如今能使用出大范圍術法的修士寥寥無幾,江如練露這一手,顧曉妝確實有被驚艷到。
直到鳳凰的虛影消失,她還在腦海里回味:“好厲害!”
江如練也很驚訝:“你居然能看見,天賦不錯。”
她難得夸人,只是她語速極緩,本來濃艷的五官都像是刷上了一層□□,淺淡了許多。
怎么看精神狀態都不算好。
因為已經三天沒闔眼了,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么熬。
就算如此,她還是堅持自己一只妖去探。
蠱蟲是邪物的一種,陰氣越濃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是蠱蟲的源頭,如此順藤摸瓜,搞不好還能抓到罪魁禍首。
李絮有些不放心:“隊長,真的不用我們幫忙?”
“算了,誰知道那里有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蠱。你們去被咬傷了怎么辦,我不怕咬,一個人就能應付。”
江如練在手機地圖上標下一個紅點,一處廢棄無人的工廠。
她連外套都沒拿,抬腳就走,滿臉被迫加班的不耐煩:“我只求能一擊即中,千萬別扯出其他事。”
畢竟陰氣濃郁的地方肯定沒什么好東西。
*
還真沒什么好東西。
江如練只覺得自己毛都炸了,恨不得一把火把這里通通燒光。
廠房的貨架上除了灰塵還有各種各樣的罐子,每一罐打開來,都能讓她心底升起一陣惡寒。
長腿的蜘蛛、糾纏在一起的蜈蚣球,那密密麻麻的腿蹭過瓦罐的內壁,江如練仿佛聽到了“刺啦”的尖銳聲響。
堪比究極精神攻擊。
這破地方真的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江如練凝身,神識向四周蔓延,不多時就鎖定住一道影子,還帶著點妖氣。
她簡單判斷了一下方向,毫不猶豫地朝著廠房深處走去。
最后在拐角處停步,手抵上身邊的墻。
“砰!”
如同遭受到重擊,整堵墻面傾塌下來,碎石和墻灰滾落在地,也清理出了一大片沒有遮擋的空間。
在察覺到靈氣波動的那一刻,江如練回身往后撤出一步,尖利的指甲堪堪從她眼前劃過。
她站定后抬眸,一名女子拿團扇遮住臉,只能瞧見那雙興奮的豎瞳,和被翠色旗袍裹著的窈窕身段。
女子搖了搖團扇,似是驚訝:“哎呀,怎么還有人作弊呢?明明都遮了的呀。”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掃過,好似一張粘膩的蛛網:“哦,原來是只鳳凰。你怎么自己闖進來了?”
江如練渾身不自在,實在想把她和這個地方一起燒掉,但是不行。
“你選的這些人,是隨機還是有意。”
女子嗤嗤地笑起來:“你猜呢?”
這是變相的承認,承認那些蠱都是她下的。
猜個鬼,江如練二話不說就開打,火焰憑空出現,將女子封鎖在其中,四周的景象因為高溫而扭曲融化。
女子蹙眉,身形化作綠色流光,像是要強闖。
然而鳳凰火并非浪得虛名,赤色的火焰直接將她逼了回去。
江如練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女子的肩膀。
女子反應不及,硬生生挨了一下,嘴角溢出絲血。
然而人還沒站穩,江如練就出現在了身后。
想著得抓活的,她制住女子的胳膊,向后一擰,將其跪壓在地上。
“你的蠱蟲從哪來的?”
女子半張臉貼著地,團扇不知道被丟到了何處,分外狼狽。
她反而扯出抹嫵媚的笑來:“你沒有機會知道了。”
說完,她整只手臂就像沒有骨頭一樣,以相當詭異的角度從中折斷,冰涼的手掌貼上江如練的皮膚,狠狠攥緊。
手腕處傳來一陣刺痛,江如練連眉毛都沒皺。
“你不會以為這能傷到我吧?”
女子松開手,被愈發濃重的威壓逼出了一口血。
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痛:“小鳳凰,太自信可不是好事,你家師姐沒有教過你嗎?”
乍然從毫不相干的妖嘴里聽到師姐,江如練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就這晃神的功夫,女子的身形開始變得透明。
江如練心底咯噔一跳,手底下的妖就如水一般滑了出去。
這是頂尖的遁術,她方才不用,明擺著就是要引江如練上當。
那團水再度凝聚成女子的模樣,可以看見一團黑乎乎的蟲子尸體被她丟進火里。
“這可是噬神蠱,你的不少同族都是因它而死的哦~可惜只能用一次。”
在江如練出手之前,她就化成水沫消失在了空中。
江如練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那女的剛才說這是什么蠱?噬神?
好像在書里見過。
不管了,萬一對面唬自己的呢?
她催動體內的鳳凰火,想要把靈脈里的毒素逼出去。
號稱邪魔辟易的鳳凰火燒過一圈。
在她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終于,傷口處代表蠱毒的黑線前進了一大步,已經蔓延至手肘。
江如練:?
她歪了歪頭,腦子里蹦出幾段書中的文字。
【七日毒發身亡,無藥可救。】
她好像快死了。
可她感覺不到對死亡的恐懼。
腦子里的第一個念頭,是她的師姐傷還沒好,晏晏有討到紫芝嗎?
除此以外一片空白。
她做事全憑本能,三魂七魄被擠壓出了身體,在一旁看著自己取證、放火燒毀蠱蟲,然后打電話叫柳砌來善后。
末了,還多問了一句:“我師姐今天來了嗎?”
“沒有,上面的人知道了副隊的傷,很重視,要不惜一切代價治療她。還特意讓人回去休息。怎么,隊長你有事找?”
“哦,沒有。”
江如練像個沒事人一樣,與前來善后的同事交接,接著返回妖管局。
她聽見自己有條不紊地吩咐李絮,此案的后續處理,以及接下來要查明的、女子的動機。
忙忙碌碌到了下班時間,到點就走人。
除了手上多了道代表死亡的黑線,好像和無數個尋常的徬晚一樣,沒什么不同。
她在去車庫前,先過馬路到了對面的商業街。
在一排明亮的櫥窗之中,找到自己看過的珠寶店。只是本該放著藍寶石的地方,此刻卻剩空蕩蕩的展臺。
江如練索性直接進去問店員:“我記得你們有塊名叫‘碧落’的藍寶石。”
店員帶著歉意躬身:“很抱歉小姐,它已經被別的客人買走了。”
“誰手這么快……”江如練嘀嘀咕咕地吐槽,推開門,被對面明晃晃的玻璃閃了眼。
她突然覺得眼眶很酸,悵然若失和懊惱的情緒洶涌而來,將她卷入深海里。
一直下沉到無法呼吸。
她站在來來去去的人潮里,聲音輕得近乎于夢囈:“也就這兩三天的時間,我怎么就……”
“和她錯過了呢。”
明明還有好多事沒和師姐一起做,那么多話沒能說出口。
她甚至沒有告訴卿淺,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帶著墨香的書案間,她驚鴻一瞥。
突然就想要親親師姐。
*
卿淺放下藥碗,倒了杯茶清口。
她面前的書還攤開在第一頁,想來某只不愛學習的鳳凰根本沒看過后續內容。
隨手一翻,第二頁不知是誰人的筆記。
【小白故意把情蠱的外表和發作癥狀養得和噬神蠱一樣,是想拿去坑人吧。噫!真壞。】
卿淺摩挲著褪色的墨跡。
她的師尊名為白云歇,除卻陣法一流,一些奇門異術也會不少。
小白這樣親密的稱呼,做筆記的人至少得是師尊的同輩。
可惜,都和她師尊一樣,早已不在人世了。
卿淺將書合上,準備明天再帶給江如練。
一本書的位置挪了又挪,總覺得放哪都很奇怪,有種隱約的不安。
她走出書房透氣,猜測這不安的源頭,或許是江如練反常地沒來找她。
這樣挺好。
哪知剛想完,院子就有敲門聲響起。
卿淺微微蹙眉,打開了門。
月色下,江如練一身新換的風衣,干凈利落,頭發柔順的披在身后,明顯被打理過。
手腕上不知帶的是什么寶石,在閃閃發光。然而比寶石更亮的是她的眼睛。
她見了人,先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