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眾所周知, 處于易感期的Alpha會有異常的情緒波動,攻擊力提高、占有欲強,并且伴隨著筑巢、“狩獵”等行為。
如果沒有Omega安撫或者未飲用抑制劑, 就會陷入劇烈的焦躁不安中。
但顯然,越溪明并沒有出現教科書上所述的情況。
濃度過量的信息素幾秒內被收斂干凈,風一吹更是什么都嗅不到了。
喬漾甚至沒出現發熱反應, 頂多覺得臉有些燙。
但她還是飛快地躲到離越溪明三米外的地方, 目光警惕,隨時準備逃跑。
越溪明也坐回椅子上,勾了勾嘴角,露出與平常別無二致的微笑。
“你翻墻做什么?”
喬漾立馬狡辯:“我那是迫不得已!誰讓你不回我電話和消息……”
說到最后還很委屈了,就好像前天囔囔著要不理越溪明的不是她一樣。
忽略事實和道理不談,難道越溪明就沒有一點錯嗎?
她小聲地嘟噥:“我還以為你劫匪綁架帶走了。”
越溪明覺得好笑:“哪來的劫匪?”
喬漾嘴巴緊閉, 不吭聲了。
秋風瑟瑟,但凡穿少一點, 站在庭院里都會覺得冷。
然而越溪明身上的家居服很單薄, 抬手間衣袖滑落, 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
她將凌亂的、還滴著水的發絲撩至耳后:“抱歉, 之前我太難受了,就把自己敲暈睡了一覺。”
“真敲暈了?”喬漾目光在越溪明頭上梭巡, 希望能找到一個包。
可是沒有, 眼前人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 若不是還覺得臉熱,她幾乎都要以為方才的一切是幻覺。
越溪明微笑:“你覺得呢?”
那就是在逗自己玩, 喬漾撇撇嘴, 原本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下來。險竹敷
“至于門鈴,應該是我在洗澡, 所以才沒聽見。”
越溪明繼續不緊不慢地解釋,就見喬漾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
像解除了警報的小獸一樣,猶猶豫豫地想要靠近,又怕前方是可怕的陷阱。
于是她刻意垂下眼簾、雙手規規矩矩地交疊在身前:“抱歉,我應該提前和你說一聲。”
這完全是一副安全無害的模樣。
喬漾確實是在觀察越溪明。
理智告訴她,應該遠離眼前這個不穩定的Alpha,避免自己受到傷害。可情感上她又放心不下越溪明的狀態。
糾結到最后還是感性占據上風,自動屏蔽掉那些亂七八糟的警告,催促她上前。
她小步挪過去,見越溪明的衣領都濕了,很不滿意地嗔怪道:“頭發沒吹干就來吹涼風,是想和我一樣發燒感冒嗎?”
她到現在嗓子都還有些啞。
越溪明斂眸乖乖聽訓,看起來就像只纖細脆弱的人偶,可以隨便擺弄。
她甚至還輕聲道歉:“對不起,下次一定注意。”
這下子喬漾僅剩的警惕心也蕩然無存,她主動揪住越溪明的衣袖把人拉上樓,熟門熟路地找到臥室。
她毫無防備地問:“吹風機在哪?”
越溪明的嘴角又揚起一點,耐心回答道:“浴室柜的第二格。”
喬漾噠噠地去找吹風機,又跑回來插上電,打算給越溪明吹頭發。
后者微微低下頭,任由喬漾掬起一束黑潤的頭發。
吹風機嗡嗡的聲音傳來,卻并不討人嫌。喬漾小心翼翼地拿自己的手背試溫度,生怕把人燙著。
她將發絲捋順,看著它們從濕潤變得干燥順滑,恰如一匹上好的黑綢緞。
而越溪明一直很安靜,偶爾喬漾不小心扯著嗓了都不會說,甚至閉上了眼睛小憩。
這讓喬漾更加心軟了,她輕輕地挽起越溪明的長發,卻發現她后背依舊被浸濕了一片。
她眨了眨眼,小腦瓜子開始運轉。這似乎不是發梢的水珠,而是沁出的薄汗。
嘶——她是不是在這里待得太久了?
但是越溪明好像很難受唉。
喬漾有些著急了,她輕手輕腳地放好吹風機,不自覺地在越溪明面前轉了一圈。
腳尖朝著房門的方向,作勢要走。
越溪明睫羽顫了顫,眼簾低垂著,并沒有阻止喬漾的行為。
喬漾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不清越溪明眼底的情緒,然而想起自己發熱時期的狼狽樣,再推己及人,就總覺得對方肯定不希望自己走。
作為未婚妻怎么可以臨陣脫逃!喬漾暗自鼓勁。
于是她又溜溜噠噠地轉回去,半跪在地毯上認真道:“那要不,我讓你咬一口?”
因為太緊張了,尾音還帶著顫。
越溪明溫和地笑了笑:“不需要。”
喬漾咬了一下唇,又問:“或者我讓你抱一下?”
越溪明還是禮貌地拒絕:“也不太好。”
她說話間,骨節分明的手指驀然縮緊,又一滴細汗沿著修長的頸邊滑落,順著鎖骨沒入衣領。
偏偏眼神仍是包容的,瀲滟如春雪初融,能教人溺斃其中。
喬漾完全忘記了誰才是強勢的那一方,她生氣地要和越溪明講道理。
她最開始還很含蓄,耳朵尖尖羞得通紅,磕磕絆絆地向越溪明解釋。
“你不用顧忌我,以前每個特殊時期我們都是在一起度過的。”
越溪明笑而不語。
什么以前,沒有這種以前。喬喬要是再這樣笨笨的,倒是可能會有個“以后”。
喬漾又扭捏地補充:“區區一個易感期,我都習慣了。”
也不知道她腦補了什么畫面,就見她臉頰跟著被染紅,柔軟的唇瓣抿了又抿,變得更加潤澤飽滿。
還大著膽子伸手,勾住越溪明的手指。
她不敢抬頭,只小小聲道:“我是你未婚妻,這種小要求還是能滿足的。”
這種時候倒是不提金絲雀和替身的事情了。
越溪明臉上綻開一個更明媚的笑,稍稍一用力就反客為主,將喬漾冰涼的手腕攥住。
后者非但沒有掙脫,還主動湊近了將人抱住。
她將頭埋在越溪明的肩上,一撩頭發,發絲滑落過后,雪白的后頸在Alpha眼前袒露無疑,如同一只主動獻祭的羔羊。
喬漾看不見越溪明的臉,卻能感受到懷中人超出正常范圍的體溫,連帶著自己的手腕都像是被滾燙的鎖鏈禁錮住了。
她不自覺地想往外縮,忍住了。
爪子劃拉了一下越溪明的背,底氣不足地開口:“只能抱一會兒哦。”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很是出爾反爾,咬了咬牙,最后還是道:“要不你臨時標記我吧?”
越溪明沒忍住悶笑出聲,順帶眷戀地蹭蹭喬漾毛茸茸的頭。
實在是太好騙了,她真擔心有一天喬喬會被別人騙走。就算是在這里把人吃干抹凈,她估計都不會怪罪自己。
她仔細感受懷中人的體溫,被激素影響的五感過于靈敏,甚至能聽清喬漾急促的呼吸和快半拍的心跳。
撲通、撲通,漸漸與自己的心跳聲重合,不分彼此。
就這樣安靜地抱了幾秒,越溪明輕輕把喬漾推開了。
她說:“謝謝,你先回去吧。”
喬漾原本暈乎乎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感到很震驚,怎么突然把自己推開了?
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了那個小青梅?”
不等越溪明回答,就悲傷地抹眼淚:“也是,我只是一個可憐的替身,連被你標記的機會都沒有。”
她對于哭的控制已是登峰造極、收放自如。
“你的青梅一定非常可愛、善解人意、幫了你許多忙,不然你也不會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喬漾越哭越兇:“和我不一樣,我除了美貌一無所有,還什么都不會……”
越溪明無言以對,她還什么都沒做呢,人倒是先哭紅了眼尾。
她拿起桌邊的杯子,正試圖喝口水冷靜一下,想想辦法,就聽喬漾倏爾開口。
“你用我吧。”
越溪明一口水嗆進氣管:“咳、咳咳。”
剛躬身咳嗽完,正好望見喬漾抬手解她外套的扣子,眼神麻木,然而動作飛快。
“你以前把我帶在身邊不就是為了唔——”
為了防止她再說出這種羞恥度爆表的東西,越溪明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皺眉警告:“不要學一些奇怪的臺詞。”
等喬漾安靜下來,好聲好氣地和她商量:“好了別鬧,快回去,我要休息了。”
前面手剛松開,喬漾又唰地一下蹭起來,大聲道:“不要、我要和你上——”
越溪明故技重施,重新把嘴捂住,但奈何不了人非要往懷里鉆,打定主意要在此獻身。
她把人推走,喬漾就泣聲哭訴:“你根本沒有喜歡過我。”
她堵住這張叭叭的小嘴,喬漾就想湊上來蹭自己。
又是這種情況,她說什么喬漾都聽不進去。
越溪明舌尖又抵上犬齒,這次略微的刺痛感也無法將她理智拉回。
易感期的煩躁感讓她很難冷靜思考,尤其是在剛才輕手把喬漾推開后。
她斂了笑,伸手抹去喬漾臉頰邊的淚水,在后者驚愕的視線中將人重新拉回懷里。
再偏頭,一口叼住喬漾的耳垂。
敏感的地方被舔舐、兩只手被難以掙脫的力道束縛在身后動彈不得,喬漾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
若不是越溪明撈了她一把,估計會不爭氣地跌倒在地上。
哪怕那股讓人戰栗的觸感已經離去,她也不敢說話、不敢亂動,耳垂上濕潤的地方燙得仿佛要融化掉。
又過了會兒,越溪明才松手,慢悠悠地開口:“怎么不哭了?”
喬漾胡亂用袖子擦干凈殘留的淚痕,安靜得如同可憐的鵪鶉。
越溪明把她衣服扣好,面無表情:“回去吧,我累了。”
表現得非常像吃干凈就無情趕人走的渣女。
可是喬漾卻乖乖地點頭:“嗯……”
她欲言又止,走出幾步后又絞著袖口問:“你還難受嗎?”
“好多了。”
聽到肯定的回答,喬漾同手同腳地走出門。
越溪明又叮囑道:“走正門,別翻墻。”
“好、好的。”
她出去的時候還順帶收拾了一下越溪明搭在客廳沙發上衣服,將其放進臟衣簍,再乖巧地從正門口離開。
聽話得和之前判若兩喬。
人一走,越溪明的頭反而更疼了。
原來喬喬吃硬不吃軟,她不能理解,到底是為什么?
她呵出一口氣,薄汗再一次浸透衣衫。
易感期的影響仍未結束,越溪明只能轉移注意力。
她努力回憶著從前兩人相處的細節,從兒時一直到重逢后的如今,從喬漾的狗血漫畫到微博上的小澀圖。
至于剛才咬的那一口,是萬萬不敢回想一分的。
越溪明有些煩悶地打開《金絲雀的囚籠》,最近更新是在前天。
可憐的Omega終于發現了Alpha的秘密,原來她只是白月光青梅的替身,所以才會被如此對待。
她接受不能,下定決心離家出走,卻被Alpha發現,兩個人大吵一架。
最后的畫面定格在Alpha冰涼的話語上:“是的,你確實是她的替身。若不是你長了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我怎么可能會喜歡你這樣一個什么都不會的人?”
評論區都在對Alpha進行言辭激烈的辱罵,而越溪明目光停留在這一頁許久。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下雪天,喬漾對她說:“可我怎么都做不好,還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你會討厭我嗎?”
她好像隱隱抓住了問題的結癥所在,可易感期的腦子不允許她再進行過多的思考。
越溪明其實沒喝抑制劑,一點都沒喝。
抑制劑喝多了有副作用,家庭醫生建議她偶爾可以減少用量,強挨過去。
這次易感期來勢洶洶,早在喬漾家里的時候她便有所察覺。
于是她決定試一下能不能挨過去,難受到極點的時候就去院子里吹吹冷風。
哪知剛坐下沒多久,就見院墻邊的樹晃了晃,喬漾突然闖入她的視野里,又如同當年那般從天而降。
她根本沒多想,反應過來時已經上前把人接住了。
這簡直是自找麻煩。
和喬漾相處的每一秒,她都需要扼制住本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別這樣,現在還不是時候。”
越溪明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力道,觸碰喬漾時像蝴蝶觸碰花蕊,微風拂過柳葉。
她正在胡思亂想,微博突然刷出來一條新消息。
泛舟溪上:【認識一個Alpha,我懷疑她其實是只香水精。】
【她渾身散發出香氣,偽裝出信息素的樣子,但其實她根本不會標記,易感期也跟個沒事人一樣。】
【可怕得很。】
越溪明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忽地低笑起來。
被吐槽了,但這并不妨礙她覺得喬喬好可愛,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時候都那么可愛。
如果喬喬只是她一個人的就好了。
第22章
越溪明好不容易挨過這磨人的易感期, 已經是第二天了。
在去工作室的電梯里,她還在復盤昨天的事情。
她發現喬喬畫的澀圖中,大部分都是小黑屋play, 難道喬喬真的更喜歡強制一點的?
直到走出電梯,越溪明才反應過來自己這種偷窺并且分析別人XP的行為挺變態的。
而更讓她意外的是,那個會罵她“變態”的人正蹲在工作室門口玩手機。
她還以為這人會被自己嚇到, 至少得緩個兩三天。
喬漾穿著小熊衛衣, 兜帽扣在頭上,直到面前的光線被越溪明擋住,她才抬起頭來。
只一眼,就很不自在地挪開視線。
越溪明覺得好笑:“大清早你蹲在這里干什么?”
喬漾兩只手揣進衣服前的兜兜里,偏頭小聲嘀咕:“我想蹲哪蹲哪,你管不著!”
一般情況下越溪明是第一個到的, 喬漾為了堵人特意起了個大早,可不是只能蹲在這里。
越溪明便沒有多說, 一邊拿出鑰匙開門一邊道:“我給你一把鑰匙吧。”
“不要, 我才懶得帶這些東西。”
自從被越溪明咬了一口, 喬漾的別扭程度好像更甚從前。
門咔噠一聲打開, 她甚至還往旁邊挪了挪,看樣子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越溪明晃了晃手中的鑰匙:“我給你放桌上, 你待會兒自己來拿。”
喬漾抱著膝蓋縮成團, 假裝自己是一朵陰郁的蘑菇。
越溪明走進去放好東西, 先給自己沏了壺茶。碧綠的茶葉在水中沉浮,濃郁的香氣蕩漾出來, 卻不會讓人覺得悶。
她剛端起茶杯, 余光就瞄見喬漾貓貓祟祟地溜進來,將桌上的鑰匙揣進兜里。
然后裝模作樣地在周圍轉了幾圈, 回到自己慣常待的沙發上窩著。
越溪明嘴角上揚,很難再壓下去。
片刻后,喬漾默默站到越溪明身后探頭。
“你在畫什么?”
越溪明隨口答:“一個客戶的晚禮服。”
她的筆尖在速寫本上勾勒出波浪似的裙擺,又添了幾筆,加上裝飾用的珍珠。
喬漾“嗷”了聲,重新縮回去。
又過了一陣,她再度晃悠到越溪明身邊:“池秋她們什么時候來?”
越溪明頭也不抬:“估計還早,今天她倆出去看布料了。”
“哦——”
說完就沒了下文。
等喬漾第三次出現在桌子前時,越溪明放下手中的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來這里就只是為了問問題?”
喬漾攥緊衣袖,偏頭望向別處,發絲不經意間晃動幾許,露出嫣紅的耳垂。
越溪明下意識地開始分析喬漾此時的心理狀態,就見她互動走上前,雙手撐在桌子上支起身。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許多。
喬漾頓了頓,開口問:“你明晚要去聚餐嗎?”
聲音小得就像是在說悄悄話。
“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越溪明嘆了口氣:“還有個生日宴。”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按照慣例會舉辦一場生日宴,邀請親友來小聚。
雖然能游刃有余地應付過去,但她其實不喜歡這種場合。
越溪明微微皺眉:“我媽會從國外飛回來,明天下午到、后天早上走。”
“說起來,有幾個親友你還認識,要去見見他們嗎?”
喬漾猛猛搖頭,果斷拒絕:“不要!”
她垂下眼簾,神情哀怨:“我區區一個替身,沒有資格見你媽媽。”
越溪明對此已經適應良好,表情都不會變一下。
“以前就見過,她很喜歡你。”
喬漾擔憂地抬眸:“越溪明,你的病情又加重了,她喜歡的是你的青梅。”
“”
沉默片刻后,越溪明果斷放棄了爭辯,把話題重新拉回正軌。
“好吧,那你來找我是?”
喬漾把手揣兜里,下意識地咬了咬唇。
“你要不要,”她支支吾吾、視線到處亂瞄:“嗯、要不要來我家吃”
越溪明順著她問:“吃什么?”
喬漾面紅耳赤地憋了半晌,唇瓣都咬出了淺痕。
才憋出三個字:“長壽面。”
越溪明眨眨眼睛,還是沒忍住偏頭笑起來。
這下可把喬漾惹惱了,一拍桌:“不許笑!你愛吃不吃,不來就算了。”
越溪明連忙正色道:“來,為什么不來?”
她還沒吃過長壽面,更何況是喬喬親手煮的。
總算把想說的說出來了,喬漾雙手揣兜,冷冷開口:“那我走了。”
她本來打算酷酷地走掉,哪曾想臨到門口又停下腳步,酷酷地走回來。
一站到越溪明面前,她的語氣就軟下來了。
試探性地詢問道:“那你可不可以、再抱我一下?”
越溪明挑眉,還沒說什么,喬漾就已經傾身:“我是你未婚妻,抱一抱不過分吧?”
和往常不一樣,喬漾的意思是這次換她主動。
確實不是過分的請求。
越溪明人往前靠了靠,正準備伸手,工作室的門就突然被推開——
“早呀小可愛~吃早飯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碗小餛飩?”
伴隨著Nora熱情的招呼聲,喬漾觸電般的后退幾步,呆住不動了。
“嗷,謝、謝謝。”
她慌里慌張地應聲,同手同腳地走去接池秋遞來的打包盒,耳垂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薄紅卷土重來。
越溪明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頭笑了笑。
沒關系,下次可以補上,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尤其是對喬漾。
*
次日晚。
作為宴會的主角,越溪明的嘴巴一晚上就沒歇過。
她身著一襲低調的黑色長裙從場中走過,就有形形色色的人湊上來向她敬酒、祝賀。
先恭賀她拿到設計比賽金獎,又聊些工作相關的事,最后還要客套兩三句。
好不容易應付完,越溪明趕緊躲到角落里休息。
她剛喝了口檸檬水,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越溪明平靜地轉過身,對上她媽媽越浮光女士的笑靨。
明明已是四十好幾的人了,風華卻依舊不減當年,穿上紅裙之后比她女兒還美艷。
她掩唇故作驚訝:“哎呀,怎么沒把你嚇到呢?”
“媽。”越溪明無奈地喊了一聲。
越浮光朝女兒眨眨眼,親密地拉著她坐到旁邊。
一開口就問八卦:“怎么樣,見到喬喬了嗎?你們和好沒有?”
越溪明遲疑幾秒,還是簡單地說了說喬漾失憶的事,當然略去了其中過于抓馬的內容。
“這樣呀……”
越浮光再度拍拍越溪明的肩,不過這一次并非捉弄,而是寬慰:“喬喬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
越溪明頷首,轉頭說起別的:“喬喬的母親之前來找過我,又問了一遍要不要和喬喬訂婚。”
她百思不得其解,喬漾的母親之前一直在外忙工作,很少管喬漾,現在怎么突然想插手喬漾的婚事了?
自己要是不答應,她還會不會找別人?
越浮光同樣不理解:“真是奇怪,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呢,抽空我再幫你問問好了。”
“嗯。”
“不說了,我還約了小姐妹打牌。”越浮光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掉,只遠遠地拋下一句:“生日快樂。”
越溪明無語地看她踩著高跟鞋走遠,自己也站起來準備提前走。
可惜還沒邁開步子,肩膀就又被人拍了一下。
宿雨戲謔地調侃道:“這么急著走是準備去見誰啊?”
她之前就發現越溪明有些心不在焉的。
越溪明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家青梅、豢養的金絲雀、未婚妻以及白月光的替身。”
“噗。”宿雨實在憋不住笑,連忙偏頭捂住臉,笑完了才繼續說。
“我之前當著喬喬的面憋笑這么多次,她要是想起來不會把我敲暈暗殺了吧?”
越溪明不假思索:“不會,我猜她更想把自己敲暈。”
雖然喬漾現在能輕松說出那些奇怪的臺詞,但其實她本人臉皮薄得很,逗一逗就能染紅。
恰逢舞池里音樂響起,在繾綣多情的伴奏下,大部分人都開始向同伴邀舞。
宿雨眼尖地看見,Nora朝池秋伸出手,后者皺了皺眉,但還是搭上了對方的肩。
她沒由來地冒出一句:“我當初就覺得你倆肯定會在一起。知道我為什么這樣想嗎?”
越溪明不解:“為什么?”
她在高中跳了級,沒和喬漾在一個班上,因此不再像以前那樣天天黏在一起。
至少從未有人當面詢問過她倆的關系。
宿雨慢悠悠地解釋:“因為有一天喝下午茶,喬喬不小心把鹽當成了糖放,只有你面不改色地吃完了她做的咸味蛋撻。”
“還夸了句挺好。”
越溪明回憶了一下,認同地點點頭。
“是挺好的。”
宿雨也不知道她說的是這件事還是喬漾的咸蛋撻,又或者兩者都好?
她擺擺手,做出趕人的動作:“我也不打擾你了,快回去和喬喬切蛋糕吧。”
“生日快樂。”
越溪明沒客氣,收拾好東西后到換衣間換了身輕便的常服。
她剛坐上車就接到喬漾的電話。
“你什么時候回來?”
越溪明看了眼時間:“大概半個小時后到。”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別給我準備奇怪的驚喜。”
上次就已經夠頭疼的了。
幾秒后,那頭傳來喬漾悶悶的聲音:“哦,好吧。”
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越溪明輕嘶一聲,怎么喬漾聽起來還怪失落的呢。
第23章
越溪明時間算得很準, 半小時后剛好敲響喬漾家的門。
“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被喬漾拉開了。
她身前系著圍裙、扎了丸子頭,見到越溪明一句話都沒說, 轉身繼續回去做飯。廚房飄來咸鮮的香氣,伴隨著呲呲的炒菜聲。
越溪明一進屋就發現餐桌上擺著個蛋糕盒。
她在沙發上坐下,原本蹲在貓爬架上白糕就輕盈地躍過來, 伸爪子勾她衣袖。
它先小心翼翼地嗅聞了一陣, 然后在越溪明手邊輕蹭撒嬌。
氣氛過于溫馨家常,越溪明翻手薅了把貓貓頭,感覺自己變成了松軟的毛毯,閉上眼睛就可以睡著。
為了醒神,越溪明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門口,打算圍觀喬喬做飯。
廚房干凈整潔, 一點煙熏火燎的痕跡都沒有,可以看出喬漾是經常打掃著的。
灶臺上放著兩口鍋, 正咕咚咕咚地冒著泡泡。
喬漾則像個勤勞的小蜜蜂, 打調料、加湯水、起鍋撈面, 最后放入早就準備好的配菜, 看動作特別熟練。
越溪明回到餐桌邊坐下,安心等著開飯。
不多時面條端出來了, 由喬漾親手放到越溪明面前, 態度比上次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越溪明一眼就看出這是現搟出來的面條, 豬筒骨和雞骨熬成的高湯,加了筍干和火腿, 配菜是新鮮的小白菜。
撒上細碎的蔥花, 還有兩個金燦燦的煎雞蛋,一個鋪在面條上, 一個埋在碗底吸飽了湯汁。
這碗可以堪稱是豪華版長壽面,水霧蒸騰間香氣撲了越溪明滿臉。
她默默地嘗了一筷子,還喝了口面湯。
喬漾就站在她身邊看她吃完第一口,連忙問:“味道怎么樣?”
“很好吃。”
越溪明埋頭又吃了一口,咸淡剛剛好,是她喜歡的口味。
喬漾肩膀剛一放松,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手指絞著圍裙,試探性地詢問:“那、和你的青梅比起來呢?”
越溪明的筷子頓了一下,這也要比?
她從面底下撈出煎蛋,放進喬漾準備用來吃蛋糕的瓷盤里。
隨后在喬漾不解的目光中,將盤子推到她面前,筷子點了點:“坐下來吃。”
還以為這人在轉移話題,喬漾抿嘴,泄氣地去拿了副碗筷。
她坐到越溪明身邊,埋頭吃起煎蛋來。
就聽越溪明慢悠悠地開口:“她以前不擅長做飯,總是把糖和鹽弄混。”
喬漾嚼碎嘴里的煎蛋,過了好久才咂摸出什么味兒。
“哦,”她幽幽盯著眼前吃面的人:“你說這話的樣子真溫柔。”
越溪明的小青梅是高高掛在天上的白月光,而她是只空有美貌的金絲雀,拿什么和對方比呢?
越溪明被面湯嗆了一下,無可奈何地嘆氣。那她總不能當著喬喬的面說小喬喬的壞話。
她補充道:“那時候的她廚藝肯定不如你。”
根本沒有被安慰到,喬漾還是幽怨地戳著盤子里的雞蛋。
越溪明不輕不重地提醒:“好好吃飯。”
說完喬漾已經下意識坐直,三兩口吃完煎雞蛋,還規規矩矩地擺好了筷子。
這場面讓越溪明幻視從前,小喬喬吃飯不認真,每次都要耽誤許多時間,以至于她不得不親手把飯喂進去。
可惜后來喬喬不讓她喂了,越溪明還為此遺憾了很久。
一碗面的時間很快過去,越溪明收拾碗筷洗碗,回來時喬漾已經切好了生日蛋糕。
選的還是她自己最喜歡的酸奶奶油口味,蛋糕上鋪滿了各色水果。
她給自己切了一大塊,給越溪明分了兩三口的量。這是算準了后者吃完面后吃不下別的,打算借此來獎勵自己。
果然,越溪明吃完盤子里的就放下了叉子,安靜地看著喬漾吃。
眼前人嗷嗚一口吃掉粘著奶油的芒果,幸福地瞇起眼睛,嘴角的弧度都快壓不住了。
而后突然一愣,拿著叉子手足無措地到處找東西。
“找什么?”越溪明問。
喬漾從盒子里扒拉出一把生日蠟燭:“忘記讓你吹蠟燭許愿了!”
“沒關系。”
越溪明全然不在意,她無比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抹去喬漾嘴角邊的奶油漬。
喬漾瞬間被嚇了一大跳,連人帶椅子挪出去一米,地板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她面紅耳赤還結巴:“你、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這種時候惺惺作態,待會兒是不是又要把我捆到床上去。”
越溪明:“……”
她的變態形象已經在喬漾心中根深蒂固,越溪明索性放棄了辯解。
但她垂眸遲疑幾秒,還是說,喬喬其實潛意識里希望她是這個樣子?
她有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連忙把它丟出腦子,隨口問了個別的轉移注意力。
“你的漫畫劇情是早就定好的?”
喬漾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回答:“嗯,我會寫大綱和詳細的腳本。”
越溪明頓時明了,是漫畫劇情影響喬漾的想法,而非現在的想法影響到后續劇情。
這樣就不用擔心喬喬的漫畫里會出現奇怪的東西了。
但她的心才放下沒多久,又猛地提起來——
誰知道這狗血漫畫后續是什么樣的?
喬漾完全不知道越溪明腦子里千回百轉的想法,還在自顧自地說:“我這周會很忙。”
“漫畫要出版了,編輯讓我刪減一些臺詞和劇情。”
越溪明想了想里面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面,深以為然。
喬漾掰著手指數:“之后還要等出版社打樣、準備簽繪、宣發,更新也不能落下。”
“很忙!”她強調完又吃了一大口蛋糕,似乎在提前儲存能量。
越溪明支著頭,笑問道:“這么努力是為了什么,掙錢給白糕買貓糧嗎?”
白糕適時地“喵”了聲,顛顛地跑過來圍在喬漾腳邊打轉。
喬漾順勢摸摸貓頭:“畫漫畫其實很難掙到錢。”
付出努力可能依舊得不到回報,所以有無數人放棄了這條路。
她平靜地解釋:“最開始我就打算好了,如果賺不到錢我就白天去街邊擺攤賣煎餅果子和烤冷面,晚上回來繼續畫漫畫。”
這下連越溪明都驚訝:“你會做煎餅果子?”
“嗯,在學校食堂幫阿姨賣過。”
回答完,喬漾反問:“那你比賽前準備這么久做什么?單純只是為了贏嗎?”
答案不必說出口,兩人已是心照不宣。
越溪明似乎低估了喬漾對于漫畫的熱愛程度。
曾經她以為喬喬離家出走單純是因為婚約,現在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別的原因。
她想起喬漾在生病時都要趕更新,平日里在工作室也總是抱著平板。
越溪明想,或許分開的四年里她和喬漾并非全無聯系。
她穿梭在各個高定秀場時,喬漾或許正在畫室與宿舍之間奔波。
她因為設計圖焦頭難額,靠茶水和薄荷糖熬過一整夜,喬漾也同樣在奮筆疾書,仰頭猛灌涼了的咖啡。
她不小心趴在縫紉機邊睡著時,喬漾有可能才抱著畫板睡醒。
她留學的地方和喬漾相隔萬里,連時間也不相同。
但至少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們抬頭,望見的是同一輪月亮。
越溪明恍惚了一瞬,朝正在逗貓貓的喬漾招招手。
笑吟吟道:“你過來一下。”
喬漾狐疑地盯著她,最后還是放下逗貓棒走過來。
“你要干——”
話還沒說完就被越溪明的動作打斷了,越溪明毫不猶豫地將喬漾擁進懷里,稍稍用力,直至兩人之間親密無隙。
這是她昨天欠喬漾的一個擁抱。
她感受著懷里溫熱的體溫、軟綿綿的手感,甚至很想再把喬喬揉一揉,團成團。
明明什么都沒做,就只是這樣安靜地抱了會兒,越溪明卻覺得氣氛像甜甜的蜂蜜,黏得可以拉絲。
喬漾最開始還愣了愣,才慢慢地回抱過去,她舒服地瞇起眼睛,將頭埋在越溪明的頸邊。
輕聲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這句話仿佛往空氣中潑了一盆冷水,原本溫馨的氛圍霎時間被打破。
越溪明心中騰起不妙的預感,她連忙松開手,正打算問清楚,就見喬漾面色灰敗地勾起嘴角。
她自嘲道:“因為我其實是喬家抱養回來的孩子,所以我只有做你的金絲雀、你青梅的替身,才可以留在你身邊。”
越溪明都聽懵了:“嗯?”
她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從這段話里截取出有效信息。
她之前見過喬漾媽媽的遺照,母女倆長得非常相似,都有一雙瀲滟的桃花眼。
所以這件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喬喬的劇情?難道還有她不知道的內幕?
喬漾黯然神傷:“我們兩個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血統上的鴻溝。”
她往后倒退幾步,半邊身體隱藏在陰影中。
越溪明低嘆:“都是華國人,哪來的血統。”
喬漾繼續指了指白糕:“所以我們的寶寶才會是鴛鴦眼 ”
“……”
這邏輯過于離譜,給越溪明聽笑了,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向喬漾解釋。
偏偏喬漾還無比認真地說:“不用你操心,我之后自己會走的。”
“生日快樂越溪明,”她慘然一笑:“再也不見。”
越溪明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
等等,走什么走,后面的劇情發展是不是過于復雜抽象了?
第24章
越溪明沒想到, 自己當初那些亂七八糟的設想居然成真了。
她還沒理清思緒,就已經脫口而出:“你帶著孩子怎么走?”
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怎么就不自覺地帶入進去了?
越溪明頭疼地蹙眉:“喬喬……”
她并不能確定喬漾是真的打算走, 還是根據劇情隨便說幾句臺詞而已?
這樣太危險,她不可能再讓喬喬離開自己的視線。
越溪明轉瞬做出決定,淡淡道:“今晚我在這里睡。”
話音剛落, 喬漾不知道腦補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小臉蹭的一下紅了。
她連忙縮到陽臺窗簾后:“不行、我沒有心情和你玩。”
越溪明低頭去找那只“血統不純”的獅子貓:“那我就帶白糕走。”
然而喬漾比她更快,一把撈起發呆的貓咪,瞪她:“憑什么?”
越溪明微微歪頭:“她也是我的孩子,我為什么不能帶她走?”
喬漾:“這四年來你一次都沒有關心過寶寶!”
越溪明:“所以這時候不就想彌補了嗎。”
她輕描淡寫地說完,喬漾似乎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抱著貓、擰著眉, 發出一點氣勢都沒有的指責。
“你、你怎么這么壞啊!”
越溪明挑眉:“才知道?”
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喬漾咬牙, 心想果然這人不會輕易放自己走。
就算自己只是只替身金絲雀, 越溪明也會榨干最后的價值。
越溪明見她氣鼓鼓地不說話, 很是善解人意地提供了第三個選項。
“你搬到我家里來也行。”
雖然是下下策, 但這種時候也只能拖出來應急了。
“綁架Omega犯法。”喬漾更加警惕地盯著她,一邊順著墻往外挪, 企圖逃跑。
“我要報警把你抓起來!”
沒想到狠話放出來越溪明不急反笑:“嗯, 這才是正確的。不過我踩得一手好縫紉機, 應該能爭取到減刑。”
她突然動了,不緊不慢地走到喬漾身前, 輕松將人困在墻與玻璃門構成的夾角里、自己的陰影下。
越溪明低眉輕笑, 悄聲說:“到時候出去了,還來找你。”
陽臺上的冷風吹過, 送來一點清幽的茶香。喬漾瑟縮地聳肩,被眼前人所描述的恐怖圖景嚇了一跳。
好可怕!
她肯定會和寶寶分開,然后被越溪明鎖在小黑屋里做盡一切澀澀的事情,只能日夜哭泣。
為了不惹怒這個瘋狂的Alpha,喬漾抿著嘴想辦法,她摸摸懷里貓咪,強裝鎮定。
“你大可以放心,在你的青梅回來之前我還不會走。”
能拖幾天是幾天,她還可以再找機會,萬一越溪明對自己不感興趣了呢?
越溪明也暗自松口氣,頷首“嗯”了聲。
能拖幾天是幾天,她再想想辦法,萬一這段劇情被順過去了呢?
兩個人各懷心事,臨到告別,越溪明卻沒忘記道謝。
她像薅小貓一樣摸摸喬漾毛茸茸的腦袋:“謝謝喬喬給我過生日。”
喬漾頓時僵在原地,如同卡殼的機器人。
她慌忙低下頭,手足無措地撩起耳邊碎發,露出薄紅色的耳垂。
她真的很容易臉紅。
幾秒后,喬漾小小聲地開口:“那你能、親我一下嗎?”
最后那幾個字更是低不可聞,都快沒入漆黑的夜里了。
她不敢直視越溪明的眼睛,卻敢攥住后者的衣擺說:“就當是獎勵我。”
這反應完全是把剛才的對峙忘光了,入戲很快,出戲也很快。
越溪明暗嘆,自從喬漾失憶后,膽子可真是大了不少。
她咬的那一口就像是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喬漾上次是要求她抱抱,這次則是主動要親親獎勵。
換作從前,連她都不敢想這些。青梅是青梅,戀人是戀人,她以為自己能把握好其中的度。
可是現在呢?
越溪明抬眸,第不知道多少次審視著面前的喬漾。
良久,喬漾眼睫顫動,快要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時,越溪明捉住了她的手。
隨后當著喬漾的面,很輕很輕地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像只禮貌而又克制的蝴蝶,一觸即分。
她翹起嘴角,眉眼溫柔:“早點休息,喬喬。再見。”
直到越溪明走后良久,喬漾才回過神來。
手指上還殘留著溫軟的觸感,她吸了吸鼻子,仿佛還能嗅見空氣中殘留的、屬于越溪明的香氣。
喬漾搓搓手指,對越溪明方才的行為十分不滿。
“哼,就知道作弊。”
*
越溪明次日一大早就去了醫院,并且叮囑池秋,如果喬漾來找,就告訴她自己有事出門了。
她找到當初治療喬漾的主治醫師,詳細地描述喬漾的病情。
當然,她還仔細刪除了一些羞恥程度爆表的細節。
讓喬漾恢復記憶一直是她的目標,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更是加重了她的危機感。
“所以,有沒有什么手段能引導喬喬的記憶呢?”
醫生看著電腦上的病歷皺眉,這個病人她映像很深刻,畢竟摔一跤能把自己摔失憶的人可不多見。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失憶,眼前就坐著個無辜躺槍的受害者。
她扶了扶眼鏡:“人的大腦結構十分復雜,許多病醫學手段也難以干預。”
“我們也只能建議你多帶患者去熟悉的地方、多講一些過去的事。”
越溪明指節點了點桌面,語氣不自覺地帶上幾分焦躁。
“可我現在擔心她會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
比如郁郁寡歡,離家出走,自卑自棄等等。
醫生輕嘆一聲表示理解:“這樣的話,要不要考慮讓患者住院?”
“不,她不會想這樣。”
越溪明很清楚,如果強行拉喬漾到醫院,后者肯定會激烈反抗,且她自己也不愿意。
在她眼里,喬喬能吃能跑,還會找她要抱抱和親親,有喜歡的事情做。忽略那些抓馬的臺詞,就和常人無異。
她只想盡可能的溫和一點,哪怕到最后,喬漾還是想不起來她也沒關系。
越溪明這樣的回答醫生早有預料,她很快就給出了另一個方案。
“那就只能避免刺激到患者,盡量別讓她接觸到會誘發妄想的人或者事。”
人?
越溪明很快就捉住了其中的關鍵詞。
恰在這時,診室的門被人推開了,走進來一個高挑的Alpha。她五官深邃明艷,將毛燥的頭發隨意地扎了個狼尾,氣質有幾分灑脫不羈。
一上來就道:“老師,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畢竟是比較私密的病情,越溪明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又很快松開。
她頷首:“謝謝醫生,我再考慮考慮。”
說完就離開了。
一路上越溪明都在思考醫生的提議。
說起刺激喬喬的人,自己算不算呢?畢竟她是這部狗血漫畫的“女主角”之一。
如果自己和喬漾保持距離,從根本上斷絕劇情的發展,喬喬的情況會不會好一點?
越溪明越想心越亂,隨手拆了顆酸梅糖放在嘴里咬碎,酸甜的滋味彌漫至舌尖,心情才勉強平復下來。
她坐在車上思考了許久,還是想簡單的嘗試一下。
她撥通一個電話:“宿雨姐,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越溪明都在家里辦公,盡量不去工作室,好避免與喬漾直接相見。
喬漾發來消息問她情況,她也用“工作忙”搪塞過去。果然,一說忙工作喬漾就會盡量注意不打擾到她。
于是這期間兩人交流寥寥,只有宿雨隔三差五就去看看喬漾。
越溪明得到的回復是,一切正常。
喬漾有在乖乖準備出版漫畫的事宜,《金絲雀的囚籠》也更到了最新一章。
可憐的金絲雀O被暴怒的負心A“百般折磨”,終于忍無可忍,爆出驚天秘密。
原來她根本不是千金小姐,而是被抱養的劣質Omega,與Alpha是云泥之別。
兩人之間是不會有未來的。
于是在一個深夜,Omega背上自己的孩子,用床單做成繩子從陽臺跳下,逃出了這個禁錮她多時的囚籠。
越溪明當時看到這里,心情不由得失落了一陣,好像真的有什么東西要從自己手中逃掉了。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又不是漫畫里的負心A,為什么要失落?
真是中了漫畫的毒。
而此時她正和宿雨見完客戶,在開車回工作室的路上。
“你不會真想放棄吧?”宿雨坐在副駕駛覷她:“這不像你呀。”
越溪明沒吭聲,專心致志地開車。
她刻意疏遠喬漾、只偶爾回復幾句“一切安好”之后,效果似乎是立竿見影的。
喬漾沒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真就和常人一樣了。
找到了讓喬漾恢復正常的方法,越溪明在覺得安慰之余,更多了分煩躁。
仿佛喬漾是她手里的風箏,把線咔嚓一剪,喬漾就飛走了,她們的聯系也就斷了。
她其實是希望喬喬飛得很高的,所以,她竟然能把這股煩悶強壓下去,理性地思考暫時疏遠喬漾的可能性。
恰此時,越溪明的手機嗡嗡振動起來。
她還沒說話,宿雨就幫她按下接聽。
藍牙耳機里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滾輪拖動的噪音。
隨后一個熟悉、清甜的聲音響起,語氣平靜:“我懷了你的孩子。”
越溪明:?
喬漾好像是在搬運重物,有點吃力:“所以我們之前的合約作廢,我會找個地方偷偷地把孩子生下來。”
“這只是通知,我沒讓你負責,你也別來找我。”
“啪——”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一點提問的空間都不給越溪明留。
“……”
宿雨就見越溪明揺下車窗,深呼吸——
趁綠燈最后幾秒,她在前方路口猛打方向盤調頭,油門一下子踩到最高限速。
宿雨急忙提醒:“等等,你是不是走錯了?”
越溪明面無表情,眼眸黑沉沉的,恍若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平靜,卻醞釀著驚濤駭浪。
她答非所問:“你認識好點的貓舍嗎?”
“怎么了?”
越溪明:“家里接二胎,得提前準備只獅子貓,不要鴛鴦眼。只能是獅子貓,其他品種我怕喬喬不認。”
“……啊?”
在風中凌亂許久,宿雨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精神狀態,還好吧?”
第25章
越溪明一路風馳電掣地開到喬漾小區的停車場, 才停好車、就從后視鏡里看見了那個哼哧哼哧搬行李的熟悉身影。
只一眼,砰砰跳動的心平靜下來了。
她熄火、下車一氣呵成,宿雨連忙跟上去, 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腳步聲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里顯得格外清晰,不緊不慢的、很有節奏。
喬漾扭頭看了一眼,當即聳肩往后退, 如同炸毛的貓。
跑路失敗被偏執負心A抓住了!
越溪明走到她跟前, 隨意地掃視周圍。
貼滿可愛貼紙的大號行李箱立在喬漾腳邊,上面還壓著一個寵物航空箱,白糕在里面窩成一團。
而在不遠處還放著一袋貓糧,有個長相可愛的圓臉小姑娘正拖著袋貓砂朝這邊趕來。
越溪明微笑,贊嘆喬喬還真是準備得充分。
無聲對視之間,小姑娘已經拎著東西走到喬漾身邊。她先是驚訝地掩嘴, 本來就圓溜溜的杏眼這下瞪得更圓了。
而后用胳膊肘碰碰喬漾:“喬喬,這兩位是……?”
“是——”
喬漾還沒說完就被越溪明搶答:“你好, 我是喬喬一起長大的朋友, 最近才從國外回來, 想來看看喬喬。”
她唇邊掛著淺笑, 很有禮貌地伸出手。
小姑娘立馬伸出雙手去回握,興奮道:“哦!青梅啊, 幸會幸會!”
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叫柳菀菀, 是喬漾的大學同學。”
“你好。”宿雨也笑瞇瞇地和她握手。
三個人動作很快, 短短一分鐘就已經互相交換完姓名,喬漾甚至來不及阻止, 只能在一邊暗自磨牙。
越溪明適時詢問:“你們這是在?”
她其實長相清冷, 偏有雙溫潤的眼睛,中和了冷感, 恰如薄雪下一隙潺潺流動的溪水。
柔聲慢語說話時,很難不讓人生出被她關心著的錯覺。
柳菀菀本來就是個小花癡,當初和喬漾做朋友就是因為她長得實在貌美。
眼下又被越溪明盯住,頓時感到暈頭轉向,嘴皮上下一碰,什么話都往外說。
“害,喬漾說她家里熱水器壞了,打算去我家借住一陣,隨便叫幾個朋友來一起聚餐吃個飯什么的。”
越溪明的笑容中帶上了恰到好處的驚喜。
“聚餐?我可以加入嗎?”她微微垂眸,很是遺憾道:“說來慚愧,我回國這么久了,還沒見過喬喬的新朋友。”
“我想,更了解喬喬一點。”
這句輕飄飄的話像片羽毛落進喬漾耳朵里,她頓時顫肩,倒吸一口涼氣。
連宿雨都忍不住為之側目。
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算盤珠子打得貓都能聽懂了!
喬漾想揭穿越溪明的真面目,可是她那花癡閨蜜已然深陷在越溪明的美貌和鬼話里,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柳菀菀興奮異常,要不是拎著一大袋貓糧都能蹦起來。
“來啊,當然可以來,就是我們幾個玩得好的唱唱歌、吃吃火鍋。”
兩人在喬漾驚恐的目光中迅速交換聯系方式,并且約定好了聚餐時間。
柳菀菀備注好微信,順勢看向身邊木愣愣站著的喬漾:“這樣的話,喬喬你要不要去越溪明家暫住?”
喬漾抱住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她已經預想到,自己被越溪明抓回去會遭遇什么了,不禁流露出一絲絕望。
可越溪明搖頭:“不用,這幾天喬喬就麻煩你照顧了。”
她甚至和宿雨一起幫忙,將喬漾的行李搬運到車上。
隨后揮揮手,如同來時一般匆匆消失在兩人眼中。閑注賦
柳菀菀坐上駕駛位,卻沒急著開車,反而先將車窗關好,壓低聲音:“你說越溪明,是不是也對你有那種心思?”
喬漾毫不猶豫:“不可能。”
她被囚禁在金絲雀的牢籠中,在越溪明若即若離的態度中絕望糾結,這算哪門子喜歡?
柳菀菀不信:“那她對你這么關心?”
臨走前還特意叮囑喬漾最近降溫,多穿一點。
喬漾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神情悲傷:“可能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吧。”
“啊?那我是不是不該讓她來聚餐啊,”柳菀菀撓了撓頭,有些摸不清楚狀況:“可你不是喜歡她嗎,我還想著給你們制造機會來著。”
早在大學時期喬漾就時常說起越溪明。
不僅把這人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還每年都給她寄生日禮物。
今年的生日禮物喬漾考慮了好久,畢竟真的很貴。四年的貧窮生活完全重塑了她的金錢觀念,再喜歡的東西超過稿費的一半,她都會慎重考慮。
唯有這件糾結了無數次,最后還是買下來了。
柳菀菀陪喬漾度過了無數個嘀嘀咕咕、暢談心事的夜晚,是彼此最好的閨蜜。
喬漾摔倒進醫院那段時間她在外地進修,急得不行,后來聽說有人照顧她才勉強放心。
她清楚喬漾有多喜歡越溪明,所以才想著讓兩人多接觸。
只不過今天這種情況……
喬漾正依靠著車窗,仰頭45℃凝望車庫天花板。
“沒關系,錯的不是你,而是這無法違抗的命運。”
什么瑪麗蘇狗血臺詞,柳菀菀頓覺一言難盡:“呵呵,你今天的說話方式怎么怪怪的。”
喬漾冷笑:“無論逃出多遠,她總能找到我。”
“……”
柳菀菀默默地擰鑰匙點火,她在座位上扭來扭去,咋舌輕嘶,細品這段對話許久,最后還是沒忍住轉過頭。
遲疑地詢問道:“喬喬,你腦子沒摔壞吧?”
見喬漾沉默不語,她差點急成抓耳撓腮的猴子。
怎么回事,以前喬喬不是這種風格啊!
*
而那頭的越溪明和宿雨在回工作室的路上。
天色漸晚,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下雨,車窗外的萬家燈火被水珠暈染得光怪陸離。
宿雨翹著二郎腿調侃:“有的人嘴上說著要暫時疏遠人家,實際遇到事了立馬貼上去,恨不得拿手銬把人家栓身上。”
越溪明并不爭辯。
她確實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轉頭說起別的來:“喬喬沒失憶前應該和柳菀菀提起過我。”
否則柳菀菀不會詢問喬漾,要不要住到自己家里來。
宿雨贊同地點頭:“嗯,感覺她應該和喬漾玩的很好,不然喬喬也不會連人帶貓搬過去。”
接下來的一路兩人都在聊工作上的事情,宿雨并沒有問喬漾為什么要搬,也沒問越溪明為什么要追過去。
她暗搓搓地在心底吐槽,越溪明這人看著溫和好相處,其實怪記仇的。
所以有些事情還是少去好奇比較好,免得到時候被越溪明暗鯊!
*
喬漾從小就細心敏感,很容易與旁人共情。
又長得漂亮,只需要露出一個清甜的笑容,上到七十歲老奶奶、下到三歲小朋友,都愿意好好和她聊會兒天。
而她總能找到合適的話題切入,和同好們聊漫畫,和越溪明聊時裝,和長輩們談護膚保健,甚至路過的小貓都能上去“喵”幾聲。
所以喬漾能認識很多朋友,越溪明并不覺得奇怪。
她希望喬喬只能是自己一個人的,卻又不去限制喬喬的社交自由,畢竟這兩件事在她這里沒有任何沖突。
前者是性格作祟,后者是喜歡使然。
她只是想把自己融化掉,滲透進喬漾的生活里,這樣才不會再輕易分離。
很快到了聚餐的日子,越溪明如約來到一家很有名氣的火鍋館。
這里連空氣中都飄蕩著辣味,透明廚房有口大鍋,師傅在里面不斷翻炒著火鍋底料,每一次都能帶起濃郁的香氣,刺激著人唾液分泌。
她尋到包廂推開門,原本里面說笑的人立刻停下來、齊刷刷地看向她。
越溪明從容一笑,語氣輕緩:“抱歉,我來遲了嗎?”
柳菀菀起身熱情地招呼:“哪有,還有兩個鴿子在路上飛,你來得正好。”
她主動坐過去一位,把喬漾身邊的位置讓出來,然后向其他人介紹:“這位是——”
隨即一道又脆又亮的聲音打斷道:“是我未……”
喬漾遲疑了半秒,才繼續:“是我的,青梅。”
她說話的音量不小,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見。
方才凝滯的氣氛一下子就像煮沸的火鍋,熱鬧起來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這么漂亮,喬喬你怎么不早點帶來。”
“你這個顏控!別把人家嚇著。”
“喬喬的青梅喜歡吃什么,要不再加幾個菜?”
越溪明微笑著一一應答,慢悠悠地坐到喬漾身邊,嘴角的弧度便又往上揚了揚。
她清楚地知道,一個小團體對于陌生人的加入是很謹慎的,能這么快得到如此熱情的對待其實是喬漾的功勞。
越溪明偏頭看了看咕咚咕咚喝茶水的喬漾,隨后目光挪遠,望向坐在喬漾另一邊的女Alpha。
她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這人有著熟悉的明艷相貌,脫下了白大褂之后顯得更加隨性瀟灑。
女人也回望向越溪明,意味不明地道了句:“真巧。”
喬漾被夾在中間,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了。
“你們倆認識?”
越溪明便溫聲向她解釋:“嗯,有過一面之緣,是挺巧的。”
她說完順手幫喬漾添了杯茶,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哦。”喬漾乖乖地捧著茶杯,還是感覺不太自在。
她不自知地往越溪明身邊靠了靠:“這是我在便利店兼職時認識的朋友,斯晗。”
斯晗沒答話,還是越溪明先禮貌地頷首:“斯小姐,幸會。”
喊得那叫一個客氣。
恰好服務員敲敲包廂的門,走進來詢問:“各位還沒有點飲料,請問一下要喝點什么呢?”
斯晗:“兩瓶可樂外加一盒酸奶。”
越溪明:“要盒常溫酸奶。”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完之后動作出奇一致,都看向喬漾,那盒酸奶為誰點的不言而喻。
當事人喬漾愣了愣,緊接著后背竄起森寒的涼意,仿佛在催促她做點什么。
而柳菀菀笑得特別開朗,對此評價道:“哈哈,你們兩個真是心有靈犀!”
第26章
柳菀菀不知道是天生缺根筋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笑瞇瞇地對服務員說:“那就上可樂,外加兩盒酸奶。”
“等等!”突然的一聲喊,在場的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喬漾。
而后者捧著杯子, 縮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弱弱地開口:“我能吃辣,不用喝酸奶。”
對此越溪明是不怎么信的, 喬喬是貓舌頭, 怕燙又怕太辣,每次火鍋吃到最后都會到處找水喝。
但她沒多說,只是點點頭:“那幫我換成檸檬茶。”
斯晗倒是直接問:“真的可以嗎?最好還是先墊一下,免得到時候胃疼。”
喬漾連連擺手:“真的不用了。”
笑話,她怎么敢當著越溪明的面接受別人的好意?
如果她兩盒酸奶都要,一定會被越溪明蠻不講理地抓起來澀澀, 就算有寶寶也阻止不了這個變態!
見喬漾這么堅持,斯晗只好妥協:“好吧, 你要是覺得辣再說。”
她并沒有撤回那盒酸奶, 在服務員上菜后直接放到了喬漾手邊的位置。
很快人到齊了, 冷鍋下的鴨血在牛油辣湯中翻滾, 誘人去撈。
柳菀菀舉起杯子:“來,大家伙先干一杯。”
說得豪情萬丈, 然而杯子里裝的是可樂, 逗笑了不少人。
越溪明也舉杯, 不過她喝的是分裝出來的檸檬水。
畢竟是年齡相仿的一群人,有的是共同話題。從漫展聊到漫畫, 從工作聊到學業, 一刻也沒停過,各種菜色也如流水般的往鍋里下。
喬漾離毛肚有點遠, 她剛準備站起來,斯晗就已經先一步出手,整盤端到喬漾面前。
有人咋咋呼呼:“哎!斯晗你要不要這么偏心,我還沒吃到呢。”
喬漾連忙夾了四片放漏勺里燙。
斯晗這才不耐煩把盤子放回去:“別吵,這不給你們送回來了嗎。”
那人也沒說啥,笑呵呵地繼續燙毛肚,很顯然都已經習慣了斯晗說話做事的方式。
十幾秒后,毛肚已經變得卷曲,凹凸不平的表皮上掛著花椒、裹滿油花。
喬漾連忙把漏勺收回來,直接遞到斯晗面前。
她說:“我用漏勺燙的,很干凈。”
斯晗當然不會推辭,笑著道謝:“謝謝喬喬。”
接著喬漾拿筷子給柳菀菀和自己各夾了一片,再把最后剩下的丟進越溪明的蘸料碗里。
仗著包廂鬧哄哄,她壓低聲音、兇巴巴的:“愛吃不吃!”
越溪明就一言不發、慢條斯理地吃毛肚。
而喬漾已經全身心地投入到火鍋中,牛肉該燙到什么程度、米飯怎么拌最好吃,她都一清二楚。
她不僅自己吃,還用漏勺撈給柳菀菀和斯晗,再順手丟點給越溪明,主打的就是大愛無私。
邊夾菜邊小聲地吐槽越溪明:“你是大小姐嗎?吃飯還要人伺候?”
看她如此戰戰兢兢地試圖把水端平,越溪明總忍不住想笑,碗里的菜更吃得心安理得。
菜燙到一半,喬漾小臉紅撲撲的,嘴唇鮮艷得如同抹了上好的唇脂。
火鍋越煮越辣,她輕嘶了好幾聲,連著灌了兩杯可樂。
她用手扇風,額頭沁出點點細汗。
再喝就要吃不下肥牛毛肚蝦滑丸子了,難不成要遺憾地去吃清湯?
可樂瓶在斯晗那邊,喬漾不想麻煩她,就自己倒了杯茶。
越溪明適時地把盛滿茶水的碗放到喬漾面前:“涮一下再吃。”
而后戲謔地開口:“還有,你剛才倒的是我的檸檬水。”
喬漾當即驚得縮手,這才發現火鍋館裝茶和裝檸檬水用的都是透明小壺。
壞了!她怎么又和這個負心渣A扯上關系了!
“你的檸檬水怎么放我這里!”她不敢太大聲,這質問反而聽著像在說悄悄話。
越溪明很無辜:“放東西的地方就這么點,不是左邊就是右邊,還能放哪?”
喬漾磨了磨牙,決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這人的粗心。
她干脆破罐破摔地將檸檬水一飲而盡,完全沒有注意到斯晗直勾勾的眼神。
“喬喬,要不喝點酸奶吧?這個比較解辣。”斯晗再一次詢問。
“沒事,”喬漾把冬瓜放茶水里:“我涮涮就好。”
她可是有原則的,怎么可以同時接受兩個Alpha的好意。
越溪明是意外,她是絕對不會再管這個人了!
后半場喬漾沒再給人燙菜,只肯冷漠地用茶水洗辣味,喝越溪明的檸檬水。
越溪明吃完慢悠悠地抬頭,不經意間和斯晗沉沉的眼眸對上了。
后者立馬挪開視線,面無表情地夾菜。
火鍋吃得七分飽,一大群人又浩浩蕩蕩地轉移陣地,去了附近的一家KTV。
越溪還沒坐下,服務員就抬了一箱啤酒進來。
她瞬間明了,怪不得剛才吃飯的時候不喝,原來是在這里等著。
有人正在拿杯子倒酒,分到越溪明跟前時喬漾連忙阻止:“她酒精過敏,不能喝酒!”
就聽一個姑娘喊:“不喝那就唱首歌吧,想聽漂亮姐姐唱歌。”
喬漾剛奪過酒杯,又認真對那姑娘說:“她很少來這種場合,別起哄。”
說著別起哄,然而人群鬧得更兇了。
“喬漾你怎么這么護著她啊?”
“唉,想我當初投骰子輸了,喬喬可不會為我說話。”
柳菀菀一把奪過話筒,直接把背景音調大,蓋過人群的吆喝。
她大大咧咧地往前面一站:“都別吵,我嗓子癢我先唱。”
這個話題暫時揭過。
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
喬漾一會兒先跟他們笑鬧幾句,一會兒又用余光去偷瞄越溪明。
她坐得端端正正、很乖的樣子,只可惜這么安靜,可融入不到這群喜歡熱鬧的人里。
喬漾不禁皺了皺眉,在行酒令的間隙悄聲道:“你可以先回家,反正你已經抓到我了不是嗎?”
她以為越溪明跟來是想監視自己。
越溪明一見她湊過來就笑:“沒關系,我還挺喜歡你這群朋友的。”
喬漾便不再勸了,扭頭繼續和柳菀菀聊新出的漫畫。
她暗戳戳地腹誹,越溪明太壞了,一定是在醞釀懲罰自己的新方案,等下她才不要跟這個人回去!
氣氛在斯晗拿起話筒后推向高潮。
她唱了首難度超高的流行曲,感情濃烈直白的高潮部分引爆了全場的情緒,連喬漾都忍不住跟著一起哼哼。
而后大多數人歡呼起來,有人已經醉得眼神迷離起來,直囔囔:“該輪到誰了?”
他往場中央巡視一圈,將滿滿一杯啤酒“啪”的放到越溪明面前。
“你一個Alpha怎么好意思縮在喬喬后面?”
喬漾擰眉:“不要這樣講。”
她有些生氣,眼里也沒了方才的笑意:“非要喝的話我替她喝。”
“開個玩笑而已,哪能讓喬姐喝酒。”那人連忙道歉,自罰一杯。
方才火熱的氛圍被這插曲打斷,似乎有漸冷的趨勢。喬漾本來想唱首歌緩和一下,轉頭卻發現話筒拿在越溪明手里。
她隨意地哼了斷不知名的小調試音色,婉轉而放松。
緊接著,一段悠揚的配樂從音響中流淌出來。
是首上個世紀的舊情歌,越溪明的聲線與它完美匹配,每個音符都帶著歲月沉淀后的溫柔。
像杯回味悠長的好茶,一曲唱罷心中仍然蕩漾不已。
自她開口人群就漸漸安靜下來了,直到最后一句唱完、系統自動切換到下首歌,他們才反應過來。
柳菀菀帶頭把手拍得啪啪響:“不愧是喬喬的青梅!”
隨后掌聲熱烈起來,有不少人跟著七嘴八舌的夸贊。
喬漾趁機揪住越溪明的袖子,不敢置信地問:“你還會唱歌?”
越溪明眼神柔和,與方才唱歌時別無二致。
“你忘了,你小時候睡覺前都會讓我唱一首歌,或者講一個睡前故事。”
這句話不帶任何情緒,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
喬漾并不買賬:“呵,你也只會對著你的青梅做這些罷。”
搖晃的燈光模糊了眉眼,教人看不真切,也就無從辨別她的真實態度。
越溪明對此不置可否,照樣安靜地“觀察”喬漾。
看她抿嘴甜美地笑,與旁人聊得火熱;看她熟練地接梗拋梗,把滿屋的人逗樂;看她偶爾下場喝幾杯,眸光也釀成了醉人的琥珀色。
越溪明思緒飄遠,喬漾會在自己面前這樣笑嗎?
她在記憶里挑挑揀揀,遺憾地發現,自己已經記不太清上次喬漾笑得眉眼彎彎是什么時候了。
或許是酒已過三巡,她總覺得心口悶悶的,便借著打電話的由頭出去透透氣。
KTV的走廊也是封閉的,一個個隔間里傳來或動聽或跑調的歌聲,算不上安靜。
她沿著指示牌尋找可以透風的地方,卻在樓梯間的拐角處停下腳步。
“喬漾這個朋友,以前沒聽她說過啊。”
略微沙啞的女聲從通風口傳出來,聽起來像是那群人之中的某一個。
越溪明不介意聽聽旁人是怎樣評價自己的。
另一個接嘴道:“管她的,俗話說,哪有青梅爭得過天降,我們多幫幫晗姐,多給兩人制造獨處的機會。”
“就是,喬喬上學的時候過得那么苦,她不管不顧的,現在突然冒出來干什么。”
越溪明安靜地聽完,眼睫顫了顫,又悄無聲息地走了回去。
事實上,她覺得她們說得挺對。
如果更加了解喬喬,事情或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回到包廂,若無其事地坐下聽歌。
偏偏喬漾探過頭,狐疑地打量她:“你怎么了,被酒熏得難受?”
越溪明面不改色:“還好,只是有點胸悶。”
“只是胸悶?”
喬漾慢吞吞地摸自己的衣兜,眼睛半瞇著,甚至沒聚焦。
半晌,她終于掏出來一顆火鍋店順來的薄荷糖,光明正大地塞進了越溪明的手心。
越溪明下意識地握住,然而還是晚了些,喬漾早就收手,渾身軟綿綿地靠在了柳菀菀的肩上。先朱服
最后幾瓶酒喝完,這場聚會才算結束。
眾人各回各家,臨到大馬路邊三三兩兩的道別。
“喬喬是不是醉迷糊了,還認得我是誰嗎?”
“晗姐送喬喬回去吧,我們先走了哈。”
人群陸陸續續地離開,最后只剩下四個人,包括醉鬼喬喬。
她正揪著越溪明的衣袖,表情異常嚴肅:“你、你怎么還在這里杵著。”
“沒聽他們說嗎,我要回去了。你倒是抱——”
話沒說完就被柳菀菀扯開,她茫然地環顧四周,似乎忘記了自己剛才在做什么。
柳菀菀見此笑得不行,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唉,大小姐,我來護送你回府。”
斯晗冷不丁地出聲:“需要我幫忙嗎?”
她之前一直抱胸站在旁邊,現在才開口詢問。
柳菀菀扶著喬漾:“不用不用、我們打輛車就可以了。”
斯晗便又道:“喬喬,我后天的生日派對,你可千萬要來哦。”
“嗯嗯、好!過生日,要準備禮物……”
喬漾眼睛都閉上了,還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她其實站得穩、不需要人扶,只是總想往越溪明那頭走。
如果不是柳菀菀牢牢地錮著她胳膊,估計人都要栽越溪明懷里去了。
柳菀菀是想幫閨蜜制造機會,但不是這種機會。
好歹人得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斯晗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越溪明,叮囑道:“回去給喬喬煮碗醒酒湯,不然第二天起來該頭疼了。”
柳菀菀連聲答應:“包在我身上。”
越溪明先是目送喬漾上車,隨后斯晗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轉身離開。
她也不再停留,開車回到工作室。
已經是深夜,這里還有另一群人在小聚。縣駐復
三個人圍坐在小桌前,宿雨從家里帶來了珍藏紅葡萄酒,音響放著舒緩的小提琴曲,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燈火通明的不夜城。
聽見越溪明的腳步聲,Nora就從她的懶人沙發上蹭起來,熱情地打招呼:“回來啦,回來得正好。”
越溪明也坐下,放松地靠著椅背問:“你們在聊什么?”
宿雨:“你。”
她托著腮,語氣中有幾分醉意:“剛才我們聊到談戀愛,Nora覺得你太內斂了,以后你老婆肯定很沒安全感。”
“……”越溪明啞然失笑:“這都什么跟什么。”
沒想到她有一天也能成為別人口中的八卦對象與熱門談資。
池秋拿了個盒子遞給越溪明:“對了,這是喬漾今天中午寄過來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盒子很精美,系著漂亮的蝴蝶結,還印有四個人都熟悉的品牌logo。
打開來看,果不其然是條裙子。
Nora一眼認出:“‘阿芙洛狄忒’今年的春夏新款。”
宿雨接嘴:“這是喬喬送你的禮物嗎?”
三個人動作整齊劃一地看向越溪明。
后者無可奈何地搖頭:“應該不是,現在在她眼里我還是負心A。”
以目前的劇情來說,喬漾根本不會突然給她寄禮物。
她隨手翻了翻裙子的包裝:“應該是她自己穿的,寄過來讓我幫忙微調尺寸。”
“可是喬喬以前不關注這些,很少買這么貴的裙子。”
笨蛋喬喬肯定是忘了和她說這件事。她將盒子重新封好,小心地放到旁邊。
Nora甜蜜蜜地勸道:“你可以直接去問她的,就問,小可愛~你要穿著這條裙子上哪去呀。”
越溪明垂下眼簾:“不太好,我沒有立場打聽她的行蹤,干涉她的生活。”
宿雨打了個響指。
“那就只能靠你自己找到真相了。猜猜喬漾是要穿著它出現在哪家alpha的晚宴上?名偵探越?”
她抿著酒,嘴角忽地高高揚起,露出了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幸災樂禍的笑容。
“看你這次能憋到什么時候。”
第27章
事實證明, 不需要越溪明特意去問,喬漾自己就會打電話過來解釋。
她還特意挑的中午吃飯時間:“我忘了和你說,昨天寄給你的裙子是想請你幫忙改改腰圍。”
或許是才睡醒, 喬漾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趁此機會報復我吧?”
“報復你什么,因為你帶球跑嗎?”
越溪明的用詞把喬漾嚇了一跳,在電話那頭自以為小聲的嘀咕。
“她從哪學來的……”
而后反應過來了, 馬上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不是,我相信你殘存著一絲絲良心。”
“我的意思是、昨天吃飯——”
話音截然而止,越溪明耐心地等了將近半分鐘,喬漾才遲疑地開口:“算了,你明天晚上可以來接我嗎,我當面和你說。”
越溪明自然不會拒絕。
大概是她說話的語氣神態太溫和, 而且是那種水到渠成的自然流露,很容易教人猜出她是在和誰說話。
Nora動作夸張地朝她使眼色、做口形, 比當事人都還著急。
“問啊, 快問!”
越溪明頓了頓, 最后柔聲細語道:“冒昧問一下, 喬喬為什么要買這條裙子?”
她居然還用敬詞!Nora恨鐵不成鋼地拍桌子。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聽到這個回答,越溪明就試圖把方才的發言撤回:“沒別的意思, 你要是不想說就——”
可是喬漾十分坦然:“我忘記為什么買了, 沒有任何印象。”
越溪明一陣沉默, 末了竟翹起點嘴角,眼里有了笑意。
喬漾還在嘀咕:“難道是你找人把我催眠了?”
“我知道了, 那我們明天晚上見。”
不給她發揮演技的機會, 越溪明直接打招呼掛斷電話。
“小可愛怎么說?”
Nora急沖沖地探頭詢問,恨不得直接鉆進越溪明的電話里。
與她的急切相比, 越溪明倒是淡定得很,慢條斯理地盛好湯、擺好湯匙,看的Nora直撓池秋的大腿。
“喬喬說她忘記了。”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個好消息,Nora蹙眉:“這么可惜。”
越溪明微微笑:“不可惜,忘記了才好。”
忘記了就代表這是與她有關聯的事情,就像當初的設計手稿一樣。
她還能再等等,等到喬漾重新想起來,再親口解釋給她聽。
*
越臨近立冬天氣越冷,今日連綿的雨絲更是添了層涼。
直到旁晚雨才漸漸停歇,城市被蒙上薄霧織成的紗,莫名地讓人感覺比往常安靜。
越溪明比喬漾說的時間早到十分鐘,在小區門口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站著。
她唯一怕的就是喬漾又發表一些抓馬言論,導致社死的范圍越來越大,救都救不回來。
至于別的,說實話她不怎么擔心。
沒過多久,小區門口走出來個頎長的身影,腳步匆忙。
越溪明掛上得體的淺笑,眼見她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了。
斯晗眉頭壓低,比往常更多了幾分不耐:“我記得老師有建議過你離喬喬遠點。”
極具攻擊性的焦木味信息素四散開來,這在Alaha之間是赤裸裸地挑釁。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越溪明:“放任喬喬的病不管,你敢說你沒有一點私心?”
越溪明輕咳一聲,神色依舊淡然,似乎完全不受信息素的影響。
她并沒有避開斯晗的視線,就這樣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瞧。
“斯醫生從何得知喬喬的病情?我記得你并不是喬喬的主治醫師。這是患者的隱私,拿到這種場合說,合適嗎?”
“醫生”這個稱呼吐字稍重,明顯是在提醒對方注意自己的身份。
斯晗一時間無法反駁,只覺得越溪明這張臉怎么都看不順眼,連嘴角的淺笑都像是在嘲諷她不自量力。
她憋得氣悶,想再嗆幾句,不遠處卻忽地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們兩個在說什么?斯晗你不是說去接人嗎?”是喬漾。
她穿得很厚,一層毛衣一層棉衣的裹下來,整個人都顯得軟乎乎的。
越溪明往外走了好幾步,似乎想要遠離這片被信息素污染了的空氣。
斯晗也跟著走過去,轉眼換上疏朗的笑容。
她朝喬漾打招呼:“見到熟人,就停下來說了幾句。你這就準備回去了?”
喬漾點點頭,半張臉埋在圍巾里,便讓人覺得她脖子也短短,比例變得莫名的可愛。
“嗯,今天謝謝你,生日快樂。”
她一轉頭,就發現越溪明正看著自己笑,眼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溺愛感。
如果喬漾看過自己摸白糕時的狀態,她就會發現現在的越溪明和那時的自己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喬漾和斯晗道完別,走到越溪明身邊小聲吐槽:“你笑得好奇怪。”
越溪明抿唇,勉強恢復到往常的模樣。
她沒開車,喬漾也沒問。車流迅速地自身邊掠過,而她倆就這樣悠閑地漫步在林蔭大道上。
越溪明想了想,問喬漾:“玩得開心嗎?”
“還好。”
一時沉默,夜風輕柔地拂在臉上,涼絲絲的,并不算冷。
越溪明看見沿街叫賣的小販,又問:“吃不吃烤紅薯?”
喬漾點點頭,越溪明就去買了一個。
路邊新鮮出爐的烤紅薯,還熱乎乎的冒著氣,芯子綿軟、甜得像蜜糖。
喬漾拉低圍巾,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著吃,邊吃邊燙得直哈氣,還舍不得吐出來
她瞇起眼睛,滿臉幸福地抱著烤紅薯,心情看上去比來時要好。
越溪明便假裝很隨意地問:“你今天和斯小姐聊了什么?”
“哦,我準備的走的時候,她突然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試衣間,問我和你是什么關系。”
喬漾認真地回答:“我說你欠我一筆無法償還的情債。”
她認為自己是在陳述事實,一點也不好笑,可越溪明偏偏笑出了聲。
怪不得方才斯晗的臉色這么差。
喬漾垮著小貓臉,等越溪明笑夠了,才慢吞吞地繼續說。
她低下頭,情緒都藏在細密的睫毛下。
“昨天那群‘朋友’,他們之中有人對你態度不好,說些不禮貌的話,你為什么傻傻地杵在那里?”
某些人說是朋友,其實只不過是有些人情往來罷了。
喬漾很是不滿地把紅薯戳出個坑:“你哪有這么逆來順受。”
那晚她不小心把自己喝迷糊了,不然不會讓越溪明繼續待下去。
雖然越溪明很壞,但她好歹是自己的未婚妻,可不能讓人欺負了。
喬漾酒醒后就有一丟丟的后悔,她總覺得越溪明應該不會喜歡那種場合。
越溪明卻不在意地笑笑:“很正常,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我只是一個中途加入的陌生人。”
更何況那群人之中的大部分都站在斯晗那頭。
自己的好朋友暗戀喬漾,可喬漾身邊卻突然冒出來一個“關系密切”的青梅,生出敵意和警惕再正常不過了。
偏心是人之常情,越溪明并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心上。
她順手摸摸喬漾的頭,也勸她不必再介意。
可越溪明越是這樣看得開,喬漾反而越糾結。她至今都清楚地記得,那晚的越溪明是什么模樣。
姿勢優美、從容不迫,連垂落的發絲都乖巧地窩在頸邊。舞臺燈照在她的鉆石耳釘上,留下一抹極為亮眼的光。
喬漾悶生悶氣地說:“你那天坐在我身邊,像一群大鵝里面的鶴,鶴立鵝群。”
倒不是說那群朋友像大鵝,只不過氣質差距太顯著,教人不得不為之側目。
“你和他們明明是兩類人。不喜歡熱鬧,干嘛還要跟過來?”
喬漾說著說著更氣了,嗷嗚吃了一大勺紅薯。
而越溪明依舊平靜:“我說過,我想要更加了解你。”
她那天的說辭并不是威脅或者借口,而是真情流露的想法。
“這四年你除了畫畫都在做什么,去了哪些地方,認識了哪些新朋友。”
兩人不知不覺間走近了,衣料間有細微的摩擦,仿佛能生出高于體溫的熱度。
而越溪明聲音輕得如同情人耳邊的呢喃。
“你有沒有……受委屈呢?”
喬漾手中的勺子一頓,眨了眨眼睛。
太可怕了,她總覺得自己又掉入了這個負心A的溫柔陷阱,怎么幾句話聽完,眼眶就變得濕漉漉的。
心尖像扎了把小刺,不僅刺刺麻麻的疼,還一陣泛一陣的酸。
她下意識地舀一勺烤紅薯吃,燙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不小心沾到嘴角,烤紅薯就變得一口賽一口的咸苦。賢逐福
她覺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可涌上心頭的委屈和難過都是真的,壓得她喉嚨酸澀、無法言語。
越溪明沒想到自己問完話,能把喬喬惹得哭出來,啪嗒掉了好幾滴眼淚。
她連忙從包里摸出紙巾遞過去。
但喬漾沒接,一抽一抽地狡辯:“我沒哭、我只是不小心燙到了舌頭。”
她低頭胡亂蹭兩把,完全沒發現自己把眼淚全蹭到了越溪明的大衣上。
等再抬頭,又是干干凈凈的一張小臉。
喬漾絮絮叨叨地和越溪明聊天,假裝剛才的情緒失控不存在。
“前幾天菀菀問我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她對此十分不滿:“我明明好得很!”
“他們都說我倆從小認識,你什么時候把這些人收買的?怎么,想要把我洗腦成你的那個‘青梅’?”
她忽地咬了下勺子,擰眉糾結:“好像也不對。”
越溪明頓時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甚至屏住了呼吸。
以前被忽略的東西突然擺在面前,比任何時候都顯眼,喬漾猛地抓到一絲邏輯漏洞。
越溪明之前都不認識柳菀菀,哪來的機會去收買人心。
可再往下細想,就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她像是只被毛線纏住的貓,很努力地想要撓開的繩結,卻苦于找不到突破口。
以至于急得小臉皺成一團,下意識地啃起塑料勺來。
越溪明提著一心等了半晌,又默不作聲地把情緒壓下。
她動作輕柔地拉了下喬漾的手,將被那只被摧殘的塑料勺救下來。
“沒關系,想不通就別想了。”她表現得很寬容。
接著一邊告訴自己千萬別急,一邊替喬漾攔了輛出租車。等目送對方離開后,才繼續回工作室加自己的班。
今天的工作室也是燈火通明,連平時懶散的Nora都在抓著頭發畫設計圖。
地上一大堆廢棄的草稿紙,顯然在這之前她已經經過了無數次自我摧毀與重塑。
只不過越溪明一來,她就熱情地蹦噠過來,準備來點朋友的八卦醒醒神。
“今天如何呀?”
越溪明先坐下來燒水沏茶:“以前沒見你這么好奇。”
Nora就趴在工作臺上大言不慚道:“工作越多、越想吃瓜。”
她沉默片刻,聽壺里的水滿滿冒泡,咕咚咕咚地溢出水汽。
在某人再三催促下,她才猶疑道:“喬喬今天好像有恢復的苗頭。”
Nora聽完灰藍色的眼睛都亮了:“有機會呀!快快快、叫她出來約會!”
她表現得格外激動,好像越溪明說的不是喬漾恢復,而是告白成功。
越溪明對此表示不贊同:“約會?這樣不太好,喬喬還沒有想起來。”
總覺得這時候騙喬喬出來是在趁人之危,以后喬喬恢復了會被她討厭的。
Nora嘖嘖好幾聲,又連連搖頭,十分嫌棄這人的死板想法。
“你怎么考慮這么多呀!她現在是失憶還是正常,影響你約會嗎?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只需要喜歡就夠了?”
叭叭半天,越溪明卻好像無動于衷,還不動聲色地呷了口茶。
Nora氣得抓狂,連嬌滴滴的聲線都維持不住了。
可實際上越溪明正在胡思亂想。只需要喜歡就夠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她一時竟然有些心動。
最后思忖幾遍,決定換種說法:“可以約出來玩。”
順便去逛逛母校,說不定能加快喬漾恢復的速度。
“那你現在就打個電話約!”
越溪明下意識地拿出電話撥號。
本來普普通通的游玩散心,硬生生地被Nora催成了緊急行動,好像越溪明的動作再慢點就會喪失求偶權。
而喬漾居然是秒接的。
她開門見山,十分無情地宣布:“怎么?后悔了?可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越溪明捏緊了茶杯,就算知道喬喬可能是在走劇情也心慌得厲害,挽留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
喬漾自顧自地說:“最近有個人一直在追求我,她非常好,對我一往情深。會陪我散步、給我買烤紅薯、關心我的近況,安撫我的情緒。”
“她甚至愿意把我的兩個孩子視若己出,給她們買最好的海鮮。”
“她叫明溪月,連名字都比你的好聽!”
喬漾一大串話說完不帶喘氣,并且直接掛掉了電話。
“……”
什么明溪月?
越溪明回撥,電話再次被掛掉,又翻到聊天軟件,果不其然地顯示對方已將您刪除。
她冷靜地想了想,換頭像重新申請喬漾的好友,并且備注:“明溪月。”
這次申請秒過,對方發來一個可愛的貓貓表情包。
喬漾:【我們什么時候再一起出來玩呀?】
看著這句邀請,越溪明欲言又止好幾次,頹然地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個字來。
很離譜。
喬喬的病情真的有所恢復嗎?怎么感覺又加重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這種應該也算是有所突破,吧?
第28章
越溪明在想, 喬喬顯然是把所有的感情線都放她身上了。如果自己約喬漾去逛市一中,那見面的時候喬喬會把自己認成誰?
Nora見她呆呆地盯著手機屏幕,立馬迫不及待地問:“成了嗎?”
越溪明沉吟片刻才道:“嗯, 大概。”
“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大概是什么意思呀?”Nora對這回復很不滿意:“你說清楚點, 讓經驗豐富的我來替你分析。”
越溪明好笑地搖搖頭, 斟滿一杯茶遞給她:“誰經驗豐富?看上去像花蝴蝶但實際只有一段感情經歷的你?”
這句話攻擊性不強,但嘲諷性拉滿。
當事人被戳中了痛處,猛地把茶杯磕桌子上,大聲道:“要不是遇到了池秋,我早就同時談三個了!”
在她身后,池秋突然開口:“你設計稿畫完了嗎?”
聲音涼絲絲的, 仿佛窗外的寒風刮進了屋里。
氣氛瞬間凝滯,方才號稱要談三個的金發Omega下意識地縮了縮肩。
她故作瀟灑地一甩金發, 端著茶杯快步挪到池秋身邊, 又殷勤地遞上。
隨后掐著甜甜的嗓音撒嬌:“討厭, 為什么要提工作呀。快來喝口茶歇歇, 別累著了親愛的。”
越溪明懶得再看小情侶你儂我儂,繼續研究要怎樣把喬漾約出來。
關于喬漾的病情她很少主動向別人說, 除了醫生更不會向旁人尋求幫助。
實在不得已需要向朋友解釋, 她都回答得模棱兩可, 只說喬喬是失憶把自己忘記了。再信任的人也只告訴她們,喬喬以為自己是負心A。
喬漾的病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只不過流言蜚語從來傷人。
越溪明希望自己能把影響控制在最小范圍內,以后喬喬要是恢復了, 心里也會好受些。
她斟酌著字詞,在聊天框里修修改改,最后才發了一句:【周末要一起去市一中附近逛逛嗎?聽說那里有條小吃街。】
等了幾秒,喬漾發來一個貓貓崇拜的表情。
【好的,時間和見面地點你定好了,我都有空噠。】
越溪明:【就下午三點,一中門口好了。】
喬漾:【嗯嗯,好的】
越溪明:【記得早點休息喬喬。】
喬漾:【你真好!QWQ到時候再見!】
越溪明垂眸,盯著喬漾的貓貓晚安表情包。
她頂著明溪月的名頭,只不過讓喬喬早點睡,后者就夸她真好。語氣也可愛,還發顏表情。
而在這之前,她為喬漾的病忙前忙后。
又是掏錢又是兜底,提出的要求都盡量滿足,甚至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喬漾卻兇她、說她變態。
越溪明倒掉冷透的茶水,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加班。
她對待喬漾一向寬容,只覺得有一點點委屈。
剩下的都是在想,等喬漾恢復以后,怎么從她身上把這段時間的付出討要回來。
和她那個善于經商的母親一樣,越溪明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
時間一晃而過,城市漸漸步入了寒冷的冬天。太陽藏在厚重的云層里,像只沒電的取暖器,給不了多少熱度。
因此喧鬧的、時時刻刻冒著滾滾熱氣的小吃街就成了一個好去處。
越溪明還是提前十分鐘,卻發現喬漾到得比自己還早。
她穿著淺粉色的短款大衣,裙子只比衣服長一點,正好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看著就美麗“凍人”。
她早早地瞧見越溪明,沖著她招手還不夠,又一路小跑過來。
她無比自然地貼著越溪明走,語氣輕快:“我們現在去哪里呀。”
這應該是面對明溪月的態度。
越溪明微微偏頭,嗅到了好聞的香水味,是溫暖清甜的果香。現著副
她視線從喬漾飽滿的唇瓣上掠過,暗自感嘆——
哦,喬喬還特意畫了淡妝。
她之前和自己見面的時候連口紅都懶得抹,十分敷衍。
越溪明給自己的賬本上添了一筆。
兩人的手不經意間觸碰了一下,她不禁微微蹙眉,很自然地把喬漾的手塞自己衣兜里捂住取暖。
喬漾像是受驚的小兔,當即低頭羞澀地開口:“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呀。”
仔細一聽,連聲音的甜度都拿捏得很刻意。
“……”
越溪明無言片刻,硬邦邦地回:“沒事。”
她熟門熟路地往小吃街走:“現在還早,先吃點東西暖暖,然后我們去市一中逛一逛。”
喬漾連連點頭,乖巧地跟在越溪明身邊,像個粉紅色的毛絨掛件。
凡是有學校的地方總有條小吃街,哪怕是極其有名的市一中也不例外。
這里是一中學生的“圣地”,青春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小吃街從前到后被塞得滿滿當當。
小到推車上烤成的雞腿,煎餅等等。大到座無虛席的冒菜館,人還沒走近、先聞見味兒的燒烤店。
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越溪明找了家熟悉的老店:“孜然牛肉餅要吃嗎?”
這家的餅皮酥軟,里面塞滿孜然和洋蔥炒的牛肉,份量特別足。她記得喬漾以前很愛吃,每次要買兩個。
可是喬漾靦腆的搖頭:“太多了,我吃不完。”
越溪明又換了一家,烤得油光蹭亮的脆皮手槍腿。
喬漾依舊搖頭:“有點油膩呢。”
她像是怕自己拒絕太多次,給人印象不好,連忙說道:“我吃一串關東煮就可以了。”
一串,這又是在裝哪門子矜持?越溪明根本不信。
但她還是帶著喬漾往關東煮那邊走,只是店還沒到,喬漾先停下了腳步。
旁邊是一家賣土豆泥的小攤。
土豆泥壓得綿軟絲滑,再舀一大勺肉醬攪拌均勻,聞著很香。
喬漾這下不裝了,直勾勾地望著,又轉頭巴巴地看越溪明。
越溪明直接道:“老板,來碗土豆泥。”
喬漾趕緊補充:“要兩份,裝一起。”
很快熱氣騰騰的土豆泥裝好,她迫不及防地舀了一勺吃,兩三口下去才想起身邊還站著個人。
她抬頭,發現越溪明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于是絞盡腦汁地試圖為剛才的行為找補。
喬漾滿臉確信:“真的很香,忍不住點了兩份,吃完我可能就吃不下晚飯了。”
越溪明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帶著喬漾來到一中門口。
周末的校園對于外來人員管理得并不嚴,她證明自己是往屆學生后就被保安放了進去。
一進校門就是寬闊的林蔭道,教學樓依然如舊,有刻苦的學生正在窗邊背單詞。
恍惚間,越溪明仿佛又回到校園時期,喬漾帶她溜出校門買吃的,又匆匆趕回去上晚自習。
就在這時,喬漾甜甜地開口:“你對我真好,不像越溪明。”
回憶被打斷,越溪明也隨之回到了顯示,她目不轉睛地看向喬漾,想知道這張小嘴里能說出什么“好聽”的話來。
喬漾咽下一勺土豆泥,哀傷道:“她喜怒無常、薄情寡義,把我追到手后就常常冷落我。”
“我只能坐在豪車上哭,孤獨地吃兩份冰淇淋。”
越溪明保持微笑,提醒道:“你現在也一個人吃兩份土豆泥。”
“是的,可現在的我只能在自行車后座上吃了。”說完喬漾又舀了一大勺,吃得腮幫子鼓鼓。
其實老板有拿兩個勺子,但她完全沒有要分享的意思。
越溪明笑而不語,在心里默默地記一筆。
兩人登上石階,走進主教學樓里,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只不過時過境遷,眼下畢業后重走這條路,已經是另一番心境了。
越溪明余光掃過正在專心吃土豆泥的喬漾,當初的她絕對不會想到未來有一天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走廊兩邊貼著學校的簡介、各種榮譽證書,她簡單地掃了眼,不打算多停留。
可衣袖忽地一沉,喬漾又停下了腳步。
她面前是優秀校友列表,有名字有照片,其中一個眉目精致,嘴角微微揚起一點,看上去特別溫和。
和現在越溪明比起來,除了五官稍顯稚嫩意外,幾乎沒什么變化。
喬漾怔怔地盯了半晌,連手里的土豆泥都忘了吃。
她忽地喃喃自語:“我怎么忘了呢,越溪明以前和我讀同一所中學。”
越溪明很好奇,喬漾到底是怎么判斷她是越溪明還是明溪月的?看心情?
不過都到這地步了,她也沒空糾結自己的身份。
她急著趁熱打鐵,拉過喬漾貌似隨意地問道:“那你豈不是很早就認識她了?還想得起來嗎?”
喬漾眨眨眼睛,眼尾刷的紅了。
“越溪明,很變態的。你都不知道她對我做過什么。”
這句話一出越溪明就覺得不對勁,連忙拉著喬漾走進旁邊的空教室,關上了門。
像是想起了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喬漾抓著越溪明的衣袖哽咽出聲。
“她留學的國家比國內晚七個小時,為了第一時間拿到我的月考成績,居然凌晨四點起床給我打電話。”
“我午休時間還沒結束,她連最新的學習計劃都已經寫好了。”
越溪明下意識地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沒關系,能想起這些喬喬已經很有進步了。
她甚至還拍拍喬漾的肩,鼓勵她繼續說。
喬漾抹了把眼淚,把眼尾搓得更紅,特別委屈地向越溪明哭訴。
“假期的時候,她最喜歡用紅繩把我綁在床上,然后”
“讓我背英語單詞嗚。”
越溪明舌尖抵著犬齒,告訴自己千萬要穩住情緒。
喬漾特別難過,仿佛自己受盡了折磨,連說話都磕磕絆絆的。
“她還把我關在房間里,逼我一起做、做數學題。”
“我在她的書房里做了好多數學題,已經不干凈了,不配被你喜歡。”
越溪明:“”
她輕“嘖”一聲,開始回想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好后悔,早知道就不提這事了。
第29章
喬漾的病情似乎取得了超乎預料的巨大進展。
更加一言難盡了。
越溪明承認, 自己確實對喬漾的學習抓得比較緊,但她絕對沒做那些多余的動作。
什么紅繩什么關小黑屋,這更像是劇情和記憶融合后半真半假的產物, 扭曲得很。
她從包里摸出紙巾,輕柔地替喬漾拭去臉頰邊的眼淚,又耐心等她心情平復下來。
直到喬漾重新開始吃土豆泥, 她才狀似隨意地問:“數學是什么很臟的東西嗎?”
喬漾搖頭。
“那, 越溪明很臟?”
喬漾點點頭:“嗯嗯。”
她情緒恢復得很快,一邊走出教室,一邊向越溪明解釋:“不是說她人臟,是她手段臟、心黑。她最喜歡套我的話,誘導我主動進她的圈套。”
“她還特別愛翻舊賬!”
越溪明全程微笑著聽完,并且對此表示贊同:“那可真是太臟了。”
喬漾把吃完的空盒紙巾丟進垃圾桶, 還不忘猛猛點頭。
“對的對的。”
假期的教學樓空無一人,能透過窗戶看見教室中堆疊的課本和黑板上沒擦干凈的數學題。
風將窗簾吹起, 校園里響起“叮叮咚咚”的上課鈴。
此情此景實在適合追憶往昔, 只可惜越溪明短時間內都不會再想提起這事了。
她倆就這樣漫目無地的在校園里閑逛, 穿過操場, 路過食堂。臨近學校后門的時候,越溪明突然拉著喬漾停下腳步。
不遠處匆匆走來一個帶黑框眼鏡的女人, 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 眉間有一道深深的折痕。
越溪明突然開口喊了聲:“張老師。”
這個女人是她和喬漾高一時的班主任。
之后越溪明每次想了解喬漾的學習情況, 也會給她打電話詢問。
女人停下推了推眼鏡,仔細地打量面前兩人。
兩秒后, 她無比肯定地開口:“越溪明、喬漾。”
緊接著就是一句發自內心的感嘆:“你們兩個還在一起啊。”
越溪明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喬漾。后者沒什么反應, 正呆呆地攥著她的袖子
張老師沒發現喬漾的異常,繼續問越溪明:“你現在回海州市工作了嗎?”
越溪明微微頷首:“嗯。今天休息, 我帶喬喬回學校逛逛。”
張老師轉頭對喬漾道:“你可得好好謝謝越溪明。我記得當初你文化課差好多,她一邊上學還一邊給你整理錯題、畫重點,硬生生幫你提了幾十分。”
越溪明:……
謝謝老師幫我說話,但現在不適合聊這些。
她生怕喬漾又說出什么扭曲的言論,匆忙道:“老師,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了。下次我再帶禮物來拜訪您。”
張老師點點頭,望著那貼在一起的身影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這對感情真好。”
學校就這么點大,很快就逛完了,越溪明索性帶喬漾去小花園里的涼亭坐著休息。
自從喬漾見到張老師,就一直失魂落魄的。她垂著眼睫不吭聲,像只過分乖巧的瓷娃娃。
越溪明去自動販賣機買了瓶熱的甜牛奶,塞進她手里。
“怎么了?”
喬漾捧著牛奶取暖,低頭悶聲悶氣地說:“我數學成績很爛。”
“可能是因為我太笨了,越溪明才會把我當替身。”
她越說聲音越小,桃花眼里也失去了往常的靈動,滿是茫然失措。
越溪明之前就發現喬漾在感情上不太自信,她大概是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不配被喜歡。
她私底下分析過很多,猜想其中一部分可能是外部環境所造成的。
有些長輩常常將她們放一起比較,長此以往,喬漾難免會不自信。
如今她真正見到喬漾自我懷疑的模樣,一顆心頓時被攥住了,生疼。
越溪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語氣極盡溫柔:“你不笨,你美術聯考可是第一名。”
喬漾吸了吸鼻子:“只有你才會對我這么好,你可真是一個好人。”
越溪明感覺自己雖然被夸了,但并沒有高興多少。
畢竟被發好人卡可不是個好兆頭。
果不其然,喬漾夸完她好就要舉例出一個壞人,當然還是她。
“越溪明就特別壞,她只是看著溫柔好接近,實際上占有欲很強,一旦有人對我表現出好感,就會被她悄無聲息地干掉。
“高中的時候有個男生向我告白,她說學習為重,后來那個男生就再也沒出現在我面前了。”
她嚴肅且煞有介事地補充:“可能是被越溪明扔進江里了。”
越溪明無奈地嘆了口氣。
又在胡說八道。
當年的確有這么一件事,但那個男同學是因為勒索低年級被她舉報才轉學的,喬喬明明知道。
她向來遵紀守法,就算真像喬漾所說的占有欲強,那不也沒做壞事嗎。
她心平氣和地順著喬漾的話繼續說:“這么心狠手辣?”
“嗯,”喬漾臉上流露出真切的擔憂:“你和我走這么近,我真怕連累到你。”
越溪明:……
喬喬真會說,說得更真的一樣。
她沒忍住,伸手捏了把喬漾的臉,手感軟綿綿的,很滑、很嫩,還有些涼。
然后在喬漾反應過來之前松手,笑著問:“既然她這么壞為什么不早點離開她?”
喬漾蹙眉狐疑地盯她一眼,像是只突然被摸了尾巴但沒抓到證據的貓。
她低頭用熱牛奶瓶貼臉,還是悶悶不樂:“我離不開她,但她隨時都能丟掉我。”
“我就像被她用壞的破布娃娃唔——”
在喬漾越說越離譜之前,越溪明準確地捂住了她的嘴。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們聊點別的。”
主要是她自己不想聽。
她笑容不改,拉著喬漾往校外走去:“晚上想吃點什么?中餐,燒烤,還是喝羊肉湯?這個天氣喝熱乎的湯會很暖和。”
聽起來特別體貼,還提供了多種選擇。
喬漾乖乖走在她身邊,歪頭:“你決定就好。”
最后兩人還是去吃了羊肉湯鍋。
越溪明挑的是附近很有名氣的羊肉湯鍋老店。湯汁熬至雪白,羊肉軟爛、一點也不膻。
端上來后沒多久就煮沸了,開始咕咚咕咚的冒泡。窗外寒風凜冽,窗內卻熱氣騰騰,實在是一大享受。
喬漾漫不經心地撈起一塊帶皮羊肉,放入蘸料碗。
“越溪明也會給我很多個選項,似乎有商量的余地。但實際上這些選項都是她想讓我選的。”
越溪明聽得輕輕笑起來,夾了塊南瓜餅。
今天的喬漾變成了一個小話嘮。哪怕沒人接話,她自己都能嘀嘀咕咕地說上好多像是下定決心要把越溪明身上的黑料通通抖出來。
現在她也自顧自地舉例:“比如高中的時候她會問我,想去哪里做題,圖書館教室還是書房。”
“后來她就問我,要去哪里澀澀,客廳還是——”
一塊南瓜餅突然塞進她嘴里,成功把后面的話堵了回去。
喬漾腮幫子里塞滿紅豆南瓜餅,還不肯吐,估計再開口要等好些時候。
越溪明便終于可以悠閑地喝一口湯,開口問:“喬喬,你說的‘后來’是什么時候,高中畢業?可那之后越溪明和你分開了四年不是嗎?”
按照喬漾的說法,身在國外的越溪明很難扮演霸總回來與她愛恨糾纏并且擁有一個孩子。
況且那時候喬漾還在上高中,做這種事情簡直是畜牲不如。
喬漾嚼完南瓜餅,茫然地拿著筷子,似乎小腦瓜過載,CPU比這鍋羊肉湯還燙。
“嗯……”她搓搓臉,皺眉給自己想了個理由:“可能是我在越溪明的迫害下記憶紊亂了。”
“反正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
她說完后釋懷了,繼續興致勃勃地吃羊肉。
越溪明也沒再提這事,聊的都是些閑話家常,一時間氣氛無比和諧。
一直到越溪明將喬漾送到小區門口,她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你今天和我出來玩,怎么一直在說越溪明。”
喬漾頓時睜大了眼睛,她檢點自己今天所有的言行舉止,發現確實如此。
她從頭到尾都在說越溪明,甚至連散步的時候都在吐槽越溪明掌控欲強,要認識她所有的朋友。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越溪明已經完全融入了她的生活,哪怕下定決心要和她斷掉,也會因為一件小事忽地想起與她的曾經。
她望著眼前人,悲哀地捂住胸口:“對不起,謝謝你送我回家。”
“你有一雙和越溪明相似的眼睛。”喬漾從越溪明手中接過自己的包。
她慢慢后退,并且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淚:“但是抱歉,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好,因為我忘不了她。”
喬漾說完轉身決絕地離開,一次都沒有回頭。
越溪明:……
明溪月出場才兩天就宣告失敗,她實在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雖然這是她主動引導的結果,但又一次被喬漾拒絕的滋味不太好受。
只不過這一筆她并不打算記在喬漾頭上。
今天是休息日,她沒去工作室加班,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家。洗完澡收拾干凈,就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喬漾的漫畫。
《金絲雀的囚籠》劇情已經進展到了深情女配出現。
這個女配實在溫柔,情緒還很穩定,不僅不嫌棄金絲雀O的出身,還說要將她的兩個孩子視如己出。
評論區對其大加夸贊,連Omega也有些心動。
可此時的負心A望著空蕩蕩的家,回憶起自己與Omega的一點一滴,終于幡然悔悟,發現自己最愛的還是Omega。
這時候的評論區已經開始下注買股了,深情女配的票數略勝一籌。
越溪明盯著漫畫封面沉吟片刻,隨后劃出通訊錄,停在“喬喬”那一欄。
半晌,她還是撥通了電話號碼。
喬漾這次并沒有拒接,也沒有說話,那頭只傳來清淺的呼吸聲,還要白糕不耐煩的“喵喵”叫。
越溪明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
她柔聲道:“喬喬,我們復合吧。”
第30章
越溪明在猜, 喬漾記憶的恢復莫非是因為漫畫劇情在不斷地推進。
根據她看狗血漫畫的經驗,兩個主角復合后差不多就可以準備完結了,最多再反復狗血個兩三次。
所以與其置身事外, 不如以漫畫人物的身份與喬漾對話,還能引導她發現更多的邏輯錯誤。
電話那頭,白糕的“喵喵”聲越來越委屈, 似乎是被她的主人薅得受不了, 最后“嗷”的一聲直接跑沒了影。
越溪明耐心等待著喬漾的答復,她有七成把握喬喬會在今晚答應。
時間在沉默中被拉得極長。
好半晌,喬漾才慢慢地開口:“我不會再輕易相信你了。”
話音里有濃濃的失望,仿佛疲憊跋涉了許久的沙漠旅人,懷疑所謂的綠洲只不過是海市蜃樓。
越溪明告訴自己這只是臺詞,好安撫自己委屈得泛酸的心臟。
她心平氣和地說:“如果你真想與我斷開, 你完全可以不接這個電話,然后去與明溪月散步不是嗎?”
此話一出, 喬漾頓時平靜不下來了, 憤憤不平地囔囔:“你果然在監視我。”
“明溪月她是個好人, 是無辜的!”
今天第二次被發好人卡, 越溪明深吸一口氣,脫口而出:“我現在也想做個好人。”
說完她才覺得后悔, 好怪的臺詞, 自己怎么就不是好人了!角色扮演真是害人不淺。
而喬漾比之前更理直氣壯, 回懟道:“你甚至不會做寶寶輔食,我怎么相信你改好了?”
越溪明:“……”
什么怪東西, 寶寶輔食和改沒改好之間有關聯嗎?她有些快要演不下去了。
而喬漾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個家庭需要兩個人共同維系, 你從來沒為這個家做哪怕一件小事。”
她說得頭頭是道,越溪明無可奈何, 只能試圖理解喬漾的腦回路。
“你說的寶寶輔食是指生骨肉貓飯?”
喬漾:“還有紅豆糯米小丸子,以后做給小女兒吃。”
越溪明一下沒憋住,笑問道:“小丸子?誰家幾個月的貓吃這個?”
有人惱羞成怒:“越溪明!”
“好吧,喬喬,”越溪明一秒妥協,已經開始查詢貓飯的做法:“明天我做好給你帶過來,足夠有誠意了嗎?”
喬漾沒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
*
越溪明研究了一晚上貓飯和糯米小丸子,第二天去工作室都在打哈欠。
她一邊泡茶一邊翻看上周的設計稿,看得對面桌的Nora嘖嘖稱奇:“不是吧越溪明,昨天剛出去約會,今天一大早就來上班?”
“難道工作才是你女朋友?”
這人為喬漾的事跑上跑下,工作進度還一天沒落下,實在是恐怖如斯。
不知道喬漾本人知道了會怎么想。
越溪明隨口解釋:“這個客戶很有名氣,當然要認真對待。而且她的需求與我的設計理念不謀而合,做起來挺輕松的。”
Nora托著腮,語氣夸張:“哇塞,你還真的只聊工作呀。”
越溪明懶得理會她,埋頭繼續在設計稿上做最后的微調。
她上午幾乎沒休息,匆匆吃完午飯又忙了陣,就打算提前早退了。
Nora午睡起來發現越溪明在收拾東西,迷迷糊糊地問:“這么急干什么去啊?”
越溪明:“回去做貓飯喂貓。”
“你家養貓了?”
越溪明點點頭,神色溫和:“嗯,有兩只。以后可能會養第三只。”
她家離喬漾家比較遠,一來一回要浪費很多時間,索性就找宿雨借了她市中心公寓的廚房。
當然,最重要的是越溪明從來不做飯,所以得找個會的人盯著。
她提前和宿雨打了招呼,買好食材就直奔她家廚房。
先做貓飯,這個比較簡單。
越溪明把雞腿去骨,牛肉和牛肝切小塊,三文魚和蝦切碎。最后用料理機攪碎,加入雞蛋黃以及適量維生素拌勻。
一碗新鮮的貓飯就做好了。
越溪明沒有經驗,切肉和蝦的時候沒戴一次性手套。
給貓飯打包好后忽地抬手嗅了嗅,臉色就變得極差:“這手感覺不能要了。”
一股海腥味,貓聞了想吃,她聞了想吐。
宿雨靠在門邊好笑地搖搖頭。
“造孽哦。”
這位從前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興趣拓展課上烤烤預制小餅干也就罷了,哪里拌過生貓飯,搓過糯米圓子。
“你其實可以讓阿姨幫忙做,不用親自動手。”
她剛才看越溪明拿刀都覺得心驚肉跳,生怕一個操作不當,把這人畫圖裁衣的手給切了。
越溪明正拿消毒洗手液翻來覆去地搓手:“多學點挺好的,以后可能用得上。”
宿雨端出提前泡好的紅豆,反問:“這么謹慎,還只是‘可能’?”
“凡事留有余地,心情才不會大起大落。”
越溪明將紅豆倒入鍋中加水燉煮,然后開始揉糯米面團。
根據攻略,糯米粉要先攪拌成絮狀,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眼看越溪明第三次加水了,宿雨連忙上前阻止:“你這樣一袋糯米粉用完都和不成面。”
她幫忙和好,讓越溪明來試試手感。
后者若有所思地點頭,扯了點面團揉圓,小心翼翼地丟鍋里。
宿雨又趕緊撈起來:“祖宗,直接丟下去丸子豈不是散了?要再揉一會兒。”
越溪明依著她的話照做,總算能煮出圓滾滾的糯米小丸子。
最后把小丸子撈進保溫盒,倒進紅豆湯和一點甜牛奶,才總算是做好了。
等越溪明洗干凈手,她才發現左手食指上有道白色的傷口。
應該是切肉時不小心劃傷的,好在只破了點皮,沒見血。
“你還是適合在旁邊坐好等著吃,”宿雨戲謔地催促:“快把這傷拿去給喬喬看,晚了可就要愈合了。”
越溪明面不改色,連耳朵都不曾紅一下。
“謝謝宿雨姐,我先走了。”
她拎著保溫袋出門,到喬漾家時正好要到飯點。不知是誰家在燉蓮藕排骨湯,樓道里有一股濃郁的香氣。
越溪明按下門鈴,就見貓眼處一暗,門開了。
喬漾探出個腦袋,很不客氣地開口:“你來做什么。”
越溪明將保溫袋舉到她面前,微微一笑:“給你送飯。”
喬漾遲疑幾秒,還是把她讓進屋里來了。
一進屋,那股濃郁的鮮香味更加明顯,廚房的燈也亮著,燉湯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她將貓飯放一邊,先打開紅豆丸子粥,熱騰騰的水汽頓時撲了她滿臉,還帶著紅豆特有的甜香。
她警惕地嗅了嗅,然后拿勺子攪拌均勻,小心地抿了一口。
“你自己做的?”
越溪明給自己找了個沙發的角落乖巧坐下,像交作業的學生:“嗯,味道如何?”
喬漾又舀了滿滿一勺,但表現得冷漠無情、十分挑剔:“一般般。”
越溪明并不氣餒,甚至勾起嘴角:“那我下次再努力。”
白糕已經大著膽子跳上桌,圍著那盒貓飯扒拉爪子,發出甜膩的貓叫聲。
越溪明主動上前將貓飯倒進白糕的碗里,然后坐到喬漾旁邊看著她吃。
她看大的那只在認真地吃糯米小丸子,小的那只在呼嚕呼嚕吃貓飯,有種詭異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就好像家里這兩只都得靠她養一樣。
一頓飯熱乎乎的吃完,白糕拿爪子洗臉,喬漾則矜持地用紙巾擦嘴邊。
她瞥了眼越溪明:“在我考慮清楚要不要復合前,你得先把這些年來我的精神損失費付了,并且和我擬訂協議。”
說完還拿出來一疊張紙、一支簽字筆。
越溪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大方地答應下來:“當然可以。”
她倒要看看喬喬到底想要做什么。
喬漾嚴肅且正經地開始按計算器:“女兒一個月撫養費四百,我的住宿費一千二,營養費一千,精神損失費三千。”
“四年合計二十六萬八,”她陰惻惻地盯著越溪明,恐嚇道:“還不上,你就只能賣身給我了。”
這么大一筆莫須有的費用,越溪明不怒反笑。合著喬喬的精神損失費是按月算的,而且只打算訛自己二十七萬,真是善良。
她看著喬漾面前寫滿數字的草稿紙,淡定地開口:“這樣嗎?”
喬漾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身邊這個笑吟吟的人從小壞到大,想要從她身上算計點什么,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她自認為站在道德高地,負心A怎么也得顧忌著點。
大不了、就讓越溪明請自己吃四年的飯好了!
想到這里,喬漾身板挺得更直了。
越溪明指尖點點桌子:“我幫你補了三年的課,期間付出的時間和心血不可估量,你是否也應該給予我同等的回報?”
喬漾遲疑片刻,不情不愿地往旁邊縮:“是應該的,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她其實有點想求和了,但礙于面子,怎么都說不出口。
越溪明垂眸,鴉羽似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陰影,柔和了清冷的臉部線條。嘴角微微上翹,溫柔至極。
她聲音很輕,但喬漾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楚:“一對一講課每小時兩百,三年來我每周至少給你講七個小時。作業輔導一月一千,輔導期間你每晚的零食都算我頭上,所以每天多加三十。”
喬漾計算器都快按不過來了,可越溪明說話都不帶喘氣的,還在繼續。
“每個月的錯題集也是我整理的,學習計劃我制定的,一月兩百很便宜了。”
“我為你付出這么多沒得到一句謝謝,心痛,”她微微蹙眉,聲調也低沉下去:“感覺自己被辜負了,要每個月一千五的精神損失費不過分吧?”
“等等!”
喬漾盯著計算器上的數字,慌里慌張地去扯越溪明的袖子:“為什么學習計劃算出來是兩萬一呀。”
“太多了,”她的尾音帶上了嗚咽,可憐巴巴地晃越溪明的手:“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越溪明拿起筆現場給喬漾演算了一遍,字跡清晰、思路明確。
“喬喬,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計算器按錯了呢。學習計劃只有七千二。”
喬漾連忙把新的數字加上去,還不忘乖巧道:“哦,謝謝。”
越溪明翹著腿,閑適地叮囑:“認真算,別粗心。”
于是喬漾下意識地坐直了,動作緩慢地按計算器。
計算器的機械音在客廳里回蕩良久,喬漾算了至少三遍。
她茫然地捏著草稿紙,反反復復地看,像是回到了高中時期。
根本不確定算出來的答案是否正確,于是只能拉著越溪明的衣袖向她求助。
“我為什么還倒欠你七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