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安塔略微睜大了眼, 看砂金又用了點力,毫不費力地把安塔拉進了懷里。
砂金耐心地問:“你和我在一起,會產生負面情緒嗎?”
安塔:“……不會, 挺好的!
砂金笑了下,又問:“還是有其他什么不喜歡的?”
安塔仔細想了會,搖搖頭。
“那就別想了,去睡吧,親愛的!鄙敖鸩[起了眼,帶著幾分倦意,把安塔卷進了被褥里,從后邊抱著她,閉上眼, “哲學書很難看,以后可以不看。”
安塔說:“這是哥叫我看的。我也先去問了我哥,但他沒有回……”
安塔停頓了下,感覺砂金環著她的手變軟了些,聽見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砂金睡著了。
這只金孔雀睡著后,總是很乖。不會騙人,也不會開屏,像一只軟軟的大貓。
安塔垂了眸, 放輕了動作, 小心地把砂金的手從自己身上搬開,爬到床頭, 拉了燈。
那枚紅棕色的礦石在庇爾波因特的室外燈光折射下泛著點光,熠熠生輝。
安塔想了想,把項鏈撿了起來,和胸前戴著的砂金石項鏈一起,比對了下。
安塔停了很久,最后輕輕嘆了口氣,縮回了被褥里,然后又是小心地把砂金的手搭回自己身上。
安塔閉上眼。
算了。
畢竟項鏈真的好看,這張床確實很軟,身后的人也確實溫柔。
……只是如果那本書的觀點是錯的話,為什么砂金剛開始會答應和自己的賭約?砂金不可能覺得,自己的可笑的“一見鐘情”真的能和x3018星等同。
安塔想到這件事,翻了個身,剛想去問砂金,就看見砂金閉著眼的睡顏。
砂金睡著真的很乖,睫毛也不怎么顫動,呼吸勻稱而柔和。
庇爾波因特的燈光從百葉窗漏進,細細碎碎地落在砂金的側臉上,很好看。
……
“那就別想了,去睡吧,親愛的。”
……
安塔想起砂金的這句話,一時間也覺得有點倦了,打消了去問砂金的想法,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砂金破天荒已經不在了。
可能是去開會了吧,或者別的什么。
安塔揉著太陽穴站起來,對著陽光伸了個懶腰,隨手扯過衣服穿上,就聽手機叮咚一聲響。
安塔剛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房門就被人輕輕推開,砂金端著一疊熱騰騰的吐司走進來。
“當當,美味的早飯,美妙的一天,是不是很驚喜?”砂金放下餐盤,笑著從安塔身后抱著她,很自然地啄了啄她的耳垂,“我還給你預定了鮮花,慶祝你辭職成功!
安塔意外地看了砂金一眼,抬了下手機:“消息很靈通。我剛剛才收到通知,你知道得比我早!
“其實是翡翠女士參與了會議,我算是取了個巧!鄙敖鸷吡艘宦暎瑤еc笑地說,“厲害還是你厲害!
看起來砂金并沒有提昨天那事的意思。
安塔也不打算和砂金計較,任由砂金抱著她,自己端起餐盤,和砂金一起來到了餐廳。
一束絢麗的滿天星被擺在了餐桌中心,除了端進來的吐司,沙拉、橙汁、圣女果等各色的早餐也早就擺好,看來砂金準備了不止一套方案。
“……有心了。”安塔略微點了下頭,對砂金說,“謝謝!
“噓。”砂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安塔眨了眨眼,“不要說謝謝。你一道謝,我就想……”
砂金的眸子略微暗了點,輕笑一聲掩蓋了過去。
安塔冷冷地看著砂金,擦了下手,在桌子邊上坐了下來,淡淡提醒說:“你的心,和你的頭發是一個顏色的!
砂金笑了起來,很輕松地說:“就當你夸我了。”
安塔:“什么意思?”
砂金說:“金子一樣的心!
安塔:……
——————
安塔在博識學會的事也挺多。
項目組和戰略投資部接洽成功,團隊前往匹諾康尼回收憶質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安塔很快接到了許可書,只是要和戰略投資部的負責人——托帕,或者是她的上級翡翠接洽。
這任務已經耽擱夠久了,安塔懶得再拖下去,索性帶著許可書去了戰略投資部。
令安塔意外的是,戰略投資部上上下下,一個高層的“石心十人”找不到。
好容易抓到一個知道情況的問,只說石心十人都開會去了。
安塔問到開會地點就過去了,看到會場被鎖上,沒怎么多想,就用權限解了鎖。
“公司”對p46以上級別的員工還算闊* 綽,開放的權限也多。 “自由通行”是其中一項,或許是安塔的辭職申請才剛下來,這項權限也沒來得及剝奪,安塔就在所有戰略投資部員工震驚的目光下走進了會場,還淡定地帶了門。
會議室里面估計還在開會,安塔沒有打斷別人開會這么離譜,就在外邊等著,等久了就有點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會議室的門洞開,安塔下意識站起身。
先出來的是和歐珀交談的翡翠,看到安塔的一瞬間,微微驚訝了下。
“哦?真沒想到,會場都清場了,居然還能有人!睔W珀瞇著眼說。
“ p46級別以上的權限。不過一般來說,公司達到這個級別的,都不會這么唐突!本o接著是舒俱走了出來,后面跟著一臉冷淡的蒼剛,以及略有些訝異的真珠。
這個時候安塔已經開始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進來,看著這戰略投資部的一群人精繞著自己走,投下各異的目光,安塔強撐著冷淡,剛逼著自己對上勉強算是“認識”的翡翠探究的目光,簡單地點了下頭,就見砂金和托帕也跟著從會議室出來。
看到安塔的一瞬間砂金就笑了起來,快步從一群人間穿過,來到安塔身前,當著所有“石心十人”的面抱緊了她,笑著說:“真的是個驚喜——你怎么來找我了?”
安塔整個人都僵住了,僵硬地讓砂金抱著,說:“其實我不是……”
“哦,看來這位p46級別以上的同事是來找砂金的,這回合理了!笔婢阈α讼,意有所指地說。
安塔:“其實我不……”
“原來砂金先了我們一步,打算成為''石心十人''中第一個成家的人!鄙n剛若有所思地說。
安塔:“其實我……”
舒俱笑著說:“我認為這沒什么好的。成家,有了牽絆,砂金自然不能全心全意為了琥珀王了!
安塔:“其實……”
“不要太過分了,舒俱。成家立業,怎么就不是踐行琥珀王的''存護''意志了?”翡翠微笑著說。
安塔:“其……”
歐珀含著奶嘴,若有所思地說:“哦?這樣說,我們或許可以借著這點為籌碼,給砂金升升職位?”
翡翠點點頭,溫和地說:“可以考慮!
……
真珠走到安塔身前,對她伸出一只手,說:“你好,認識一下,我是''石心十人''之一的真珠!
安塔沉默了下,伸出手和真珠握了握,“你好。”
安塔覺得自己已經超脫物外,被砂金牽著走進他的辦公室時,她已經很淡定了。
“如果想要公開我們的關系,沒必要硬闖會議室,親愛的!鄙敖疠p快地說,給安塔倒了杯水,“我可以設計一個更完美的時機。更有儀式感,是不是?當然這樣也很好!
安塔喝了一口水,總算冷靜下來,抬起頭,終于對砂金說完了那句半個系統時前她就想說的那句話:“我其實不是特意來找你的。我來是想和戰略投資部接洽憶質的開采項目推進。”
砂金收拾茶盞的手頓了下,很快笑了起來,側過頭對安塔說:“這很簡單,你在家里把文件給我簽個字都行……我有做決策的權限!
“啊,這樣最好!卑菜〕鑫募,放在砂金面前,看著他看也不看一眼就簽了。
砂金把文件還給安塔,笑著說:“到時候出任務叫上我,我申請跟著你們走,一起再去一趟匹諾康尼!
安塔思索了下,點頭:“應該沒問題!
“本來就沒有任何問題。”砂金從一個冒著冷氣的小盒子里取出了一枚藍莓小蛋糕,遞給安塔,“這是托帕的小私庫,你先吃著,我回頭再給她補上。”
安塔接過蛋糕,慢慢吃了,一邊問砂金:“你們開會都開了些什么?剛剛沒看到托帕!
“''石心十人''的會議,不是每一次都能來全的!鄙敖鹇柫寺柤纾茌p松地說,“準確來說,我就沒見人來全過——至于內容是什么,大概是對我的懲罰商議吧,畢竟我在匹諾康尼弄碎了我的''基石''。”
安塔放下空碟子,不動聲色地問:“罰了你什么?”
“說是要剝奪我''石心十人''的位置!鄙敖疠p笑著說,“你知道的,我是茨岡尼亞的死囚,還被買成過''奴隸'',如果沒了這位置,我大約——你怎么了?”
安塔嚴肅地站起身,對砂金說:“你不早說。”
砂金:“嗯?”
安塔認真地說:我現在就回危機干預部,撤銷辭職申請。 ”說著轉身就要走。
砂金拉著安塔的手腕,笑著說:“不用,你在博識學會不也有一份工作?工資夠了!
“不夠。”安塔皺起眉,極其認真地對砂金說,“我要更多的錢。你很難養!
停了停,安塔對上砂金微妙的眼神,補充說:“你很貴!
砂金笑了起來,把安塔拉到懷里,哄她說:“我逗你玩的。我的處罰沒通過,被否決了——我現在還是石心十人之一——看,這是我修好的基石。”
安塔低頭看著砂金手里那枚漂亮的淺綠色砂金石,冷冷地抬頭,瞪著砂金。
“別生氣,親愛的!鄙敖疠p快地說,看著安塔笑,“你一生氣,我就想親你!
安塔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罵,嘴就被砂金輕柔地堵住了。
……然后下一秒腦子空白了一瞬,等反應過來,手腕已經被按在了頭頂,身后是一堵墻,安塔被砂金抵在墻上親著。
安塔掙了下,很憤怒地說:“……這是你的辦公室!”
“是,這是我的辦公室,我知道。”砂金很輕快地說,然后換了個角度,加深了這個吻。
“唔……”安塔所有的聲音都碎裂在這個吻里,她的意識一點點被抽離,忽然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安塔掙扎了兩下,但砂金明顯比她快一步,很快就把安塔按倒在了一旁的辦公桌后。
無數的文件紛紛揚揚地飛起又落地,安塔和砂金頭頂上響起了托帕憤怒的聲音:“天啊,我的小蛋糕!肯定是砂金這個混賬,拿我的蛋糕去討好他的小女友。 ”
安塔猛地睜大了眼,砂金順勢吻得更深了些,趁著安塔的走神撬開她的唇縫,輕輕重重地吮吸著。
即使是在夜晚的旖旎中,砂金也極少這樣親吻安塔。安塔只覺得全身克制不住地顫抖,酥麻從尾椎向上蔓延——為了不讓托帕發現,她強逼著自己冷靜,卻無濟于事。
砂金無聲地笑了笑,把她壓得緊了些。
“……可惡!我要找他算賬!鄙线呉魂嚪埪,應該是托帕拿了小碟子取好了文件,往外走去。
安塔閉了閉眼,剛放松了點,就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全身瞬間繃緊——
“砂金不在嗎?”真理醫生冷靜地問。
第32章
安塔下意識的抽氣沒抽上來, 被砂金淹沒在一個細密的吻里。
肌膚幾乎每一寸都緊貼著,周圍的紙質文件散落,偶爾蹭的一下都有可以鬧出響動——外頭兩個,無論是托帕還是真理醫生都是極其敏銳的人。
一個是多年摯友, 一個是從小相依為命的親哥哥,自己這幅樣子被哪個撞見,安塔覺得自己都可以回爐重造了。
安塔蹙著眉,輕推了下砂金試圖讓他讓開,就見砂金無聲地低頭,然后一口將她的側頸含在了嘴里。
……
安塔差點沒忍住哼出聲,到底是抿著嘴生生把不適咽下去了。
從肩頸、鎖骨, 一寸寸舔舐到喉嚨間, 領口的扣子早就被扯開, 露出了一片雪白。
指尖游離間,一點難耐的濕潤在指腹上摩挲,安塔也不清楚砂金是怎么做到這么大的動作不鬧出一點聲響——畢竟她是完全做不到的。
一招斃命可能更適合安塔。
……
“砂金?應該不在,我也在找他。”托帕沒好氣地說,“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中午好, 托帕小姐!闭胬磲t生冷靜地說,“我的妹妹安塔, 昨天問了我一個問題……關于她看到的一本很糟糕的書, 名叫《女人最重要的東西:一見鐘情》。”
……
安塔一動也不動,砂金就仗著這點,更放肆了些,讓安塔幾乎有些氣惱。
戴著手套的手指輕柔又有力地扣住她的,按在冰涼的地面上;深紫和淡金的頭發潤了水,難舍難分地糾纏在一起。
安塔閉上眼,睫毛抖得不成樣,偶爾還有一點水漬從眼角漏出,她強忍著不出聲。
……
“啊,書,對,書!蓖信恋恼Z氣明顯變得奇怪了,干笑兩聲,鎮定地說,“聽起來確實是很不正經的書!
“是的。”真理醫生輕聲說,“我上次在匹諾康尼,砂金的入夢池旁,湊巧看到了同樣一本書。介于他們在匹諾康尼的接觸,我合理懷疑,是砂金將這本書推薦給安塔!
“嗯,嗯,很合理的推測。”從聲音上判斷,應該是托帕引著真理醫生往外走,“不過砂金不是這樣的人,你我都很清楚——這其中應該是有什么誤會。我們可以一起聊聊?等下次見到他,我幫你問清楚!
“謝謝你,托帕小姐!闭胬磲t生跟著走出了門。
……
安塔松了口氣,放松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砂金從身上翻了下去,站起身,從砂金的辦公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冷靜地擦了下側臉。
“生氣了?開個小玩笑,親愛的!鄙敖鹇晕⑶飞,仔細地幫安塔扣上領口的扣子,順帶將她的耳發輕輕理順了下,垂著眸,溫和地說,“如果你不喜歡,下次我就不這樣了!
安塔側著頭看著砂金的頭頂,以及他微垂著眸的眼睛。
溫柔,柔軟,看起來像是一只人畜無害的漂亮孔雀。
只要砂金愿意,他能溫柔到極致——像這樣乖順柔和。而剛才那一點奇異的偏執,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讓人難以相信。
……談戀愛并不能解決“看透一個人”的問題。
有的人看不透就是看不透。
安塔也懶得折騰了,淡淡地說:“沒有生氣,沒有不喜歡。下次注意點,別玩過了就好!
砂金為安塔扣上最后一顆紐扣,松開手,笑著答應:“好!
安塔走到辦公桌前,掃視了一眼,把剛剛給砂金簽好的文件取走,一邊走出門去:“走了,晚上見!
————————
和砂金這樣的人談沒什么負擔的戀愛是很輕松的。
逛逛街,聊聊天,一起坐著發呆,看日落聽鐘鼓聲,好像也很平凡。
砂金總是能把一切安排的特別好。
本來安塔以為差不多得了,之前所有一堆亂成麻的事過去就讓他過去,某一天夜里砂金還是問起這件事。
當時什么也沒發生,也就是小情侶間抱抱貼貼。
安塔白天實驗做的有些煩,到晚上什么都不想想,就讓砂金抱著她,她迷迷糊糊等著睡意。
就在這個點,砂金似是不經意地提起:“你之前和你哥發短信,說了什么?”
安塔慢吞吞地把不久前那“哲學書”的事撈了出來。
“沒什么!卑菜肓讼拢閉著眼,“就問了問些書上的概念……基本錯的離譜。我忽悠過去了!
“忽悠誰?你哥?”砂金輕笑一聲,有點悶,聲音落在安塔耳邊。
“嗯!卑菜悬c倦地說,“反正不重要了……戀愛談都談了,不要負責的事,也沒必要較真。”
較真。
不要負責。
安塔說完這話,就覺得環著她腰的手緊了緊,然后知道這一晚上又沒法好好睡了。
……
真正出事是在安塔和托帕聚會的時候。
臨近憶質的獲取,戰略投資部這邊說是要砂金跟進,但托帕的意思還是想親自陪著安塔把這事搞定。
熟悉的ktv ,黯淡的光線下,托帕抱著話筒,百無聊賴地抱怨說:“你就說砂金這安的什么心啊,這種差事也要和我搶。他如果愿意上班那就去多加幾次班,真的是,好不容易有機會和你合作!
“嗯,我也這么認為!卑菜е~賬,點點頭。
“我再爭取一下,又不是什么肥差,他沒了這次出差剛好有時間陪女朋友,”托帕帶著話筒去挑歌,轉頭看著安塔懷里的賬賬就笑,“哎呀還真是多虧了你,賬賬才能有自己的思想——這樣說來,它是不是該叫你媽媽呀?”
“叫我媽媽……”安塔思索了下,看托帕很放松地蹦跶到包廂中央,說,“我只是為它的開智提出一些可行方案……”
托帕唱的是一首挺流行的歌曲,節奏把控的很好,但安塔不知怎么的有點犯惡心,忍了一會忍不了了,放下賬賬就去廁所里干嘔了一會,頭一陣陣發暈。
等安塔走出洗手間,就看托帕抱著賬賬在外頭等她,有點擔憂地問:“怎么啦?你看起來很難受。”
“不會了已經!卑菜䲟u搖頭,示意托帕別擔心,一邊往包廂走去,“從匹諾康尼回來就一直有這樣的情況。可能是入夢試劑導致的后遺癥,不用擔心。 ”
“原來是這樣啊。”托帕松了口氣,笑了起來,走在安塔身邊,打趣說,“哎,你剛剛那個樣子,如果不是你說,我還以為你是懷了呢。這什么藥劑,副作用這么——安塔?”
托帕看安塔沒有跟上來,奇怪地回頭看去,直接被嚇了一跳。
安塔的臉色刷一下蒼白,托帕第一次見她的表情這么難看。
“怎么了?”托帕想到了什么,“你——”
……
“入夢試劑”的成分表安塔看過,副作用的反應與安塔這段時間的表現似乎不太一樣。
安塔之前一直以為這種異常反應是因為作為偷渡客卻在匹諾康尼“死亡”,但是沒有參考系,一直不敢確認……不過如果從這個角度想……
時間對得上。
……
安塔沒有繼續往下想下去,抬起頭,嘆了口氣,問托帕:“你知不知道庇爾波因特有沒有什么比較靠譜的私人醫院?”
托帕手一松,賬賬漂浮在空中,歪著頭看安塔。
“你,你已經……”
“是的!卑菜潇o地說,“大致符合你的猜測,F在我們去驗證一下。”
——————
驗證。
比起托帕或多或少還有點震驚,安塔極其冷靜,甚至用等結果的時間還處理了兩個研究員的論文。
托帕也陪著安塔,借著這時間看了會報表,然后就收到了醫生的郵件。
“怎么樣?”安塔側過頭看去。
托帕把懸浮屏拉到安塔身前,說:“確實懷了。不過挺小,才兩個多月一點。按道理來說,這個月份的反應不會這么大,應該是你的命途影響,或者入夢試劑的原因……”
看著安塔冷靜地一頁頁翻看著檢查結果,托帕忍不住好奇地問:“怎么回事?你有男朋友了也不和我說一聲?藏這么深!
“我和他只是玩玩,不負責任。”安塔淡淡地說,“也沒想帶到你面前。”
“找了個小男模當炮友啊。”托帕興致盎然地湊到安塔身邊,倒也是輕松,“幸好現在科技發達,流產什么的很方便——措施沒做好?”
“不!卑菜潇o地說,“每次都做得很好,用具我也提前檢查過,不會有任何問題!
“那怎么可能!蓖信疗婀值卣f,“現在''公司''最差的避孕用品也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成功率,如果措施做好,懷孕是不可能事件!
“確實,在概率統計上,的確是''不可能事件''!卑菜c點頭,收了懸浮屏,有點頭疼地坐回了椅子上,“但是這是概率學。無論是''公司''的產品,還是寰宇最優秀的……避孕成功率永遠沒辦法是百分之百。”
“得了,你說這零點……零零零零幾的概率,還不如去買施耐德那老家伙的宇宙大□□,都能連中幾次頭獎了!蓖信吝是有點不信。
“但是這孩子是砂金的!卑菜f。
“哦,是砂金的孩子啊,那正常!蓖信羾@了口氣,點點頭,“砂金那家伙,帶著點……特異功能,總會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特別幸運——等等— —”
托帕反應過來,聲音頓時高了個度:“你說這是誰的孩子?”
安塔:……
第33章
托帕想起之前的“男!薄巴嬉煌妗 ,腦殼就有點疼,揉著太陽穴后退兩步,伸手擋在自己和安塔之間:“等等,我再確認一下——砂金從匹諾康尼帶回的那個未婚妻就是你?”
“他沒有和我說過結婚的事。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做過約定。以戀愛為前提,隨時抽身!卑菜潇o地說,“我以為你說的是別人。”
“別人?你如果誤以為他有未婚妻你也不在乎?”托帕覺得整個人都在原地裂開了,耳邊嗡一聲響, 她按住太陽穴,頭疼地說。
“嗯。”安塔說, “我認為我是遵守約定!
“天啊,你這腦回路!”托帕嘆了口氣,坐到安塔身邊,恨鐵不成鋼地問,“那你打算怎么辦?這件事我是真搞不懂了——不對啊,我上次和你聚的時候你還不認識砂金?你們就認識了——兩三個月?然后孩子都兩個月了?”
面對著托帕一連串的問號,看著面前一貫冷靜果斷的托帕明顯有點裂開了,安塔想了下,說:“嗯,一切可能還要從你借錯我的那本書說起… …”
“哈?”
……
安塔把事情始末簡單和托帕說了下,看著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解釋說:“嗯……總之這件事,我想自己理順,再和你們說!
“這么說,你把你自己打賭輸給了砂金?”托帕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后氣笑了,“你之前說的''晚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哈哈, 《女人最重要的東西:一見鐘情》,這種離譜的觀點你也能信?”
“對!卑菜c點頭,嚴肅地說,“我只看過這一本哲學書。”
“哲學書?你管這個——”托帕幾乎氣的跳起來,最后敗給了安塔的認真,啪一聲捂著臉,“我的問題!我在知道你拿錯書的那一刻就該和你說的——你當時一走出ktv我就知道了!
“不怪你。”安塔搖搖頭,冷靜地說,“這只是一本書,誰也沒想到后續會出現這么多連鎖反應。”
“行,好……這本書我借給你的,我的錯,我的錯。你這孩子要是生下來,奶粉錢我來付。”托帕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說。
“不,我不這么認為!卑菜忉屨f,“前幾天我也知道了這本書傳播的觀點是錯的,說到底問題的核心還是我不小心將它信以為真……并且我正在糾正它!
托帕伸手撫了下劉海,稍微鎮定了點,眼神瞥過安塔目前還算平坦的小腹的一瞬間又撐不住了,難以置信地說:“……這就是你說的,''糾正'' ?”
“不,這不是!卑菜婀值乜粗信恋钠品,“我所謂的''糾正''是問砂金為什么他明知道我的邏輯錯誤還順著我。”
“所以我這位……親愛的同事,怎么回答你了?”托帕覺得每個字都不像是自己說出來的了。
安塔說:“嗯……他說我不要想這么多。早點休息!
托帕看著安塔。
安塔看著托帕。
“……所以你就聽他的了?”托帕覺得自己的聲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到最后甚至變了調。
“對,我覺得很有道理!卑菜c點頭,“畢竟哲學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研究透的,需要時間!
“那你也不應該……”
“嗯?什么不應該?”安塔認真地說,“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挺好的。砂金很會照顧人,是個很浪漫的情人!
托帕一時間語塞,和安塔對視了一會,在她真誠的目光下敗下陣來,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我應該想到的,論心眼子,十個你也斗不過他一個砂金——說起來還有我的責任,那本書……”托帕喃喃地說,很快反應過來,“這一路下來真的是巧合的要命啊,你斗不過要不就從了吧……不對,那你們孩子怎么辦?”
“我現在正在想解決方案!卑菜届o地站起身,“……嗯,你把檢測報告發我一份,我打印出來。”
“打印出來?”托帕奇怪地問,也跟著安塔站起來,“為什么要留紙質檔?”
安塔剎住了腳步,冷靜地說:“你說的對,沒必要當面說。我現在就給砂金發消息!
“不對!我說什么了?!”說著安塔真要取出手機,被托帕先一步按住了。
“沒必要用紙質版啊!卑菜晕⒂行┰尞惖卣f,對上托帕完全震驚的眼睛,有些疑惑,又問了句,“不是嗎?”
……
安塔看著托帕。
托帕看著安塔。
兩個人面面相覷一會,托帕深吸一口氣,誠懇地說:“……你染上砂金,這輩子算是完了!
“啊,”安塔遲疑了下,沒有聽懂,“什么意思?”
“就你這腦回路……”托帕頭疼地說,“算了,你高興就好!
“我覺得我還算清醒。”安塔想了下,說,“我沒有經驗,但我會盡力去處理這件事。”
“……但是,我覺得你不應該發短信,”托帕拿過安塔的手機,閉了閉眼,把它放在一旁的沙發上,“我怕砂金撐不住!
“我不覺得他心理承受能力這么差!卑菜f。
“幸好賬賬不在這里,不然它估計短時間內見到砂金就咬……”托帕認真地說,停了會,嘆了口氣,“……這畢竟是一個意外,你們兩個商量一下好好解決吧。”
“不是意外!卑菜卣f,“走了,回見!
安塔對還沒晃過神的托帕點了下頭,轉身離開,高跟鞋落在光滑的醫院地面上的聲音清脆,深紫色的長發略微揚起。
“什么叫不是意外……”托帕怔了會,看到安塔轉過走廊拐角,懊惱地錘了下頭,“那本書——我真該死!”
———————————
天略微有些黯淡,庇爾波因特的建筑一簇接著一簇,一直蔓延到遠方。
安塔沒有開燈,跪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對著外頭的絢爛燈光看著膝上的資料。
砂金進門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安塔脊背挺直,身影纖細漂亮。
“看什么呢,這么認真!鄙敖饛谋澈蟊ё“菜彳浀陌l絲親昵地蹭了蹭安塔的側臉,帶著點笑說,“白天都這么辛苦了,晚上就好好休息一下。我的部門附近開了家不錯的店,賣的是匹諾康尼的特色甜點,我現在帶你去?”
安塔垂眸,一動不動,感到砂金抱她更緊了點,輕輕啄了下她的耳垂,聲音有點悶:“怎么,還在生氣?我昨天——”
安塔俯下身,搜了幾份比較關鍵的文件出來,直接拍到砂金面前,看見砂金短暫地愕然了一瞬,旋即冷靜下來。
“你看看!卑菜f完這話,就轉身開了燈。
雪白的燈光驟然將整間屋子映得明朗,之前一點曖昧和昏暗喪失得一干二凈。
安塔走到砂金身邊,蹲下身,側過頭看他,見他的臉色略有些白。
或許砂金本來就挺白的。
“你……”砂金輕聲說,飛快掃過地上的一疊資料,笑了聲。
安塔很疑惑砂金這時候怎么還笑得出來,干脆地說:“嗯,對,一個月零三周,你的孩子。”
砂金指尖略微一顫,手中的資料滑落在毯子上,他迅速俯下身,拾起紙張,輕快地說:“確實很讓我意外,親愛的——”
“我不和你扯!卑菜届o地說,“你和我都心知肚明。避孕措施沒有問題,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所以問題只可能出現在你的身上。”
砂金抬頭,三重瞳眸微微一閃,對上安塔平靜的紅褐色眸子,停了一會,眼神柔和了些,輕聲重復說:“我的身上?”
安塔看砂金這樣似乎不想說,淡淡補充道:“你的血統,埃維金人,母神賜福——或者別的什么,總之是那些能讓你幸運的東西,把這''不可能事件''的概率變成了百分百。但是這有個前提。”
安塔停了一會,才慢慢說:“你自己要先愿意!
砂金沒有說話,垂下目光,沉默了會。
“以戀愛為前提的戀愛,彼此沒有任何責任……”安塔也沒指望砂金說什么,淡淡說,“我自認我遵守了和你的約定。但是你呢,砂金先生?”
砂金輕笑了聲,眼眸也柔和了些,輕問:“所以,你認為?”
“這個''意外''只有你愿意才能發生,還有之前的我聽托帕說了……你對外聲稱我是你的''未婚妻''!卑菜鏌o表情地說,“你從頭到尾就沒想過這是一場以''戀愛''為前提的戀愛!
砂金沉默了很久,安塔等他回答,中途還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了會窗外庇爾波因特的燈火。
這么晚還那么多的寫字樓亮著燈,也不清楚是哪家的倒霉鬼還在加班。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塔聽砂金笑了下,輕而快地說:“是啊,我和你坦白,我之前的確在說謊。我是在騙你,我確實非常想讓你留在我們身邊,也確實非常想——或者說''渴望'',”
砂金頓了下,安塔轉過頭,垂眸看砂金隨意地坐在地毯上,笑著看她。
燦金色的短發柔軟得近乎透明,纖細雪白的脖頸很好看,深色的奴隸烙印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索取去這個人的命。
——很奇怪的想法。
明明這里是寰宇最安全的庇爾波因特,是星際和平公司的總部,是普通人——根本企及不了的地段最好的住宅。
砂金略微偏了下頭,輕聲接了下去:“非常''渴望''我們有個孩子,或者說,有個家。這確實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你怎么能讓我改變真實想法呢?結果就是我的''幸運''不受控制,真該死啊,不是嗎?”
說到這,砂金低低笑了一聲。
安塔垂頭看著砂金,深紫色的發絲垂下了幾縷,遮擋了點視線,她看砂金輕輕閉了下眼,自嘲般地避開安塔的目光,語速快了些:“確實,這算是我背信棄義吧,你想要什么補償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開口——是天上的星星還是我的命,你隨意;蛘吣阆胍嗟馁Y源,或者是以后的生活保障……”
安塔想了下,說:“這些我都有!
砂金聽了安塔這句話,罕見地沒有接下去,陷入了沉默。
過了很久,安塔才聽到砂金很輕地說:“或者,我也可以娶你!
“當然,補償的方式由你來選。”砂金笑了下,垂下眸,眼眸中帶著點輕嘲,淡淡說,“真是可惜……我還以為能再久一點的。就這樣吧,我們到此為止。從最開始我趁你邏輯錯誤騙你打的賭開始……是一筆大數目,我不會讓你吃虧,朋友。你可以相信我——”
忽然,砂金剎住了話頭,他看安塔湊近了些,認真地看著他,很嚴肅地思索著說:“你叫卡卡瓦夏,那你的孩子叫什么?卡卡瓦春?會不會有點難聽……”
砂金徹底怔住了,這回他沒來得及收回眼底的愕然。
安塔嘆了口氣,跪在砂金身前,她的身后是庇爾波因特的萬千燈火。
“我從來沒說不打算為這個錯誤負責。”安塔靜靜地注視著砂金,覺得他像一只垂頭喪氣,又一驚一乍的漂亮孔雀,還挺可愛的,“就這樣吧,你娶我!
時間似乎暫停了一瞬間,所有的光影在此刻消弭無蹤。
下一瞬,砂金笑了起來,如釋重負般地支起身子,抱住了安塔,就著這個姿勢,低頭埋在她懷里,安靜地閉上眼。
他們跪坐在地毯上,空調風機還吹著風,窗外是庇爾波因特的萬千燈光。
——像極了那個炮火連天的茨岡尼亞夜晚,只是如今硝煙散盡。
……
安塔讓砂金抱了一會,腦子里飛速轉過無數個念頭,后來覺得自己不動砂金能這樣抱她一個晚上,這才把砂金拉開,嚴肅地說:“結婚不是小事!
“啊,我知道!鄙敖鹦Φ妹佳蹨睾停拔視M可能辦到最好——不會讓你失望,嗯,我盡力。”
“不是說這個!卑菜潇o地說,“根據普適性的價值觀,婚禮舉辦前要知會雙方家屬!
“這是小事。我沒什么家屬,你要說,也就是那些對我幫助很大的同事,”砂金笑著說,“嗯,我可以帶你到他們面前轉一圈,讓他們好好看看你——但你好像已經這樣做過了。至于你——”
砂金的笑容消失了,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哦,對。
安塔還有一個親人。
“嗯,我還有個哥哥!卑菜掏痰卣f,詢問式地看向砂金,“他說你是他的朋友……應該不會很難說動。雖然我現在還沒告訴他… …”
真理醫生。
這是一個大問題。
第34章
“你先冷靜……聽我說, 教授——”
“我不聽,該死的賭徒!闭胬磲t生輕聲說,手里攥著砂金的領口,看著這家伙漫不經心地笑, “你告訴我你和我妹妹的孩子已經兩個月了——在你們認識了也就兩個月之后?”
“冷靜,哥!卑菜t疑了下,還是建議地開口,“你的石膏頭……”
“嗯?”真理醫生戴著他的石膏頭回頭,看向安塔的一瞬間,石膏頭咔嚓一聲,應聲裂開了一道縫。
“哥,我記得你的石膏頭是量身定制的。一般來說,只有面部表情過于猙獰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卑菜郧傻刈谏嘲l上,雙腿并攏,看著真理醫生石膏頭的裂縫,認真地說, “我覺得你需要一點碳酸鈣補一補你的石膏頭……可以到我的實驗室拿。”
咔嚓一聲,真理醫生石膏頭上的裂縫又大了些。
“冷靜,哥哥!鄙敖疬被拽*著領口——或者說,從真理醫生進來的一刻他領口就被拽著了,有點呼吸不過來,喘了兩口,偏了下頭,低笑著說,“嗯,我可以為你提供碳酸鈣。”
“去你的碳酸鈣……閉嘴,別叫我哥哥!闭胬磲t生輕道, “你最好和我好好解釋一下來龍去脈。趁我失去耐心揍你之前!
“安塔沒和你說嗎?”砂金笑了下,渾不在意地說了句,很快收起了漫不經心,嚴肅地補充了句,“哥!
“說了!闭胬磲t生冷冷地說,“但是她沒辦法和我解釋——比如你為什么和她立下個荒唐的賭約……”
“我和安塔是真愛,哥!鄙敖鹫J真地說。
“真愛?你說你和我那個會認為女人最重要的東西是一見鐘情的妹妹是真愛?”真理醫生簡直是被氣笑了,石膏頭下也傳來了一聲笑,“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你會付出代價的,我之前就說過!
“還好,這個代價我也不是付不起!鄙敖鹦α讼,輕輕拍了下真理醫生的胸口,成功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怎么來見你妹夫還帶著這個貌美的石膏頭?多見外啊。”
“我不想見到你,相信你也是!闭胬磲t生冷冷地說,與此同時石膏頭咔嚓一聲,一塊小石膏啪嗒落地。
“怎么會呢!鄙敖鹦α讼,俯下身,撿起這塊落在地上的石膏碎片,“你需要很多的碳酸鈣修補你的石膏頭,哥哥!
“……”隔著石膏頭都能聽見真理醫生的吸氣聲。
“別激怒他!卑菜嵝焉敖鹫f,“他是我哥哥!
“哦,我當然知道,是這樣的。”砂金笑了起來,走到安塔身邊坐下,親昵地環住她的肩,“我有分寸,當然不會氣壞了我們的哥哥,親愛的——你有沒忽然想吃什么?橡木蛋糕卷?還是豆汁兒?我幫你弄——”
砂金話還沒說完,就被真理醫生拽著領子提了兩三米出去。
“別這么粗魯,哥哥!鄙敖鸩[了瞇眼,“我覺得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我對安塔是真的——”
“你知道她的認知錯誤!闭胬磲t生輕聲說,“所以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答應了她的賭約?任由我妹妹輸給你可笑的''一見鐘情''?說實話,該死的賭徒。 ”
“因為愛!鄙敖疠p聲說。
“我給你充足的時間,讓你說的話經過你愚鈍的頭腦!闭胬磲t生把砂金抵在包廂的隔音墻上,看著他漂亮的三重瞳,冷笑了一聲,“滿口謊話的家伙。 ”
“哥,我們——”安塔皺了皺眉,站起身,卻被真理醫生抬手制止。
“這與你無關,安塔!闭胬磲t生輕聲說,“讓我審一審這個該死的家伙!
“我記得……你和他是朋友。”安塔遲疑了下,說。
“朋友?怎么可能!鄙敖鹇唤浶牡匦α讼,注視著真理醫生,很愉快地看他石膏頭上的裂縫又深了幾分,“這是你哥哥騙你的,想向你營造出同事和睦的假象而已。我和他關系壞的很呢——”
“閉上你的嘴。”
“偏不!鄙敖鹦σ馍盍藥追,聲音輕了點,“我就要說,哥哥。你覺得安塔為什么會輕易相信什么''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一見鐘情''?你讀懂哲學通曉人性,對你妹妹怎么就少了點通識教育呢?教授?你如果要讓她成長,就要讓她走出你造的象牙塔,這難道你比我更不懂嗎?”
砂金停了會,笑容變深了些,仰起頭看著真理醫生有點壓迫感的臉,凝視著他和安塔一模一樣的紅褐色瞳眸,輕聲說:“就像你猜的那樣,哥哥。我確實是因為想報復你答應的安塔的賭約,也確實抱著想看你氣急敗壞的心去和她玩''一見鐘情''的游戲,但那又怎么樣,哥哥。”
安塔略微抬了下眸,輕“哦”了一聲,自言自語說:“原來這樣……”
真理醫生看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笑得很開心的砂金,輕聲說:“我想揍死你,賭徒!
“我也想。”砂金笑得很隨意,“我當然知道安塔的性子。知道書有問題的時候,她第一個找的是你。知道自己懷了我的孩子,第一個求助的是托帕……如果你給他排一個最信任的人排行表,我絕對排不上號,但那又怎么樣?”
砂金略微抬了下頭,輕笑了聲,淡金色的發絲從額頭上掠了下,聲音放的更低了些,確定只有真理醫生聽得到:“安塔嫁的是我,她懷的是我的孩子,愛的人也是我。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我可以保證有能力引導她慢慢走出象牙塔而不傷到她,你不能。是不是,哥哥?”
真理醫生在砂金這一聲聲欠揍的“哥哥”中忍無可忍,一拳砸了過去,“砂金老賊,還我妹妹!”
砂金笑了下,也不和真理醫生客氣,兩個公司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這樣乒乒乓乓扭打在了一起。
安塔看得有點心驚,這兩人打的像是互相不留情面,拳拳到肉。
正當安塔糾結著去勸架會不會后果更糟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的褲腿被拽了兩下。
安塔低頭,看到是賬賬撅著屁股在咬她的褲腿,知道是托帕在找她,看真理醫生和砂金一時間也打不完,思索了下,跟著賬賬出去了。
庇爾波因特的夜晚風挺涼,安塔看賬賬蹦噠起來跳到坐在天臺邊上的托帕懷里,不由笑了下。
“是你叫我出來的?”安塔走到托帕身后,問。
“是啊!蓖信谅柫寺柤,笑著說,“我覺得他們應該好好打一架,遲打不如早打!
安塔認真想了一會,點點頭:“你說得對。我也覺得他們該打。”
“怎么?孩子的問題解決了?”托帕看安塔心情不像是特別糟糕的樣子,笑著問。
“算是!卑菜c點頭,說,“我們打算把孩子留下來。”
“猜到了!蓖信谅柭柤纾p松地說,“在愛中誕生的孩子,為什么不可以留下來?”
“愛?”安塔皺了皺眉。
“是啊,你和砂金!蓖信列χf,抱著賬賬偏過頭去看安塔,“我當時就看出來了。”
安塔沉默了下,問:“怎么看出來的?我現在也不確定……我或許不懂得什么是''愛''。我只能看一些從書本上看來的,被定義的概念…… ”
“這種東西你一直都懂啊!蓖信翐溥暌恍,抱著賬賬使勁蹭了蹭,“你看,就像你對賬賬一樣!尋找它最喜歡吃的寶石。”
安塔失笑,停了下,還是搖搖頭。
“沒關系的。砂金會慢慢教會你,這點我還是相信我那個共事這么久的同事的!蓖信劣悬c感慨地說,“雖然說這一路走來真的對你有點不公平……我那本書,唉,好倒霉!”
安塔搖搖頭:“不怪你。”
“現在你孩子的奶粉錢我報銷!”托帕笑著說。
“誰搞出來的誰負責!卑菜。
“對哦,可不能便宜了砂金那家伙!蓖信羾@了口氣,揉了揉耳邊的通訊儀,看賬賬又一頭扎進了安塔懷里,笑著說,“賬賬還是很喜歡你啊!
“嗯!卑菜䦷еc笑,摸了摸賬賬的大耳朵。
“真好奇他們打成什么樣了!蓖信撂饋恚@到安塔身后,背對著她揮了揮手,“但我要是觀戰——算了算了,砂金那家伙可不太好對付。 ”
“是!卑菜叵肓讼轮昂蜕敖鹣嗵幍囊荒荒,抱著賬賬,俯視著腳下整個庇爾波因特建筑群。
“走了賬賬!”托帕繞著臺階離開,“先走了啊,安塔!下次見面再聊!”
……
天臺的風很大,吹得安塔的頭發輕盈地散開。深紫色的長發和天空融為一體,安塔仰起頭,閉上眼,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
安塔轉過身,看見真理醫生的石膏頭只剩半個了,皺了皺眉,有點擔憂地問:“哥,你還好嗎?”
“沒事,那個賭徒比我慘多了!闭胬磲t生在安塔身后站定,陪著安塔眺望著遠方的天際線。
“這里是庇爾波因特的最高處。”真理醫生輕輕說,“你很會挑位置。”
“嗯!卑菜讼骂^,輕輕說。
“你愛砂金嗎?”真理醫生問。
“托帕說,我愛砂金。”安塔想了下,說。
“你認為呢?”真理醫生問。
安塔沉默了下,搖搖頭:“我不知道。”
真理醫生沉默了很久,安塔怔了下,扭頭去看他,輕輕問:“嗯……哥?”
同樣的發色和瞳色,風吹起兄妹深紫色的發絲,他們的腳下是整個繁華的城市。
“安塔。”真理醫生輕輕說,“我想起你剛加入''公司''的時候,那是你第一次和我告別……在那之前,我們分別的時間沒有超過七天!
安塔略微一怔,不清楚為什么真理醫生忽然說起這個。
真理醫生淡淡說:“你曾經說我是''天才'',但我不是!
第35章
安塔想了下,抬頭看風吹過,問:“你是說,天才俱樂部嗎?”
真理醫生沒有說話,石膏頭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身形的輪廓,頎長而好看。
安塔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事。
那時候他們還在偏遠的星系的一顆小行星,塵沙終日籠罩著大氣層,人們以斗毆為樂。
而安塔的哥哥并沒有“母星”的戰斗天賦。
也是這樣一個暗沉的夜晚,安塔割下了一個目眥欲裂的男人的頭,扯著他的頭發提起來,愣了一會,看向站在陰影里的真理醫生,猶豫了下,才輕輕叫了聲:“哥!
“我想加入天才俱樂部!闭胬磲t生從陰影中走出,一點光落在他的側輪廓。
安塔跟在真理醫生身邊,依著他坐在廢墟上,看血從沙礫間蜿蜒留下。
“聽說那里的成員尊崇博識尊,追求宇宙間的真理。沒有鮮血和無意義的戰斗。”真理醫生平靜地說, “去那里,需要成為真正的''天才''!
安塔愣了下, 下意識點了下頭, 側過頭對上真理醫生的和她同色的紅褐色雙眸,輕輕說:“好。”
那時的天光昏沉, 和如今庇爾波因特的最高處如此相像。
安塔看著真理醫生的背影,問出了很早以前就想說的話:“可是哥哥……你一直都是真正的天才。俊
真理醫生緩緩回頭, 乳白色的石膏頭面無表情。
安塔想了一會,對上石膏頭空白的瞳孔,實話實說:“確實,比起''天才俱樂部''的成員,哥哥沒有獲得博識尊賜予的令使級別的力量。但如果只是以''力量''判定天才與否的話,那哥為什么不選擇虛無、毀滅,而選擇智識?”
風從天臺上空吹過,安塔踩著短高跟走到真理醫生面前,抬起手,踮起腳尖似乎想觸碰他的石膏頭鬢角,最終差了個幾厘米。
安塔笑了下,輕聲說:“而如果用對''知識''本身的理解和真理的標準衡量,哥哥一直都是真正的天才啊!
真理醫生沒有說話。
恍惚間似乎回到兩人在母星的少年,安塔蹲在真理醫生……或者說是年少的維里塔斯·拉帝奧面前,仰起頭向他辭行,前往陌生的庇爾波因特。
那時安塔也說,母星的教育不適合真理醫生……而她的哥哥,一直都是真正的天才。
……
停頓了很久,安塔聽見真理醫生輕輕抽了口氣,語氣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和緩溫柔:“你……”
安塔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補充一句:“對了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真理醫生近乎算得上溫柔地說:“你說!
安塔認真地說:“就是,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打砂金了?”
真理醫生:……
安塔停了很久,蹙著眉,斟酌了下用詞,尋找了一個合適的、描述自己心緒的措辭——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還是實話實說:“我會心疼。”
氣氛一下子很詭異,即使真理醫生還戴著石膏頭,安塔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能感覺到他的不對勁,看他很久沒有反應,遲疑了下,問:“哥?”
這不叫還好,一叫真理醫生的石膏頭就發出了恐怖的喀嚓一聲,裂出了一條大縫。
安塔看著這石膏頭很快就要分崩離析,手快一步捂住裂縫,擔憂地說:“不行,這頭套質量有點問題……我還是去實驗室取一點碳酸鈣兌水給你調一調… …”
“質量有問題?”真理醫生輕聲反問,“我這個石膏頭戴了很多年了,安塔!
……
就在這時,兩人同時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雙雙回過頭去,看見砂金輕快地走來,臉上貼了塊紗布,笑得隨意:“抱歉打擾你們兄妹敘舊了,但我實在擔心安塔的身體!
說著,砂金不動聲色地把安塔從真理醫生身前拉進了懷里,低聲輕快地問:“站了這么久會不會很累?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嗯很好,我老婆的體質果然棒棒的……我給你找到了一種奶親愛的,測試過了,很符合你現在的身體需求——哦不要問來源安塔,我不忍心讓你開動你的頭腦,它已經夠累了。這次就完全信任我,就這一回,好不好?”
……
安塔垂了垂眸,輕輕點了下頭,淡淡說:“有心了!
“你喜歡就好!鄙敖鹦Σ[瞇地低下頭,柔軟的淡金色短發在安塔的肩窩里親昵地蹭了蹭。
安塔早就習慣砂金這種隨時隨地的親密,懶得管他,就讓他帶著往回走。
……
真理醫生實在看不下去了,忍無可忍:“砂金老賊,還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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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投資部內,翡翠很少見地接待了一位來自博識學會的客人。
“幸會,教授。”翡翠優雅地為真理醫生倒了一杯茶,溫柔地說,“我早就聽聞了你的名字,非常感謝您在砂金初入公司時給予他的諄諄教誨……”
“不用謝!闭胬磲t生冷冷地說,“如果我早知道事態會變成這樣,我會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把他丟回茨岡尼亞!
翡翠抬起茶杯掩住訝異,聯想到砂金這些日子提交的某個申請,微笑著說:“教授,我能猜到你作為哥哥的心情。但是如人飲水,冷暖,只有孩子們知道了。 ”
“你猜不到我的心情。”真理醫生輕聲說,從口袋里取出一罐乳白色的懸濁液,用筆刷沾著涂抹了下石膏頭的裂縫。
“這是……”翡翠看著這罐液體,遲疑了下,問。
“碳酸鈣!闭胬磲t生冷冷地把罐子收回去,“我從小和安塔在邊陲星系長大,身邊都是黃毛小混混。我那時就發誓,就算拼盡全力,也不能讓安塔被黃毛拐跑。”
“……這么說來,砂金的確是黃頭發的!濒浯淙粲兴嫉卣f,“如果您實在介意,我可以建議他染個頭發。”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幽默?”真理醫生又拿碳酸鈣補了補石膏頭。
“不,不,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翡翠從善如流,輕輕嘆了口氣,和真理醫生親切地說,“我們都是從小看他們長大的長輩了,也見證了他們的成長。現在他們做出了永遠不會讓自己后悔的選擇,至少我,是能由衷地為他們高興的……”
真理醫生平靜地聽翡翠說完,很冷靜地問了一句:“請問貴戰略投資部門的托帕女士,是單身對嗎?”
“你問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翡翠警惕地問。
翡翠眼里的防備深深刺痛了真理醫生。
……
沒什么好說的了,真理醫生簡單處理好事務后,走出翡翠的辦公室,恰好見到托帕正在和實習生吵架。
“……沒了就是沒了,你上班摸魚,還想我把沒收的書還給你?”托帕不耐煩地說。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那本書!”實習生據理力爭,“《女人最重要的東西:一見鐘情》!多么有道理!搞定一個男人,少奮斗二十年——”
實習生和托帕雙雙轉頭,看見站在旁邊戴著石膏頭的真理醫生。
托帕唰一下戴上了痛苦面具,在真理醫生面前用比賬賬看到寶箱更快的速度、眾目睽睽下狂奔進了翡翠女士的辦公室。
……
石膏頭大概是沒救了。
真理醫生冷靜地想。應該定做一個更有彈性的款式。
————————————
和砂金的結婚申請批準一起下來的,是歐珀的通訊。
手機那邊的人明顯有點不耐煩:“你們這不是聯姻嗎?為什么越聯姻我們戰略投資部的人脈反而越少了?”
“哦?”翡翠從容地問,“請問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呢?”
歐珀那邊似乎更奇怪:“博識學會把我們石心十人的通訊全部拉黑了,你不知道嗎?”
翡翠:……
……
安塔側躺在枕頭邊小睡了一會,醒來就看見砂金放下手機,帶著點倦意,問:“你不是休假嗎?為什么還接電話?”
“翡翠女士的電話。”砂金往安塔的腰下塞了一個枕頭,這才親親密密地把她抱進懷里,在她側臉啄了一下,小聲說,“你哥哥把我們都拉黑啦。”
“嗯,不好勸!卑菜欀,“哥哥原來也有這么意氣用事的時候……等他氣消吧!
砂金沒接下話頭,手小心地覆在安塔略微隆起的小腹上,閉著眼說:“我們的孩子好像又長大了一點點!
安塔有點不適應砂金這種情事以外的親密,但想不到拒絕的理由,任由他抱著,想了下,說:“嗯……長大也正常。我們下周要回匹諾康尼一趟!
砂金的指尖略微動了下,他抽回手,有點幽怨地看向安塔:“我以為你懷孕了,憶質回收的事就能交給別人!
“不能啊,整件事都是我跟進的!卑菜托牡卣f,“我是懷孕,不是殘廢。該出差還是要出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