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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完結章(下)

    有小X老師這個ai間諜在, 幾乎是皇帝剛擬好圣旨,薛瑾安這邊就收到了完整的內容。

    滿朝文武一致請命,又有幾個皇子出事在前, 皇帝如今也是騎虎難下, 確實如太皇太后所說, 就算不想立太子也必須得立。

    然而皇帝這人實在是不爽快, 朝堂上答應了要立太子,寫圣旨的時候還耍心機,將薛瑾安好一通夸贊,卻只說他有做太子的資質,堪稱皇子表率,準許他于十日后的祭天大典以皇子身份參與祭天。

    做了太子該做的事, 卻連個名分都沒有,更別提什么太子冊寶,影子都沒見著。

    來宣讀圣旨的李鶴春用袖子狂擦腦門上的汗,臉上每一個褶子都泛著苦, 硬著頭皮說道, “陛下叫奴婢轉告殿下, 這太子之位非您莫屬,一應物什待祭天大典之上敬告祖宗天地之后,在文武百官天下百姓之見證下交由您。”

    薛瑾安一聽就知道皇帝這是還想壓一壓他的氣焰,只怕“非你莫屬”這四個字都是李鶴春自己加的。

    小X老師表示:“恭喜你猜對了, 皇帝的原話是‘太子之位自古以來有賢者居之,有德者次之,有能者再次之’。”

    言外之意就是說,薛瑾安這個十全公子的才能雖然出眾,但沒有賢名, 也沒有德行,是次等之次等的選擇,他并不滿意,所以先扣押冊寶,觀察十天,要是滿意,就在祭天大典上給他,要是不滿意,不用皇帝說,祭天大典上的“祖宗天地”就會顯靈。

    小X老師總結:“皇帝在cpu你。”

    “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太子之位本來就是意外得來的,有沒有都不耽誤事兒,薛瑾安并不在意。

    再說了,他都要改朝換代了,這前朝太子的身份也沒什么用。

    薛瑾安這個當事人不在意,其他人卻在意得很。

    第一個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不愧是自小拿蠱毒就飯吃長大的,命是真的硬,薛瑾安把他從地道里帶出來的時候都已經休克了,硬靠著薛瑾安粗暴但有效的急救之法才回了一口氣,成功被送入慈寧宮等到了蘇嬤嬤回來看診。

    蘇嬤嬤是邊治邊搖頭,“多處傷口深可見骨,這琵琶骨、肋骨都被打斷了,甚至扎進了內臟中……尋常人被審訊到這里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也不知他怎么挺過來的。”

    蘇嬤嬤在宮中多年,一眼就看出來五皇子是受了刑訊。

    “他失血過多,又一直高熱不退,挺不挺得過來只能看老天造化了。”蘇嬤嬤唉聲嘆氣,將毛巾丟進裝滿酒的盆里吸飽了酒后擰干,給五皇子擦身,盡量幫他降溫。

    “這法子是民間傳出來的,據說正是胡院正那位徒弟知道了你用酒為三皇子救命之事,私底下好一番研究才搞出來的用法,對高熱有奇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薛瑾安是知道這事兒的,蓋因胡院正叫自己的小徒弟,也就是昔日福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插進去的探子——他雖然是去當探子的,但這些年一直勤勤懇懇,太醫院的活兒從來沒敷衍過,從一開始的干點灑掃的雜活,到被允許撿藥材曬藥材,還敏而好學,在過程中認了不少藥材也學了些炮制藥材的皮毛,入了胡院正的眼,跟在胡院正身邊做了一段時間童子,最后拜入了門下,成為了胡院正的關門弟子。

    胡院正叫他來傳了口信詢問用酒降溫的法子是否可行,可有什么注意事項。還奉上了幾兩銀錢和一封契書,銀錢是他那個徒弟用此法救治病人收取的一半費用,契書的內容可以看做是版權合同,里面寫明了在十年之內,凡是他名下徒子徒孫,用此法者都必須將診費的一半上繳給薛瑾安。

    古代的酒精度數太低,比起滅菌殺毒來說,物理降溫確實是更有效好用,當時三皇子沒被毒感染,真要說起來酒精的效果其實很有限,有限到都可能視作安慰劑了,還是三皇子自己的免疫系統夠強,愣是沒讓他有事兒。

    薛瑾安當時收了銀錢當啟迪靈感的費用,把契書推拒了回去。

    酒精消毒法雖然是他在這個世界先用的,但并不是他創造的,版權費可輪不到他一個宣傳平臺來收,再說了有小X老師這個黑心資本家在,他根本就不缺錢,沒必要沾染這些因果,就當是攢功德了。

    薛瑾安肯定了方法管用,沒有說什么喪氣話,寬了蘇嬤嬤的心。

    蘇嬤嬤笑著打趣道,“若是真的,你這就是救了他兩條命了,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叫他同你投生成了兄弟,他得好好謝謝你。”

    “光謝謝怕是不夠,要不我給你磕一個吧。”氣若游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五皇子竟然真的睜開了眼。

    五皇子高燒燒的全身數據都不穩,就算是醒來也沒有回歸到正常水平,不怪薛瑾安沒有注意。

    “呀!福大命大!福大命大!”蘇嬤嬤驚喜不已,趕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滾燙一片,又端了水喂給他喝,將他扶坐起來。

    薛瑾安看他醒了,轉身就想走,卻被五皇子喊住,“按照你的性格,你應該把我直接丟在地道里的,為什么救我?”

    “你給了我情報,我救你一命,兩清了。”薛瑾安做事向來講究公平,他轉頭平靜地詢問,“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咳咳,你這么著急做什么,我都告訴了你這么多秘密,難道還不值得你為我耽誤時間?說好的公平呢?”五皇子習慣性的開始陰陽怪氣。

    薛瑾安認真說道,“省著點力氣用來恢復吧,十天之后那你必須能下地,不然還得用輪椅把你運下去。”

    五皇子一愣:“什么?你要把我運到哪里去?”

    “我答應了帶你去看真相。”薛瑾安理所當然地說道。

    五皇子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原本就熱的身體好像燒得更厲害了,燒得他耳朵嗡嗡的,腦袋懵懵的,眼睛都在發熱,燙紅了一片。

    “哈,蠢不蠢啊你,帶著我這么一個拖累下去,會死的!”五皇子偏過頭去,不讓人看到他眼睛里蜂擁而上的藏不住的情緒,嗤笑著說,“而且那都是燒糊涂了說的話,哄哄我就行了,當得什么真?不都說了我是呂布?是二五仔?是真沒被我坑過,不知道怕是吧?”

    “我親娘都不拿我當回事兒,你答應什么……早晚被騙得傾家蕩產!”五皇子最后一句刻意加大了聲音,藏不住的色厲內荏。

    五皇子不記得自己求過蕭姝多少次“不喝藥好不好”,小時候蕭姝還會哄兩句,假裝答應騙他喝藥,后來次數多了不管用了,蕭姝就開始強行給他灌,說他不怪連喝藥后的蜜餞都扣下了……再后來,他逐漸學會了主動喝藥,學會了陽奉陰違,學會了很多氣死蕭姝的話語和手段。

    撒謊、挑撥離間、陰陽怪氣……像是四處噴灑毒液的章魚,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挺討厭的,逐漸喪失了說話的欲望,將說話真的當成了一個武器。

    這是多久了,竟然真的有人將他的話當真,給了回應,并且要為他實現。

    五皇子有些無所適從,還有些不敢置信,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好蠢,薛瑾安真的太蠢了,于是他忍不住罵了。

    薛瑾安雖然不知道他抽得什么瘋,但還是很尊重傷病患者,事事有回應道:“我只負責帶你去,不會給你錢的,一文錢也不會給。”

    五皇子:“……”

    五皇子呲溜一下滑躺床上,被子一扯一蓋把臉直接埋里面了,悶聲悶氣道,“誰要你的破錢,走走走,趕緊走,別把我氣死了。”

    薛瑾安走了,蘇嬤嬤含笑拍了拍他的被子也走了,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將靜謐的空間留給了五皇子。

    “兄友弟恭,你們關系真好。”蘇嬤嬤欣慰道。

    聽著門內傳來壓抑的抽噎的薛瑾安:“?”

    原來和五皇子打好關系就是將他氣哭嗎?手機不理解,但手機尊重。

    那天之后五皇子對待薛瑾安總是很別扭,他說話自帶陰陽怪氣,什么難聽撿什么說,薛瑾安已經習慣了并不當一回事兒,然而五皇子卻反而會露出厭惡的表情,然后偏過頭跟他說,“我瞎說的,你隨便聽聽,別往心里去。”

    “?”直接將他陰陽怪氣部分當垃圾數據放小火箭了的薛瑾安露出疑惑的表情。

    聽說皇帝不給封太子,五皇子直說“豈有此理”,氣得到處找能砸人的東西,大有要給皇帝來一下的意思。

    蘇嬤嬤將房間收拾的很干凈,五皇子四肢伸展范圍之內只有自己喝藥的碗,忍不住咋舌:“嘖。”

    五皇子最后只能用淬了毒的嘴嘴皇帝:“老東西可真能裝,說得他自己上位之前就有什么賢名一樣,先帝才死多少年,老祖宗還在這呢,誰不知道誰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搞個征兵改革把國庫十年積蓄都掏空的人是你薛瑾安呢!能力不行德行道欠,王八在上面都比他強,至少王八只殼硬,不嘴硬。”

    “……這年頭,腎虛都影響腦子了,啟元帝死了五十多年都比他強。”五皇子張嘴叭叭的,也是氣得狠了,什么都敢往外說,嚇得本來嘴角上翹的蘇嬤嬤連忙“誒誒”的捂住了他的嘴。

    另一個八皇子的激動比五皇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八皇子都是背著人的,除了九皇子外沒人看見。

    莊妃躲進慈寧宮是接了四公主一起的,至于九皇子,自從搬去皇子所之后,兩人就沒見過面了,九皇子恨莊妃都來不及,自然不會去重華宮給她請安,而莊妃也就是派了幾個嬤嬤宮女看著他,不讓他出去惹事。

    時間日久,莊妃本來就對九皇子不怎么上心,看管的人自然也就松懈下來,九皇子還是有幾分小聰明在的,趁機拿錢收買了他們,得到了自己。

    而他得到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對抗七皇子和三皇子的同盟——當年年節宮宴上的事情,他一直都記恨著。

    然而九皇子運氣著實不怎么樣,他出來的時候大皇子二皇子斗得正歡,他率先想要找的是大皇子,覺得同時一年宮宴出事,薛瑾安又和三皇子走得近,大皇子肯定不待見他。

    九皇子沒想到,大皇子不僅不待見薛瑾安,也不待見自己,大皇子當天笑著端茶送客,第二天他就再也進不去大皇子府了,還好大皇子早早遭了報應,沒多久就倒了臺,在大皇子死后,他還特意紆尊降貴去了刑部陳尸之處欣賞了一下大皇子的焦尸,也算是消解了他幾分心頭之恨。

    之后九皇子又找二皇子,只是二皇子心高氣傲,并不將薛瑾安放在眼里……最后,九皇子發現了八皇子,就在長公主府的宴會上。

    八皇子覬覦著三皇子的勢力,他是最想三皇子倒霉的那個,同時,八皇子對七皇子那種微妙的敵視、害怕、厭惡……全都被九皇子看在眼中。

    九皇子自此纏上了八皇子,一個勁兒的跟他說薛瑾安的壞話,八皇子每次都斥責“莫要胡說”,卻從來沒有真正制止過他的行為。

    八皇子因為七皇子是十全公子的事情發瘋,將自己寫過的所有字都撕碎燒毀。

    九皇子適時開口,“兄弟這么多,憑什么是薛瑾安?父皇向來偏心于他,沒想到竟然連十全公子的名聲都能加注在他身上……我也就罷了,我年紀小,于那個位置沒有緣分,只是可惜了其他幾個哥哥,再強的能力也比不過出身。”

    “誰叫他是珍妃的兒子呢。”九皇子說著嗤笑了一聲。

    火光映在八皇子臉上,放肆的伸展跳躍著讓他面無表情的臉看著帶上了幾分扭曲,他微微抬起眸子,火焰在眼底明明滅滅,“你覺得十全公子不是小七?”

    “他年紀才多大?而且他連一次上書房都沒去過,哪有那種能耐?”九皇子說道,“真要說起來,我覺得八哥你更有十全公子的幾分底蘊——哎,八哥,該不會你真的就是十全公子吧?”

    “可惜,我不是。”八皇子扯了扯嘴角,語氣冷冷說道。

    “八哥,是不是不重要,大家以為你是,你就是。”九皇子笑著,意味深長地說道。

    八皇子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九皇子湊近了一些:“八哥,實不相瞞,我今日過來其實是來牽橋搭線的。”

    “給誰?二哥嗎?”八皇子是知道九皇子曾經找過二皇子的,他冷嘲道,“二哥已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要做什么?托我在他死后燒紙嗎?”

    “說不準明年的今日,是你我去給薛瑾安燒紙呢?”九皇子看著八皇子霍然抬起的眼,輕笑了一聲。

    八皇子根本不信,他不相信二皇子有這個腦子,毫不客氣地道:“薛瑾安文武雙全算無遺策,二哥一朝不保夕的階下囚想要對付他?若是有長姐在,我倒是信他兩分。”

    “二哥不行,但八哥你可以啊,八哥手底下可還有那些西南軍可以用。薛瑯寰就是個瘸了腿的廢物,拿什么跟你比?七哥可以,八哥也可以。”九皇子抬手擋住嘴巴,湊在八皇子耳邊小聲說道,“二哥只是一個擋箭牌罷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事成之后再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他身上,你我豈不高枕無憂?”

    “你想要做什么?”八皇子敏銳地察覺到這不是小事,再次詢問。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二哥想做什么。”九皇子手掌在脖子前一劃,“祭天大典在即,路經險地山石崩摧,父皇與太子命喪當場,八皇子誅殺逆賊為其報仇,雖然悲痛欲絕,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遂黃袍加身,祭祀天地祖宗,竟得現奇觀,原是天降人皇,紫薇歸位,自此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八皇子笑了一下,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間的心動,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瞬間而已。

    他是討厭七皇子,甚至對他生出了仇恨的心思,可是還沒有到絕路,他他還有西南軍,只要三皇子一直是殘疾,西南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何必要趟這趟渾水?

    和蠢貨合作,只有死路一條。

    *

    “主子,您看看這個。”正在收整匯總今日消息的福祿匆匆跑出來,手里拿著一張有特殊花押的字條。

    薛瑾安一看就知道,這是九添一傳來的消息。按理說能讓福祿這么急匆匆跑來的消息,該是比較重要的,但看福祿這隱隱憋不住,想笑又覺得荒唐的表情,看起來更像是看了個笑話。

    薛瑾安打開紙條一看,發現真的是個笑話:二皇子想要造反,派手底下的人在九添一共商大計,其中還有戎狄人。

    ——還是在大廳,那些個戎狄人沒有九添一的會員,還是二皇子的人出的,給九添一添了幾萬兩的業績,又叫伙計跑腿買了一堆吃食,邊吃得嘴角流油邊打牌邊談。

    當然,之所以在大廳也是因為七皇子是十全公子的事兒曝光了出去,京城還記得當年七皇子震懾出言不遜的戎狄使臣的事跡的人,紛紛跑來打卡,還有嗅到了商機的商人、知道七皇子曾問倒滿朝文武的國子監學生……總之,九添一是滿滿當當,包廂根本不夠用,大廳都跟下餃子一樣。

    至于那些戎狄人,是當初葛爾丹被扣在京城時,汗王派來的人,大部分都回去了,但還有小部分留在京城探聽情報,他們平日里都藏得很隱秘,借面孔便利時常扮作西域的商人混在人堆里,二皇子的人能聯系上他們倒確實叫人意外。

    總之,他們這群人就在大廳里聊完了一整個計劃,都不用特意探聽,店里內功比較好的小二們都張著耳朵聽得清清楚楚,最后這信息的業績是記在那個幫忙跑腿買了一桌子吃食的小二身上,實在是為這條消息出力的,真的只有他一個,大家實在不好意思搶功。

    當然,那戎狄探子還是有點水準的,還是質疑過在大庭廣眾之下談這么機密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二皇子的人道,“大隱隱于市懂不懂?誰能想到我們會在這里談這些?就算真的聽到了誰又會當真?”

    戎狄探子們:“……還是找個包廂吧,這里是你們七皇子的地盤,他……”

    “就是因為是他的地盤我們才定在這里,到時候出了事,兇手就是他,明白嗎?”二皇子的人覺得自己的想法甚妙,忍不住神氣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若隱若現在他身上逡巡的視線。

    “還是找個包廂吧。”戎狄探子們對薛瑾安有點陰影,沒辦法這么云淡風輕,堅持道。

    二皇子的人不耐煩了,“要有包廂我還在這里?你們的會員錢都是我出的,再廢話還我,一人一萬!”

    每天就靠著裝西域商人倒賣商品養活自己的戎狄探子們閉嘴了。

    就這樣,二皇子要造反的消息除了天知地知外,還有九添一一整個樓的人都知道了。

    對此,福祿表示:“不愧是二皇子的手下。”

    福祿以為他對二皇子及他手下的人做出的計劃有多錯漏百出已經足夠了解了,事實證明他還是了解的不夠。

    因為當天晚上,夕云來了昭陽宮,長公主那邊都知道二皇子要造反了。

    二皇子的人花大價錢發布江湖集結令,以高額的獎勵集結了一群烏合之眾,加上二皇子府的仆人家丁私兵共計四百七十三人,然后斥巨資帶他們去工部旗下的鐵匠鋪挑兵器,把京城幾個市場的馬匹全都買空了,還讓二皇子府旁邊一整條街的婦女小媳婦兒們編織藤甲。

    要不是長公主的人遮掩了一下,別說長公主知道了,京兆尹都得出動,實現“計劃是早上定的,人是晌午甚的,晚上順便砍了個頭”指標,破最快辦案記錄。

    福祿抽了抽嘴角:“這什么草臺班子,太兒戲了吧!”

    崔醉也聽得很無語,不過他的重點在:“長公主不是同二皇子鬧得不可開交,怎么還替他遮掩?”

    “畢竟他們一母同胞,二皇子造反,她也會受到牽連。”靈芝這點還是看得挺明白的,她皺了皺眉道,“殿下您同長公主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這事兒牽扯甚大,還是不要沾手的好。”

    薛瑾安搖了搖頭。

    壽全以為他是想賣長公主一個面子,連忙開口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殿下說過這天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薛瑾安道,“長公主將消息告訴我,不是想讓我阻止,而是告訴我這是一個機會。”

    是他再探未央宮的機會。

    二皇子這個玩笑一般的造反不僅要成功,還要大成特成。

    不過這件事成功可以,卻需要解決一個麻煩,戎狄人。那幾個戎狄探子不足為懼,但他們背后的是戎狄可汗,他們搭上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件事很有可能戎狄那邊已經知道的。

    戎狄可汗入主中原之心不死,戎狄可汗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會趁機侵擾邊關,得將那邊拖住。

    到了動用葛爾丹這顆釘子的時候。

    薛瑾安打開灰信頁面給赫連城和陸秉燭分別發送信息,讓赫連城集結兵馬做對抗演練,動靜隱秘的同時又要顯得聲勢浩大,陸秉燭那邊會讓葛爾丹告訴戎狄可汗西北軍準備攻打戎狄了。

    戎狄所有人都將葛爾丹視作大啟走狗,越是這樣葛爾丹傳出來的消息也就會越讓人信服,只要葛爾丹表現出的對可汗之位的貪婪覬覦之心足夠強烈,戎狄可汗和相國必勒格會相信他的。

    他們的目光便會從侵犯邊關移到對抗西北軍上,好不容易料敵先機一次,他們一定不會放棄這個踩著赫連城尸骨壯大戎狄聲威的機會,就算戎狄可汗有疑慮,相國必勒格也會全力說服他的。

    必勒格和大啟之間橫著翁天信的死,必勒格對大啟的恨意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烈,翁天信的死不僅代表著他失去了一個孫子,也代表著他對戎狄的治國計劃徹底崩塌,他幾十年的心血全部都化作烏有。

    他已經老了,他沒有時間再培養一個翁天信,也沒有時間等待下一個對大啟復仇的機會。

    所以即便冥冥之中感覺到其中或許有詐,必勒格都不會放下發令的旗幟。

    薛瑾安會讓赫連城控制戰爭的節奏,最開始最好是先小輸一場,給戎狄可汗和必勒格一點希望,然后大輸一場,讓他們徹底瘋狂,再大捷,用失敗讓他們冷靜,讓他們變得重新回歸謹慎。

    然而這時候,赫連城就該釜底抽薪,帶著主力隊伍突擊南疆,將南疆控制起來,就算不能打入南疆都城,也要控制關口不讓任何人或者消息從里面飛出來。

    至于戎狄嘛,相信一直圍觀的伊琳娜會知道該怎么做的。

    薛瑾安作為甲方將自己的要求發給了兩人,并且給定了期限。

    給赫連城的期限是十天,這十天不管怎么打,反正必須在牽制戎狄的同時達成圍困南疆的任務。

    “崔醉,你今夜收拾行囊出發去祁州,赫連城會用到你。”薛瑾安這個好心的甲方還是給赫連城降低了一點難度。

    崔醉沒有領兵作戰的經驗,赫連城不會放心將主力軍交給他帶,但唱唱空城計還是可以的。

    而薛瑾安給陸秉燭的期限則是今晚,一晚上的時間讓葛爾丹取信戎狄可汗和必勒格,然后在祭天大典前趕回來。

    八千人馬,密道和未央宮塞不下,薛瑾安解決這里的,陸秉燭要帶著玄十一他們去找剩下的被藏起來的那些,將皇帝的這支力量完全剪除。

    當然,蠱人依靠蠻力殺的話遲早會累死,但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就連手機都會有弱點,薛瑾安不覺得會真的存在完全脫離五行相克的東西。

    而有關蠱的事情,自然得找便宜舅舅周玉樹。

    兩人在九添一見面,薛瑾安開門見山:“蠱人怎么殺?”

    “蠱人?怎么還會有這種東西?”周玉樹的反應出奇得大,他震驚過來是憤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好啊,感情全都是騙我的,虧我信了他!”

    薛瑾安一聽就知道跟張景華有關,“你和張景華有過什么約定?”

    “沒有。”周玉樹抓了抓頭發,看起來有些暴躁,顯然對蠱人之事很是抵觸,“你見過常夏,應當知道他手中的離魂蠱吧?”

    “知道。”薛瑾安點頭。

    周玉樹皺眉說道,“那個離魂蠱準確來說,是我和張景華一起研究出來的。”

    周玉樹一開始制蠱其實是無意的,他養了一種毒蟲就喜歡吃毒物,周玉樹就喂給它,喂著喂著就喂成了蠱,屬實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不過周玉樹雖然會制蠱,但并不怎么喜歡制,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養蟲上,任何稀奇古怪的蟲子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被養活,因此還小范圍傳出了些名聲,稱他是什么蟲王。

    “當年張景華入滇就是為了尋找制作長命蠱的蟲子,那種蟲子非常稀有,只有滇州的玉龍雪山有,它們的卵是白色的,和雪地融為一體,會吸取周圍的所有養分供給自己,三年才能成熟破繭,然后三天完成□□產卵死亡。長命蠱的子蠱用卵催熟就可以,但母蠱卻必須是一只成熟且沒有□□產卵的蟲,他在滇州耗費了兩年終于抓到那么一只,據說差點就□□了。”

    張景華以為沒□□蟲子就算是保住了,卻沒想到蟲子竟然還會抑郁,落到他手里之后就開始奄奄一息,喂什么都不吃,離死亡只差一點,他沒了辦法,只能找人來治,結果就找到了周玉樹。

    張景華是個性格也古怪乖僻的人,求人就是給周玉樹下毒,不救救讓他跟著一起死的那種,少年的周玉樹身體孱弱卻是個硬骨頭,兩人自然鬧得不太愉快。

    最后周玉樹聽說這蟲子的稀有程度,又看確實是從來沒見過的,到底不忍看到蟲死出了手,要說救蟲之法也很簡單,就是望梅止渴。

    這蟲想要□□就給它找個對象,然后吊著讓它看得見吃不著就行,等熬過了□□期就好了。畢竟蟲子又沒腦子,一切行為都是本能作祟。

    張景華治好了蟲就立刻開始治蠱,之前說過養蠱是很耗時間和精力的,張景華可不想蠱沒養成這蟲又開始自怨自艾,就留在了周玉樹養蟲的地方,周玉樹偶爾也會幫他治療其他蟲子。

    張景華便發現周玉樹在養蟲方面的天賦是真的高,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蟲子的需求,張景華的蠱蟲都被它養得白白胖胖,毒性增強不說,其中還出了一個蠱王。

    張景華知道他會制蠱卻一心養蟲后,很生氣,然后給薛瑾安養得所有蟲都偷偷投喂毒物,搞得它們往蠱蟲方面變異,氣得周玉樹掏出自己的蠱要教育他,兩人就這樣斗起了蠱,周玉樹雖然沒有張景華這么多經驗,但他天賦著實出眾,每一次交手都能從張景華這些學到東西,制蠱之術一日千里。

    后來兩人斗著斗著也有了感情,成了忘年交,開始一起研究蠱蟲,張景華還出手為周玉樹治療,有效的改善了他的身體,讓他的習武進程加快了不少,本來以他的身體狀況,他這輩子都只能是個三流,但身體改善之后,他只要努力就還是有成為一流高手的希望的。

    那個離魂蠱,就是周玉樹在張景華的指點下做出來的,用的正是那只玉龍雪山稀有蟲——當然是后來周玉樹自己抓的。

    他在雪山趴了三天三夜,人差點都凍沒了,眼睛也快看瞎了,才找到一個蟲卵,運氣好還是即將破殼的,就被制成了離魂蠱。

    但當周玉樹發現離魂蠱需要吞吃人類的心臟汲取養分才能真正成熟的時候,他放棄了繼續制作,并且將蠱密封進竹筒里,不打算讓它再重見天日。

    張景華對此很生氣,說:“離魂蠱若是制作成功,那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好東西,別人求都求不來,你卻竟然不要?”

    周玉樹并不贊同這說法,冷哼道:“以命換命算什么救人?想要用此法者必然心術不正,心術不正者就該死。”

    “這世上總有凄苦之人需要它救命。”張景華說道。

    周玉樹問道:“他是好人嗎?”

    張景華道:“從未害過任何一人,只是命運多舛,天意弄人。這樣的人該不該活?”

    周玉樹脫口而出道:“若如你所說他真的是個好人,那他一定會很難過,就算救了回來也活不下去,一個人想死的時候,神仙也攔不住。”

    “‘命運無常人有常,一個人存在過的意義不是生命的長短,而在于生命的意義。他開心過,快樂過,他的人生也就圓滿了,你非要再往上添一筆,那是畫蛇添足。你作為他生命的旁觀者,唯一能做的事情是為他祈福。’我當時這么跟他說。”周玉樹嘆了口氣,“現在想來張景華說的人該是慧貴妃。”

    薛瑾安點頭表示認同。

    張景華似乎被周玉樹的那番話說得有些動容,他雖然沒有放棄要用蠱救慧貴妃一事,但卻在離開的時候答應周玉樹,會讓這個世界再也沒有蠱人存在。

    “就當是……為她祈福。”張景華這般說。

    之后周玉樹確實沒再聽過蠱人作亂的事情,江湖上的蠱師們也都低調了很多。

    “我以為他是真的有向善的意思,還欣慰過。”周玉樹錘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齒道,“卻原來私底下做的更猖狂了,八千……蠱人盛行的那些年,加起來也不過百位數!”

    薛瑾安還是為張景華證明了一下:“養蠱人的不是張景華是皇帝。”

    周玉樹恍然大悟:“江湖傳聞張景華收了一個弟子,還說后來將他逐出師門了,但一直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都以為是假的,難道皇帝就是?”

    “不是,堂堂一個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學這邪術做什么?”周玉樹很是不解。

    “不要試圖去揣測別人的想法,尤其是壞人。”薛瑾安表示,他到現在都不是很能搞懂人類,每個人類的邏輯思維能力都是不同的,人腦子偶爾還會突然抽瘋崩壞,所以不需要理解,尊重他們的想法就對了。

    周玉樹想想楚文琬、蕭姝及諸位皇子……沉默地拍了拍薛瑾安的手臂:“在一堆非人哉之間生活,辛苦你了。”

    真正非人哉的薛瑾安:“。”

    等等,長命蠱?

    張景華入京城尋女,結果慧貴妃病重無藥可醫,唯有傳說中的可活死人肉白骨的治療圣藥長命蠱可以救,此后張景華就一直在研究此蠱,這也是他最值錢的東西。

    而離魂蠱所用的蠱蟲和長命蠱一致,張景華也參與了研究,很有可能離魂蠱就是長命蠱的一個分支,又或者說不完全版的長命蠱。離魂蠱有以命換命的特點,這是從玉龍雪山蟲自帶的特性,那么長命蠱也有如此特性的可能性很高。

    薛瑾安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又或者他將原著太當一回事了。

    原著中皇帝年老之后有了很多老年掌權者得的毛病,昏庸、敏感、暴躁等等,唯獨不追求長生不吃丹藥,那么有沒有可能皇帝不追求不是不想,而是他清楚地知道世上沒有長生,又或者他得到了所謂的長生?

    長命蠱被冠以這樣的名字,真的只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嗎?如果皇帝從張景華身上得到了長命蠱,那么他會不會為了飼養長命蠱為自己續命而故意制造沖突和爭端?

    薛玦、璋太子、二公主……薛瑾安不由開始盤算起來,自皇帝登基后,莫名其妙死了多少人,由此生出更大膽的猜測。

    若是續命的猜測屬實,那么長命蠱續命必然還有其他的條件,比如說必須有親緣關系,且血脈越近越能夠達成效果。

    這樣一來,原著中真正將原主折磨致死的,很有可能是皇帝。畢竟原主能出現在未央宮,就代表著他的解密已經走到了最后一步。

    回歸到現在,皇帝的下一個目標是誰?二皇子?

    薛瑾安不由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周玉樹詢問。

    “沒什么,只是覺得人類私欲真可怕。”薛瑾安沒有多解釋,將問題回歸最初,“怎么解決蠱人?”

    “蠱人無解,只能殺。”周玉樹想了想,思索道,“不過蠱人從本質上來說也是蠱,如果有蠱王級別的蠱是可以壓制的。”

    “我養蠱不為殺人,也并不喜歡殺傷力太大的蠱,更注重其趣味,養過的唯一一只能成蠱王的蠱,就只有離魂蠱。”周玉樹不禁揉了揉眉心,“若是早知道有能用到離魂蠱的一天,我就帶在身邊了,正好拿楚家人喂。”

    “離魂蠱已經成熟了,用赫連庸喂的。”薛瑾安沒想到解決方法竟然就是離魂蠱,他立刻就給陸秉燭發了消息,讓他回來之前去一趟西北軍找常大夫拿蠱。

    周玉樹一驚,“難道之前西北軍動亂是——赫連庸那蠢貨,得虧離魂蠱反噬的是他自己,要是寄生在別人身上,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離魂蠱畢竟是周玉樹研制的,要是真的害了無辜性命,他只怕是這輩子都不安生。

    “除了蠱王還有別的可以壓制蠱人嗎?至少能制造一定的空擋。”八千蠱人肯定不可能放在一處,勢必要兵分兩路或多路。

    “這,我倒是可以試試仿制蠱鈴,但每一個蠱師的蠱鈴都不一樣,我不確定能不能奏效……”周玉樹很是猶豫,“而且時間上不一定來得及。”

    “沒關系,就算能鎮住一個也是有用的。”薛瑾安靈光一閃問道,“如果我給你蠱鈴的切實數據呢?”

    “可以做!”周玉樹點頭答應。

    “好。”薛瑾安立刻倒出皇帝蠱鈴的相關數據,至于數據從哪里來,這不是有小X老師嘛!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晚上,薛瑾安收到陸秉燭任務完成的消息。

    兩日后,戎狄突襲西北軍小勝。

    又一日,戎狄火燒西北軍營寨,卻敵百余里,收復一座城池。

    當夜,崔醉八百里加急換了三匹馬終于抵達西北軍駐地,赫連城立刻調兵夜襲戎狄,雙方交戰三個日夜,連拔四座城池,西北軍駐扎于綠洲,劍鋒直指漠北王庭。

    赫連城調走主力軍向南疆快行軍,崔醉唱空城計卻并未固守,反而集齊兵力攻打王都,同時用烤肉吸引來在天空盤選的屬于伊琳娜的信使蒼鷹,傳信合作。

    伊琳娜帶領五萬兵馬而來,崔醉帶兵撤至安城,圍三缺一,戎狄可汗在汗太子葛爾丹的進言下棄城西逃,相國必勒格于城樓自刎,殉國。

    ……

    陸秉燭在崔醉唱空城計之前,就秘密回到了京城。

    薛瑾安在給陸秉燭的信里,特意提到了蘇嬤嬤為太皇太后擋刀受傷一事,陸秉燭歸心似箭,即便繞了遠路去了一趟西北軍,還是在三日之內趕了回來。

    陸秉燭這一路仗著內功高深,直接開輕功日夜兼程的趕路,速度竟然比騎馬還要快一些。

    陸秉燭回來之后就夜探了一次未央宮,他動作已經十分小心,避開了能觸發蠱鈴探知的所有角度——蠱鈴里放的是制作蠱人的蠱蟲,這些蠱蟲嗜人血人肉,一旦聞到新鮮生人的味道就會躁動,于是帶動鈴鐺震響,蠱人們就會被喚醒,皇帝放著母蠱的蠱鈴也會震動。

    陸秉燭特意找人弄了尸油抹在衣服上遮蓋活人的味道,屏住呼吸動作很小心的潛入,然而他還是沒能進入到大殿之中,只是將殿門推來小縫瞧了一眼,就立刻全都關上了。

    只因月光一照,照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絲線,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而數不清的黑袍人正無聲無息地躺在這張蛛網上。

    “看來正門進不去,只能走地下。”五皇子咳嗽了一聲,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畫了個簡單的路線圖,詳細介紹了一下從乾元宮走的路線,“不過這只是理論,具體如何還需要下去了才知道。”

    陸秉燭探未央宮失敗,那就只剩下找皇帝藏起來的那七千多死士了——陸秉燭雖然沒能成功進去,但是把未央宮死士的人數還是數清楚了,再加上五皇子在地下看到的,薛瑾安進行補充,確定一共有六百左右的人。

    然而陸秉燭帶著奉衣處的探子翻遍了整個京城,竟然沒能確定皇帝將這七千多人到底藏在哪里,只有幾個懷疑目標,一個是京城附近的山,一個是皇帝名下最大的那座皇莊,還有一個便是御林軍軍營。

    按理說最適合藏人的其實是御林軍,畢竟御林軍人數眾多,藏八千人并不明顯,但這八千人并不是正常的士兵,他們若是在軍營出沒定然會顯眼。

    更別說薛瑾安現在就掌管了御林軍兩千余人,若是御林軍軍營有什么異常,他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是以,這個可能性很小。

    京城附近的山的話,最出名的就是萬福寺坐落的那座山,山勢連綿樹林茂盛,少有人煙,倒是很適合藏人,而且深山老林草多,喂馬不需要操心。但有一點,深山老林溫度低,是蠱人不喜歡的環境,常年待在這地方,蠱人身體會發霉不說,蠱蟲反應也會變得遲緩。

    皇莊則是陸秉燭查到,每次德妃養的馬最終都是從宮里運進了這里,進來之后沒有人見運出去過,而且這里常年四季都有馬鳴聲,很是微妙。陸秉燭潛進去看過,馬很多,卻連半個黑袍人都沒有。

    “無妨,二皇子造反的消息會在祭天大典隊伍啟程的時候透露給皇帝,皇帝一定會帶上一部分死士來保護自己的。”薛瑾安道,“屆時必然有動靜。”

    皇帝知道這件事的動靜很大,竟然是直接下令要把二皇子的死期提前,直接在祭天大典上砍頭,當做祭品祭奠天地祖宗。

    很快便到了祭天大典前夕,陸秉燭優先選擇了蹲皇莊,一直到皇帝的車架離開京城,都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看來是在山上。”陸秉燭立刻帶著人朝著山上趕去,每個人手里都拿出一兜子竹筒,里面一半竹筒裝的是生石灰,一半裝的是硝石。

    山上潮濕,生石灰遇水會發熱,而硝石遇水會降溫,蠱蟲在低溫和高溫環境中都會出現問題,當然,這不是陸秉燭要的效果。

    除了這些竹筒之外,他手里還有能夠引起蠱蟲暴動的藥,他會利用這個藥溜這個蠱人,讓他們進入到選好的潭水里,然后先丟熱竹筒,讓他們發熱,再丟冷竹筒,重復幾次冷熱交替,直接讓他們的宿體崩潰。

    也就陸秉燭這內力能這樣做了,尋常人根本溜不了這些蠱人。

    順便一提,以上的東西全是周玉樹準備的,自從知道薛瑾安還要下那個危險地洞之后,周玉樹就一直在研制抑制蠱蟲的藥,就生怕離魂蠱不起效。

    畢竟再是蠱王,離魂蠱也只有一個,而這些蠱人有那么多,說不準會不會失靈,到時候正要蠱蠱相爭,離魂蠱也只有一張嘴,一次只能吃一只蠱蟲。

    薛瑾安本來是想把離魂蠱給陸秉燭的,但陸秉燭直言,蠱蟲壓制這東西有一定的距離壓制,山洞那種狹窄逼仄的地方才最適合用……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只是適合大范圍作戰的蠱鈴還在加急制作中,周玉樹邊打哈欠邊趕工,二皇子造反的動靜都沒能讓他抬一下頭。

    *

    薛瑾安作為祭天大典的主角之一,自然是要跟著車隊一起走的,行至峽谷,忽而落石滾滾,喊殺聲震天。

    二皇子的囚車被砍開,二皇子從里面出來被屬下披上了黃袍,他臉上笑容猖狂又得意:“父皇,你沒想到還有這一天吧?哈哈哈哈!”

    右都御史斥責道,“逆賊,休得猖狂!弒父殺妹,枉為人也!來年史書上必遺臭萬年!”

    “嗟乎!老夫恥于爾等猢猻為武!”

    “連六歲的雙生妹妹都能下手殺害,簡直毫無人性可言,你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當皇帝!”

    “……”

    朝臣們紛紛附和,表情厭惡。

    “勝者為王敗者寇,史書那是由我這樣的勝利者才能書寫的!”二皇子半點悔過之心都沒有,他就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冷笑道,“殺五品以下官員者,賞金十兩;殺三品以下官員者,賞金百兩;殺內閣大臣者,賞金千兩;殺皇子宗室者,賞金萬兩;殺皇帝者,封國公!”

    他手中刀直指皇帝的腦袋,爆喝一聲:“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時之間反賊個個心情震蕩,附和的“殺”字幾乎要破胸而出,被利箭破空之聲打斷。

    “咻——”一只箭擦著二皇子的腦袋飛射而去,嚇得他渾身一抖,刀都差點沒有握穩,抬頭一看就見三皇子高坐馬背之上,拿弓的手還保持著射擊的動作,弓弦微微震動。

    “二哥,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三皇子咧嘴笑著,看起來比二皇子還要像個反派,他從箭筒里摸出一支箭再次搭在弓弦,“你說下一箭我該射哪里?”

    二皇子腦子里一瞬間閃現昔年三皇子將他堵得連門都出不了的一幕幕,他身體下意識瑟縮,反應過來惱羞成怒。

    “殺了他!殺了他!殺三皇子者,賜官一品!”二皇子破音大吼,動作十分利落的躲在了他人身后。

    二皇子手底下那群烏合之眾自然是有些怕的,但混在里面的戎狄人不怕,而打群架就是這樣,一旦一個人動了,其他人就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好!來得正好,本皇子正愁直接殺了你太輕易了,難消我心頭之恨!威虎營,隨我殺敵!”三皇子將弓箭反背,抽出馬刀雙腿夾緊馬腹竟然就這么直接沖進了敵人堆里,殺得那叫一個悍勇無畏虎虎生威!

    “是!”所有西南軍將領身體快于意識,直接沖出了人群。

    八皇子臉色極為難看。

    薛瑾安撩開車簾使了個眼色,他手底下的御林軍立刻也跟著沖出去。

    而薛瑾安自己則趁亂悄悄離開了馬車,找到早就藏好的馬,朝著皇宮急速回奔。

    薛瑾安到廢宮的時候,五皇子早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他背著薛瑾安的布包乖巧站在那里,如果忽略掉他頭上身上奇怪的粉末的話,看著像是來春游的。

    “能掩蓋活人氣息的東西,放心吧,不是尸油。”五皇子將一個小瓶子丟過去,“從頭到腳都抹上,腳底也不能放過。”

    薛瑾安半句廢話也沒的照做,掏出火折子言簡意賅道,“走。”

    五皇子卻反而躊躇了,“等等,你真的要帶我去?我現在沒有內力,身體也脆得很,能走路已經是極限,我……”

    “來都來了,走!”薛瑾安直接拽著五皇子的衣領就大步流星往里走去。

    進去之后,兩人第一時間就屏住了呼吸,貼在石壁上降低體溫,兩人小心地往前走,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五皇子拉了薛瑾安一下,隨后從包里掏出一瓶能吸引蠱蟲喜歡的粉,直接砸在了另一邊岔道里。

    兩人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躲進石壁縫隙里,屏住呼吸等待著,五皇子將事先準備好的裝了硝石的水握在掌心,冰涼的溫度讓他手指僵硬,他卻始終一動不動的貼在石壁上。

    他們這邊沒有看到人,但是另一邊岔道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這才悄摸離開繼續往前。

    每到一個需要選擇路的地方,五皇子就會這么做一次,將附近的黑袍人引到那邊去,不過也有失手的時候,要不是薛瑾安及時出手,五皇子臉就物理意義上的沒了。

    薛瑾安出手即是殺招,然后飛速打開安全防護系統,將病毒絞殺,蠱人直接腦死亡,身體軟倒,被薛瑾安接住小心放好,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兩人又走了一段之后,他們身上的藥粉逐漸失效,黑袍人頻頻躁動,已經在失控的邊緣。

    薛瑾安直接祭出了離魂蠱,蠱王的氣息一出,蠱人們的躁動明顯平復了,乖巧安靜地站在那里,像是睡著了一般無害。

    “以防萬一。”五皇子將低溫竹筒貼在自己臉上,努力控制著不讓聲音發抖,低聲說道。

    薛瑾安也正有此意,殺一個少一個,之后他們的壓力也會小很多,真失控的話,對付起來難度也低了。薛瑾安將他們身體的蠱蟲全部殺滅,送他們歸西。

    五皇子很相信薛瑾安的數據,他按照尸體數量算了算底下還剩下的人數,問薛瑾安,“要不要去未央宮那邊走一趟?要是能直接進去少走很多彎路。”

    乾元宮和未央宮是皇宮最大的兩所宮殿,底下密道四通八達的,要換路就要繞好長一段,耗費很多時間。

    “我會找地方躲起來,不拖你后腿。”五皇子說道。

    薛瑾安這次沒有拒絕。

    兩人到未央宮之前,五皇子再次如法炮制的用引沖劑吸引了幾只到另一邊去,五皇子在身上掛了四個冰竹筒,后背貼緊石壁藏好,緊緊咬著發顫的牙齒,撐著身上骨頭傳來的細微疼痛感,小心的呼吸著。

    薛瑾安用離魂蠱,很順利的進到未央宮下面,然而卻發現入口被填上了,薛瑾安粗略查看了一下填平的時間,是在先帝死了之后,只有可能是皇帝干的。

    薛瑾安算了一下地面高度以及宮殿的位置,判斷這里有一個密室空間。可惜不能用霹靂彈,這里離地面距離太近,一個霹靂彈可以砸開這個通道,同樣也有一半的可能砸塌里面的密室,地面的人也會察覺到異常。

    薛瑾安把蠱人都處理了,回頭去找五皇子,五皇子臉色已經發青,渾身都因為冷到顫抖,幾乎是從石壁上跌下來的,因為支撐太久,他的肌肉在痙攣。

    “我……撐不住了……”五皇子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態,連再貼著石壁躲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可這才剛開始,地下的蠱人解決的差不多了,可未央宮里還有一堆。

    藥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他們身上遮掩氣息的藥也徹底失靈了,他走不了了。

    “如果……不要帶我走了,讓我留在這里吧,這里是離真相最近的地方,”五皇子按著躊躇的手臂,用盡量輕松的語氣說,“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嘴上說著宿命,眼神卻滿是不甘,毫不令人意外的口是心非。

    “知道了。”薛瑾安收回視線,直接將離魂蠱塞他手中,一手拿刀,一手拿劍,語氣平靜地道,“殺進去就是。”

    五皇子一怔,表情似哭似笑地喃喃了一句,“我好像明白了。”

    我好像明白了為什么三哥那樣的人,會心甘情愿的成為你的擁躉。

    “嘖,薛瑾安,我真的很討厭你。”五皇子話是這么說,臉上卻咧開了開懷肆意的笑,眉眼輕松,沒有任何陰沉感,看起來就是一個唇紅齒白的鄰家少年郎,帶著飛揚的意氣和熱忱。

    很難想象,原著中蓋章的瘋癲五皇子竟然有這樣陽光灑脫的笑容。

    薛瑾安一瞬間有點想敲敲他的腦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壞了。

    “你五哥我今天當一回英雄,讓你踩著我的尸體爬上去。”五皇子說著,舉起離魂蠱大步流星地就沖著乾元宮的方面走。

    薛瑾安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打開音樂給他開了一個氣勢磅礴慷慨激昂的bgm,將聲音拉到了最大,讓即便沒有了內力的五皇子也能聽到。

    薛瑾安選得歌很有水平,大鼓的節奏卡住了五皇子的腳步,硬生生把五皇子卡在了原地。

    五皇子回頭,眼神帶著三分幽怨三分恨鐵不成鋼和四分兇狠:“……薛瑾安,把你的嘴巴給我閉上!”

    離魂蠱的壓制是有限的,又或者說,大自然界的法則是血腥而殘酷的,一只鬣狗不會招惹獅子,但一群鬣狗敢圍剿雄獅,蠱人是那群鬣狗,而離魂蠱就是那只雄獅。

    在離入口還有一米遠的時候,五皇子特意蹲下往外面看了看,隱隱能看到泛著寒光的絲線縱橫交錯如蛛絲,和躺在上面安睡的黑袍人。

    “我走了。”五皇子對薛瑾安做了個口型,深吸了一口氣,直接鉆了出去,無數道黑影遮天蔽日的兜頭罩下,愣是將白天遮得如同黑夜。

    即便早已經料到,他還是渾身僵硬了一瞬。

    “滾開!”薛瑾安的聲音從洞里悶悶傳來,五皇子下意識照做就地一滾,幾乎是一瞬間,大張的嘴巴擦著他的頭皮撲過,直接撞到從洞口穿刺而出的刀上,發出“噗呲”的穿透聲。

    薛瑾安掏出匕首狠狠扎如石壁頂上當做把手握住,整個身體騰空一蕩,借著慣性直接將堵在洞口的掙扎扭曲的蠱人踹飛出去,松開握住的匕首,整個人如魚一樣呲溜劃出。

    薛瑾安抽出袖中軟劍,一甩如同蛇一樣纏繞上蠱人的脖子。

    安全防護軟件開啟,刪除病毒。

    腳下還掙扎著要來咬他的蠱人沒了動靜,“碰”地砸在柱子上,如死尸一般一動不動。

    薛瑾安在快要撞到的時候就借著甩軟劍的力把自己拔了起來,往前沖了兩步,反手抽出插入蠱人嘴里的刀。

    【游戲切水果已更新完畢,是否打開?】

    薛瑾安點了是,法力從體內溢出,瞬間眼前的世界變成了一個純白空間,蠱人全都成了水果。

    十連刀爆炸獎勵,三十連刀降速獎勵,五十連刀獎勵一鍵清屏……

    【本局游戲結束,恭喜你成功通關!全部連刀,獲得分數翻倍獎勵,記錄已刷新!】

    薛瑾安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白色空間重新變回殿宇,但視野是紅色的,掌心也因為被太多血侵染,滑得有些握不住刀。

    再看看他的武器,蓮花劍斷了,刀卷了刃,軟劍被他當usb使得多了,直接彎成曲形,那薄薄的一片刃,竟然還有了豁口。

    薛瑾安手腕輕輕一震,它就直接斷成了兩截,“哐當”砸在地面上。

    五皇子看著眼前渾身浴血的人,第一次體會到何為膽寒的感覺,他咽了咽喉嚨,有些干澀地開口:“七弟,你還好嗎?”

    “嗯,沒事。”薛瑾安把手中的武器全丟了,按揉自己疲憊值到了頂峰的手臂肌肉,語氣和表情都十分平靜。

    五皇子都對他這沒有任何殺氣殺人的樣子習慣了,看他真的沒什么事,撇了撇嘴就進內殿找線索去了。

    他踏進去,不過兩秒鐘又后退著走出來,語氣奇怪的說,“線索找到了。”

    線索確實如莊妃所說的那般顯眼,只要長眼睛的就沒有注意不到的,因為整個內殿就是!

    地上、墻上、柱子上、桌子上……凡目之所及便都滿是字,密密麻麻的,能用刀刻的地方用刀刻,刀刻不了的地方用筆寫,顏料有朱砂、墨水乃至……血。

    難怪皇帝直接封禁了未央宮,這確實完全沒辦法藏住,但凡是個人就知道這有問題。

    “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若蜜多時……這些都是什么啊?!”五皇子覺得頭都大了,這么明顯的線索確實一眼就找到了,可是看來看去根本看不懂啊!

    “這是佛經。”薛瑾安一板一眼的回答,飛快地將這些佛經和數據里的都一一對應上。

    “我當然知道這是佛經,我的意思是,你看得懂她要表達什么意思嗎?”五皇子說道,“我先申明,我對佛經完全一竅不通,我是完全看不懂的。”

    薛瑾安倒是看得懂,甚至能看出來皇后是在用其中的字詞傳達密碼,只要通過對應的密碼本就可以翻譯,但問題在于,薛瑾安完全不知道密碼本是什么。

    “申請場外求助。”薛瑾安上次碰到佛經這種東西還是在楚文琬的佛堂里,當時是找的岑夫子的徒弟緣生,這次薛瑾安也沒有半點猶豫地將求助信息發送過去。

    不怪薛瑾安逮著一個人薅,實在是他的列表里就剩下這么一個懂佛經的了。

    道觀

    岑夫子忍無可忍地抬頭看向從早上開始就在面前打轉的徒弟,問道,“你沒事做嗎?”

    “有啊,師父我打掃衛生呢!”緣生嬉皮笑臉的展示手中的抹布。

    岑夫子氣得抬手給了他腦門一下,“你打掃衛生盡圍著我桌子擦了,我桌子腿都讓你擦得能映出為師的臉了!說,到底干什么來的?”

    “沒什么師父,我就是覺得……”緣生扭捏了一些,嘿笑著道,“我可能有機緣要來了,就在師父這張桌子上。”

    “機緣?”岑夫子揪住他耳朵,冷笑道,“來來來,機緣是吧?你要是沒從我這桌子上找到那破機緣,我今天就讓你圓寂!”

    緣生秒滑跪:“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師父,師父,老祖宗顯靈了!你看我就說有機緣吧!”

    只見桌子上空白紙張上憑空浮現字跡來,岑夫子驚奇地湊過去,心里嘀咕,“竟然還真讓這小子猜對了,難道真是有什么機緣?”

    緣生也嘿嘿笑著湊上來。

    師徒兩定睛一看,待看明白上面的都是什么后,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機緣?”岑夫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徒弟,手已經摸上了浮塵劍,“看來你對道法的不純之心已經被祖師爺看出來了,孽徒,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老祖宗害我!”緣生一把熊抱住岑夫子,吚吚嗚嗚道,“師父,雖然隔壁的晦明大師人真的很好,雖然隔壁的齋飯真的好吃,雖然隔壁香火是真的旺盛,雖然……但是,徒兒向道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吶師父!嗚哇哇哇師父哇哇——”

    岑夫子被他吵得耳朵疼,“行了,今日的事暫且作罷,你別號了,趕緊七殿下送這些來是做什么。”

    “破解暗語吧。”緣生脫口而出,他的眼睛如同得到了什么指引一樣,直接就看向了被設成暗語的字,“您看這個觀字就少了筆畫,但下一行的又沒有,還有……”

    岑夫子還沒看完,緣生就已經把一頁的暗語字報完了,他將所有字在心中翻譯成梵語,然后再翻譯成注音版本,按照缺失的筆畫找到其對應的音標,組合在一起得到新的梵語單詞再翻譯成漢字落于紙上。

    岑夫子完全沒看明白他寫的字是怎么得出來的,緣生已經精準的從里面扒拉出下一頁,哪怕兩頁紙上的是不同經文也沒出過錯,連猶豫都沒有,就好像自己曾研究了千百遍,早已經將內容爛熟于心了一樣。

    “你看過?”岑夫子問道。

    “沒有。”緣生否認。

    岑夫子半信半疑,“那你怎么對它們的順序了然于心一般?”

    “我明明沒拜入萬福寺,也對佛經倒背如流。師父你撿到我的時候我才七歲,我雖然沒有記憶,但我總不能七歲就都知道這些吧?我又不是七皇子。”緣生隨口說道,“或許我上輩子是什么佛門圣子吧。”

    岑夫子:“……那佛門完蛋了,難怪你這輩子投生到我這里,造孽造孽。”

    ……

    薛瑾安將所有佛經都發了過去,看著頁面里彈出系統提示文件已接收,并沒有關閉聊天框。

    按理來說,以人類的速度光是從中找暗語字句就要好一段時間了,再從中的規律對應上密碼本又要些時間,不會那么快就有答案才對,但薛瑾安就是莫名有一種直覺,不會有很長的時間。

    一刻鐘之后,薛瑾安收到了一封翻譯好的信,一封孝靜懿皇后鐘焉的絕筆信。

    信的內容佐證了薛瑾安的猜測,不過有幾點不同:其一,張景華并沒有收皇帝為徒,皇帝是偷學的;其二,慧貴妃是自殺;其三,皇帝要長命蠱不是為了長生,是因為他需要續命。

    慧貴妃當年確實成功生產,只是產后虛弱身體逐漸失去生機,先帝厭惡那個孩子也是真,之所以留了他一條命,就是想用兒子的命換慧貴妃的命,慧貴妃最終得知了此事,于是自殺身亡。

    值得一提的是,鐘焉在描寫這件事的時候一直用的皇帝的視角,寫完之后才提了一句,“他說得如同親眼所見,貴妃自絕而亡我是信的,可說他青青白白我卻是不敢信的”。

    也就是說鐘焉認為慧貴妃之死有皇帝在其中推波助瀾。薛瑾安在廢宮見過幽靈公主形態的慧貴妃,而從她的話也能判斷出,她哪怕是自盡,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自盡。

    而且先帝都就將孩子給調換了,不應該將長命蠱的真相告知慧貴妃才對,所以很有可能是被人告訴了她這件事,并且以此威脅了她一番,慧貴妃絕望之際只能一死了之。

    至于皇帝需要續命這件事,就跟他偷學張景華的蠱術說起。張景華此人,能在周玉樹表示不想學蠱之后,就把他的蟲子全都弄成蠱蟲,心性就可見一斑。

    張景華入宮的時候,皇帝年歲不大,沒有成年后的心機城府,偷學很容易被發現,張景華又不是什么好人,故意在他偷學的蠱術里動些手腳是很有可能的,而先帝即便是知道也不會管,只怕是吃了些苦頭。

    或許也正是因此,皇帝才會對慧貴妃出手以報復張景華和先帝。

    鐘焉信中說,皇帝最初只是對長命蠱好奇,并沒有非要覬覦長命蠱,直到他發現自己生不出一個健康的孩子,他才知道自己不正確的制蠱手段,讓他自己身體里積蓄了很多蠱毒,這些毒暫且還沒有危害到他的性命,但是對于嬰兒來說卻是致命的。

    這就是皇帝登基數年孩子一直站不住的緣故。

    皇帝嘗試了很多辦法解身體里的蠱毒,然而卻只能緩解一時,隨著他年歲長大,體內的蠱毒也在擴散,皇帝只能寄希望于張景華,答應了他很多條件,張景華不愧神醫之名,一出手就讓皇帝體內的蠱毒散了大半,他也終于有了一個健康的皇子,也就是薛璋。

    但張景華蠱毒存于體內多年,已經溶于血液,沒有辦法根治,想要活命就必須定期針灸+放血,等到放血也不管用的時候,就是毒入肺腑無藥可醫的時候了。

    皇帝自然不甘心,問他:“活死人肉白骨的長命蠱可不可以治?”

    張景華很明白的告訴他:“莫說我現在沒制出長命蠱,便是制出了也不可能是給你的。”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張景華去了滇州三年,在那里遇見了少年周玉樹。

    信中鐘焉是不知道張景華去滇州三年發生了什么,只說張景華回來的途中去了除南疆外的其他各大蠱師駐地,將所有存世的蠱人全部都殺了,并將有關蠱人的所有相關制作書籍都焚燒殆盡。不僅如此,張景華明明得到了制作長生蠱的蟲,卻竟然遲遲躊躇不前。

    皇帝原本打著等長命蠱制作出來再搶奪的主意,可現在眼看著進度停滯,不想再過提心吊膽的日子的他,偷走了一只子蠱卵,再一次偷師自制。

    彼時皇帝膝下只有一個孩子,這子蠱自然也就只能放在薛璋身上。

    薛璋死了,七竅流血心衰而亡。薛璋的死讓張景華知道了皇帝干的蠢事,而那是鐘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到張景華,聰明的她很快就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著手開始調查,那時她根本沒有懷疑皇帝,只覺得是張景華有問題,結果就查出這皇宮的地下竟然有密道,而且本該入土為安的慧貴妃竟然就長眠于未央宮的地下。

    鐘焉只覺毛骨悚然,第一時間就去找了皇帝說明情況,結果可想而知。

    在未央宮中“養病”的日子,鐘焉慢慢察覺到了很多真相,并驚悚的發現自己竟然再也沒見過張景華。

    到了那年冬日的時候,已經很久沒見過皇帝的鐘焉隱隱察覺到自己死期將至,她覺得自己一定要留下點什么,于是便有了這滿殿佛經,經文中藏著她燃燒自我的絢麗燦爛。

    之后的事情薛瑾安便都知道了。

    五皇子全程都皺著眉頭,尤其是看到薛璋之死的時候,他嗤笑道,“我今日才知道,原來蕭姝是慈母。”

    “如果只是一封自陳信的話,怕是份量不夠。”五皇子雖然不知道薛瑾安想要改朝換代,但以他對薛瑾安的了解,他不可能放過祭天大典這個將皇帝的所有丑惡公之于眾的機會。

    薛瑾安沒有說話,目光在文章中有關密道的幾句話中回來逡巡,隨后他重新走回外殿,精準找到那個被封死的密室所在的位置,蹲下來屈指敲了敲,果然是中空的。

    “我找東西挖開。”五皇子意識到什么,立刻起身要去找工具。

    “不用,直接炸。”薛瑾安指尖夾著三個霹靂彈,丟出去的同時,空著的手拽過五皇子往后一滾。

    轟!!爆炸聲震得整個宮殿都抖動起來。

    “咳咳,咳咳,這威力怎么這么大咳咳咳……”五皇子灰頭土臉的,被煙塵嗆地睜不開眼,嘴里還問,“怎么樣怎么樣?里面有東西沒?”

    薛瑾安看了看冰棺里一身皇后冕服,死了多年還栩栩如生的像是睡著了的女人,又看了看靠坐于冰棺旁的那一架男性枯骨,正是先帝寵妃慧貴妃和張景華。

    他在御林軍闖進來的腳步中回答道:“皇帝完了。”

    *

    薛瑾安是提著刀去的祭天大典,是周玉樹打了送給他的那把,上面刻著的花紋是象征著黃泉的彼岸花。

    周玉樹曾說過,想要用兇手的血為這把刀開刃。那是他以為的真兇楚文琬和蕭姝都已經死了,他只覺得可惜。

    今日倒是正當用的時候。

    “我也要去!帶我去!”五皇子一見有大熱鬧可以看,頓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胳膊也有力氣了,感覺自己還能再撐一天。

    “我不等人。”薛瑾安縱馬疾奔而去。

    “放心,我肯定不掉隊!”五皇子利落的翻身上了馬背。

    兩人路過山崩石摧之地時,看到了二皇子頭身分離血肉模糊的尸體,尤其是他的腦袋跟被踩扁了的爛番茄一樣。

    “看身體的姿態,他當時應當是在縱馬逃命,極其迅猛地一箭穿喉而過,當時應當還沒死,身體從馬頭栽倒,被受驚的馬踩踏……嘖,當日戲言二哥沒頭,三哥沒腿,不曾想竟然成了真。”五皇子一臉晦氣的表情。

    “走了。”薛瑾安沒有多說什么,再次駕馬馳騁往祭祀之地而去。

    兩人趕到的時候,皇帝正穿著一身玄色朝服準備點香,文武百官沒想到應該在第二階段出現的太子會這時候出現,還一身血呼刺啦的從外面策馬疾奔而來,手里更是提著一把锃光瓦亮的刀。

    “殿下請下馬更衣!”御林軍列隊一排阻攔在前,有禮部官員上前小聲說道。

    “我不是來祭祀的,我是來算賬的。”薛瑾安語氣淡淡。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薛瑾安就御馬掉頭往回走了一段,隨后再轉回來,他夾緊馬腹,韁繩一揚,馬鞭一抽,“駕!”

    馬兒吃痛嘶鳴著狂奔,一躍而起幾個起落,飛跨過人墻、臺階,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直接跳上了祭臺。

    皇帝心頭一突,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握緊了藏在袖中的蠱鈴,只等見勢不好就搖動喚出死士,質問道:“寶寧,你要干什么?!”

    薛瑾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張口就直接來了一段檄文:“大啟偽帝薛晟,出身微寒,外溫內戾,昔得太皇太后庇佑忝居東宮,不思恩德,外乖內張,偷師邪術蠱毒藏入肺腑而不自知,巧言令色先帝貴妃自盡而不自愧,子嗣蒙難不出襁褓而夭亡,后……”

    皇帝聽到第一句的時候就面色大變,他以為祭臺很高很大,光是靠人聲是很難傳播出去的,還算穩得住,只眼神凌冽的掃過祭臺上的幾人。

    李鶴春頭都快低到胸口了,只覺得脖子涼涼的,不知道保不保得住,韋統領神情驚愕,一副完全聽傻了的表情,還剩下一個禮部尚書,手中托盤已經砸在了地上。

    然而皇帝不知道的是,薛瑾安早就算好了,他在開口之前就直接找到死宅打大型網游開團時常用的語音軟件,直接在京城廣場開麥,不僅這里的人聽得見,所有今天在京城范圍內的,只要是生物長了耳朵聽得見聲音就都聽得見。

    薛瑾安就是要把皇帝的皮扯下來,讓他毫無保留的去死。

    眾人聽到薛瑾安的聲音傳入腦中先是一驚,隨后紛紛感慨七皇子內功當真高深,竟然能傳音入密,范圍還這么廣,簡直是練武之奇才,也只有幾個知道七皇子根本沒有內力還會動腦子的,感到疑惑。

    隨后等聽清七皇子話中的內容,心底一震,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祭臺上的皇帝。

    薛瑾安開始細數皇帝直接或間接害死的人:“……恩師餓殍于地宮,嫡子戮殺于垂髫,發妻困死于中宮,次女溺斃,十子病亡……”

    在雍春宮自斟自飲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敏皇貴妃渾身一抖,酒盅滾落在地摔得粉碎。

    “……廢清明嚴正之吏治,耗百姓十年之血汗,二十九載未見功績,卻以邪術豢養八千余死士,毀其面容傷其神智,制為蠱人……”

    聽到這里底下終于忍不住議論紛紛,皇帝立刻發現不對,他朝薛瑾安喝道:“閉嘴!閉嘴!”

    皇帝急了,直接掏出蠱鈴就搖動起來,然而任憑他將鈴鐺晃碎,也沒有半點動靜。

    “怎么回事?”皇帝使勁晃了晃鈴鐺。

    “陛下,別白費力氣了。”蒼老的聲音自半空漂浮而下,皇帝抬頭,便見祭壇插著的祭旗之上竟然不知什么時候立著一個人,身穿奉衣處血色服,一頭鶴發上點綴著點點血跡,叫人一時之間不知道他穿得到底是紅衣,還是只是單純人殺得太多血把衣服染紅了。

    皇帝厲聲喝問:“陸秉燭,你怎么在這里?!”

    “奴婢是來稟告陛下,奴婢自云山歸來瞧見那邊藏著蠱人,就將他們都弄走了,唯恐傷著陛下。”陸秉燭說著手一張開,一個和皇帝手中一模一樣的蠱鈴出現了。

    “云山?你殺了蠱人?不,不可能!”皇帝第一反應是否認。

    “有什么不可能的?蠱人再怎么不知痛不知停,打成肉醬也爬不起來吧?”陸秉燭笑著問,“陛下您覺得呢?”

    皇帝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哆嗦著嘴唇喊,“護駕,護駕——”

    韋統領下意識要動,被一只胳膊直接扼住了喉嚨——糟了!剛才聽七皇子的話走了神,竟然不知何時被三皇子摸到了身后。

    “不僅如此,你看看周圍。”奉衣處、御林軍還有西南軍的軍官,三波人馬接管了秩序,死死攔在祭臺之下,“天上”還有個陸秉燭,這下子就算是學七皇子踏馬飛跨都是跨不進來的。

    三皇子一臉驕傲的低聲道,“三四千人打仗不夠看,但攔個半時辰綽綽有余。我七弟算無遺策,早就等著你呢。”

    韋統領艱難說道:“這是弒君!”

    “這樣的爹我都不要,你要?”三皇子一句話給韋統領干沉默了。

    三皇子嘿笑著將他往后拖:“韋統領,動腦子的事不適合我們這些粗人,我們乖乖在這里等待事情結束就是了。”

    皇帝在祭臺上喊了好幾聲愣是一個人都沒喊出來,他的兒子們都在冷眼旁觀著,甚至帶著譏諷的笑。

    薛瑾安將檄文最后一段說完:“無帝王之威儀,無皇家之氣度,無為子之……種種事跡我之所見不過十之一二,累累惡果,罄竹難書,人面獸心,罪無可恕,天下共戮之!”

    薛瑾安舉刀直指皇帝。

    “不,寶寧,你這是弒君,你不能這么做,朕是你父皇,朕——”皇帝轉身就想跑,在心中喊道,“小X老師!額——”

    薛瑾安的刀很快很重,直接砍在他后背將他帶著翻了個面,他仿佛聽到了身體里血液咕涌的聲音。

    “一刀。”薛瑾安數著數,再次舉起了刀,對準了他的手腕。

    原著中原主的死法他還記得,他會一一還給他。

    薛晟想要爬走,卻被薛瑾安一腳踩住,“別動,放心,在我砍完之前,我會保證你不死的。”

    “不,不額啊——”小x老師救我!小X老師!小X老師!

    小X老師在線營業:“在的呢,親。”

    薛晟已經疼得精神渙散,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幾刀,身體在抽搐著,腦袋卻懵懵的一片,他嘴唇張張合合,“幫、幫我……”

    幫我!朕可以給你更多供奉,朕可以為你立碑塑金身,為你——

    “我跟你又不是一邊的,我為什么要幫你?你怎么這么笨啊,到現在都還沒發現嗎?你以為你的蠱鈴數據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小X老師說著突然切換薛瑾安的聲線,說道,“還有,我本來就是這個聲線,你都不記得了嗎?”

    薛晟渙散的眼神凝聚死死盯著薛瑾安:“薛瑾安?你是薛瑾安……”

    你一直在騙我,你一直在騙我!

    “誰騙你了,我又從來沒跟你說過我不是。”小x老師哼笑了一聲,“看在你為我提供了情緒價值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事吧。”

    “長命蠱只是一個騙局,至少在這個世界完成擴容之前,它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的容量有限,連煉魔幻武功的人到了一定的境界都只能破境飛升,又怎么會有超模太多的東西存在呢?

    而小X老師接過薛瑾安的數據庫,是知道原著結局的,原著的皇帝最后也還是躺板板了,活得還沒自然老死的太皇太后長呢。

    薛晟眼睛瞪大,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長命蠱不存在?怎么可能不存在,如果不存在,那他這些年都在干什么……

    小X老師衡量了一下付出的錢財的價格,又算了一下自己沾染的因果,覺得保險一點還是買一送一多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吧:“對了,再告訴你一個事吧,你很幸運哦,死得時間卡得剛剛好,地府模塊可以更新啦,你會在下面看到很多熟人,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噗——”皇帝噴出了一口血,他瞪大了眼睛瞪著天空,身體痙攣的抽搐著。

    “很高興為你進行最后一次服務,現在正在進行軟件卸載,有緣下次……不對,是下輩子見吧。”在電子音的雀躍聲中,他停止了呼吸。

    最后好像是被小X老師氣死的……算了,不重要,反正死了,小X老師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個極速版的他,四舍五入也算是他殺的。

    薛瑾安這么想著,到底還是默默地暫時關閉了小X老師的數據傳輸,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薛瑾安走到李鶴春面前,捧著托盤的李鶴春立刻反應過來,當即跪下,將手中放著龍袍的托盤高高舉過頭頂。

    薛瑾安將龍袍披在身上,轉頭居高臨下俯視眾生,眼神一掠而過,“朕欲登基為帝,誰贊成?誰反對?”

    世界靜了一息,就在周玉樹準備上前出這個頭的時候,內閣首輔姜汶撩起衣袍就跪下來,納頭就拜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慢了一拍的周玉樹:……怪不得你是首輔。

    嘉和二十九年冬月十八,啟偽帝薛晟于祭臺伏誅,啟朝滅亡。同日,薛晟七子薛瑾安登基稱帝,定國號為乾,定國姓為周,年號新元。

    而這一天也被認定為武俠時代的終結,修仙時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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