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天亮,徐有川就開始注意外面動向。
他是第一個發現隊伍出現的人,在魔物發動襲擊之后,毫不猶豫地來找秦覺。
此時,道人正在煉丹還沒有收到消息。
因為徐有川動作快,行動的時候沒遇到魔物,一路非常順利,和秦覺來到屋后面的枯井。
打開密道后,他忽然看向來路。
秦覺發現他的動作,眸光深邃,低聲道:
“你要等,我就陪你!
“……”
昨天提醒過嚴祿。
徐有川看著空蕩蕩的道路,沒有再多猶豫,轉過身看向秦覺,說:
“這下面有些難走,我背你?”
秦覺卻搖了搖頭,手臂放下來,“我不能拖累你!
徐有川確認他已經恢復,于是沒有繼續堅持,從井口抓起了一條繩索,幫秦覺固定在身上。
他催促秦覺先下去,耳畔嘈雜的聲音逐漸逼近。
突然,一只魔物從墻上跳躍下來。
徐有川連忙從井口鉆進去,可是當他想要關上頭頂機關,魔物的速度卻比他更快,沿著凹凸的石壁撲向他。
魔物看上去是人類,身體里卻像是住著魔鬼,一雙黑暗中血紅的眼睛,狹窄滲人的豎紋盯著他。
獠牙張開的時候,流淌出腥臭的涎水。
魔物發出刺耳的叫聲,如同召集同伴的“哨音”,徐有川當時覺得不妙,生怕它將其他的魔物吸引過來。
“砰!”徐有川掙扎之中,朝魔物臉上揮拳。
魔物身上沒有支撐力,影子在井中晃過,竟然直直地掉了下去。
腳下一片漆黑,回音清晰。
他低頭和秦覺對視,都覺得現在情況有些棘手。
但是沒有辦法,他們不可能再回去了。
徐有川加快了下降速度,來到秦覺身邊,低聲說:
“一切小心!
秦覺輕聲答應,沒有立即下地。
徐有川警惕地觀察四周,然后腳下踩著一灘水漬,空氣中傳來細微的回響。
魔物并不在附近。
徐有川看著唯二的出口,那條黑黢黢的密道。
他收斂了心神,拉著秦覺鉆了進去,入口僅能彎腰通過,走下臺階之后就到了一個寬敞的空間。
徐有川點了支隨身的火折子,光芒照亮眼前的景象。
簡易的黑色磚瓦堆砌,僅能容納一人行進,徐有川走在前面,余光瞥見頭頂墻縫里,一條蜈蚣爬了進去。
密道一眼望不到頭,這里也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
但是,徐有川給他們預留了足夠的時間。
“我們出去后,就能看到山道的缺口,魔物已經全部進入藥王谷……剛才那只可能已經出去了!
他預想的情況是遇不到魔物,當道人和其他人疲于應付襲擊時,他們反而相對安全。
秦覺跟隨著他的步伐,回應道:
“不必緊張,我們已經出來了!
他凝望著徐有川的背影,眼里燃起一簇火苗。
徐有川對他說的事情,現在精準無誤地發生了,也許……他會在藥王谷出現正是因為天意?
空氣陷入寂靜、沉悶,過了一會兒徐有川說:
“是啊,都結束了。”
這幾個月的時間,他覺得好像過了半輩子。
直到這一刻,他覺得重新活了過來,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暢想外面的事情。
比如回到雨水村,秀婆婆身體還好嗎?他要想辦法帶著婆婆離開,將藥王谷的“吃人”真相告訴其他人。
然后,他再著手改善生活,先翻新田地,然后用一些本錢到集市上,想辦法做些生意賺大錢。
徐有川摸著下巴,神采奕奕,仿佛已經摸到了金子的質感。
忽然,他發現全程都是自己在說話,不由得輕咳一聲,問:
“你出去以后打算怎么辦?”
秦覺半垂著眼眸,“我……不知道!
其實,只是內心的情感太過復雜,此時無法摸清楚一根頭緒。
徐有川輕嘆了一聲,他想到了秦覺的身世,心情又再次變得沉重。
經歷過那樣跌宕的人生,又怎么能輕易地忘卻?
“你就當重新活一次,現在是秦覺,出去以后就是全新的你。”
徐有川語氣娓娓道來,說:“所以,不論是藥王谷、仙門還是遙遠的過去,這些記憶都留在這里,怎么樣?”
其實,他的心情是很緊張的,秦覺要是對上那些人也會碰得頭破血流。
等不到秦覺的回答,徐有川歉疚地笑了笑,說:
“我這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說秦覺過去的困苦,就單說廢修為的滋味,他根本無從體會,不是輕描淡寫一句話能揭過去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鼻赜X輕聲說。
忽然,他語氣有些困惑和艱澀,“你是想要跟我分道揚鑣?”
“……”
徐有川心里一緊,忽然間不忍心了。
他向后瞥向秦覺,小心地問道:“那跟我一起?”
“世人都畏懼魔物,流言蜚語,你不怕……”
“你也說那是流言。”
秦覺怔愣了一下,隨即沒有再辯駁。
徐有川察覺他的態度,不禁笑著說:
“你念過詩書,可以教村里的孩子識字。如果還有閑情,傍晚就跟我到山上放羊,滿山的油菜花,一路從北到南,回家再給你炒兩個小菜。”
秦覺唇角微翹,眼里流露出向往。
平淡樸素的聲音,像是從山野吹來的一縷輕風,天地純凈,悄然撫平了內心深處的浮躁。
他感受著身邊的人的氣息,明白最應該珍惜的正是此時此刻。
不等他回答,徐有川思維跳脫,又興致勃勃地說道:
“或者,將來我們合伙上集市賺錢,我出力出錢,你就負責招攬生意,第一桶金不管多少,咱們五五分!
氣氛從淡淡的溫馨,變成為了銀錢精打細算。
“干什么好呢……”
徐有川已經在思索做什么生意了。
閑聊之際,他們已經來到了密道出口處。
徐有川先一步上去,轉身想拉秦覺。
突然,漆黑的通道里閃過紅光。
“小心后面!”徐有川連忙說。
只是轉瞬間,那潛伏在暗處的魔物,撲到了秦覺身上,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魔物的獠牙鋒利帶血,它喜歡將人的皮肉活活撕下,折磨獵物以極其痛苦的方式死去。
徐有川身體反應快過大腦,他迅速翻身回去,臉色發狠手臂勒住魔物,想將其從秦覺身上扯下來。
黑暗中看不清情形。
忽然,徐有川感覺魔物掙動的力氣小了。
魔物腦袋往旁邊一歪,竟然被扭斷了脖子,沿著那臟亂的頭發,一只白皙堅韌的手臂,薄薄肌膚下青筋浮現。
徐有川神情愣了愣,沒想到秦覺能來這么一下。
光是看著這掐脖的力道,就知道有多兇狠了,連他都沒有看清他的動作。
秦覺眼神狠戾,呼吸有些急促。
他松開了手,緩緩放在身側,緊接著徐有川把魔物尸體丟到一邊。
“怎么樣?沒事吧?”他連忙去看秦覺,說。
秦覺輕輕搖頭,指尖在袖中微微蜷曲。
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徐有川。
因為魔物的出現,拖延了一點時間,不過二人出去后,外面仍是一片空蕩寂靜。
清晨的霧氣,在兩旁的樹梢間繚繞。
徐有川脫下外袍披到秦覺身上,然后拉著他的手,穿過薄霧朝著山道的方向走去。
隔著神識網,能看到掩映在山體后的小鎮。
徐有川不禁握緊了手,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不由得大口呼吸面前的新鮮空氣。
“你看到了沒?”他轉頭看向秦覺,笑問。
“嗯。”
秦覺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心里泛起一圈漣漪,沉默地將他的手更加用力握住了。
徐有川緊盯著山道,計算著距離。
還有十步、九步……三步。
他和秦覺來到了山道前,僅僅只有一步之遙,忽然從旁邊的草叢里走出來一人。
那人身著青藍色錦衣,器宇軒昂。
徐有川登時心里打鼓,忽然間腦海里冒出對應的人名。
不可能,那個人現在應該在禁地,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讓開!鼻赜X冷冷道。
面前的青年攔在前路,手里握著一柄銅劍,懷疑的目光上下地打量他們。
對方身上無形的靈力氣場,頓時外放。
即使徐有川不懂,也能感受到青年力量遠高于他們,甚至比道人給他的感覺還要強。
“你……是段玄感?”他望著青年,問。
段玄感臉色有幾分驚訝,目光落在徐有川臉上,疑惑地說道:
“你是什么人?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
秦覺似乎察覺什么,神情掠過一絲不耐。
徐有川卻按住他的手,站上前擋住他,對段玄感友好地笑了笑,說:
“段大俠,魔物在谷內作亂,急需你過去消滅它們,煩請讓一讓,我們現在要下山。”
段玄感是原書里的主人公,嫉惡如仇,充滿了英雄主義的善良和正直。
因此,徐有川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覺得意外遇到他心里格外親切。
突然段玄感舉起長劍,指向了他。
劍鋒與脖頸僅一寸,要不是秦覺拉住他,差點就血濺當場了。
段玄感目光閃過憎惡,忽然冷笑一聲道:
“你們放進了這群魔物,還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