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神奈川-終曲
春雷轟轟滾過大地。
菜菜被驚醒, 一室靜謐,窗紗輕輕地透出隱隱天光。
她剛動了下,便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血色漸漸爬上面頰。
深呼吸一口氣,她忍著身上的隱痛, 稍稍支起身子,看到床單亂得不成樣子, 地板亦是一片狼藉。
還好, 床上的人看上去還是冰清玉潔。
菜菜看著幸村精市緊閉的雙眼與根根分明的睫毛,一瞬間只想到一個詞——「睡美人」。
她忍不住湊近觀察,伸出手指想要觸碰他的睫毛,這時聽見一聲輕輕的笑。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重新拽回了被窩。
菜菜不知道幸村是何時醒的, 上下被顛倒,春日的清晨在彼此的親吻中漸漸升溫。
這樣溫柔的觸碰,讓菜菜簡直無法把他跟昨晚的那個幸村精市聯系起來。
準確說,不止是“昨晚”了, 還有凌晨。
明明已經足夠坦誠相見了,但菜菜的臉還是不可抑制地紅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
幸村精市將她不乖的手抓住, 俯在她耳邊笑道:“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他的嗓音帶著清晨的軟和啞, 懶懶的, 聽得菜菜心尖都塌下去一塊。
“別、別來了……”她感受到被窩里的異樣, 縮了一下雙月退。
“很疼嗎?”幸村稍稍撐起身子, 眸色清明些許, 凝望著她的面龐……以及她的身上。
好像,確實過火了些。
不過疼痛的不止是她一人, 幸村精市身上也有不少她的抓痕,頭發也被扯掉好幾根。
緊繃的內里也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但卻也是從未有過的食髓知味。
“你再睡會,我去給你做早餐好嗎?”幸村精市在菜菜額頭上落下一吻,然后忍著身體的不適下了床。
菜菜呆呆望著他拿過一旁的上衣穿上,緩慢往客廳走去的身影,一瞬間好像真的看到了所謂她的小嬌夫……
她看了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昨日的一幕幕涌上心頭,逐漸化作涓涓流入心底的蜜意。
二零XX年三月五日,十八歲成人禮。
她是他最好的生日禮物。
……
畢業典禮過后的假期并不長,除了要準備去大學報到外,幸村精市的職業賽也馬上要逐步開展了,國內外跑的日子又要到來。
兩人每一次相處的機會都是值得好好珍惜的。
幸村精市遵守了先前的約定,帶菜菜去箱根一起泡了溫泉。
除了溫泉,還有深山民宿,向日葵的花田,可以看到摩天輪的酒店陽臺。
很多很多地方,都留下了他們在一起的回憶。
家里更不用說,臥室,浴室,書房,客廳,甚至廚房……年輕總是富有生命力,永遠朝氣蓬勃,他們的身體里仿佛有一整個春天,彼此吸引,彼此向往。
婚禮的日子定在了三年后的春天,這一年他們21歲。
別問為什么結婚這么早,幸村精市還覺得晚了,早在18歲的時候便求了婚,那時候帶菜菜正式去見了父母,最終協商決定,還是等他們穩定一些再登記也不遲。
這里的“穩定”,不僅僅指二人的感情,也指他們各自的學業以及事業。
其實菜菜也覺得有道理,好的婚姻需要成熟穩定的心智來維系,等他們彼此更穩定成熟一些,也是好事。
但或許是因為菜菜身份實在特殊,幸村精市總是會擔心有“變故”。
“可能,總是覺得會抓不住你吧……”他說。
菜菜怔住。
面前他的笑顏依舊是那樣精致淡淡,可菜菜卻覺得輕輕捧著也會碎,她小心翼翼地撲進了他的懷里。
怎么能忘記呢?他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沒有系統她就遇不見他了,那場手術沒有成功,他也就遇不到她了。
他們已經有過很多的肌膚之親了,幸村精市很喜歡她帶給他的疼痛,不論是很久之前的心痛,還是現在的身體。因為快樂往往是轉瞬即逝的,唯有疼痛可以銘記于心。
只是,身體的密不可分,是否也能抵達對方靈魂的深處?
……
四月到,春意濃。
菜菜安靜地坐在鏡子前,一襲婚紗拖到地面,如盛開的雪蓮花。
造型師正在給她倒騰著發型,鏡子里的她皮膚白皙,面色紅潤,睫毛纖長,紅唇剔透,是化妝師的功勞。
“說真的,我還以為你懷孕了呢,你確定不是奉子成婚嗎?”
說話的是三船教練外孫女,菜菜叫她寧寧姐,在美國的時候一直幫她打理基金會的事宜,算是菜菜的合作伙伴,也是前輩,更是好姐姐。
只不過……性格多少有點遺傳三船入道,做啥事都風風火火的,是個女強人。
所以,對于菜菜這么早結婚,她頗有微詞,說“現在社會誰在21歲的時候就結婚啊?”要不就是懷孕了:)
菜菜在心里默默嘀咕,說幸村精市還想在18歲結婚呢……
不過對于菜菜來說,倒也不排斥,她本來在這世界就沒有家,如果能早些組建一個自己的家庭,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你說得對,確實應該要一個孩子……”菜菜對著鏡子點點頭,準備今晚就開辦。
寧寧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對這戀愛腦沒救了。
不過,其實他們也是知道的,關于菜菜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事,她在美國的時候就有告訴三船教練和寧寧姐。
對于這個孩子,他們也是很憐惜,能理解她的心情。
“三船教練來了嗎?”菜菜問。
“來了來了。”寧寧姐說,“他那身材,還要塞進西裝里真是難為他了,不給你丟臉就行~”
菜菜笑道:“怎么會呢!”
三船教練,今天算是作為女方“家長”來參加婚禮的。
這件事菜菜也跟幸村精市談過,她太可憐了,沒有所謂的“父母”來送女兒,孤零零一個人不太合適。
三船教練在U17以來也很照顧她,把她當半個孫女,美國的時候也經常去看她,給了她事業很多幫助,也了解她的經歷。所以菜菜想要邀請他來幫幫忙。
三船教練嘴上說著“麻煩”,然后第二天便去定制西裝了。
除了三船教練,黑部教練,齋藤教練,拓植教練也都來了,算是給菜菜撐場子,真的哭死。
至于友人那邊,幸村說不用她擔心,他會找機會跟朋友們解釋的,讓她只要安心做他的新娘就好了。
這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笑鬧,說曹操曹操們到。
“不知我們有沒有這個福氣先新郎一步看看今日的新娘呢?”
“會場的甜點可都是我包攬的呢,菜菜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啊!”
“我算過,今天是黃道吉日,適合結婚的概率是100%。”
菜菜驚喜地望過去,看到立海的小伙伴們正一個個走來。
“哇哇哇學姐!!你好漂亮啊——”切原赤也長大了嘴巴,滿眼驚艷,“啊啊我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裙子!”
“哈哈哈哈這該叫婚紗啦!”丸井文太哈哈大笑,隨即遞給菜菜一顆泡泡糖,“來,吃一顆吧,我聽說結婚都會緊張,你放松一下心情~”
菜菜感激地接過:“謝謝你,文太君。”
真田弦一郎打量了眼菜菜,難得送上夸贊:“都說結婚是女生一生中最美的樣子,果然名不虛傳啊!”
菜菜剛要感謝,柳蓮二便駁回道:“弦一郎,你這么說就錯了。菜菜同精市結婚,以后只會越來越美,而不是和世俗婚姻那般只走下坡路。菜菜,你說是嗎?”
菜菜聽得一愣一愣的,點頭:“……是!”
桑原杰克也笑道:“幸村那邊我們剛去過了,你們真配啊,今后一定要幸福!”
菜菜朝他笑道:“謝謝你杰克~”
毛利壽三郎羨慕道:“真好啊~我希望我以后也有菜菜小姐這么可愛的新娘呀。”
菜菜說:“那我到時候把捧花扔給你,你一定要接住啊!”
眾人哈哈大笑。
婚禮前的準備總是漫長繁瑣的,幾人留在這兒同菜菜寒暄了一陣,也不能久留。
“柳生君,請等等。”
在眾人出去的時候,菜菜叫住了柳生比呂士。
“請柬你幫我給他了嗎?”她問。
柳生回過頭,說:“應該是給到了。只是……他會不會來,我就不清楚了。”
菜菜聞言,眼睫微垂,隨即揚起笑容:“好,沒關系,謝謝你啦。”
柳生微笑:“不必客氣。”
掐指一算,從仁王雅治離開到現在,也有四年的時間了吧,這期間這家伙竟然還真一次都沒出現過。
婚禮日期定下來發請柬的時候,菜菜自然也給仁王準備了一份,讓柳生代為轉寄的,就是不知道海外能不能收到,收到他會不會來……
“菜菜小姐,司儀已經到了,要準備入場了哦。”
婚禮開始了。
會場是神奈川的海邊禮堂,神奈川,是菜菜和幸村精市最初相遇的地方,是承載了他們最初回憶的地方。
整個會場早在一個月前便開始布置,以深邃唯美的藍色作為基調,現場似靜謐的藍色星空般浩瀚無邊。是他畫布上的海底星空,也是她在月朗星空下和他的第一個吻。
主舞臺是皎潔新月與溫暖的太陽相擁,燈光映射璀璨星海。在鋪天蓋地的金絲線簾下方,一襲西裝的幸村精市早已等候在那里。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他注視著菜菜一步步走來,看到她被奇妙的光暈所包圍,她的身形在此時此刻被勾勒出光的模樣,空氣中就連塵埃都熠熠發光。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十五歲那年,她穿著校服跟他打招呼的樣子。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劃過,脈搏好似要沖破束縛,司儀一貫的婚禮誓詞在耳邊逐漸形成回音,和曾經她說過的每一句情話重疊。真心也好,謊言也罷……
最終變成了彼此口中的那句“我愿意”。
親吻的時候,菜菜看到幸村精市眼角被洇出的點點星光。
這一刻才恍然,原來他們說的竟是真話。
——愛是常覺虧欠。
不論付出幾分,看到愛人的眼睛濕潤,都是責怪自己,不夠真心。
不過沒關系。
往后的日子,她會慢慢向他證明。
……
婚禮儀式結束后,菜菜非常講信用地將捧花往毛利前輩的方向扔,結果竟然意料之外有人截胡,是柳蓮二。
“謝謝,我和女友的婚禮也打算在下半年舉行,歡迎各位捧場。”
柳蓮二話一出,眾人驚呆。菜菜問幸村精市:“他什么時候有的女朋友?”
幸村只是忍俊不禁道:“你敢相信嗎,我也不知道。”
菜菜:“……”
好一個立海第一八卦王,對于自己的八卦倒是藏得干干凈凈!
當然,立海眾怎么能讓柳蓮二就這么占大家便宜呢?于是將捧花里的花全摘了插他頭上、衣服上,鼻孔里……畫面十分喜感。
來到賓客祝詞的環節,最引人注目的竟是三船入道教練!他抓著話筒朝幸村精市發出靈魂一問:“小子,網球和妻子,對你來說哪個更重要?”
幸村說:“自然是……”
三船教練警告般瞇起了眼睛。
幸村精市笑道:“是菜菜更重要。”
三船教練這才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不過老夫要告訴你的是,不善待妻子的家伙是不配當世界第一的網球手的,懂嗎!?”
幸村笑道:“我懂。您放心。”
菜菜有些驚訝,悄咪咪問幸村:“不會吧?網球可是你的生命啊?怎么能比我還重要?”她還以為幸村會回答一樣重要呢,還是說婚禮上得說些場面話?
“網球就是我自己呀。”幸村朝她道,“如果說在我自己和你之間排序的話,那當然是你。”
菜菜:“……”
不得不說,太6了。
婚禮是在晚上舉行的,晚宴也很熱鬧,都是雙方的親朋好友,大家都吃得很開心。
只是唯一的遺憾,那就是果然,某位友人A直到婚禮結束都沒出現啊……
這份遺憾幾乎貫穿了他們半個青春,菜菜曾經還在介懷,如今也算是放下了。回來與否,或許時機到了,自然就能遇見了吧。
晚宴已經進行到尾聲了,幸村精市去招呼父母那邊的好友,菜菜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看到會場里有幾個侍者正在收拾餐桌,菜菜忽然有些不死心,找到今天負責門口接待的人,走過去問,說今日的來賓名單是否能給她看看?
“您現在要看名單嗎?”
“嗯,是的,我想……確認一下。”
“好的,那您稍等。”
菜菜目送著接待員往門口走去,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要往里面走,這時聽到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噗哩,皇后娘娘直到婚禮結束都這么親力親為啊?”
耳邊仿佛出現了錯音,菜菜難以置信地回頭——
在某一桌的角落。
一個侍者打扮的人,在她面前,摘下了假發。
那一刻,菜菜以為自己喝醉出現幻覺了。
那一頭銀白色的頭發依舊隨性不羈,模樣比少年時期似乎更成熟了些,個子也長高了,有了幾分成年人的沉淀。
是……仁王嗎?
菜菜慢慢朝他走近著,不太敢認。
直到站到他面前。
仁王雅治笑看著她一臉驚呆的模樣,不由得意地挑挑眉:“怎么,不認得了?”
“……”
菜菜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望著他。
縱使這一刻有千言萬語,也只任由淚水溢滿眼眶。
“噗哩?”
仁王雅治望著她的模樣,眸光微動,稍稍收了些笑意,從口袋拿出干凈的手帕,卻在伸到她臉上的時候停住,塞到了她手里。
“新娘子可是今天最美的人哦,把妝哭花了可就要鬧笑話啦。”
菜菜沒有回話,上前擁抱了他。
仁王一愣,隨即任由她抱著,唇邊重新掛上笑意。
“什么時候回來的…?”菜菜哽咽著問。
“嗯哼,也就是幾天前吧~”
“怎么來都不告訴我?”
“噗哩,這不是主動來跟你請罪了嘛~?”仁王笑道。
菜菜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落下:“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呢…”
“菜菜小姐的婚禮,我怎么能缺席呢?”仁王理所當然道,“畢竟我還算是你最好的朋友,不是嘛?”
“是的,謝謝你……”菜菜邊笑邊哭的,“謝謝你能來,我真的很開心…!”
有人的腳步聲靠近,仁王雅治抬眸。
“噗哩,你的新郎在等你哦。”
菜菜一愣,松開手,朝后看去,幸村精市正朝這邊走來,臉上帶著淺笑。
“精市…”她喚了聲。
幸村走到她身邊,替她擦了擦眼淚,然后看向仁王,目光有些感慨:“你終于回來了啊。”
仁王單手插著兜,隨意聳聳肩:“出去浪這么久了,也該回來看看~”
菜菜的眼淚依舊止不住,幸村精市一邊摟著她安慰,一邊對仁王雅治說:“這次回來待多久?之后還出去嗎?”
仁王說:“應該暫時不出去了吧,回來搞搞學業~家里老媽念叨死了,唉。”
幸村笑了笑:“也是啊,該回來把正事完成了,大家都很想念你呢,你快去跟他們打聲招呼吧,我們之后找時間聚。”
“嗯哼~那是自然。”
仁王雅治將侍者的衣服脫掉,露出里面隨性的襯衫,經過的時候,跟菜菜輕快道:
“再見啦,菜菜小姐。”
“祝你新婚快樂~”
……
這個婚禮,終于圓滿了。
于菜菜而言。
于幸村亦是。
雖然仁王雅治缺席了他們的三連霸,缺席了他們的畢業儀式,缺席了他們太多太多的高中時光。
但好在這一刻,終歸圓滿了。
盛大的少年時光完美落幕,屬于他們的新旅途悄然拉開序幕……
這一天,晚宴結束,賓客們各自離席,幸村精市牽著菜菜在海灘上奔跑。
“干嘛呀!”
夜晚的海灘幽深靜謐,菜菜的裙擺這時候成了累贅,跑得踉踉蹌蹌。
幸村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將她打橫抱起。
“哎!”菜菜立刻抱住他的脖子,看到月光下他故意板著的面孔。
“怎、怎么了……?”她問。
幸村微微挑起一邊眉毛:“你說呢?”
“說、說什么啊……”菜菜無辜眨眼。
“在和我的婚禮上,抱別的男人。”幸村淡淡道出她的“罪狀”,直勾勾盯著她,“夫人,你覺得合適嗎?”
“夫人”這稱呼讓菜菜一陣臉紅心跳,忍不住錘了捶他的胸膛,說:“又吃醋啦?”
幸村就這么望著她,不說話。
從確定關系后,幸村也漸漸不藏著掖著自己的情緒了,吃醋都是明著表現出來的,菜菜才發現他真是個醋王!連她說想養條狗他都能醋!……然后就要等著菜菜哄他。
但是這回,菜菜突然不想哄他了,而是故意添了把火,說:“其實不止是仁王哦~我還抱了三船教練呢!”
幸村:“……”
“黑部教練和齋藤教練也抱了!”
“……”
事實證明,人還是不能嘴硬的。
尤其還是在這么個新婚之夜。
那晚的星空像無序排列的亂碼,海潮聲在耳邊喧囂翻涌。
菜菜沉入細軟的沙床上,與海浪聲一起,隨著幸村精市的動作沉沉浮浮。
激烈的,動蕩的。
但都不及他在她耳旁念著的,也在她一句句的回應中道出的——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