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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0

    少年眉眼如雀躍跳動的音符,叫那行壓抑歌詞無端地撞進了琥珀色湖泊的狡黠之中,他沒有任何邊界感地將全身力氣都卸在鄔云聲的肩膀上,一手緊緊地抓著他白色的外衣,將那塊布料攥成了凌亂的花朵形狀,蒼白帶淺淺潤色的臉頰上鍍一層破碎無辜的凄涼。

    他是一只會騙人的狐貍。

    “我憑什么管你?”

    鄔云聲面不改色地反手揪起沈緣的衣領把他往后扯,少年扒在他身上幾乎紋絲不動,手背上的點滴卻被折騰著移了位置,醫用膠帶下蒼白的皮膚血管有些凸起,慢慢地滲出了藥液和鮮紅的血,鄔云聲道:“再不松開,你的手明天就會腫成豬蹄。”

    沈緣依舊扒著他:“我要開始哭了。”

    鄔云聲捏著他的領子,聞言嗤笑道:“你以為你的眼淚是什么美人魚的珍珠么?還要人哄著上手去接?沈緣,你最好老實一點,別把愚蠢當單純無知,除了牧斐沒人給你這個蠢貨的錯誤買單。”

    沈緣眼眸中立刻升騰起一層水霧,簡直比專業演員上手滴眼藥水的速度還要更快,他探著下巴把一張臉擱在鄔云聲面前,眼睛明明是委屈無比的,是那種影視劇中遭到冤枉無處可說的神情,可他的唇角卻慢慢地勾起來,頗有興致地碰了碰鄔云聲的手:“你接一下試試看。”

    鄔云聲把他的臉推開:“臟東西。”

    沈緣反駁道:“我的眼淚不臟。”

    鄔云聲問:“你鬧夠了沒?我看你退燒也差不多了,沒什么事就拔了針松開我,自己順著樓梯去玩后面的蹺蹺板,或者和那群小孩子玩過家家去,我實驗室還有工作,沒空陪你演戲。”

    沈緣挑眉:“你剛才是不是在罵我?”

    鄔云聲:“知道還問。”

    沈緣仰著臉,明明是屈居于底端的狀態,卻無形中透露出一種木偶師拎著絲線掌控一切的感覺,他聽話地松開了鄔云聲的衣裳,給他理了理那塊僅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恢復原樣的褶皺。

    “好吧,我不鬧了。”

    沈緣把被子亂七八糟地蓋在自己的腳上,卻因為一只手被針頭壓著怎么也捏不起被子的一角,他弄了半天也沒把下半身全部遮住,只能累累地仰躺在高枕上,樂觀地擺擺手:“鄔醫生再見。”

    <叮咚,好感值上升為-250>

    鄔云聲低眸看著自己衣服上那塊無比顯眼且讓人煩躁不已的褶皺,恍惚間居然將它看作了一朵被灰色絲線織成的小花,他停留片刻,將心臟未曾跳動的那幀空白丟出腦外,也將記憶里那些隱秘的情感揮刀斬斷,只余下冷冰冰的職業道德。

    “沈緣。”

    沈緣:“嗯?”

    鄔云聲提醒道:“你掛的點滴,順著管子往上找,藍色的鋸齒形圓圈,往下調是流速減慢……”

    沈緣仰頭看著管子里的藥液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忽然直起上半身捏住了那根管子,冰涼的液體穿過他的手掌,把所有的躁動徹底平復,鄔云聲本以為他是覺得藥水太涼,卻未曾想到沈緣忽然伸手用力一拽,針頭從醫用膠帶下透出,帶著淅淅瀝瀝幾點血跡,蔫蔫地垂到了床側。

    “不能這么拔針!”鄔云聲的腦子沒跟得上他的動作,待他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沈緣的床邊握住了他僵冷的手:“你是蠢貨嗎?!”

    沈緣低著頭:“好疼……”

    鄔云聲按住他手背上的膠帶,連忙從口袋里往外掏東西,聽見沈緣這么說,他忍不住罵道:“疼就對了,怎么沒疼死你?!什么樣的傻子才能干這種事,你沒有常識嗎?”

    沈緣從小沒吃過什么大苦頭,以前身體也活蹦亂跳的連普通感冒都少有,所以他父親的錢完全培育了一個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小少爺,別看只是這么一小道傷口,沒一會兒就真的腫起來了,鄔云聲按著的時候更是疼得厲害,喉嚨忍不住緊了又緊,發出幾絲輕喘。

    他道:“我都這樣了,鄔醫生還要罵我。”

    “不近人情。”

    鄔云聲這時也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自己在做什么,他下意識地沖過來按住了少年血流不止的傷口,下意識地呵護他,如同前世一般,他在遠方看著那只紙鳶自斷風箏線,搖搖欲墜地飄落下來,盤旋的雪花覆蓋在他的身上,遮住了他總是作假的眸光。

    長恨一場大夢。

    那個蠢貨在曙光來臨前夕死去了。

    少年垂著腦袋,毛絨絨的卷發遮住半邊臉頰,委委屈屈的伸著手,一邊小聲絮絮叨叨地罵他,一面又輕聲地喊疼:“輕一點行不行啊?好疼的。”

    “自作自受。”鄔云聲按著他的傷口,用棉簽沾了藥水涂抹上去,他看著那片青腫,無端地像撞進了一場虛幻的夢境之中,他心里實實在在清楚地知道沈緣最會演戲,卻依舊不忍看他的痛苦,他安慰自己這是作為醫生的職業道德,卻搖搖晃晃地撞進了少年抬起的琥珀色眼眸中。

    “鄔云聲。”

    鄔云聲沒有抬眸:“什么事?”

    沈緣只道:“鄔云聲。”

    “干什么?”

    沈緣道:“你不要總是冷著臉。”

    <叮咚,好感值上升為-150>

    鄔云聲的手頓住了,手里的棉簽“咔嚓”一聲攔腰截斷,腦海中的回憶鋪成畫卷展現,幾乎是相同的場景,少年赤著腳坐在醫務室里,在他蹲下去處理沈緣腳腕上的傷口時,他的指尖點在在自己的眉心處,說:“你不要總是冷著臉嘛,鄔醫生笑一笑更好看。”

    鄔云聲那時問他:“這個時候……在末世有什么值得笑的東西嗎?”

    沈緣俯下身:“我呀,有我這么有趣的人跟你待在這里,還不值得高興?要是牧斐早就忍不住親我了,你怎么僵著臉好像很不情愿一樣?你不情愿我找別人玩了。”

    鄔云聲:“……”

    “吃醋了?那我親你。”沈緣張開手臂“啪”地一下掉進了他懷里,輕聲道:“你就當為了我笑一笑,好不好?”

    好。

    鄔云聲正出神,一只手忽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領口令他迫近,沈緣眼眸中的霧已經散去,余下一片清亮,他得意洋洋地吹了聲口哨,張開另一只手,一枚晶石墜子晃蕩在空氣中,像是在嘲諷鄔云聲的懈怠無能。

    都是騙你的,蠢貨。

    “鄔醫生的異能是儲物”沈緣看著眼前的藍色水晶掛墜:“你不像是會戴飾品的人,這種東西掛在脖子上也太幼稚了,儲物異能需要依靠某種物質作為空間媒介,所以我猜……這個水晶就是你的空間,對吧?”

    鄔云聲所穿的衣服款式十分基礎,根本沒有多余的口袋,如果擱在胸口內側暗袋里就會凸起來一塊,那么最簡單的……要么隨手掛在手腕上,要么就在他常穿的白色褂子口袋里。

    鄔云聲道:“你最好還給我。”

    沈緣道:“我沒說不還你,只是看看而已。”

    他嘴上這么說,卻在抽屜里憑空摸出一個小錘子,把那塊水晶“啪”地一下砸碎了些許,沈緣摸起其中一塊類似方形的小水晶塊,把表面還算完整的墜子還給了鄔云聲。

    “儲物功能不會壞的。”沈緣把那塊碎水晶放進嘴里,抱著小腿支起下巴,笑吟吟道:“上我的賊船吧,鄔醫生。”

    鄔云聲冷哼一聲:“誰理你。”

    “這種小把戲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

    “不想讓牧斐發現我們的奸情,你就來拿這塊碎的唄,我沒有不讓你拿呀,在正事上牧斐相信你,但在私情上可不一定。”

    沈緣伸出舌尖,那塊水晶在他的舌頭上安安穩穩地立著,帶著朦朧的水光,鄔云聲的手心忽然冒起一層灼熱的汗液,他別開眼,卻正好聽見屋外的敲門聲。

    陳遠戈探身進來道:“那個誰,有人說你的東西昨天丟外頭了,叫我給你拿過來!”

    鄔云聲遮住身后的沈緣,低聲提醒道:“把你的舌頭收回去。”

    沈緣奇怪地探出顆腦袋:“什么東西?”

    一個紅色的物體呈拋物線被陳遠戈急急忙忙地扔過來,沈緣一伸手正好接住,他翻來覆去地看著那頂熟悉的紅色帽子,一個叫人不可置信的念頭逐漸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秦楓還在這里。

    ……

    ……

    夜晚的基地幾乎沒有任何光線,沈緣裹這衣裳,拿手電筒照著前方沒有完全鋪平,還有些坑坑洼洼的道路,只覺得背后一陣陰風四起,基地內雖然無條件收受一切無異能普通人,但和異能者相比,這其中注定存在私底下都等級制度,與他所居住的地方對比,這處明顯破舊的大樓就是證明。

    沈緣一路走來沒聽見任何說話的聲音,他拿著手電筒慢慢地進入這棟危樓,強忍著樓道里叫人作嘔的味道和遍地的莫名蟲蟻,祈禱能夠在這么多房子里找到留下的秦楓,根據幾乎算是沒有的信息,他應該在八樓。

    “秦楓……”

    沈緣對整個北方基地都不太熟悉,他念念叨叨地上樓,在半途忽然聽見一聲壓抑的慘叫,緊接著是重物跌下去滾落的聲音,沈緣心頭一顫,剛走過樓梯中層,低頭一看一具尸體停留在了他的腳邊,抬起頭只見一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提著把菜刀惡狠狠地站在頂上看著他。

    <好感值上升為40>

    <好感值上升為70>

    <好感值上升為80>

    <好感值上升……>

    欲望是好感值的一種,但他有些分不清這個男人明顯已經有些瘋魔的狀況對他到底是色欲還是食欲,末世物資匱乏,古代亂世之中有易子相食,顯然見餓瘋了的人也會效仿。

    沈緣慢慢地后退,他摸了摸自己腰后防身用的小型手。槍,見面前的肌肉男一言不發地下樓,手里的菜刀滴著血,正要摸出來槍給他展示一下什么叫“碳基生物冷靜器”。

    男人身后驟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抬起腿抵著這個男人的后背,雙臂在他頸間收緊,無視男人的奮力掙扎,只用約摸兩三分鐘便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他,整個過程干脆利落。

    “秦楓?”

    秦楓伸出手:“是我,快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寫了好多受哎

    好吧圓圓就是這么萬人迷

    第142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1

    沈緣握住秦楓的手,顫顫巍巍地跨過那具尚有余溫的尸體,隨著他在樓道中左拐右拐進入了一個破敗的隔間,仿佛隨時都會倒塌的鐵門與地面摩擦的刺耳聲音攻擊著沈緣的耳膜,空氣中充滿了陳舊腐爛的味道,墻壁上的粉刷潦草無比,斑駁無章,墻面上布滿了裂縫和霉斑,簡直叫人無處下腳。

    “先坐。”秦楓拉了把木椅子。

    沈緣皺著眉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法真正地忍受自己干凈的衣裳沾上椅子上的腐爛痕跡,他揉了揉手背上青腫的那塊皮膚,道:“我站著就好了,話說你怎么還在這里?席五沒把你一起帶走嗎?”

    秦楓沉默片刻,反手脫下外衣整整齊齊地疊起來鋪在了那把椅子上,示意沈緣安穩坐下,他則轉身去拿了兩塊壓縮餅干遞過來,外加一瓶沒有開封的礦泉水。

    沈緣看了看沒打開,只是很給面子地把東西塞進了自己口袋里拍了拍,礦泉水就拿在手里顛來倒去地玩。

    “抱歉,”秦楓的聲音有些啞:“現在確實條件有限,吃的東西用錢買不到,你將就一下。”

    沈緣搖了搖頭:“不將就。”

    “之前沒遇到你們的時候,餓得厲害了什么都往嘴里塞,不過幸好身邊還有點過期的罐頭,好像是那個地下室的前主人留下的,有點腥但是還好,后來席五給我喝熱牛奶,我還把之前吃的吐出來了。”

    相比于他那時候的困境,兩塊壓縮餅干已經算得上是絕無僅有的美食了,只是他現在不怎么餓不是很想吃而已,在亂世里普通人要學會的兩件事是知足和隨遇而安,恰好沈緣沒有那么嬌氣,完全可以做到。

    “你還沒說你為什么留在這里呢,”沈緣屈身前傾靠近秦楓,輕聲問道:“不會是為了我吧?”

    秦楓道:“是。”

    沈緣驚訝:“還真是?”

    秦楓道:“一半算是,剛開始我們準備要早晨離開,打算在北方基地將就一晚上整理下武器,席少當天晚上要去找你的,但是凌晨大概兩三點鐘,我們在基地內遭遇了襲擊。”

    基地內,遭遇襲擊?

    沈緣垂下眼眸:“牧斐……?”

    秦楓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繼續道:“對方用了消音的武器,對地形特別熟悉,我當時也沒注意到情況,沒打多久,大概五六分鐘,后面聲音可能吸引到了人群注意,對方就撤離了。”

    沈緣問:“有沒有……”

    “死了兩個,斯蒂安在其中。”

    秦楓道:“席五受傷了。”

    沈緣差點兒整個人站起來,他確實沒想到牧斐這個原本一身正義照顧大局的人居然也會做出出爾反爾趕盡殺絕的事來,或許早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想好絕不能叫席五從他這里過去,有前世混亂的劇情在,他這回搶占先機率先動手,直截了當地想要切斷這個劇情點之后的一切坎坷。

    不過幸好小世界有自動規整劇情線的功能,會在關鍵時候保護重要角色,席五要是真死了,他這個任務的劇情就完全沒有規律可言了,到時候雙手一摸黑,他難道要和牧斐來一場你來我往的相愛相殺?

    秦楓繼續道:“你那邊牧斐給你說的消息大概是我們早晨才離開基地,但實際上遭遇襲擊的當晚,我們就已經出了城門。”

    沈緣問:“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不放心你。”秦楓看著少年那雙眼睛,輕聲道:“席少怕你哭,怕你餓著也怕你受委屈吃苦,我是純正Z國人,和你交流沒有障礙,所以我留下來了,席少說是至少起個安撫的作用。”

    “對了,席少給你留了張字條。”秦楓從口袋里掏出來遞給他。

    沈緣拿著字條沒有看,饒有興致地問他:“席五怎么不怕我和牧斐睡啊?這個他難道沒提?怎么只關心我吃喝,難不成E國人都這么大度?”

    “……”

    “不會吧?真的沒提?”

    沈緣委屈道:“那我真的要哭了。”

    秦楓罕見地低了低頭,他看著自己帶著繭子的虎口,斟酌了很久才道:“提倒是提了……是用E語說的,翻譯過來的意思大概是……”

    “他會把牧斐的生。殖。器打爛。”

    沈緣問:“讓他做太監?”

    秦楓笑了笑:“是這個意思。”

    緊張氛圍外難得開起玩笑歡快一場,沈緣靠在椅背上樂不可支笑得開懷,眼角卻慢慢地溢出了幾滴淚水,在年少時沒有得到的來自父親的關照,來自朋友的呵護,他居然在這樣一個亂世里頭體會到了,那是一種酸澀的,如同青色表皮下橘子入口的感覺。

    沒有人會哄一個吃了酸橘子的人。

    但席五會。

    沈緣展開那張寫著歪歪扭扭的Z國字體的小字條:寶貝,不要怕。

    ……

    ……

    沈緣回到牧斐的房間里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從舊樓走出來到前方建造好的街道中,燈光越來越亮,房屋越來越齊整,一路上遇到許多人,有些是從外面做積分任務剛回來的異能者,有些是家人朋友死在喪尸群中尸身無處可尋只能在路邊燒紙紀念的孤兒,他看見一位母親背上背著一把很長的槍,手上卻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在喂她不過兩三歲大的女兒。

    堅毅又溫柔。

    他駐足看了一會兒,又忽然想起來自己必須要抓緊時候回去,今天出來見秦楓實在是太冒險了,萬一被牧斐抓住,秦楓說不定連命都要搭上,這就得不償失了。

    沈緣沿著樓梯從中間連接兩棟樓的橋上走過去,按了通往頂層的電梯,真正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外面提醒時間的大鐘恰好敲響三聲,他推開門,牧斐就坐在陰影里靜靜地等待著他,手里握著一把手。槍。

    “去哪兒了?”

    牧斐的聲音猶如淬了毒一樣的冰冷,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低沉沙啞,帶著末世中滿天的塵土氣息,叫人不寒而栗:“又物色到哪個男人了么?”

    【牧斐黑化值+1,現在黑化值為90.9】

    【牧斐黑化值+0.5,現在黑化值為91.4】

    【牧斐黑化值+……】

    沈緣故作鎮定:“你怎么這樣想我?我又不認識你基地里的人,只是病好了出去透口氣而已,這也不行?”

    牧斐朝他伸出手:“過來。”

    沈緣沒動。

    牧斐站起身來,槍隨之在他的指尖轉了一圈,他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面前的沈緣,房間外的光影打在少年白凈的臉上,像是添了一層模糊的沙畫,他的眼睛里沒有任何雜質,僅有睫羽的陰影打在其中,表面看著透亮,卻是兩顆會撒謊作假的寶石,是會叫人扼腕嘆息的偽作真跡的贗品。

    他太了解沈緣了。

    從十八歲到二十一歲,沈緣逼迫他作為奴隸待在他的身邊,于是從早晨開始的每時每刻,他都在觀察這個少年的每一寸神色,他知道沈緣的口味,知道他的襪子穿什么顏色知道他什么時候要吃甜品,知道他哪節課會犯困,甚至明白他每一個眼神代表什么意思。

    前世今生,算下來統共十二年。

    牧斐遠比沈緣自己更了解他。

    “沈緣。”牧斐的槍停留在指尖,他盯著少年發顫的瞳孔,輕聲道:“告訴我,他是誰。”

    沈緣道:“沒有人!為什么我說了你還是不相信我,我只是出去一趟透透氣而已,你做什么弄這個樣子?!”

    牧斐壓著脾氣:“要么你受罰要么他去死,你來選,如果等我找到那個人,就沒有這么簡單了,生病了不乖乖待著,出去透什么氣?”

    沈緣破罐子破摔:“那你去找。”

    牧斐鋒利的輪廓在陰影與光亮交界處閃現,他像一座無形的高山,只是站在這里就有極強的壓迫感,北方基地建立最初,幾乎沒有什么人信服他這個首領,于是無奈之下只能動用雷霆手段,漸漸地,他的性情中沾上了毫無憐憫的肅殺之氣。

    有時候牧斐會想,或許他可以不陪沈緣演那些大大小小的劇情,不陪他一起玩這種幼稚的把戲,而是動用非常手段把他徹底困在身邊,這樣會不會更好?

    “不要撒謊。”

    沈緣一臉不耐煩:“你去找。”

    牧斐道:“你這樣說,我還有可能找得到嗎?沈緣,只要你不對我撒謊,我們就還像以前一樣,我只有這一個要求,不要再去找任何一個男人做你的避風港,你在這里只有我。”

    沈緣徹底怒了:“誰管你要求不要求?我們之間的關系從來沒有對等過,在學校的時候你做狗現在我做狗,當然要沒事找事懲罰我一頓,你怎么可能輕易地相信我?”

    “再說了我憑什么就一定要聽你的?你是我的誰嗎?不就是當初上學的時候欺負了你叫你沒了尊嚴而已,但是我也沒有虐待你像警察一樣盤問你的行程吧?既然你現在這么厲害不如早點報復我!否則以后我還會坑死你!”

    牧斐搓了搓沈緣的嘴唇:“對不起。”

    “但你現在只能聽我的。”

    沈緣:“憑什么?!”

    牧斐輕嘆一口氣:“人與人之間熟悉了就這一個壞處,我太知道你什么時候會演戲了,每次都陪你玩開心了再說事,這么張牙舞爪的,看起來找男人的事是真的了,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沈緣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推理,一時間有些錯愕地說不出話來,磕磕絆絆了好半晌才陰陽怪氣道:“哇,那你好厲害!要我這只狗給你這個主人磕一個嗎?”

    他作勢要往下跪,甚至張開手要給他喊一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牧斐卻搶先一步雙膝壓在了地面上,穩穩地接住了他下滑的身體,沈緣的膝蓋沒有落地——他撲進了牧斐的懷里,被他緊緊地擁抱住。

    “乖寶寶。”

    作者有話要說:

    牧斐就是這樣一種人,即使妹寶出去找男人不要他了,他也只會小發雷霆一下然后抱抱妹寶,掏槍把勾引妹寶的男人崩了

    第143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2

    窗外探照燈的光線透過窗簾在地板上打下一片浮動的影子,勾勒出少年面容上的疲累茫然,迷離的夜色裹著清冷空氣撲面而來,吹動了沈緣鬢邊垂下的卷發,他垂著頭靠在牧斐懷里,將全身的力氣壓在男人的身上,卻依舊感覺自己輕飄飄的仿佛即將羽化登仙。

    “回床上去?”牧斐問。

    沈緣晃晃頭:“不要。”

    牧斐:“那我抱你去椅子上,待會兒吃點夜宵吧,湯餃吃不吃?我叫陳遠戈給你做去,大概十來分鐘,你先看會兒書?”

    沈緣抬起頭:“你怎么不去?萬惡的統治者,就知道使喚別人!看來你這個首領做得也不怎么樣。”

    牧斐的手指撫上少年耳邊的碎發,將那個小卷別在他耳后,于是那縷發絲便包裹住了沈緣的耳尖,像一個精心捏制出來的用蔬菜絲點綴的小圓餃子,他禁不住低下頭,在少年耳尖處輕咬了一下:“你想吃我做的?”

    沈緣道:“偶爾吧。”

    牧斐晃了晃他:“那你得松開我。”

    “不松。”沈緣抱得更緊,幾乎把整個人都貼在了牧斐的身上,他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一雙眼睛在昏暗中也璨若星河:“你這么喜歡跪,就在這里跪著抱我,不是喜歡陪我演嗎?我現在是小皇帝。”

    牧斐笑了:“那我怎么去做?”

    沈緣哼哼道:“你自己想辦法呀!”

    牧斐依言抱著他,手掌緊緊扣著少年單薄的脊背,這樣一顆湯圓窩在他的懷里,軀體間的溫度相互傳遞,仿佛把一顆心完全塞滿,沈緣在消遣他,說著一些可有可無的廢話,牧斐也樂意被他消遣,于是房間內明明有床有椅子,他們卻互相抱在這里待了足足十分鐘。

    “你膝蓋不疼嗎?”沈緣問。

    牧斐道:“還好。”

    “你還想待一會兒嗎?”

    沈緣無聊透了,這個男主角明明充分具備所有龍傲天文學的情節,比如父母雙亡,比如家庭貧困成績優異,比如在沒能力的時候受人凌辱,比如在事業上升期遭受女……好吧男朋友的背叛,按理來說,他應該走的是聞修決的路子,重生歸來狠狠報復前世棄他于不顧之人這樣,然后走上屬于自己的巔峰。

    就算和聞修決一樣口是心非,心里想的和表面做的成兩回事那也罷了,沈緣還有發揮的余地,可如果沒有黑化值,沈緣居然完全看不出來牧斐的恨意,這個男主似乎是一種淡然的,調侃的態度,就像明知前方是斷崖,卻依舊順著既定的軌道前進。

    他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沈緣靠在牧斐肩膀上:“牧斐。”

    牧斐道:“在,小皇帝。”

    沈緣抱怨道:“我們兩個根本沒有共同話題,太無聊了,這個基地待不了多久我就會給你一封離別信離家出走的。”

    牧斐問:“你想要什么樣的共同話題?”

    沈緣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他仰起臉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先從日常細微處入手,以防止牧斐忽然又開始做斯文敗類去拿他那個貓爪拍子:“那我們玩一下快問快答,我問完問題你要在五秒鐘內說出答案,否則就要受到懲罰。”

    “好。”

    沈緣問:“上學的時候我們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

    牧斐道:“酒店。”

    “席五半夜遭遇襲擊,是不是你干的?”

    牧斐抱著懷里的人低笑,他摸著少年柔軟的自然卷發,安撫般順著沈緣的脖頸往下,拍了拍他的脊背反問道:“快問快答是這么玩的嗎?這么快就到這個問題了?”

    沈緣道:“趕時間。”

    “你快點說,五秒鐘。”

    牧斐道:“是。”

    沈緣問:“為什么襲擊他們?”

    牧斐道:“我不襲擊他們才不正常吧?”

    沈緣問:“你討厭席五?”

    牧斐道:“有這個原因。”

    沈緣道:“那就是還有別的原因。”

    牧斐捻著沈緣的發絲,眼眸中倒映出少年固執的刨根問底的模樣,他實在不想在與沈緣獨處期間提起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尤其這個男人還占有過他心愛的人,可沈緣現在看起來正上頭,氣鼓鼓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沒得到答復就會胡亂啃咬人的小倉鼠。

    挺可愛的。

    他不過就問問這些問題而已,暫時沒想著要逃跑,也沒在他面前演他對席五有多么愛戀,要是這點兒東西都不滿足他,那確實太無趣了。

    沈緣是一只高需求的寶寶。

    “這個原因,我回頭和你說。”

    沈緣問:“關于什么?”

    牧斐:“關于你父親。”

    “哦,”沈緣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貼在牧斐胸口的手指微微蜷縮,他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那個古板的爸爸了,被牧斐這么忽然一提多少有點反感,于是便抬高了些聲音,道:“和我有什么關系?他已經死那么久了,除了你誰還知道我是他兒子?!”

    “我要繼續問了。”

    牧斐點頭:“你問。”

    沈緣把他的爸爸從腦袋里撇出去,繼續想著最初的那個問題,面對牧斐一副甘愿浪費時間陪自家貓貓玩的寵溺模樣,沈緣毫不猶豫地扔下了一顆炸彈:“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你經常給我做東西吃,怎么現在當了首領拿架子連餃子都不給我做了?”

    牧斐挑眉:“你是不是餓了?”

    “我抱你到床上,現在去做。”

    沈緣盯著他:“不要答非所問,牧斐。你不給我做飯的原因是你兩年前的傷還沒好吧?你的手上經常纏著繃帶,是因為實驗室用藥水腐蝕過你的皮膚表層,想用鑷子把筋脈扯出來一段做實驗,對吧?”

    牧斐問:“你想吃什么餡的?”

    沈緣一巴掌呼在他的臉上,卻輕飄飄得像是在調情,他看著牧斐側臉處的紅印子,冷著臉道:“超過五秒了。”

    “你不愿意去做東西給我吃,是因為兩只手當時發炎被很多種藥水腐蝕過,到現在依然不能見光見熱,水蒸氣更是不能碰到一點,否則就會舊傷復發開始慢慢地爛,連槍都拿不了,對不對?”

    “你期待出現一個完全能夠治愈你的異能者,讓你被灼燒的雙手恢復原狀。”

    牧斐依舊笑著:“我以為……”

    “我以為你是想問問關于席五那天晚上遭遇襲擊的事情,好把細節傳遞給你今天去見的那個男人,沒想到是在這里等著我呢。”

    他摸了摸少年翹起發絲的腦袋,低頭親吻過沈緣的眉心,輕聲妥協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快起來吧,我現在就去給乖寶寶做東西吃。”

    沈緣被他抱起來擱到了床上,昏暗之中牧斐依舊做足了溫柔的模樣,如果他沒有那些叫人羞恥的行徑,沒有在夜晚時那么瘋狂地如同一個衣冠禽獸,大概在外人看來也是個頂好的君子。

    “你以為我是真的想要讓你去做飯,真的想要把你的手蒸爛折磨你嗎?!”沈緣在他身后喊道:“你現在這樣做以后截肢了就是自作自受!等你成了殘廢還做什么首領,直接把基地拱手讓給別人好了!”

    “……”

    “最后一個快問快答。”

    沈緣把聲音放輕:“你為什么一點兒都不恨我呢?哥哥。”

    【黑化值代表恨的話,男主早就要恨死你了,但這個小世界挺玄乎哦,牧斐這人也不降黑化值,也不報復宿主,更不和宿主真的吵架,就專盯著宿主身邊的男人一個一個干,打死一個賺一個,接受能力真好,有大帝之姿。】

    沈緣道:“確實,有正宮之資。”

    牧斐沒有回頭。

    “超過五秒了,乖寶寶。”

    “回來給你打。”

    ……

    ……

    接下來好幾天,沈緣總能一睜眼就看見他的早餐熱騰騰地擱在桌子上,牧斐根本不關心自己的手到底會不會爛,但沈緣能看見他繃帶下滲出的血水,也能聞見那一股淡淡的清香藥味,面對這些牧斐千辛萬苦頂著疼痛做出來的東西,沈緣看順眼了就吃,看不順眼就撂。

    當牧斐低頭去處理地上的陶瓷碎片的時候,沈緣正一臉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趴在床上發呆,他看見不遠處桌上牧斐收拾好的箱子,仰著頭用力地望那邊望,想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別看了,”牧斐把他探起的腦袋按下去,道:“那是對付喪尸的武器,基地探測中心觀察到了一百公里外的臨時避難所,我要帶人去救那些幸存者。”

    沈緣訝異:“你不是首領嗎?”

    “這種事還親自去?”

    牧斐把牛奶給他:“首領難道就不用干活了?基地里的物資需要積分來兌換,每個人都不例外,要是做首領高層就有特權不需要做事,下面那些異能者會聯合起來搞叛亂。”

    沈緣仰著臉:“但我沒有做過哎!”

    “你的那份我做了就行,”牧斐摸摸他的臉頰:“我大概過兩天才能回來,你餓了就去找鄔醫生,讓他帶你去食堂先對付一下,我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哥哥。”

    牧斐:“在,怎么了?”

    沈緣爬起來:“我也要去!”

    末世文里最適合搞事情的劇情出現了,在基地里哪能體會到危險啊,那不得到外面去,和男主共同經歷和喪尸的生死博弈,才能快速加深感情嘛!根據吊橋效應,危難之際的救助和背叛,絕對比以往日常更加深刻。

    沈緣扒著牧斐不松手,千乞萬求地撒嬌賣乖,牧斐輕笑著陪他演“好哥哥好弟弟”的溫馨劇情,估摸著沈緣演累了大概也就放棄了,卻沒想到他執著得很,根本不像是隨口一說的樣子,死死得抓著他不達目的不罷休。

    “好吧。”

    沈緣歡呼成功拿下新的劇情地圖。

    但是……沈緣看著眼前呈拋物線形狀射出去的那一縷水流,又看著其他隊友沉沉的真槍實彈暗自發問。

    他為什么被分配了一把小孩子玩的水槍?

    作者有話要說:

    混血哥應該下章或者下下章出現

    第144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3

    黃沙漫天,天空灰蒙蒙的蓋了層罩紗,高樓大廈已成斷壁殘垣,路邊的樹枝帶著被灼燒過,破敗的痕跡,那些在很久之前還高高懸掛著的宣揚綠色文化的廣告牌已經模糊了字跡,輕風吹過荒蕪的無人區,遮蓋了兩行彎曲的車轍。

    “哥哥。”

    牧斐開著車:“在,怎么了?”

    沈緣微微起身把腦袋從車后座探到了前面去,他舉起手里那個仿真手槍模樣,實際上卻是塑料玩具的小水槍,毫不客氣地扣動扳機朝著牧斐的臉上射了一縷涼水:“你們都是真槍實彈的,為什么只有我的是水槍?不公平。”

    牧斐伸手撥開他擋住后視鏡的腦袋,一邊看著前方早已經被黃沙遮蓋的道路,一邊又分出神回答沈緣的話:“機槍太重了你抗不動,手。槍要近距離打太危險,就拿著水槍玩吧,一會兒到地方了跟著我,別太靠近那些人。”

    沈緣抱怨道:“你看不起我。”

    他晃了晃水槍里儲存的涼水,瞇起一只眼睛低頭像是拿著一把重狙那樣,朝著牧斐的脖頸打了好幾回,直到牧斐的領子被水浸潤,他再想加水重復以上不道德行為的時候,身旁一只手急忙攔住了他。

    “哎哎,別把儀器弄濕了,”陳遠戈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觀察了好一會兒,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真正被拿捏的反而是牧斐,沈緣這個看起來年輕實際上也年輕的小孩子完全沒有半點兒面對末世的警惕性,大概是被保護得太好了,他握住沈緣的手腕把他扯回來:“萬一表盤爆了這路上可沒法修,你安分一點兒吧!祖宗,別像個多動癥一樣。”

    陳遠戈扯著沈緣的袖子想把人拽回到座位上安穩坐著,一抬頭撞上了反鏡中牧斐濃墨般帶著涼意的雙眸,他心下一顫連忙松了手,眼神示意“兄弟我忠心日月可鑒”,對牧斐表態,絕對沒有覬覦朋友妻的想法。

    “遠戈,陪他玩會兒。”

    玩兒?玩什么?

    末世這地方沒有一點兒信號,荒郊野嶺的,不管電力水力資源都十分昂貴,就算有手機也只能起個探照燈和鬧鈴的作用,森林冰火人都沒法聯機,怎么玩兒啊?難不成現場把后面車上的兄弟們叫下來,玩一把真人cs?

    陳遠戈大腦宕機,感覺牧斐是真的在為難人,他看了眼前方開車的首領大人,又看了眼緊抿著嘴唇頓在車座夾縫里憤憤不平的沈緣——哎,等等,或許有人知道小貓眼睛呈半圓形狀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嗎?

    他在心里頭比劃了半天,也沒能找出一種確切的形容詞來形容面前這個有點生悶氣的小少爺,如果非要用某種修辭手法的話,沈緣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只眼睛半圓形狀,眉毛輕輕地垂下來,想玩游戲但又覺得不太好意思的傲嬌小貓。

    小貓誰不喜歡啊?

    怪不得牧斐這么在意。

    “你想玩兒什么?”陳遠戈把槍擱到一邊,對著沈緣道:“首領在開車沒法跟你玩,這路上沒什么有意思的東西,要不我們……”

    沈緣打斷他:“不想和你玩。”

    他蹲在夾縫里擠著,完全沒覺得不舒服,一抬手把水槍扔給陳遠戈道:“我們換換,我要玩你的槍,玩夠了還給你。”

    陳遠戈道:“我那是重狙。”

    沈緣來了興趣:“有倍鏡的那種?”

    “當然了,”陳遠戈把旁邊的狙給他看:“你和那個外國佬還沒進城的時候,我早就在樓上看到你們了,雖然用了挺久的,但是威力不減當年,看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沈緣伸手去抱:“給我看看。”

    牧斐插話道:“把扳機扣住,你舉著給他看,別走火了把車玻璃打碎,待會兒打燈給后面的車提示,要進市區了,注意一下周圍的動靜。”

    沈緣低頭把左眼對上倍鏡端,隨著陳遠戈轉著螺旋調整,在一片模糊眩暈過后,他準確地看到了遠方城市邊緣的模樣,上面懸掛路牌的水泥漆已經風化干裂,只剩下面淌著血水的兩個字,陰森可怖,帶著末世獨有的孤寂氣息——長平市旅行局歡迎您。

    長平市……這個名字Z國人應該都特別熟悉,它原本是一個擁有內陸湖還靠山的熱門旅游城市,整個地區的文化傳承做得特別好,當地人熱情好客,空氣也清新沒有城市的憋悶感,旅行熱季的時候據說幾乎訂不到票,末世爆發時,大概正是暑假熱季期,現在不知道市內是什么情況。

    “看完了沒?”陳遠戈問。

    “嗯……”沈緣正打算離開倍鏡,視線里卻晃現一個黑影,在黃沙中如同喝醉了酒找尋不到回家道路的醉鬼般,搖搖晃晃地跌倒了下去:“等等!前面有人!”

    陳遠戈也看了一眼,神色瞬間從吊兒郎當變得緊張正經起來,他觀察了一會兒,對著牧斐道:“這個人估計是從幸存者中跑出來的,路上可能遭遇了喪尸襲擊,看樣子是已經開始病發了,十五分鐘沒有阻斷劑就會徹底轉化。”

    牧斐道:“我加快速度。”

    他轉頭看了沈緣一眼,長臂穿過縫隙把依舊蹲在那里的人拉起來擱在椅子上,聲音已經很明顯地溫和下去:“乖乖的,坐好。把安全帶扣上,待會兒路上不平整會有些顛簸。”

    沈緣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他往后靠住椅背,叫身邊的陳遠戈把安全帶扣緊,乖乖地別過頭去閉眼,手里握著那把水槍聽耳邊越來越清晰的,來自遠方的嘶吼聲。

    車子的速度逐漸加快,窗外的暗影層層略過,沈緣強忍著越來越壓抑的氣息,抬眸看向外頭逐漸趨于城市化的道路兩側,牧斐在五六分鐘后剎車,陳遠戈一手護著身后的沈緣,一手拉開車門,從腰后摸出來一把手槍。

    “救命……救救……我……”

    “我快要……”

    跌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仰起一張臉,朝著身旁停留的車子伸出手求救,沈緣在陳遠戈的背后望了一眼,心中猛然一震,這張臉他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但這個人肩膀上的袖標——是他爸爸公司的高管員工的牌子!

    “你是……”

    沈緣撥開面前的陳遠戈,低下頭去想問一問這個人他的父親到底是因為什么被暗殺的,話還沒問出口,底下的人忽然爆起伸手想要把他拽下車去,陳遠戈沒反應過來,前面的牧斐從縫隙中探出一只纏滿繃帶的手,用力握住這人的手腕立即折斷,隨及一聲槍響。

    “……”

    車窗上只留下一行帶血的手印。

    牧斐道:“他已經完全轉化,來不及救了,我們先去幸存者中心救人,剛才的聲音可能會吸引一些喪尸,陳遠戈,檢查一下彈匣,把散彈槍帶上。”

    陳遠戈:“是。”

    “我們出來帶了二十管阻斷藥,一會兒你和梁琦說,如果幸存者中有感染情況,先把他們隔離開,藥緊著小孩子和非異能者用,其余的出發前已經說了。”

    陳遠戈道:“我跟梁琦一起分配下任務。”

    “沈緣。”

    沈緣慢了半拍:“嗯?”

    他問:“我有什么任務?”

    牧斐看了他一會兒,眸中情緒千變萬化,片刻后卻朝他伸出雙臂:“到我這兒來,哥哥抱抱你。”

    ……

    ……

    真正到幸存者中心的時候天色已經朦朧,陽光在地平線下發揮出最后一點兒余熱,沈緣趴在牧斐的懷里,被牧斐握著手指,他們隨著隊伍打開外面血跡斑駁的鐵門,再次用鐵絲撬開中層的鐵鎖,經過一段廢棄樓梯,才在一個超市的儲物室中找到那些幸存者。

    沈緣干干凈凈地身處其間,只覺得自己像一個完全被隔離的外來客人,沒辦法體會到這些幸存者的麻木與絕望,周圍密不透風,儲藏室中亂糟糟的更是無處下腳,他靠在牧斐肩膀上看陳遠戈他們分配物資,詢問感染人數,給那些還沒多大的小孩子做簡單的身體檢查,那種身臨其境的孤寂在心底漸漸蔓延出來。

    其實,小世界雖然是虛擬的。

    但他們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是活生生的人,會恐懼會害怕,會有面對困境的無所適從無能為力,這就像是楚門的世界,身處其間的所有人都是楚門,而知道一切的沈緣,則是那些設計師,是那些在別人的世界里打廣告的受益者。

    “怎么了?”牧斐轉頭看向他,握緊了沈緣有些涼的手指,他知道沈緣從不是什么好相處的人,大多時候,這個小少爺總是很胡鬧,幾乎沒有安靜的時候,但如今他真正乖巧地靠在他身邊,反而有些叫人心底不安:“是不是覺得悶得很?”

    沈緣回神:“也沒有很危險嘛!”

    他道:“我還以為會遇見一大群喪尸,像蜂窩一樣朝著我們襲擊過來,然后用散彈槍把他們挨個兒打穿,穿過刀山火海來救幸存者呢,如果真是這樣……”

    牧斐陪著他暢想:“如果真是這樣?”

    沈緣想了想:“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躲在你身后,等喪尸撲過來就從背后把你推到喪尸堆里去,等你求我了我再考慮救你。”

    他原本真是這么想的,但奈何沒有遇見什么電影里那種喪尸潮,也就沒辦法再賣牧斐一次,跟他玩另一個相愛相殺了。

    牧斐笑了:“好。”

    【牧斐黑化值-20,現在黑化值為75】

    偶買噶,居然降了?

    沈緣大震驚:“你樂什么?假如遇到了我真會這么干,等你栽跟頭就后悔了,別一副很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知道,”牧斐依舊溫和,沈緣看不出來他面對席五時那種恨不得咬死對方再挫骨揚灰的模樣,也看不出來他的恨意,只能從他的眼神中分析牧斐到底是不是在陪他演戲。

    “嗚……汪!”

    沈緣忽然聽見一聲狗叫,他順著這些幸存者看了一圈,也沒看見到底哪里有條小狗,正以為是幻聽,那聲狗叫卻又模糊地響了一聲,在亂糟糟的儲藏室中根本分辨不清。

    “有小狗。”

    沈緣晃了晃牧斐的胳膊,沿著聲音朝另一邊慢慢地找,牧斐本來早就已經聽見了,末世中人都救不過來誰還會管一只狗?陳遠戈端著槍也當沒聽見,只顧著給小孩子打阻斷劑,但沈緣是個固執的人,他寧愿踩著別人的腦袋爬高也要達成自己的目的,誰都不能不順他的意。

    就算他愚蠢惡毒,有點沒良心。

    但誰都不能欺負他。

    牧斐心道:誰都不能。

    牧斐跟著他轉過一條樓道,找到一個被鎖緊的小門,面對少年望過來的水靈靈的琥珀色眼睛,他拿著槍反手在鎖上一磕,那扇小門應聲而開,一條通往底層的樓梯在眼前呈現。

    “小心,我拉著你。”牧斐道。

    沈緣順著聲音尋找,在昏暗之處摸了摸,摸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他撿起這只餓得汪汪叫的小狗正要從地下室離開,一只喪尸卻忽然從旁邊被遮蔽鑿出的深洞中爬出,迎面當著他的脖頸便給了他一爪子,這是一只在早期就已經病變,如今生長出了些許智商的老喪尸。

    會欺騙人,會躲避,速度極快。

    事情發生得太迅速,一切都沒有預料到,他的手臂被喪尸緊緊抓住,沈緣幾乎能夠感覺到這一瞬間這只喪尸嘴里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溫熱氣息,片刻時間被無限拉長,他似乎看見了牧斐眼眸中血色的痛意。

    “沈緣!”

    牧斐抓住喪尸的手臂用力折斷,對方卻根本沒有痛覺,依舊緊緊地抓著沈緣不松手,牧斐拿槍對準喪尸,射出三四槍,這只喪尸察覺到危險瞬間轉移目標,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奮力一跳撲咬到了牧斐的手臂,地下室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表明這樣的喪尸不止一只,他們的瞳孔貪婪地看過來,似乎在考慮誰先做享用大餐的第一個。

    “砰!”

    牧斐射出最后一槍,把害怕得有些顫抖的沈緣攔腰單手抱起來,朝著樓上兩步并三步逃離地下室:“別怕,我們走!”

    眼前只剩下朦朧的光,沈緣微張著唇后怕地喘息,他的脖頸間被喪尸的指甲劃破了長長一道,火辣辣地疼,眩暈感不斷撥弄著他的腦子,心臟處那根弦徹底崩斷,那是一種身臨其境冗長紛雜的幻覺……牧斐也被咬到了。

    怎么……?一語成讖。

    作者有話要說:

    死不了死不了,圓圓也會被牧斐哄好的

    第145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4

    眼前的世界仿佛變成了黑白色,末日的余暉映照在破敗的城市中,與周邊急切吵鬧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哼出一曲悲戚的挽歌,陳遠戈和梁琦在組織幸存者快速撤離,喪尸的嘶吼聲繞過長廊,從那間被沈緣無意中發現的地下室里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喪尸怎么會突然被驚動?!”

    “梁琦!護送幸存者上車,把彈藥給我!這破門撐不了多久!”

    “救命……”

    “不行!快入夜了,你把這里炸了只會吸引更多的惡心東西過來,先撤離!”

    “好疼……好疼啊……”

    “小少爺!”

    沈緣昏昏沉沉地喘息著,他的耳邊響起一陣長鳴,把槍械碰撞的聲音,幸存者的尖叫聲音,身邊的人壓抑著的,源自末日之際的深刻絕望完全隔離,他無力地躺在牧斐懷里,看著眼前模糊光圈之中,那些丑陋的,惡心的,沒有絲毫情感可言的喪尸,他們打破了門,傾巢而動,卻又一個一個地死在彈藥之下。

    車輛在黑夜中啟動,油門的轟鳴聲和喪尸胡言亂語的嘶吼相雜,沈緣靠著牧斐的胸口迷茫地朝外看,遠方硝煙騰空飛起,炸藥為這座早就千瘡百孔的城市再次添上一層灰蒙蒙的霧,懷里那只被他救下的小狗哼哼唧唧地叫著,打了綹子的雜毛卻警惕地炸了起來。

    “寶寶?”

    沈緣仰起頭:“牧斐。”

    兩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瞬間平復了牧斐心中被狠狠揪起的那陣疼痛,他攬著沈緣輕嘆一口氣,灼熱的呼吸間夾帶著劫后余生的心疼,牧斐自信于自己的異能可以永遠為沈緣保駕護航,于是在陳遠戈用眼神阻止他的時候,他依舊握著沈緣的手,順著他的力氣往另一個方向去,卻唯獨忽略了在他使用異能的時候那因為藥物過量導致的身體異變,細微達毫秒的一瞬間停滯。

    就那么一瞬間……

    沈緣就被傷到了。

    “別害怕,”牧斐平靜下心情,輕輕地拍著少年顫抖的后背,聲音盡可能地溫和下來安撫他:“剛剛轉移得也算迅速,受傷的人不多,我待會兒會給你打一針藥,可能有些疼,你忍著一點兒。”

    沈緣昏昏沉沉地點頭。

    他撫摸著懷里的小白狗,前世今生回憶不斷閃現在腦海中,甚至是在現實世界中他患病時所讀的那些中外名著,閑書雜書,都一齊灌進來,他想起自己還做著尊貴小少爺的幼年時期,那時他強勢的母親還在,會在他完不成作業,考試不及格的時候用一方戒尺打他的手心。

    “你作為沈家的孩子,將來是要繼承我和你父親的產業的,我白手起家到現在,別人家說嬌養孩子自由成長的話從來不能夠信。”

    “……”

    “但是媽咪是愛你的,只有愛你的人才會管教你,以后離你爸爸遠點兒,他只會嬌慣你,根本不知道怎么養孩子。”

    “……”

    “我給了你自由,給了你用不完的錢,給你收拾那么多爛攤子,你怎么會覺得爸爸不愛你?小緣,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一切有爸爸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沈緣茫然地回想起這些久遠的事,心里只覺得陣陣排斥,他把自己蜷成一只小浣熊,悄悄地按著自己因為抵觸惡心而疼痛的胃部,他靠著牧斐的胸膛,聽見了這個男人依舊沒有鎮定下來的心跳:“哥哥。”

    牧斐拿著針管抽取藥瓶中的藥水,聞言看向他回應道:“我在,一會兒打藥劑的時候不要亂動,你現在的反應不太對勁,回基地讓鄔醫生再給你做一個全身檢查。”

    沈緣攀在他肩膀上:“好。”

    冰涼的針頭慢慢靠近,即將扎入他脖頸處的血管上,牧斐看著少年白皙頸間那道劃痕,墨色眼眸更加冷冽,他托著沈緣的側臉,低頭細心地給他揉捏著血管的位置,等到那塊的青色河流慢慢明顯,牧斐捏住了針管,輕聲哄著已經閉上眼睛的沈緣。

    “首領!”

    轟隆一聲,梁琦驀然從車子后廂翻過來,隨及用力抓住了牧斐拿針管的那只手腕,他的臉上充斥著長消不盡的怒氣,一雙眼睛仿佛會噴火:“這藥不能給他用!”

    “陳遠戈還說你肯定知道該怎么做,救火先救急懂不懂?幸虧我來看了一眼,否則……”

    牧斐皺眉:“你想說什么?”

    梁琦睜大眼睛:“你不覺得你更嚴重?阻斷劑早就用完了,你手里這種剛研發出來的強效阻斷劑是最后一支,況且喪尸病毒百分之九十都是通過唾液腺中分泌的液體傳播,指甲劃傷導致的變異的情況也有,但是非常少!這小子讓他等到回基地算了!”

    牧斐不搭理他:“你滾回去。”

    他罵人也語氣平靜,心態好得要命,說是溫柔斯文其實也不然,牧斐大概只是覺得這種小事沒必要上綱上線地費力氣,所以對于那些無意義的話沒有半點兒關注,只耐心專注自己的想法。

    沈緣靠在他胸口默默聽著,期待這兩個人能大吵一架把他腦子里那些叫人煩躁的回憶打出去,卻沒想到梁琦話鋒一轉,直指他的腦門:“喪尸被驚動是不是怪他?要不是這小子非要拉著你去找什么狗,你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嗎?!末世啊大哥,這情況誰會去關注一只狗?孰輕孰重牧斐你分得清吧?!”

    “我是站在客觀角度說的……”

    牧斐把針管換了一只手拿著,他摟著懷里的沈緣,神色依舊平淡,只是緊緊地盯著暴躁的梁琦,聽著對方的聲音越來越心虛,逐漸歸于閉口不言:“說完了?”

    梁琦:“我沒有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

    “砰!”梁琦還沒開口說下一句話,牧斐忽然用手掐住他的后頸,托著他的腦袋往車廂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梁琦捂著額頭無聲慘叫,卻依舊道:“我沒有你以為的那個意思,但是站在客觀角度你感染的幾率更大,你是我們基地的首領我當然要先顧著你啊!”

    被指著鼻子指責了,沈緣忽然不知道哪來了力氣,他在逃離那間地下室昏昏沉沉的時候總是覺得整件事雖然挺符合邏輯,也挺適合末世的某些劇情,要是沒有被喪尸咬這一遭還叫什么末世啊,但內核還總缺點兒什么,現在他終于想起來了。

    他忘記和牧斐相愛相殺的劇情了。

    對啊!最后一支藥,這和那種古早文里把白月光和老婆劫了讓男主做選擇的劇情有什么區別?

    此時不演更待何時?

    于是沈緣睜開眼睛,輕咬了下幾乎已經沒有血色的唇,再一抬眼時兩顆琥珀色的寶石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眼角適時地泛起了淺淺的紅色:“他說得對,假如不是我要去找小狗的話,你就不會被喪尸咬到,如果這藥真的恰好只剩下一針,你作為北方基地的首領,將來是要帶領他們一起重建地球的,當然你活下去更有意義。”

    牧斐輕聲道:“這時候別演戲,寶寶。”

    沈緣愣住:“但是你會死。”

    牧斐道:“不會,只要你在,我就永遠不會死。”他捏著針管,托著少年的脖頸,毫不猶豫幾乎沒有任何滯澀地,將那支藥扎了進去,冰涼的藥液慢慢推進去,牧斐的手指穩穩當當,卻在最后一刻開始顫抖。

    沈緣沒想明白,他以為牧斐會接下去這段話,再不濟也該心里觸動黑化值下降,他以為牧斐會自責會心疼,會在糾結之中找到一個萬全的辦法——例如把藥分成兩份什么的。

    但是都沒有。

    牧斐作為小世界中的人物不可能再擁有第二次重生的能力,但沈緣置身事外永遠可以因死亡而倒帶重來,這對完全不知曉一切的牧斐來說,實際上是很不公平的。

    沈緣的心臟顫動了一下,他撫摸著胸口處那陣刺痛,模糊地回想起在病床上那些無聊時所讀的書,他看見命運其實是一條單行軌道,順著轟隆聲向前,他會在那座高峰上看見無法逃離宿命的俄狄浦斯,就像他每天睜眼,床邊總會出現與昨日相同的藥片一樣。

    牧斐在劇情中的宿命論卻是——在無論哪個危急的節點,前方道路分叉成ABCD,他都會堅定不移地選擇自己的愛人,這才是他永遠也推不上峰頂的巨石。

    “牧斐……”

    牧斐屈身與他平視:“我在。”

    沈緣試探著小聲道:“我其實……”

    “不會死。”

    高級系統提醒:【警告!警告!禁止宿主突破時空屏障,禁止與小世界人物探討現實,禁止一切企圖喚醒小世界角色的想法!】

    系統:【宿主,這段要倒帶一下。】

    沈緣道:“你倒帶。”

    劇情回到半分鐘前,沈緣依舊撐著手臂朝牧斐傾身過去,他忽然想知道那些小世界里一往無前傾注所有愛意不論后果的男主真實的想法,他對牧斐換了一種更親昵的叫法:“哥哥。”

    牧斐屈身捧住他的臉:“我在。”

    沈緣認真道:“我不會死。”

    高級系統提醒:【二次警告!高級警告達三次及以上整個小世界任務完全重來!請各位宿主嚴格按照規定完成任務!】

    系統的聲音焦急:【宿主,最后一個任務了,你不要糾結男主到底怎么想,做完這個任務拿到積分你就可以痊愈,至于所對接的……至于這些人,他們在原本的世界里也有自己的事業,這些我們不關注。】

    沈緣點頭:“好,二次倒帶吧。”

    劇情再次倒退回半分鐘前,沈緣靠著牧斐的肩膀假裝已經睡著,頭頂上卻忽然傳來牧斐的聲音。

    “寶寶。”

    沈緣抬起眸:“嗯?”

    牧斐托著他的臉頰,輕聲問道:“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么?哥哥好像走神了,沒有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章開始小圓對男主回一點點箭頭哈

    所有男主都是同一個人,小圓估計還要在現實中被追幾次才能完全he

    第146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5

    相隔一層朦朧霧氣,沈緣側眸看向他,牧斐的瞳孔已經慢慢地開始異變,眼白部分的花紋向中間蔓延,那雙沉墨色的雙眸下藏著戾氣和殺機,獨屬于Z國人有些斯文溫和卻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是裂開的細小傷痕,他低眸握著沈緣的手,就如同往常捏著他的每根手指檢查他的指甲一樣。

    沈緣沉默片刻:“我沒有說什么,你可能是聽錯了吧,牧斐,你會在路上轉化成喪尸嗎?”

    牧斐道:“不會。”

    沈緣側頭問:“因為你提前注射了抗體?”

    牧斐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與面前的少年平視,他看著沈緣瞳孔的紋路,最后的目光卻落在了他脖頸的那道劃痕上,他逐漸地意識到沈緣的身體在不由他自主地變差,這或許是因為在末世中的病毒,亦或者是變質的食物,不規律的氣候,什么都有可能。

    尤其是在遭遇喪尸襲擊后,沈緣的反應開始變得有些緩慢,再加上那針強效阻斷劑,尤其是他們還在路上行駛,冷風總會從縫隙中灌進來,沈緣偶爾會輕輕地咳嗽幾聲,咳到眼睛都蒙上一層水霧,然后乖乖地靠過來,把全身都力氣都卸下去。

    這不是一個好預兆。

    牧斐輕聲問他:“你哪里不舒服?”

    沈緣訝異道:“我在問你。”

    牧斐道:“你先回答我。”

    沈緣抱起懷里的小白狗往他臉上懟,這只還沒兩個月大的小狗伸著爪子甚至不會撓人,沈緣悻悻地把它再抱回來,無奈回答道:“可能是吹風了吧,胸口有點悶痛,不知道是不是又發燒了,但是挺奇怪的,我之前身體一直很不錯,好像是在大概末世前兩年左右,才生了第一次重病。”

    “后來就一直不怎么好。”

    牧斐低眸思索片刻:“回去我帶你到鄔云聲那里再做個檢查,有可能是連續發燒引起的肺炎。”

    沈緣捏著小狗的爪子炸花,聞言道:“你好像更嚴重一點兒,等回去肯定要進行隔離,首領都要隔離了基地得亂成什么樣子?有時候想想轉化成喪尸也不錯,至少沒有意識也不會疼。”

    他想了想又補充上一句:“你要是轉化成喪尸,等以后我再做什么坑你的事,不用難受也不用發脾氣了,直接對著我的脖子咬一口萬事大吉。”

    沈緣本來是在開玩笑,牧斐胳膊上被喪尸啃的那口可沒那么輕巧,幾乎咬掉了他一塊肉,作為知道末世世界轉化方式的唯一一個人,沈緣當然要保證牧斐的思想至少在路上總是清醒的,不然一個不注意牧斐睡著了,整個世界都要因為他倒帶一次。

    他真的是在開玩笑。

    但牧斐的目光顯然不認為這是個玩笑,他緩慢地半跪下去,抬起兩只手捧住了少年的臉頰,仰頭朝著那張嘴巴吻了上去,沈緣思維跳躍,說話總是東扯西扯,假話里摻著真心,真話里藏著假意,他是個讓人無奈的騙子。

    沈緣喜歡捉弄人,曾經牧斐課余時間打零工買來的寶石戒指,卻被他扔到草叢中,又故作傷心地大半夜喊他來找,牧斐從他的眼睛里能看見興奮的狡黠,那是一種小動物干了壞事來吸引人的注意的神態,但他卻依舊聽從小少爺的話找了兩個小時,在濕潤的泥土地上翻找到了那顆和沈緣眼睛一樣透亮的寶石戒指。

    他明白沈緣的固執。

    小少爺的心思很容易看透,他認為打手板疼痛了是在乎,認為惹了禍被父親解決了是關注,他的配得感很低,低到其實只要一個溫暖的擁抱就能滿足,但他的需求很高,他會觀察身邊的人能為他做到什么樣的地步,然后不斷地拉高這個“被愛”的標準,直至對方放棄離開。

    他可以坦然地說出“我以后還會坑騙你”這種話,其實已經是性格的極大進步了,他還會惡毒,還會欺騙,還會做出前世拋棄他的事,還會去尋找一個又一個男人作為他考驗的“備選者”——但牧斐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男人可以殺死,沈緣只有一個。

    他自愿回到自己身邊就是一個好孩子。

    “但圓圓是一個壞孩子也沒關系。”

    牧斐捧著少年的臉頰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灼熱的印記,看著沈緣暈暈乎乎地喘氣靠在車窗邊上,整個人像是被蒸昏睡了的小貓,牧斐補上了最后一句話。

    “壞孩子也沒關系,哥哥依舊愛你。”

    ……

    ……

    牧斐堅持到距離基地十公里的時候已經暈厥,他的身體異變了百分之30,不得不進行一周的隔離治療,沈緣抱著那只小狗跟隨著擔架去往鄔云聲的醫療室,在欄桿外聽牧斐對他的囑咐,順便給那只臟兮兮的小白狗洗了個澡,這才發現這只小白狗居然是品相很不錯的一只白團子薩摩耶。

    “把你的狗扔遠點兒。”

    鄔云聲從隔離室出來鎖上了外頭那扇堅固的鐵門,看見沈緣抱著只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狗,毛毛弄得滿天飛,于是快速戴上了口罩就拿著棍子要往外趕人,面對少年仰起來的一張看似無辜的臉,他沉默片刻打開了另一條通道。

    “過來,帶著你的狗一起去檢查室,牧總說你需要做一個全身檢查,快點搞完快點下班,回去休息。”

    沈緣躺在用來測試心率和血壓的床上,他的衣服被撩開貼上了某種冰涼的儀器,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鄔云聲目不斜視地在他胳膊上戳了個洞,取了半管血出來進行化驗,沈緣和他搭話:“鄔醫生畢業于哪個大學啊?”

    “……”

    沈緣:“鄔醫生為什么跟著牧斐?他當時很厲害嗎?”

    鄔云聲冷聲道:“閉嘴。”

    沈緣繼續沒話找話:“你當時跟著他還不如跟著我爸爸,他也有好大的制藥公司,你那時候要是認識我,我讓我爸爸給你開最高工資,什么資源啊實驗室都給你開綠色通道。”

    “跟著你爹我死哪兒都不知道。”鄔云聲下意識回懟過去,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不妥,他拿著管子沉默半晌,沒再聽見身后的人有什么話說,又拉不下面子來給一個曾經坑害過他的人道歉,于是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算是一賬抵一賬平了,又轉移話題:“你的血壓不對勁,沈緣。”

    <叮咚,好感值上升為-50>

    “……”

    鄔云聲沒聽見回答,他轉過身來沒看床上的少年,只是在抽屜里翻了翻自己以前的筆記,又重復道:“你的血壓,血蛋白都不在正常值范圍內,還有其他的數值可能不穩定,需要再抽管血重新檢驗,你最近是吃什么藥了嗎?”

    “……就打了針阻斷劑。”

    “不可能,阻斷劑的藥是我制的,它不會導致這么多的異變。”鄔云聲反駁,說完這句才意識到少年的聲音悶悶的,些許哽咽,他看向沈緣,目光與少年琥珀色的水光眼眸相撞。

    那雙清透的眼睛蒙上了水汽,像是清晨湖面上蕩起的晨霧,少年側頭躺在那里,卷發散亂地鋪排在枕上,精致的面容上顯露出一絲無措委屈,看見鄔云聲的目光,他問道:“鄔醫生,我可以起來了嗎?”

    鄔云聲:“可以。”

    他別開目光,把沈緣身上的儀器摘下來,沈緣把衣服整理好,坐在床上晃著腿等下一次抽血,鄔云聲拿著未開封的一次性針管過來,卻猛然看見眼前一行淚珠跌落,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接,當那顆水潤打在他的手心里的時候,鄔云聲心中的防線徹底被攻破了。

    <叮咚,好感值上升為20>

    他只是……

    他只是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孩子而已。

    沈緣低下頭:“鄔醫生要趕快去擦擦手心,我記得你有潔癖的,萬一我生了什么傳染性疾病就糟糕了。”

    鄔云聲蹲下去抬頭看著他,在心底組織了下語言才鄭重其事道:“我向你道歉,沈緣,剛才不該那樣提起你的父親,我知道在末世中很多人早已經失去了家人,我不該那么說,我其實只是……”

    “你只是討厭我而已。”

    沈緣道:“不論牧斐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父親是誰,不論你知不知道我的父親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這并不妨礙你用這種話題來挖苦我……鄔醫生只是討厭我而已,沒有其他任何理由。”

    他跳下床,在鄔云聲還沒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把角落里那只嗚咽的小狗抱起來,隨及奪門而出,留下房間內拿著針管沉默的鄔云聲。

    系統:【倒打一耙,非常好。】

    不管這個話題是誰提出來的,總之沈緣總有能力把錯誤打在對方身上,讓對方愧疚了那好感值一定蹭蹭往上漲,支線任務和主線任務不同的地方在于,支線任務完成度越高,積分系數越高,這大概就像是基本工資和績效的區別。

    沈緣從醫療室里出來,準備聽從牧斐的囑咐先去找陳遠戈要菜單點菜,回頭再考慮和秦楓私聯出逃的事情,可他卻未曾想到在設計復雜的基地里迷了路,左拐右拐也沒找到那條有探照燈的大道。

    他抱著這只薩摩耶正想找個活人問問,或者借個通信器聯系陳遠戈,一只手卻忽然從黑暗里伸出來,一把將他拽到了角落里。

    “寶貝。”

    熟悉的聲音在腦袋上方響起,沈緣立刻捂住了小薩摩耶嗚嗚叫的嘴巴,訝異問道:“席五?你怎么在這里?”

    席五敞開手臂笑道:“老公來接你了乖寶貝,過來抱抱,想我了沒?”

    第147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6

    “賜予我一個重逢吻,寶貝。”

    席五穿著一件看不出牌子的駝色大衣,為面前許久沒見的他的寶貝遮住了大半冷風,男人碧藍的眼眸里閃動著危險的光芒,慵懶嘶啞的聲線中隱藏著強勢,未等沈緣回抱過來便捏起少年的下巴要低下頭去親吻他。

    “有小狗,席五。”

    沈緣靠著墻壁一把推開緊靠過來的席五,他微微仰著頭,用自己的手臂隔開一道距離,小聲抱怨道:“不要亂動,你會擠到他的。”

    席五的目光這才大發慈悲般地掃過沈緣懷里的那只毛茸茸一團的小白狗:“這種東西……”他本想暗自嗤笑一聲,眸子卻不經意間往上滑動,驟然撇見了沈緣卷了兩層邊邊的高領毛衣下露出來的一點兒劃傷,席五的眼眸瞬間瞇起,如同西伯利亞的灰狼般盯著沈緣的脖頸:“這是怎么弄的?”

    沈緣回神,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把自己的毛衣往上拉,卻被席五緊緊地攥住了動作的手腕,他明明伏著身子,膝蓋也順應著少年的身高微微彎曲,卻依舊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強勢感:“遮什么遮?老公在問你話呢。”

    沈緣抿著嘴:“就是不小心劃的。”

    席五的手指壓在他的傷痕處:“不小心?”

    “廢物東西。”

    沈緣睜大眼睛:“你罵我?!”

    席五見那處傷口已經上了藥開始結痂,沈緣看起來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不良反應,于是把他的衣領拉回脖子上去,順著沈緣的腦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在北方基地待幾天就開始替牧斐遮著掩著了?這明顯是指甲劃出來的疤,怎么?遇到喪尸那個廢物沒好好保護你?我還沒找他的事,反倒是你替他說話。”

    沈緣道:“我沒有替他說話。”

    席五一把將他懷里的小白狗揪著脖子拎起來拿在手里,隨即用力按住沈緣的腦袋在他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這個吻多少帶著一些發泄的意味,沈緣無論如何推他,面前這個男人就是紋絲不動。

    “叛徒,”席五松開他,盯著面前少年干凈的雙眸,口腔之中的利齒簡直要磨出火星子:“我早就該殺出去不叫你留下來……這才幾天,你就要倒戈向牧斐了,要是再讓你待久一點兒,是不是要裝作不認識我?”

    沈緣本來在一邊和席五敘舊一邊想事情,所以回話多少有點敷衍,聽見席五這么說才把注意力徹底轉回來,他故作姿態靠著墻壁,絲毫不畏懼地和席五的鷹眸對視,在0.5秒后席五即將要徹底被點炸的瞬間,沈緣的眼睛彎起來:“老公,我聽見有醋壇子在說話。”

    這種程度的隱喻對于席五來說沒有那么好理解,但他可以瞬間聽明白前兩個字,席五單手壓著墻壁沉默了一會兒,心里那陣無名妒火居然在少年看著他笑意盈盈的眼眸下逐漸熄滅,他道:“又說什么Z國古話呢?”

    沈緣解釋道:“就是吃醋的意思。”

    外頭冷風四起,席五把小白狗擱回到沈緣手臂間,脫下外衣蓋在了少年單薄的肩膀上,然后反手扣住他的腰,甚至不用借力就徒手將人穩穩地抱進了自己懷里,席五避開探照燈往另一個方向走:“我何止是吃醋。”

    沈緣躲在他懷里:“那就是嫉妒。”

    席五笑了:“想弄死他也是嫉妒嗎?”

    沈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閑話,他看著路邊的燈光逐漸黯淡下去,對席五悄聲道:“那不然還能是什么?你剛才那個樣子真挺嚇人的……我問你,當我說傷口是不小心劃到的時候,你是什么感覺?”

    席五的腳步頓了頓:“心疼寶貝。”

    “哎呀,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早就看出來我的傷是喪尸抓的了嗎?”這和沈緣預想中的答案不一樣,他照著席五的胸口點了點,換了一種問法:“就是當時我說的時候,你對牧斐是什么感覺?和后面你生氣不一樣的那種,一瞬間的東西。”

    “沒有。”

    沈緣:“嗯?什么叫沒有?”

    席五道:“我沒有在想他,如果是一瞬間的話……”

    “我當時只是在想你。”

    ……

    ……

    夜晚的基地十分安靜,席五抱著懷里昏昏沉沉就快要睡著的沈緣找到了一直在基地中藏匿的秦楓,當他看見這處暫時用來休息的環境的時候,禁不住心里煩躁地皺了皺眉,索性自己半坐在地上叫沈緣歇在了他的身上。

    “這還早,怎么就困了?”

    沈緣睜開半只眼睛:“……不知道,最近也沒有熬大夜,但是總是很困,還容易感冒發燒,我懷疑這個基地的飯里給我摻了安眠藥,老公……”

    席五低下頭:“怎么了?”

    沈緣問:“我們什么時候走呀?”

    席五道:“明天晚上,我要和秦楓商量一下出去的路線,到北方基地外有直升機接應我們,你乖乖睡吧,我小聲說話,好嗎?”

    沈緣其實睡覺挺淺的,他本來想說“最好別說話吧”,但又模模糊糊地記起來現在席五要和秦楓走一段劇情,確切來說是互通一下對方查到的信息,出逃的路線秦楓來提供,那么席五要說的大概是原劇情中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點,會影響劇情走向的那種,前世他確實毫不客氣地就呼呼大睡了,沒有聽到關鍵信息,但現在不行。

    必須要豎起耳朵聽一下。

    席五捂住了他的耳朵……

    沈緣:“……”

    他在席五的懷里胡亂拱了拱,“不經意間”甩了甩腦袋把席五的手心撇了出去,然后靠著對方結實寬厚的胸膛裝睡,席五似乎也沒有發現,只是輕聲問著秦楓北方基地的大致地形。

    “我們可以從……”

    “……”

    “這個基地是二十四小時輪班,一般來說只有在黃昏臨近夜晚的一段時間有一點兒疏漏,如果碰上特殊異能者,我們的出逃路線就不會像現在設計的這么順利,所以……”

    “……”

    沈緣聽了一會兒眼皮子越來越沉,秦楓說的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信息,牧斐這個人對他絲毫不設防,整個基地的路線圖他都偷偷看過一遍了,在秦楓推演各種可能性的時候,沈緣甚至想跟他搶麥,然后大吼一聲:你閉嘴,我來說。

    不能睡不能睡。

    席五的信息才是關鍵,前世這個信息明明特別重要,在劇本里影響了未來的走向,但因為劇情設定“沈緣不知道這條消息”的緣故,他就順其自然沒有去刻意地聽,但是現在任務已經變了,重要的東西還是要多聽一耳朵的,對他的任務進程可能有幫助。

    “秦楓,”席五摩挲著指尖,輕聲道:“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到北方基地的那天晚上,斯蒂安打完牧斐給的抑制劑后身體的異變嗎?”

    秦楓點頭:“我記得。”

    “當天凌晨我們遭遇了襲擊,對方是朝著你和斯蒂安來的,但后來因為動靜太大撤退了,斯蒂安死在了彈流中。”

    席五道:“我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沈緣悄悄地睜開了一只眼睛。

    “我當時懷疑斯蒂安的死不是偶然,這可能和他所注射的藥劑有關,所以我叫人取了他的身體組織和血液,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E國實驗室,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席五笑道:“根據斯蒂安血液檢測出的結果,他的體內生長了一種特殊的毒株,這種毒株對身體有害但確實可以抑制喪尸病毒,用Z國的話來說大概是以毒攻毒的解法,我查了一下,這種新型毒株是由一個Z國的藥劑師命名的,他在報告上寫它可以破壞哺乳動物的身體機能,都是一些最基礎的免疫能力。”

    秦楓道:“到這里似乎還很正常。”

    “這或許只能證明北方基地真正的抑制劑并不足夠外人使用,再者說,沒有哪個醫師愿意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給別人,牧斐不想要E國平白擁有抑制劑的成分,于是用了其他相似的藥劑作為替代。”

    席五道:“這就更奇怪了。”

    “我順著這名藥劑師去找他背后的資金支持者,發現那是列于通云集團旗下的一所實驗室,通云集團的董事長姓沈,和Z國多位高官有密切來往,早在末世開始很久之前就公開了這種毒株的研制方式。”

    通云集團?姓沈?

    沈緣原本還像當故事一樣聽著,卻沒想到席五忽然把話題轉向了通云集團——他父親的產業,這足以叫人后背發涼。

    他睜開眼睛:“這種藥是怎么抑制喪尸病毒的?有什么確切的依據嗎?”

    “怎么還沒睡著啊,寶貝?”席五捏了捏少年柔軟的腰身,低下頭在他唇間吻了一下:“是我們吵到你了嗎?”

    沈緣道:“你回答我,我想知道。”

    席五掐了把他的臉頰:“這就像是對抗癌細胞,破壞身體原有的免疫能力來快速對抗喪尸病毒的擴散,見效很快但是會在半年內因為身體機能快速下降,引發一系列并發癥而死去。”

    沈緣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眼睛有些酸澀,他聯想到當初那場大病昏沉不醒的一周,逐漸有了某種可怕的猜想,聽完整段信息,他的腦中不斷回閃著有關他父親的影像。

    從小他就是記憶里特別好的一個孩子,從開始學走路,他的父親跪在地毯上接住快要摔倒的他,將他抱在胸口開懷大笑,在任性不吃飯的時候,他的父親會放下工作在旁邊不耐其煩地哄他喂他,在少年時期,他但凡惹了什么禍,他的父親總是會第一時間出現為他解決。

    “圓圓,daddy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父親的溫柔彌補了他幼年喪母的遺憾。

    但是……親愛的父親。

    “爸爸……”

    你不能拿你的孩子當第一個實驗品。

    ……

    ……

    出逃的時候是黃昏接近夜晚,席五和秦楓在手。槍中裝滿了子彈,然后將一枚閃著紅光的定位器掛在了沈緣的身上,這枚定位器將決定著在外等候的直升機能不能順利地接應到他們。

    席五掩藏住面容:“怕不怕?”

    沈緣搖了搖頭,對著席五挑眉一笑:“你不覺得這好像有一種亡命之徒的刺激感嗎?跟著你我就不怕。”

    席五摸了摸他的腦袋,順著那條小路前進,根據秦楓所說,在接近八點鐘的時候會有做任務晚歸的異能者從這扇門刷指紋進入,那就是最好的逃離時機,秦楓在潛藏期間掠奪了其他人的身份,把他指紋的皮膚取了下來貼在了食指上,只要說是接到臨時任務,守衛不可能不放行。

    “滴。”

    秦楓在前方低聲問守衛:“指紋通過了,還需要驗明身份嗎?”

    守在那里的人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凌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啟動機關打開了那扇預防喪尸突襲的重門,蕩起的煙塵模糊了視線,沈緣被席五拉著手朝外走去,他們穿梭在刺目的光線中,少年胸口間的定位器不斷閃著紅光。

    席五忽然停住了腳步。

    “咔嚓。”

    這是手。槍上膛的聲音。

    沈緣抬眼望去,煙塵慢慢散開,隨著探照燈聚集,顯露出門外的早已經等候在那里的一個高大的身影,對方轉過身來,聲音低沉陰鷙。

    “這么晚了,你想去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牧斐是只要小圓一不見蹤影就能立刻發現的人

    第148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7

    牧斐就那么從容不迫地站在那里,不遠不近地注視著他,他的嗓音微微沙啞,似笑非笑,是那種注射過量抑制藥物所造成的燒灼感,沈緣能夠清楚地看見他右手手臂上沒有完全纏緊的繃帶散落,大量的血跡滲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泥地上。

    “牧斐……”沈緣倒吸一口涼氣,他看著牧斐折身慢慢地朝他走過來,忍不住后退半步,懷里的小白狗似乎感受到了危險,揚起腦袋來發出壓低的哼叫聲,卻因體型太小毫無威懾力,只叫牧斐的目光游移一瞬,便又朝著他走過來。

    牧斐:“怎么不說話?”

    千鈞一發之際,席五伸出手臂將他嚴嚴實實地護在了身后,兩個外放式高級異能者對峙,一旦角斗起來非但會以生死定輸贏,還會波及到周圍很大范圍內的人群,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

    沈緣想講和,他想隱晦地告訴牧斐這是必須要走的劇情,沒有任何周轉的余地,卻在臨近開口時胸口忽然悶痛,喉嚨中溢上來一口腥甜,腳步也踉蹌了一下,被仿佛背后長了眼睛的席五伸手一把拽住:“平地也能摔?”

    沈緣搖頭:“……不要打架。”

    席五拍拍他的腦袋:“別害怕。”

    金發碧眼的男人低下頭,捏著少年瘦削的下巴晃了晃,深邃的鷹眸中盛滿笑意:“你說我們要不要親一下暖暖場?嗯?”

    “寶貝兒,親親這里。”

    席五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牧斐黑化值+15,現在黑化值……】

    “住手!”系統的播報聲音甚至沒能說完,牧斐驟然出手,他使用自己的控物異能奪取了守衛者腰間的短匕,令刀尖朝著席五的后背奮力襲來!

    沈緣一把推開轉身想要反擊的席五,只身直面凜凜刀鋒,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這段僅有半秒鐘的劇情仿佛被拉得無限長,他看見刀尖的冷光閃耀著刺目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中化作一根長針,看見了席五慢倍速動作下想要抵擋刀鋒的焦急的殘影,也看見了牧斐原本平靜如湖水般的眼眸中急速變化的驚愕。

    “砰——!”

    匕首在臨近少年十厘米處被攔截,牧斐慢慢地放下顫抖的手,襯衫被后怕的冷汗浸濕,他難以想象這個一直被他好好保護著,幾乎從未在他這里受過任何傷害的少年,會在他怒氣沖昏頭腦想要擊殺另一個男人的一瞬間,不遺余力地保護他。

    難以置信。

    “你……”牧斐開口時音色嘶啞,轉而卻低笑一聲:“好了,沒傷到你就好,離席五遠一點兒,乖寶寶。”

    “誰是你的乖寶寶?”席五狠狠地捏了把沈緣的臉頰以示懲戒,聞言轉身笑道:“要讓牧首領失望了,他現在離我最近,以后會更近的。”

    牧斐反唇相譏:“我們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被灰狼拖拽,管好你自己以及……你的畜生。”他的目光轉移向秦楓,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

    這句話其實是有實際背景的,席五的長相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是不折不扣的E國人,大概是因為他完全繼承了來自父親的所有優良基因,五官都帶著E國人自幼開始馴服西伯利亞灰狼亞種的那種血腥的野性,在Z國內是屬于要被人圍觀一下是否存在精神疾病的那類好斗者。

    席五是一激就會猛沖的瘋狗,而牧斐最擅長的就是用犀利的語言陰陽怪氣,這么一搭配完全符合兩國各自的風格,沈緣眼前黑了一瞬——看不到任務的未來。

    “怎么?”

    席五的臉色冷凝了,他抬手示意沈緣后退,自己則慢慢地朝著牧斐走過去,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已經完全越過了屬于陌生人的安全距離,他最終停留在距離牧斐兩步遠的地方,兩人身高相差無幾,目光也同樣凜冽,沈緣甚至不能開口為任何人說一句話,否則這兩個異能者將會不顧一切地摧毀這里。

    “你也喜歡我的妻子嗎?”

    沈緣在遠處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

    完了。

    牧斐率先動手,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重擊,沈緣渾身麻木,甚至感覺到自己胸口處也被拳頭狠狠猛撞,血肉在腹腔中搖晃,忽然帶來一陣強烈的反胃感,他平白作嘔,抱著懷里的小狗蹲了下來,直覺得腦子一陣陣地眩暈,完全無暇顧及拳腳相加打得激烈無比的兩個男人。

    秦楓過來扶他:“沈緣?!”

    塵土飛揚的光線下,牧斐手臂間的繃帶徹底散開,他的襯衫處沾滿了濕潤的血跡,整個手臂呈現一種十分麻木的重傷狀態,不停地流著淅淅瀝瀝的血,這本該是旗鼓相當對抗中他無法躲避的劣勢,可面對席五的攻擊,牧斐居然半點兒也不落下風。

    “沒有證件,他算你哪門子的妻子?!”牧斐捏著席五的手腕翻折,成功聽見了一道清晰的骨裂聲。

    席五挑釁道:“在我們國家,兩個相愛的人即使沒有證件也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牧首領原來要靠ID這種東西來證明嗎?”

    牧斐接住他的重拳:“在我的國家,你是第三者,席五。”他雙臂交叉把面前的男人狠狠地撞在墻上,死死壓著席五的下一個動作:“人總是喜歡采摘路邊的野草,但終究要回到原配身邊接受保護。”

    “我是野草?”席五挑了挑眉,Z國語言他雖然在母親的熏陶下學了六七成,但遇到某些復雜的句子時還是要想那么一兩秒鐘,席五笑起來擦了擦額頭上落下來的血:“我打賭幸福的人會對路邊野草視若無睹的,這個詞是這么用吧?”

    “……”

    “牧斐,你讓他感覺到不幸福。”

    牧斐笑了,他笑席五根本沒有那么了解沈緣,那些他自以為是的幸福準則,不過是沈緣在千萬個男人里用來逃避真正讓他無所適從的情感所做出的選擇而已,沈緣會挑選快樂,幸福,去感受短暫的刺激,也會故意靠近痛苦,讓火焰灼傷他的指尖。

    “席五,你只是他的選擇。”

    牧斐低聲道:“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的。”

    席五:“什么意思?”

    牧斐道:“你沒有我認為的那么了解他。”

    戰況將將停歇片刻,沈緣在遠處也松了口氣站起身來去靠近兩個人,他腳步有些懸浮,每個腳印都落不到實地,實在是難受得厲害,恨不得拿手銬把牧斐和席五分別綁了扔小黑屋里,過完這段劇情再放出來。

    現在……應該可以停了吧?

    沈緣還是想得太好了,他天真地以為兩個人最多會再打打嘴仗什么的,卻沒想到席五猛起就是一拳,泄憤般地朝牧斐那只受傷的手重擊了幾下,先前說過……席五是一被刺激就會猛沖的瘋犬,但大多時候,他都有些E國人的自由隨性。

    牧斐到底說了些什么?

    沈緣繼續艱難地靠近,他的喉嚨開始慢慢腫脹,幾乎隔絕了他所有制止爭斗的聲音,腳步也凌亂不堪,蕩起的煙塵灌入他的呼吸道,叫他每次喘息都帶著如同沙子割過心臟的刺痛,他知道這是曾經那昏迷的一周,他的爸爸叫醫生為他注射的藥劑在起作用。

    這種藥劑多次攝入微量在短時間內不會出現什么問題,但根據席五口中的一些信息,沈緣大概能夠猜測這可能是與另一種藥劑起了對沖效果導致的身體機能損壞程度加重……早知道那針阻斷劑強行給牧斐打了算了。

    沈緣問系統:“我前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上一次任務宿主被喪尸撕咬時已經退出了小世界,無法觀測到具體是因為什么原因導致的死亡,根據身體數據,宿主前世末期身體機能出現的問題并不大,不太可能是毒株導致的死亡結果。】

    沈緣想了想:“毒株的問題不大,強效阻斷劑更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損傷我的身體,那唯一的可能只會是兩種藥劑對沖……也說不過來呀,前世我也注射過血清。”

    系統:【但那是后期了,藥劑成分很可能有所改變,血清正好不對沖也說不定,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宿主,是喪尸病毒依附于毒株導致了身體機能迅速異變。】

    沈緣沉默。

    “我不愿意那么猜想。”

    他不愿意去證實那個總是為他收拾爛攤子的父親會真的用自己的兒子來當實驗品,其實這么講有點不道德,憑他爸爸那時候的權勢,大概隨意找一只類人動物甚至是一個人,都比傷害親生兒子來得更劃算,如果要培育一個高智商的喪尸原種,不應該找強壯點兒的更合適嗎?

    算了,先顧當下。

    沈緣的腳步在中途踉蹌了一下,他迅速沖到牧斐和席五之間,用雙臂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阻止了兩人進一步的爭斗。

    “住手!不要打了!”

    他往左看,牧斐滿手血跡,臂間傷口模糊不清,甚至沾上了些許塵土,深黑的眸子像夜里窺視的野狼,堅守著底線,對領地寸分不讓。

    他往右看,席五藍眸中滲著鮮紅,額頭處的血漬凝固干涸,落在他眉眼間像一處可怖的紋身,右手手臂處似乎骨裂了,整只手臂呈現一種極不正常的姿態。

    兩個瘋狗。

    沈緣暗罵一句,忍不住分別瞪了他們兩個人一眼,隨后首先看向牧斐,輕聲叫道:“哥哥,我必須這么做才行,你理解我一下,好嗎?”

    “席五!你往后退!”沈緣及時反應過來,又扭頭看向握拳擦掌想要再打第三場的席五,用力指著他:“再退一步!”

    席五沒動:“你嗓子怎么了?”

    他沒能徹底說完這句話,沈緣胸口間那陣悶痛再次襲來,整個世界在他眼前倒轉,天旋地轉之間,他的身體逐漸不受控制,“砰”地一下跌進了某個人的懷里。

    “沈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圓對牧斐:哥哥理解我一下

    小圓對席五:瘋狗退退退!

    第149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8

    沈緣失去了所有意識,只覺得身體像極速運輸的快遞箱在路上搖搖晃晃,又像一顆漂浮的種子,在海浪中找不到可以依托的礁石,他的鼻腔口腔乃至喉嚨里,都充滿了血腥的惡心味道,叫他一陣陣地反胃,在昏迷中吐了又吐,直到胃里再也沒有一點兒東西。

    他聽見幾個人的爭吵爭執,聽見基地里的緊急鳴笛,聽見了窗外的混亂不堪,直升機的旋槳在他的眼前像一個用來催眠的掛鐘,寒冷與灼熱交錯間,沈緣再次陷入了沉睡,最后殘留在他耳邊的只是某些儀器發出的“滴滴答答”的規律的響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個小時,也許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半個月,他算不清時間,對于每段劇情的節點也漸漸模糊了,他開始有些記不清自己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再見到陽光的時候,是某天清晨。

    窗外光影斑駁,沈緣側眸迷迷糊糊地看了一會兒,正要深吸一口氣把自己撐起來,活動一下早已經僵硬的骨頭,眼睛卻蒙上了一只手,熟悉的聲音自帶安撫的效用:“你昏迷了十一天,眼睛現在還不能適應,待會兒慢慢地睜開。”

    沈緣問:“牧斐?”

    “我在,”牧斐俯身捂著他的眼睛,慢慢地把手指挪出一點縫隙來,少年面色蒼白,即使屋內暖光傾瀉下去也不能為他添上半點兒溫暖,他的鼻子有些泛紅,這是無可奈何之下利用鼻飼管喂食所導致的微微紅腫,維持著沈緣身體機能的藥液并不能完全緩解他的痛苦,他總是在夜晚的時候無意識地將剛喂進去的食物吐出來,迫使他的身體一點點地瘦弱下去。

    沈緣輕聲道:“我已經適應了。”他抬手想撥開那只覆蓋在他眼睛上的手,牧斐卻搶先一步挪開,沈緣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張憔悴的,痛苦的,帶著前些時候和席五打架的那些傷痕的臉。

    好丑。

    沈緣別開眼睛問:“席五呢?”

    “……”

    “你把他殺了?”

    牧斐坐回到椅子上,他端起桌子上依舊溫熱的米粥,用湯匙慢慢攪拌著,瓷勺與碗壁的碰撞聲音十分清晰,迎著少年有些倦怠病弱的目光,牧斐反問道:“如果席五在這里的話,你也會問他有沒有殺掉我嗎?”

    沈緣皺眉:“你發什么病?”

    瓷勺碰撞的聲音停止,牧斐端著那碗依舊有些燙的粥感受了下溫度,想著再等五六分鐘喂給沈緣喝,他看著面前神色萎靡,病得幾乎喘不上來一口完整的氣息的少年,他輕輕嘆了口氣,道:“他沒死,席五在實驗室,你昏迷以后鄔云聲從你的血液中提取出了微量的某種有毒性元素,與阻斷藥劑發生作用后毒性增強,導致你現在器官在慢慢衰竭……哥哥在想辦法,別怕。”

    沈緣盯著他的眼睛:“還有。”

    牧斐:“還有什么?”

    沈緣只道:“我相信我爸爸。”

    牧斐沉默地看著他,沈緣的成績一直都是買來的,所以才能回回都拿第一名,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繼承了父親母親的精英基因,在某些關注的領域擁有超前的感知力,也能夠提出比旁人更加合適的解決辦法,例如在自己貧困窘迫的時候,沈緣依舊強勢地霸占他卡里的錢,搶他剛買來的飯吃兩口又丟掉,命令他干這干那,活脫脫一個霸王。

    但他讓學校設置了新種類的獎學金。

    當那些錢打到他的卡上時,沈緣正晃著腿坐在未啟用教室的課桌上面,把腳尖搭在他肩膀上胡亂地踩,低頭按著他的腦袋叫他咬,牧斐不知道沈緣這樣的做法到底是給予了他尊嚴還是剝奪了他的尊嚴。

    直到很久以后,牧斐后知后覺。

    沈緣是搶走了他的心。

    牧斐問道:“那你相信我嗎?”

    沈緣撐著手臂半坐起來,他的背后被牧斐及時地墊了兩個軟枕,好叫他早已經瘦骨嶙峋的脊背不會被硬物硌疼,他看著牧斐:“如果哥哥告訴我所有的事,我當然會相信你,比起外人,我們當然更親近一點兒。”

    牧斐俯身在他臉頰處貼了貼:“外人是誰?”

    沈緣道:“你說是誰就是誰。”

    牧斐問:“席五?”

    沈緣道:“除我們之外,都是。”

    牧斐無意去探究沈緣是否在撒謊,他碰了碰少年的額心,伸出手臂將他攬入懷中摟抱著,像一對真正親密無間的愛人聊閑話那樣告訴他:“你的血液,完全免疫喪尸病毒,是那些微量毒素的作用,但它具有極強的排斥性,與阻斷劑反應后加強了摧毀效用。”

    “這就是所有的信息。”

    沈緣看著他:“我的血?”

    牧斐捂住他的嘴巴:“這件事情不要隨意告訴別人,很危險,現在正是僵持階段,很多實驗室都想成功第一個能夠拯救人類的英雄。”

    沈緣被他捂著嘴巴,發出的聲音也悶悶的,帶著一點兒不易發覺的委屈感,他靠近牧斐的胸膛,仰頭看他:“那你呢?”

    “牧斐,你想成為英雄嗎?”

    牧斐道:“英雄主義不可取。”

    沈緣不滿意他這個答案,他貼緊牧斐,幾乎壓著他整個胸口,挑釁般仰頭挑了挑眉:“不可取是什么意思?你還是想,你想拯救人類,上學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對像我這樣的權貴少爺特別不滿是不是?我欺負你的時候你肯定想著有朝一日要欺負回來,所以才讓我當你的小狗報復我。”

    牧斐扣住他的后頸:“又在演什么?”

    沈緣信誓旦旦:“你肯定是這么想的!只是嘴上不這么說而已,現在有機會了當然要利用我的血拯救其他人,等以后末世結束了你就是最偉大的英雄,誰還會記得我?!你就是這么想的!混蛋!”

    牧斐笑著貼近他的臉蛋,比起前些日子沈緣病殃殃醒不過來的樣子,現在罵人的時候倒是顯得氣色挺好,聲音聽起來雖然帶著病弱的氣息,但還挺有活力,牧斐陪著他玩:“我什么時候這么想了?如果說真的要做英雄,我也要先做你的英雄才行,你說我讓你當小狗,但我做那些你對我做的事了嗎?想想。”

    那確實沒有。

    沈緣上學的時候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找到了牧斐這么一個扛得住折騰的人當然次次下死手,睡過了怪他,不小心吃到胡蘿卜怪他,就算隔著十幾公里游戲輸了也要專程半夜給牧斐打電話罵他一頓,沈緣在外頭旅行,和狐朋狗友看片子起了感覺,偏要叫牧斐飛過來給他伺候一頓,半夜把人踹下去叫他滾。

    比起這些,牧斐對他做的那些簡直是小兒科,床上也往往順著他的節奏來,說一句“最佳男友”也不為過。

    牧斐問:“想起來了沒?”

    沈緣得理不饒人,沒理更要爭三分,他一把扯住牧斐的領子,像發泄病中昏迷的時候沒法傾訴情感的情緒一樣,非要跟牧斐吵一架,他盯著牧斐平靜的眼睛:“你什么態度?”

    “……”

    牧斐:“怎么了?”

    沈緣道:“你什么語氣?我就知道你不耐煩我,之前在學校你不是這樣的,我就想要別人寵著我愛著我,我做什么都縱容我,你當時答應我了,不管我要什么你都會給我買,誰欺負我你就替我揍他!”

    牧斐與他的目光對視:“任性鬼,我現在不是這么做的嗎?你就算找一萬個男朋友我也沒對你發脾氣,這還不算愛你?”

    “不算!”

    牧斐低笑一聲,他捧起少年瘦削的臉頰,親吻過沈緣的額心,鼻尖,往下慢慢地觸碰到嘴唇,愛人昏迷的這十一天,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瘋了,他不斷地猜測預想,不斷地回到前世每一個錯誤的節點,腦海中不停地閃現沈緣死去時的影像。

    沈緣這個人太精明,他知道怎么做能叫一個人完全愛上他,恩威并施是自古以來控制下位者最好用的手段,于是牧斐學以致用,他把曾經的主人當成小狗,學著沈緣馴服他的手段來反向馴服沈緣,最后卻悲哀地發現套緊了項圈的人依舊是自己,他看見了沈緣性格中的弱點,卻無法觸碰到。

    壞孩子也想要愛。

    但這個壞孩子無懈可擊。

    牧斐問他:“怎么樣才算?”

    沈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需要牧斐的寵愛來放松一下,他窩進牧斐的懷里肆意撒嬌,小聲哼哼唧唧道:“我要你在上學的時候每周一給我帶的肉松面包,還要那個草莓酸奶,要我們在餐廳吃的那種牛排,還有餃子我也要吃。”

    牧斐摟住他:“現在沒有成品,哥哥用原材料試著給你做一下,好不好?”

    沈緣:“哥哥哥哥。”

    “我在。”牧斐問:“還有什么?”

    沈緣握住他的手,把上面纏著的繃帶扯開,牧斐傷痕遍布的手暴露在視線中,顯得無比可怖,這些傷痕一直蔓延到小臂,帶著酒精消毒水的藥味,牧斐察覺到他動作的最初忍不住縮了縮手指,卻依舊任由他撕扯開繃帶,把這些傷口暴露出來。

    “你看,”沈緣扣住他的手指:“你看我們手指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是不是缺一對情侶戒指?”

    牧斐道:“之前的戒指我還留著。”

    “其他用晶石打造出來的也有一些,回頭我叫人去把技工找過來,叫他給你定制一個新的。”

    沈緣得寸進尺道:“等末世結束了,我要過回以前驕奢淫逸的生活,哥哥養我,我要帶花園和游泳池的房子,你跟我一起住,哥哥只要一直寵著我,我就不找其他男朋友一直愛你。”

    這確實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條件,嬌氣的任性鬼在提要求的時候格外可愛,是那種不管哪個男人聽了都會立刻答應他所有條件的少年,牧斐知道這其中有沈緣演戲的成分,卻恍恍惚惚地在這些甜言蜜語里夢回到上學時期。

    能回到那些日子就好了。

    【總計十一天,牧斐黑化值下降為50.7】

    牧斐與他十指相扣:“好。”

    他耐心地問:“還想要什么嗎?”

    沈緣笑著看他:“你愛我就要什么都答應我,對不對?”

    “對。”牧斐親了親他。

    “……”

    “殺了他們。”沈緣忽然變了語氣,他緊緊地盯著牧斐在這場戲劇里被軟化的冰墨瞳孔,咬著牙道:“我要你替我殺了這些人。”

    牧斐:“誰?”

    沈緣一個個報名字:“席五,鄔云聲,梁琦,陳遠戈,秦楓……所有可能知道我的秘密的人,你都殺了他們以絕后患,好不好?我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就算全地球的人都感染了,我也不會給他們一滴血救命的。”

    “我會疼,哥哥。”

    “……”

    “你不答應我嗎?”少年的臉色開始有些猙獰,牧斐靜靜地看著剛才還嬌氣得像朵向日葵的沈緣,如今已經成為了一株盤著長蛇的毒性曼陀羅,他感覺到自己那只被扣住的手正遭受著沈緣指甲的報復,那寸尖利破開他手背上剛剛結痂的表層,狠狠地深入進去:“席五就知道幫我殺騷擾我的人!”

    牧斐低聲問:“殺了他們,然后呢?”

    誰會是最后一個?

    此時門扉叩動,席五的聲音響起。

    第150章 末世黑蓮花求生守則19

    “牧首領。”

    屋內沒人回應,沈緣看了看牧斐手背間被自己狠掐出來的細小傷口,想要把自己那只手抽回來,卻被牧斐追上去愈發扣緊,Z國人骨子里喜歡純愛,含蓄的,溫柔的,偏愛與溺愛,這是一種需要看見形狀的東西,比起深情熱吻,十指相扣更像是靈魂間的交合。

    沈緣低聲問:“你覺得他聽見了嗎?”

    “不清楚,”牧斐握緊了那只張著野獸獠牙在他心頭間胡亂撕咬的手,指腹慢慢地摩挲過少年圓潤的骨節,輕聲道:“如果我是他,就不會規規矩矩地敲門。”

    沈緣的聲音更輕,幾乎要化作夢里朦朧的氣音:“你既然討厭席五,那你答應我,先殺了他吧?”

    下一秒,席五徑直推門而入。

    這個混血男人的身上總是帶著異國的風霜,這種無形的看不見的東西鑄就了他的野性,如果沈緣真正地看見過伏擊在草地中的灰狼,他就會發現席五緊緊盯著牧斐的那雙深邃藍眸與灰狼何其相像。

    席五捏著兩只玻璃杯慢慢走進來,他的眼睛掃過少年蒼白的面容,最終落在牧斐與他交纏的那只手上,男人自顧自地低笑,與牧斐的深墨色瞳孔對視,他從大衣口袋里憑空掏出來一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酒,用手指骨節抵在瓶蓋處輕輕一撬,酒瓶的蓋子飛上天花板,“啪”地一下墜在地上。

    牧斐道:“席五,把你的垃圾收拾走。”

    席五沒回答,只是捏著兩只酒杯用白色的液體添滿,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牧斐:“下屬在直升機上翻出來的老東西,最近天冷了,牧首領喝點兒?”

    牧斐握著沈緣的手,引著它擱在被子底下藏好,才伸手接過席五手中的玻璃杯,各國會客都有碰杯示尊敬的規矩,席五和牧斐共同伸出手臂,在玻璃杯碰撞的一瞬間,席五感受到一股阻力。

    “怎么?Z國碰杯有時間的規定?”

    牧斐用指尖控制著席五手中酒杯的位置,將指腹按在杯口處狠狠下壓,席五似笑非笑盯著他,臉色早已經冷凝成冰雪,他就算不了解Z國的規矩,也該明白牧斐這個人,今天他們爭這兩個酒杯的高低,明天就能爭第一基地的領導權,后天就能選擇究竟誰能夠完全得到沈緣。

    短暫的和平帶不來銜枝的鴿子。

    一場無聲的對峙數著秒過去,時間被拉得很長很長,正當沈緣以為他們兩人其中依然會首先爆發,而后展開一場劇烈爭斗的時候,席五松懈了力氣率先挪開杯子,他挑著眉仰頭喝下一口濃酒,隨及看向了床上病容不散的沈緣。

    “感覺好點兒了嗎?寶貝。”

    沈緣道:“不太好,命懸著的感覺不太好。”

    席五俯身:“怎么了?”

    沈緣看著他的眼睛,敏銳地從其中讀取到了一些危險的信息,他轉移了話題,伸出手指了指席五手里的杯子:“我也冷,想喝一點兒。”

    牧斐道:“病沒好,你不能喝。”

    “待會兒把粥喝了,我叫鄔云聲過來給你檢查身體。”

    席五只是盯著面前的沈緣,在他像沈緣這么大的時候,姑且說是全世界人民普遍的少年時期,他因為家族產業的緣故已經開始接觸一些黑色地帶,E國人的筋骨是鋼鐵做成的,他們把堅韌視為優秀,將弱小諷刺為低劣。

    這是基因中自帶的一種東西。

    他少年時期以為自己會愛上一個和他同樣優秀的女性,兩人共同成就,卻沒想到最終是一個這樣的沈緣走進了他的心里,沈緣不優秀,不堅韌,他習慣依賴身邊的人,卻又不信任他……要將他殺死。

    騙子。

    “可以嘗一點點。”席五俯下身將杯子遞到沈緣唇邊,貪婪地盯著少年蒼白中待些許淡粉的薄唇:“只能喝一小口,寶貝。”

    “他不能喝!”

    牧斐倏地站起身來伸手想要阻止,沈緣卻捧著杯子的底部,趁席五的手仰頭搶先一步將那口酒喝了下去,高濃度的酒精從他的舌尖流淌進去,灌入干澀的喉嚨,灼燒的味道叫他無法完全將那口酒吞咽下去,只能紅了眼睛小聲地咳嗽,牧斐反手奪了席五的杯子。

    “滾出去,蠢貨!”

    “你想害死他么?!”

    他怒罵席五一句,及時用袖子擦過沈緣流出酒漬的嘴角,少年輕輕垂著腦袋乖巧地任由他動作,感受著心里升騰起來的灼熱霧氣,慢慢地從一只病弱小狗變得面頰微微紅潤,沈緣張開嘴唇小口喘息,后知后覺地回想起了自己的酒量——但是暖乎乎的,好舒服。

    云栽雪家里的酒是甜的,那名調酒師遞給他的那一小杯酒帶著清茶的味道,雌蟲哥哥半路攔截的那種酒,他后來和阿萊特斯偷偷去喝了,加了三個冰球……是草莓果香的味道,鶯鶯在戲臺子下面沒攔住他,他喝了主家自己釀的酒,被郁長燼抱在懷里的時候渾身發燙。

    席五的酒,微苦。

    病久了就這一個壞處……沒有其他娛樂的方式,不能隨意逃出醫院的大門,看書看得多,喜歡的故事能翻來覆去看好幾遍。

    所以記憶力太好了。

    他無視了牧斐和席五的針鋒相對,不想管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只是在腦子里昏昏沉沉地對系統道:“不想玩了,統子。”

    系統:【?宿主?】

    沈緣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做任務了。”

    系統想要給自家宿主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卻看見沈緣在說完話的下一秒,猛地抬起身子撲進了牧斐的懷里,他垂著眼睛撒嬌:“哥哥抱我。”

    牧斐擁緊他:“我在,怎么了?寶寶哪里不舒服嗎?”

    沈緣只道:“一直在就好了。”

    說完便徹底昏迷了過去。

    ……

    ……

    轉眼時間過去兩月多,送走了微涼的深秋迎來冬季,沈緣的身體依舊很差,他開始慢慢地掉頭發,偶爾會吐血,就和他救下的那只薩摩耶一樣,一抓一簇卷毛,曾經那只哼哼唧唧躲在他懷里的小白狗已經在慢慢長大,它無師自通學會了守護主人,不論沈緣走到哪里都在腳邊跟著他。

    “喂,不許拿臟手碰它!給耶耶洗澡很麻煩的!”沈緣從路邊的凳子上站起來,拖著微微疼痛的腿往被蹭得臟兮兮的小狗那邊走,薩摩耶聽到主人的呼喚,從遠處像團雪球一樣猛地撲過來,攏住了沈緣冰涼的手。

    “耶耶。”

    小狗撲在他身上:“汪!”

    沈緣道:“你快下去,我托不住你了。”

    沈緣在北方基地原本沒有朋友,那些和他一般大的人知道他是首領保護著的,多少對這個小少爺有點恐懼,沈緣又不是個會去主動交朋友的人,是他養的這只耶耶小狗拽著他的袖子強行把他拉到夜晚的人群中間……小狗先用靈敏的鼻子替他感受善意惡意,他才在這個世界里有了好朋友。

    “等我的任務結束了,”沈緣蹲下去扯著小狗圓乎乎的臉頰:“……我不在你也能照顧好自己,對不對?”

    白狗伸著爪子嗚嗚地叫。

    沈緣知道是時候了,以前的那些對主線影響不大的劇情,例如背刺朋友,坑害身邊對他釋放善意的人,背叛保護他的牧斐,席五等一些人,沈緣都用嘴上的話糊弄過去了,但是他是時候要去打卡最后一個劇情點,然后告別這一切。

    牧斐在不遠處的陽臺上看著沈緣和他的朋友與那只薩摩耶一起玩,有些欣慰地低笑了一聲,他的身邊是剛從E國回來的席五。

    “牧首領喝點兒?”席五遞給他一瓶酒,道:“從E國帶過來的,別叫我的寶貝看見,看見了又鬧著要嘗嘗,你也攔不住。”

    牧斐沒接:“你的寶貝?”

    席五果斷把酒收回去自己打開喝,他從口袋里摸出來一疊報告扔給牧斐:“這次帶過來的數據,關于癌癥治療的東西,我看不懂,希望對鄔醫生的研究有幫助。”

    “你說這么多基地都在爭前恐后地研制喪尸病毒解毒血清,牧首領卻把研究恢復身體機能這一項提到了最優先級,是不是有點兒不符合你當初說的人類存亡為首要任務?”

    席五笑道:“你的基地不如讓我吞并了。”

    “……”

    “你可以試試。”

    牧斐看著遠處少年的笑容,忍不住上前半步靠近了欄桿,距離沈緣更近了一些,他能感覺得到的,自從沈緣生病以來,他的性情開始變得更加真實,再沒有曾經演繹出來的割裂,他抱著小狗生悶氣,嘰嘰喳喳地伸手向他要這要那,偶爾纏著他親吻做。愛,結束后又踹他一腳抱著毯子去找席五,他張牙舞爪地說“我要推你擋刀,你等著看吧!”

    他怎樣壞牧斐都不在意。

    做個不聽話的壞孩子也沒關系,他當初所說的那些,要給基地找麻煩,讓所有人都被他踩在腳底下,殺這個人殺那個人的話,牧斐早已經提前布置好一切——愛意可以包裹沈緣,但罪行只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可以永遠為你兜底。

    實際上牧斐在意的是……從沈緣的視角來看,他的態度好像是在使用一張額度有限的銀行卡,他在生病后揮霍著,囂張地透支額度,想要徹底把那張名為愛的銀行卡刷爆,可愛意不是冷冰冰的數字,它緩慢增長,卻無窮無盡。

    牧斐看向身邊的席五:“其他那天沈緣醒過來,你在外面聽到了吧?他鬧脾氣的時候聲音有些吵的。”他是詢問的意思,語氣卻是陳述。

    席五舉起酒瓶。

    “你知道他后來和我說過同樣的話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或者三章完結。

    小圓在這些小世界里感受到了被愛的感覺,還有好多朋友圍繞在身邊,多少是舍不得的(現實生活的小圓也會得到赤誠的愛,讓老受狠狠地追上個一年半載)

    (ps:番外可以點任何一個世界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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