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給你我的一切
*
謝心樹點開自己的道具背包。
最頂上就是戒指道具璀璨之心。
“你確定嗎?”謝心樹問。
“這有什么不確定的。”楊致把道具的數值給調出來, 一句一句在直播間念,“休閑區經驗值加30%,引擎改裝成功率增加25%, 使用成功后獲得特效邊框,服裝華麗度75。”
“怎么樣隊長, 心動不如行動?”楊致笑瞇瞇。
謝心樹“嗯”了聲,“那就綁吧”
正好他也饞改裝成功率很久了。
于是謝心樹馬上切了大號上線, 他列表里一溜的職業選手全在線。
而且全都是空閑狀態, 沒在競速或道具大廳跑圖。
事實上一半都在謝心樹直播間潛水。
“那我申請還是?”謝心樹緊張地問。
“我來。”楊致打斷。
直播間粉絲已經地動山搖地開始起哄。
[ohhhhhhhhhhhh——]
[楊神nb]
[小V此刻表情:0.0]
[小V:哈?]
維克托在組隊麥里操著中文顫巍巍地問:“你們現在要綁定情侶嗎?”
“是的呢。”楊致說。
既然楊致說了他來, 那謝心樹就干脆安安靜靜地坐在鏡頭前等待。
模樣很乖巧, 讓一眾媽粉在評論區嗷嗷叫。
謝心樹坐得板正, 手也不搭著鼠標鍵盤了,手疊著手壓在胸前,像戴紅領巾的三好學生。
過了會兒,游戲界面終于有了動靜。
他們還沒退排位房間, 謝心樹屏幕右下角卻彈出來系統提示。
【您的好友BLD-Yang使用戒指道具“璀璨之心”向您發起求婚,請問是否同意?】
謝心樹盯著這句話的某兩個字眼,一下握緊了手。
他只磨蹭了兩秒, 就點了“同意”。
在沒打職業之前,謝心樹屬于孤狼玩家。他不和其他車友一樣為了經驗值和各種加成,在世界公屏里用喇叭找情緣組cp, 所以升級速度比別人慢很多。
成為職業選手后就更不可能隨便和人組cp。
所以謝心樹并不知道求婚道具使用成功后會發生什么, 此刻他膽戰心驚地等待著。
界面忽然跳轉。
一張金邊的求婚信箋徐徐展開。
上面寫著的是作為道具戒指使用方對被求婚方想說的話,如果不自己打,系統給的默認文案是“玩家xxx與玩家xxx在x年x月x日喜結連理, 定下婚約”。
但顯然,這封信箋并非默認文案。
BLD-Yang:
[戒指將作為誓言的約束。]
[我給你這枚代表愛的象征的戒指, 以圣父圣子圣靈的名義,給你我的一切。]
謝心樹看著看著,抿起了唇。
鼻子有點酸。
他點了右下角的收藏,飛車個人主頁立刻多了個身影。
楊致的游戲角色站在謝心樹邊上,手環著他的腰。
三秒后,他兩一人一半,一起沖著屏幕畫了個心,還帶著游戲的粉色特效光。
[恭喜!!隨兩百]
[好嗑]
[楊神你到底是不是來真的,急急急!]
[啊啊啊啊小隊長的耳朵都紅透了!]
謝心樹看到這條彈幕,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耳垂。
這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作為臉皮薄又天生皮膚好的人,他只要害臊就會臉紅。
“那我我我們今天就播,播到這。”謝心樹一開口就暴露了他的窘迫。
[啊啊啊啊啊小隊長別害怕!!!]
[嘿嘿,結巴了,好可愛,再隨兩百]
[小隊長的威嚴一下就沒了,姜還是老的辣]
謝心樹的直播界面停留在雙人主頁,他的信息卡邊框甚至變成了藍色,時不時有流光劃過,看上去十分高大上。
“哇塞”原時在機位前捂嘴震驚,“原來官方發的戒指道具用完效果是這樣的啊??”
“我也想要。”原時說,“這也太炫酷了。”
試問誰會不喜歡自己的資料卡在一眾職業選手里流光溢彩?
高個里拔高個!
這是何等的殊榮!
繆思羽看向旁邊站著的人:“沈哥,你的戒指是什么顏色的?”
“紫色。”沈流雙也看他一眼,“干嘛?”
“隨便問問。”繆思羽表情淡淡。
“想要啊?”沈流雙突然一笑,臉上表情壞兮兮的,手瞬間搭上繆思羽肩膀,“我看外面都拍賣到二十來萬了,你想要可以找我買啊。”
“我給你打個骨折人情價,反正你是我隊友,我要出這個道具肯定優先考慮你。”
沈流雙已經開始想象他能憑借璀璨之心道具戒指賺到多少錢,旁邊繆思羽卻冷不丁道:“我不買。”
“哦。那你問什么。”沈流雙嘁了聲。
“說了隨便問問。”
沈流雙低頭看繆思羽幾眼。
按照他這段時間對自己領航員的了解,這天蝎男又不知道哪不爽了。
臉上雖然沒表情,但就是不對勁!
誰惹他了?
沒人啊。
沈流雙心比較大,腦子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所以也沒想太多,只當是打職業壓力大,這天蝎男才總是陰晴不定的。
“雙神,小繆不要的話你賣給我不。”原時嘿嘿道,“我發工資了,有錢買。我真的很喜歡那個特效啊!”
沈流雙端著水杯要回機位,聞言回頭看,結果正好和繆思羽冷冷的目光對上。
他也不懂為什么,后背起了層雞皮疙瘩。
“你可以找彭寧要,他也有。他還是橙色的,比我這炫酷多了!”沈流雙說完就抱著水杯溜之大吉,打著哈哈糊弄過去。
*
謝心樹和維克托大概聊了聊訓練賽的時間,敲定后他關了電腦,打算上樓洗個澡。
他們春季賽的小卡一預售就賣了300多萬套,這個銷量把謝聽月嚇了一跳。
小卡分單人照和團體照。
其中銷量最高的是謝心樹的單人和繆思羽的單人。
“粉絲說feather這套卡拍得太好了。”謝聽月看著自己手機上的原圖,“粉色掛耳加藕粉耳機,穿著我們的隊服,雙手插兜往那一站就是冠軍之姿。”
“然后我的私信又炸了。”謝聽月朝樓上指了指,下任務,“讓你馬上拍個vlog在各大短視頻平臺發一下,粉絲說想看你跳舞。”
“他們連我會跳舞都扒出來了?”繆思羽有點意外地揚起眉。
“那肯定的。粉絲永遠是最想了解你的人群。”謝聽月催促,“趕緊的吧,你上次答應過我會拍的。別磨磨嘰嘰!發了以后我再讓運營宣傳一下。”
“行。”繆思羽倒是不排斥。
他隨便搭了個寬松的外套,穿著工裝褲。
“隊長,你來幫我拍吧?”繆思羽說。
“我嗎?”謝心樹有些猶豫,“我不太會運鏡。”
“沒事。我自己拍更不方便。”
謝心樹只好點頭答應了。
他跟著繆思羽上樓。
二樓已經改了房間做他的舞蹈室,平時沒訓練繆思羽會自己在舞蹈室練舞,也算是他放松的一種方式。
“這也是你高中的時候學的嗎?”謝心樹推開門,跟著繆思羽一起進去。
四面都是鏡子,地上放了幾瓶水,角落里還有瑜伽墊。
“差不多。”繆思羽隨手把室內的燈打開,他指著某處,“就站在那給我拍吧。”
他去調了一下音響。
一聽說繆思羽要拍舞蹈室vlog,原時非常好奇,沒過多久也上來湊熱鬧。
“隊長?我能進來不?”原時站在虛掩的門縫旁,“會不會打擾你們?”
“進來吧。”謝心樹聲音從里面傳出。
繆思羽高中還參加過學校的文藝晚會,跟好幾個女生一起跳kpop,他們節目甚至拿了一等獎,曾經的繆思羽也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
現在留了長發染了掛耳,模樣也更出挑,加上又有王圖紀錄傍身
按照謝聽月的話來說,這不得養出一大批女友粉。
“小繆!”原時興奮地站在角落里朝他揮揮手,而后盤腿坐下。
三分鐘后,楊致帶著沈流雙推開門。
舞蹈室的氣氛瞬間變了。
“聽說feather要拍舞蹈室vlog啊。”楊致笑瞇瞇握著門把手,“我們來湊個熱鬧。”
“他會跳舞?”沈流雙壓低聲音,“他真的會跳舞??”
“會啊!”原時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邀請雙神楊神和他一起席地而坐,三個人盤腿,原時也壓低聲音,“雙神你不知道嗎?我們一樓活動室里還有臺跳舞機呢,小繆以前會玩的,不過最近忙著訓練,就拿防塵罩給它蓋上了。”
“操。”沈流雙眉毛都擰在一起,“活動室那塊布罩著的是跳舞機?我他嗎怎么不知道!”
他經常去活動室拿飲料,不過每次路過都是隨便瞟一眼,不太在意。
粗線條的雙神也不會看到個什么就問東問西,以至于他在基地兩三個月了,才得知活動室有那么個玩意兒存在。
謝心樹此刻蹲在地上。
他舉著手機在錄視頻。
繆思羽原本跳的曲目比較冷門,由于太久沒跳有些生疏,謝心樹幫他來回NG了好幾條。沈流雙進來以后,他更是站在原地,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好半晌沒動。
“不拍了嗎?”謝心樹奇怪地問。
繆思羽看他一眼,頓了頓,“再拍一條吧。”
“好。”謝心樹重新開始錄制,“要切歌嗎?”
“切。”
“換哪一首?”謝心樹切到音響的app,去翻繆思羽賬號里的曲目。
“trouble maker。”繆思羽說。
“噗——咳咳咳咳咳咳”角落里盤腿坐著的沈流雙忽然就嗆到了,手里的水晃晃蕩蕩差點撒出來,他捏著礦泉水瓶猛地擦著嘴角,不可思議地看過來。
謝心樹有些擔心:“沒事吧雙神?”
怎么喝個水還能嗆著。
“沒事。”沈流雙面色復雜,一下揪住了楊致的手臂。
“撒開。”楊致瞇眼看他。
“干嘛?”沈流雙有點不爽。
“我的飛車情緣蹲在那,你抓著我是想找揍?”
沈流雙燙手似的歘一下松開了,嘴角抽搐,“草。看把你能的!”
“見色忘友!”
楊致單手撐著下巴,優哉游哉勾唇,沒說話。
于是沈流雙揪上了原時的手臂。
原時哪敢吭聲,緊繃著身子,面如死灰。
前奏響起。
舞蹈室內的鏡子全方位無死角地往沈流雙視線里投放繆思羽的身影。
trouble maker是雙人舞大熱曲,繆思羽拍vlog卻是一個人跳。
看他跳的是男位,沈流雙的記憶匣子忽然動了動
草!
他想起來在哪見過繆思羽了!
一年前沈流雙請假外出,在商場里買伴手禮,路過家舞蹈室剛好在商場路演。
路演完一群人去玩跳舞機了。
人群里站著個高個挺拔的男生,在一眾女生里很顯眼。
當時一堆人盤腿坐地上,輪到這男生的時候,他在跳舞機上選了trouble maker。
沈流雙戴著帽子口罩,因為他是職業選手。
出門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但那男生也戴著帽子口罩,不知道是玩神秘還是干什么。
熟悉的音樂在耳畔響起,沈流雙就停下來站在人群外圍觀望了下。
前排有攝影師在拍視頻,方便宣傳。
男生跳的男位,不僅跳得好,跳舞機也玩得很牛逼。
十字游走是挑不出一點錯。
跳了一半,也不知道是看對方一個人跳雙人舞太孤單,還是因為點別的什么,沈流雙鬼使神差地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他卡著點插到男生身邊,肩膀抵著對方的手掌。
旁邊人明顯一愣。
“繼續。”沈流雙低聲,就說了兩個字。
男生頓了頓,手搭上沈流雙腰。
不過沒碰到,只是很紳士地虛攬著。
兩人之后一句話都沒說,十分默契地交換位置,在跳舞機上踩分。
當時缺的是女位,沈流雙一邊略帶羞恥一邊又有些亢奮地跳完,直到音樂結束,跳舞機他聽旁邊的男生低低說了句“謝謝”,就點點頭,丟下句沒事,撥開人群又沖了出去。
走的時候沈流雙壓低帽檐,怕被人認出來
就這么一個小插曲。
放他人生里不過是個短到不能再短的片段。
但是今天在舞蹈室看繆思羽又選了這首歌,沈流雙的記憶瞬間回溯。
我靠!
沈流雙坐在楊致身邊咬牙切齒,差點把牙都咬崩:“這天蝎男!”
還故意把跳舞機罩起來不讓他發現!
害得他被蒙在鼓里這么久!
報復心太重了吧!
誰他嗎能記得這么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啊!
但仔細一想,繆思羽好像記得他。
不,絕對記得。
否則剛剛不會選trouble maker的。
沈流雙心虛是心虛,但也氣得不行,怒目圓睜地盯著繆思羽一個人在跳男位。
“你確定不過去?”楊致假裝揉著太陽穴,實則憋笑,心里快要笑死了,嘴上添柴燒油,煽風點火,“你總共也就只會跳這么一支舞,人都把歌放給你聽了,你還不給個面子?”
“我他嗎給什么面子!”沈流雙脖子起了青筋,開始裝蒜,“我不會跳!”
管他什么繆思羽什么領航員,反正不會跳!
別說是女位了,男位他也不跳!
說不跳就是不跳,鐵骨錚錚男子
“沈哥。”繆思羽示意謝心樹停了音樂,突然喊了他一聲。
沈流雙渾身一激靈。
繆思羽朝他走過來,低頭看著他。
“跳嗎?”他問。
此刻繆思羽臉上帶了點汗,粉發在光下格外張揚明艷。
“oh!!”原時分不清什么狀況,但是熱愛起哄,直接鼓起掌,“雙神!雙神!”
楊致快笑趴下了,直接推了把沈流雙的背,把人給推了起來。
“靠!”沈流雙在地上滾了半圈,爬起來時拍了拍膝蓋,急得跺腳,“你們這群——”
謝心樹嘴動“嗶”了聲。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機,“我在拍呢,雙神。”
沈流雙:
罵人的話他先往肚子里咽了,面色鐵青地跟著繆思羽來到鏡頭前。
“那我放了?”謝心樹眨眨眼。
得到首肯,謝心樹繼續放了音響。
他是認真在拍的,但是余光里楊致那張笑臉太過燦爛,導致謝心樹也忍不住邊拍邊勾起唇。
原來沈流雙還會跳舞。
他都不知道。
不過楊致看上去是知道,否則不會把沈流雙給推出來。
剛好謝心樹也覺得繆思羽一個人跳trouble maker也太孤單了。
加了個雙神正正好。
他倆配合居然意外地很默契,兩人對這支舞的熟悉度都很高,最后拍攝呈現出的完成度也很高。
謝心樹覺得甚至都不用剪輯,直接這么發上去就行。
“feather,你搭檔跳得怎么樣?”楊致手作喇叭狀,在旁邊喊了句。
“挺好。”繆思羽看沈流雙一眼,“挺會扭的。”
“我他媽草”沈流雙暴跳如雷面紅耳赤,“繆思羽你給我站著!我今天一定要跟你打一架臥槽啊啊啊啊啊啊!!”
他追著破門而出的繆思羽出去了,一路狂奔一路喊,“你這該死的天蝎男!!”
——
第082章 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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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心樹把這視頻稍微剪輯了下就發給了他姐。
謝聽月對此表示非常滿意。
她萬萬沒想到隊里除了繆思羽會跳舞以外, 還多了個寶。
堂堂雙神跳起舞來別有一番風味還特么會表情管理!
在此之前粉絲都不知道沈流雙還有電競以外的愛好。
所以這次的視頻就像獨家報道一樣珍貴。
和其他隊伍的訓練賽不能往外播,基本的訓練日常又實在是沒什么好看的,粉絲早就看膩了。能發點別的內容的vlog是最好的, 還能多包裝包裝他們的選手。
等謝聽月在WIN各大短視頻平臺上依次上傳vlog后,粉絲的反響果然空前熱烈。
[我草!!雙神居然會跳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trouble maker!!]
[媽呀feather到底用了什么辦法才能說服雙神陪他跳??]
[首發和二號中場是一對, 末置位和替補也是一對。憐愛我們time了]
[time有什么好憐愛的,一個廢物罷了]
[滾你爹的, 噴子閉麥好嗎]
[評論區又吵上了?你們當這里是廁所?]
[好好的視頻被你們弄得烏煙瘴氣]
“這些話都不用看。”楊致作為過來人, 拍了拍原時后背, “國選開賽在即, 什么言論都有。”
“我知道, 我就是”原時面露難色。
他自己嘴上說著不在意不在意,但面對鋪天蓋地的輿論,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真的不在意。
楊致看著他:“如果你是剛打職業一個月的新人,我會安慰你幾句, 告訴你網上的評價是你職業生涯里最不重要的坎。”
“但你現在已經在役快半年了。成長速度太慢會掉隊。”楊致臉上少有地帶著嚴肅,目光很淡,“任何一個職業選手在聯盟內都是褒貶不一的, 包括我也一樣。”
“別被影響狀態,國選好好打,拿成績說話。”
“好。”原時重重點頭。
他是很尊敬楊致的。
第一次見面時是楊致在他家便利店門口的樹下找到他, 開口第一句就問原時有沒有要打職業的想法。
s2被小米他們的道具打法打到flow全員崩潰, 那段時間網上謾罵也是鋪天蓋地,說flow不可能連冠了,大勢已去, 然而楊致還是帶著flow摘了s2的世冠。
原時其實也清楚自己最近有點魂不守舍。
有時候他在瓜田一呆就是兩小時,什么也不做, 就蹲著發呆,太陽把后脖頸曬得脫皮了都回不過神。
他現在經歷著的前輩們都經歷過,隊內可能沒有人能在這個階段和他感同身受。
這才是最難受的地方。
他好像游離在血隊之外,像一個局外人。
“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就是完全不聽那些批評和罵名。”原時問。
楊致笑了聲:“找到一個力量更強大的東西支撐著你就行了。”
“比如呢?”
“粉絲對你的喜愛,以及你對飛車的熱愛。”
*
謝心樹捧著杯咖啡,看楊致和原時一前一后地從后花園進來。
原時的表情已經變了,不像之前那么死氣沉沉。
“你們聊完了嗎?”謝心樹小聲地問。
楊致走到他機位前,給謝心樹丟了個東西過來。
“聊完了。”楊致揉了揉謝心樹腦袋,“打訓練賽吧。”
“這什么?”謝心樹看著自己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有一包一包的玩意。
“醫生給你開的藥。忘記了?”楊致失笑。
“看你表情好像還挺失望的。”楊致手撐在桌邊看他,“怎么了以為是我送你的禮物嗎寶寶。”
“沒。”謝心樹不想理他的逗樂,“那我我我訓練了。”
戴上耳機后謝心樹在組隊麥里試了試聲,繆思羽原時陸續進入隊伍里。
過了會兒,謝心樹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手邊卻多了個杯子。
楊致去餐廳給他燒了熱水,用手指叩了叩桌面示意。
“謝謝。”謝心樹愣了下道。
“客氣。”楊致彈了他一個腦瓜崩,“這把結束趁熱喝了,藥也吃了,吃完跟我匯報。”
“好的。”謝心樹笑。
謝心樹跑完圖先掛機,他兌水吞完藥,手機震動起來。
是維克托發來的信息-
thought你好!-
請問你們什么時候有時間?-
競速,道具和長跑接力我們都想約-
還有一件事-
我發現你和Yang的微信頭像很像-
它們是一個組合嗎?(功夫熊貓好奇.gif)-
還是情侶頭像?!
謝心樹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
但如果換楊致來,估計會當場表揚維克托很有眼力見。
他摸起手機,就著嘴里中藥的苦澀味,想了想,回了個時間-
后天吧,因為有時差,我們明天再具體調整行嗎?
維克托表示沒問題。
但他刨根問底-
是不是我的消息沒有發出去?請問收到了嗎?-
我說你和Yang的微信頭像很像!
謝心樹無奈閉了閉眼睛,揉著太陽穴,專門挑了這條回復-
嗯。是我們俱樂部的企業文化。
對面維克托把企業文化四個字丟翻譯軟件了。
翻完也沒看懂,只能又發了個表情包來,大致意思是點個贊。
*
這兩天基地的氣氛說不上來地詭異,但是好像又很和諧。
主要是因為他們隊首發和二號中場的關系發生了質的退步。
這種質的退步在于,訓練賽可以正常打,訓練賽結束后老死不相往來。
原時甚至午休睡醒后都再沒看見雙神蒙著眼睛被牽著手走路了。
“他兩又咋了?”原時做完一桌子菜,站在旁邊拍照,低聲問隊長,“因為跳舞那事嗎?”
“不清楚。”謝心樹覺得好玩,笑著猜測,“也有可能因為點別的?”
“啊?”原時撓撓頭發,“算了,我感覺你們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
“為什么?”
原時:“你們像宮里出來的。”
“心思特重!”
謝心樹:
飯后基地門口又來了輛大貨車,快遞小哥都已經認識這塊地了,往下卸貨一般地丟了幾個大物件。
楊致正在和投資人視頻連線。
對方提了個事情讓楊致比較在意。
“你說TTL的曹老板聯系了你,說是想投資入股?”楊致彎腰從地上拿了瓶水往外走,“他能給多少?”
“你不是錢多得可以拿出去撒么?還差他一個合伙人?”楊致嗤笑。
“他能幫我分擔風險我當然樂意,要是你們國選賽輸了我前期的投資全打水漂。”
“不可能輸的。”楊致擰了擰手腕,腦袋偏著,用耳朵把耳機壓在肩膀處,嘴里叼著煙,“我跟你說過,bleeding的成隊會給世界帶來震撼。”
投資人嘴角抽搐,到底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因為從目前血隊拿到的成績來看,確實如此。
這支隊伍太強,強到別人望塵莫及。
“先不說了。”楊致拿開手機,“晚點再聊。”
楊致和快遞小哥點頭示意,解了門禁,在門口一樣一樣地對貨。
“辛苦了。”他給小哥遞了瓶水。
“誒,謝謝。檢查下,都沒問題吧?”小哥滿頭都是汗,“話說你們這是做什么的,怎么每天都一大堆東西往這寄啊,是做批發的?還是自己開了網店?”
“沒。”楊致笑了聲,“就住的人比較多,買的東西也多。”
等快遞小哥開著車走了,楊致把幾個大件放上小推車。
其實今天寄來的全是第二批小卡。
要他們補親簽的那種,總共四個大箱,差不多兩萬張。
在大物件里還摻了幾個小件,楊致掂了掂。
有個繆思羽新買的鍵盤套件,有個原時的游戲手柄,有個謝聽月的口紅,還有個是謝心樹的。
楊致只是隨便看了眼,只看了收件人,沒看到底什么東西。
快遞盒上一般也不會具體寫。
他推著車往里走,喊了聲,“快遞到了啊小朋友們。”
原時正在切菜,也唱山歌似的喊了句:“幫我放在快遞角就好,謝謝楊神!!”
繆思羽剛準備開播,也沒要馬上拆的意思。
只有機位前在排位的謝心樹突然站起身。
他一個箭步沖到楊致面前。
“怎么了?”楊致挑眉,垂眸看他。
“我我我快遞。”謝心樹略緊張地伸出手,“給我。”
“這個?”楊致從推車上撿起小盒子,“買的什么?”
買的什么。
買的什么來著
買的是絕對見不得光的東西。
買的是他謝心樹這輩子沒接觸過的,有待開拓的領域里的東西。
情景再現。
此刻謝心樹很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沒什么,就是一個小東西。快快給我吧。”
原本楊致沒覺得有什么。
但看謝心樹的反應,他好奇了。
“小東西?”楊致把盒子遞給謝心樹,看他指尖要碰到,又突然收回手,笑瞇瞇,“好東西還是壞東西?”
“”謝心樹咬牙,一把拽上盒子,拉進懷里抱著,“不,不好也不壞!”
看楊致嘴巴又張開,謝心樹干脆地打斷道:“你別問了。”
“所以是什么東西?給我把把關,過目過目。”楊致當然不可能就這么閉上嘴。
謝心樹護崽子一樣抱著快遞盒,耳朵微紅:“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楊致的眼睛瞬間帶了點危險,瞇成縫看他,“謝心樹同學,有你這么和轉正了的男朋友說話的嗎?”
說完楊致捂住心口,還隔著衣服揉了揉。
“怎么了?”謝心樹看他動作好像有些痛苦,立刻擔心地皺起眉問。
“疼。”楊致說。
謝心樹無奈地看他一眼。
“快點說,寶寶。”楊致盯著他。
“就是東西。”謝心樹環顧四周,話脫出口比腦動得還快,“用的東西。我今晚要用的東西。”
“行了嗎?”
偌大一個基地居然沒有任何能給謝心樹躲的地方,看謝聽月從活動室出來,謝心樹一個閃身就躲到了他姐背后。
“干嘛?”謝聽月和代言商吵完架正火大,瞪著眼睛看楊致的滿臉欠揍樣,“你又一個勁地賤兮兮笑什么呢?”
“給我滾去開箱!”
*
夜里訓練賽結束。
窗外風很大,吹得窗戶又啪啪響。
謝心樹洗完澡又往被窩里噴了噴香水,還是選的香根草。
這款楊致送他的香成了謝心樹最近的新寵,他特別喜歡后調的氣味,睡覺也格外安心。
謝心樹一聲不吭地爬上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他其實做過功課的。
在買之前也是考慮過的。
畢竟他也是成年人了,做任何決定都要自己承擔。
想試一試的心情是真的,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感覺。只是真的收到手后,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這東西今天差點過了楊致的手。
謝心樹搓了搓鼻子,在床上翻滾兩下,為自己做心理建設。
這個檸檬做得很精細,功能也很多。
只有頭部是檸檬,后面連了根尾巴,尾椎有調節檔的按鈕。
靜音模式。
室內只有謝心樹自己的呼吸,并且不算穩,越來越急。
他只是躺了兩分鐘左右,枕頭邊上的手機卻突然抖動起來。
這種抖動是有人給他打了微信電話。
謝心樹一愣,手部血液都發涼。
他伸手拿過來,看了看。
楊致打來的。
謝心樹單手捂著臉,死死抿著唇,接了。
“喂?”謝心樹用鼻子哼了聲,“學長。”
楊致是什么人。
千年成精的老狐貍。
他一聽就聽出端倪了。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
楊致含笑,嗓音帶了點低啞問:“寶寶,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在干什么?”
第083章 好乖
*
謝心樹說不上來話。
異物在體內的感覺并不舒服, 但隱隱約約又有酥麻從括約肌傳入四肢百骸。
腦內有根神經隨著檸檬震動的幅度上下撥動,謝心樹的聲音和被吹散的蒲公英一樣,透過屏幕給楊致撒下英絮。
“玩得開心嗎?”楊致勾唇。
聽他這么問, 謝心樹就知道楊致是已經秒懂自己在干什么了。
從謝心樹說出轉正那句話開始,他們的關系就更近了一步。
既然更近了一步, 有些和試用期的人不能說的事,似乎也變得沒那么難以啟齒。
“好像不怎么好用。”謝心樹嘀咕了兩句, 他額頭上出了一層汗, 像被打濕了的雛鳥躲在白被編的蛋殼里, 手機屏幕長久不曾觸碰的黑暗, 和通話人突然說話時聲音震動帶起的亮度, 成為雛鳥破殼的明暗裂痕。
“不怎么好用嗎?”楊致那頭不知道在干什么,窸窸窣窣的傳出一陣響,像是衣料摩擦,“那怎么寧愿要它也不要我?”
“我”謝心樹手指抵著嘴唇, 試圖壓住從唇縫里漏出來的聲音,“我就是想試試”
“那把app和賬號密碼發給我?”楊致啞著聲笑,“我幫你看看什么情況。”
“好不好寶寶。”
他每次這么低著聲喊謝心樹, 謝心樹就很招架不住。
發就發吧。
謝心樹悶著臉,躲在被子里,一只手在打字截屏, 一只手繞到身后換了個檔位。
楊致下載的速度很快, 沒幾下就顯示同步登錄。
“寶寶,這個單用可能達不到你要的效果呢。”楊致似乎在主界面一項數據一項數據地查,他語調意味深長, 不僅呢還要哦,“它不夠深哦。”
謝心樹聽到這話腿都發軟。
楊致還在繼續, “它最多讓你感受下高頻率震動,刺激內壁。”
“真要頂前列腺,你還差個東西。”
謝心樹把被子死死地蓋在臉上,靈魂原地出竅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討論什么學術。
過了半晌,謝心樹甕聲甕氣:“不許說了。”
“好。”楊致聽出來謝心樹不好意思,輕笑了幾聲,“app權限跟我共享一下?”
謝心樹還是很聽話地給了。
他以為楊致最多就是對這個東西好奇,結果身下的檸檬突然更快速地抖動起來。
“寶寶。”楊致低啞的聲音就像在他耳邊般。
謝心樹恍惚間還以為有人在他耳廓上吹氣。
電流絲絲麻麻,像輕柔的羽毛,又帶著熱度。
撩刮著謝心樹耳道。
他聽得面紅耳赤,手攥著被子,咬緊牙關,止住旖旎的呼吸和喉間的輕喘。
“還好嗎寶寶。”
謝心樹不說話。
沖動一直不上不下,在體內淤積,仿佛風一吹腦內的神經就能俶爾斷裂,他如飄搖浮萍懸浮在空虛里。
“是不是不夠?”楊致好像對他的身體了如指掌。
“要不要我上來?”楊致問。
謝心樹一下慌了,說話磕磕絆絆:“不要不要來”
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把這份窘迫袒露給楊致。
“不要上來”謝心樹嗚咽,說話帶著氣音,聽起來可憐極了。
“嗯,不來。”楊致安撫道。
他嗓音低沉微冷,但仔細一聽,也能聽出喉間的難耐和粗糲。
像是含了粒沙子。
“那你按照我說的做。”楊致道。
“什么?”謝心樹眼睛里起了層迷蒙,“要做做什么?”
電話被他放在枕頭上,近乎就貼著耳朵。
楊致低道:“手伸到前面。”
“我怎么幫你弄的?想一想。”
“模仿我的做法弄。”
謝心樹愣住,暫時沒反應。
他內心的天平又開始搖擺,左右不定。
現在在做的事原本已經夠出格,而楊致的命令更是在他的極限邊緣。
“我的手應該比你的燙,寶寶。”楊致低啞著說些流氓話,越說謝心樹的心跳越快,胸腔電閃雷鳴,“我的力氣也比你大,力道重。你速度要比平時快。”
“我會幫你揉。”
楊致每說一句話,就有一連串的畫面在謝心樹腦海中交織成畫,畫里有雙手,虎口帶著粗糙,常年打職業的指腹有薄繭,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用勁握拳時手背的青筋一路攀巖到突棘,血脈僨張,青筋如青筆。
這雙手牽引著謝心樹,帶著他游弋,旋回。
然后會略帶惡劣地用拇指摁住鈴-口。
在謝心樹緊急促動的呼吸和起伏的脈搏里又俯首在他耳邊低笑吐息,問他寶寶舒服嗎。
又慫恿他喊哥哥,喊了哥哥就讓他去。
謝心樹視線模糊著,聽著手機內傳出的熟悉又好聽的磁嗓,鬼使神差般順從了楊致。
他伸手繞到前方,衣服布料刮擦被子,發出窸窣。
楊致捕捉到動靜,又在app上調了調。
前后的沖擊讓謝心樹潰不成軍。
“好乖啊寶寶。”楊致在耳畔輕聲。
直到謝心樹渾身一顫地抖了抖,又側身抽了幾張紙,電話那頭的人聽到動靜,這才笑意盈盈地關了按鍵
謝心樹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這種前后夾擊的快-感是以前他沒嘗試過的。
以至于緩了十分鐘,他才慢慢坐起身,揉了把亂糟糟的頭發。
他下床洗了一下檸檬,放進收納盒里,好好地收著。
手機抖了抖,最新消息彈出來。
[以后不能背著我偷偷用。]
[app有使用記錄。]
[這次放過你,下不為例啊隊長。]
謝心樹這會兒神清氣爽,身上的躁動蕩然無存。
他舔了舔嘴唇,打字問:
[用了怎么辦?]
這是他花錢買的!
他想什么時候用就什么時候用。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楊致
楊致能拿他怎么樣!
[我會翻窗進你房間,罰到你第二天下不了床。]
謝心樹:
他搓搓鼻子,不敢回了。
只發了個表情包賣賣乖,糊弄糊弄。
翻窗這事兒楊致好像真能干出來。
畢竟是游牧民族。
楊致也翻過謝心樹家樓頂。
身手確實挺矯健的。
又過了一分鐘。
[晚安寶寶。]
謝心樹拍了拍楊致,也跟他說晚安。
*
次日,楊致難得從車庫里開了車出來。
他要出門。
而且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干啥去?”原時叼著袋裝牛奶站在花園里倒騰他的瓜田,“我們今天和小V他們打訓練賽誒!那可是joker啊!上屆世冠呢!楊神你作為教練不應該時時刻刻監督我們嗎?!”
“今天你們訓練賽有錄像,我回來會挨個復盤抓問題。”楊致手里轉著車鑰匙,靠在車門邊上看原時,沖他一笑,“我預約的穿孔時間到了,沒辦法,今天不去就得等到明年。”
“穿孔師太有名也不好。”
“我草!”原時一驚,起身時很自然地往基地里瞟了眼,“那我隊長知不知道這件事哇?!”
“知道。”楊致憋著笑,沖原時豎起大拇指,意思是很有眼力見,“我跟他匯報過。”
哪家俱樂部的教練外出還需要跟選手匯報的。
原時看破不說破,嘿嘿一笑,“楊神拜拜。”
隊里幾個小朋友都不需要他多操心,楊致優哉游哉地聽著車載音樂,開了半小時到市中心一家穿孔店。
他是這家穿孔店的元老級客戶,開店以來就照顧他們生意到現在,渾身上下的孔都出自店長的手筆。
而店長又是楊致的朋友。
“你們電競職業選手是都和你一樣喜歡往自己身上打孔嗎?”穿孔師戴著手套出來了,瞄楊致一眼,“那我的生意都去哪了?我客源呢?你怎么不介紹介紹幾個來?”
“就我喜歡。沒別人有比我更小眾的愛好了。”楊致丟了條煙在前臺,“別廢話,趕緊的,我很忙。”
“你忙,你是大忙人,你宇宙無敵忙。”穿孔師哼哼兩聲,看那煙上千一條,不哼了,嬉皮笑臉恭迎,“行進來吧,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先躺上去,我給你消毒。”
這次楊致要穿的是右邊的乳孔。
鑒于他穿左側時太順利,穿孔師同意了方案,也給楊致定制好了適合他的乳釘。
剛穿完要養孔,戴不了太好的,發言了摘取都很麻煩,所以先用簡約款來護好孔。
“你家里那蛇,養得咋樣了?”穿孔師打光照在楊致脖子上,“我店里有個學徒也想養蛇來著,你科普科普?”
“自己喜歡就自己去了解。”楊致表情淡淡,“我說了人家未必聽得進。”
“你那蛇會亂跑不?學徒說要養店里,我是怕死了。”穿孔師唏噓道。
“跑。”
楊致說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
“不過暫時還沒跑出名堂來。我等著我們隊長教訓它呢。”
“干嘛?”穿孔師警覺。
“我答應過我們小隊長,如果蛇咬了他,我給他補償。當然沒咬是最好。它就欠教訓,認熟了氣味才會安分點。”
他嗎。
穿孔師沒見過楊致這么混賬的。
上趕著送補償啊?
“如果被咬了你補什么?錢?”穿孔師也想不出除了醫藥費還能償還什么。
“嘶。”楊致沒說,但面部肌肉忽然一抽,“你能不能專心點?”
“疼啊?”穿孔師連忙擦了把汗,“不聊了,我認真開始了啊。”
等楊致打完這個孔已經下午三點多,他手邊一堆紗布和血棉,還有消毒液和各種后續養孔用的藥劑瓶
第084章 滾出去
*
楊致這個孔穿得有些久。
穿孔師小心翼翼, 旁邊紗布上已經有了幾個帶血的釘子。
“你確定不難受吧?”穿孔師每隔兩分鐘就要問一句,“你楊神身上的每一塊肉是不是都買了保險的啊?”
“閉嘴。”楊致受不了地閉了閉眼睛,“這些藥怎么用, 趕緊說,我得回去盯訓練賽。”
“恢復期戴鈦合金乳釘就行, 這瓶是氯化鈉,你之前養孔也用過, 那邊給你準備了醫用棉簽一會兒捎回去。”穿孔師揉了揉他自己的唇環, 擦了把腦門的汗, “這次多給你開了個百多邦噴霧, 紅腫出血就噴噴, 有發炎情況及時告訴我啊,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行。”楊致站在桌邊在套衣服。
“你那個定制的環兒。”穿孔師把稿件調出來遞給楊致看,“就和你左邊那款一樣?不用加點別的裝飾一下?”
“我需要加什么?”楊致反問。
“你不是喜歡樹嗎。”穿孔師咂吧兩下看他,“xp夠清奇的。給你加個臍釘的樹上去唄, 磨光滑點,不扎肉。”
“滾。”楊致煩得一巴掌蓋他后腦勺上,“那不是我xp, 那是我愛人。”
“啊?”穿孔師唰地瞪大眼睛,“啊??是人啊?”
穿孔師的店里訪客來來往往,他這些年也見過不少人了。
這家店也不止是穿孔, 還做紋身。光穿孔可賺不了多少錢。他們主打還是往定制款式方面走, 店里各個都是能畫原創稿的藝術家。
他們也接過很多自帶稿件的,稿件要么是過世的寵物,比如貓貓狗狗, 要么是親人留下的畫,遺言或照片, 再不然就是和戀人之間隱秘的故事符號和印記。
所以楊致這么一說,穿孔師就懂了。
那棵樹不僅僅是別人畫了送給楊致的,還代表了這個人。
“脫單了啊?”
楊致嘖了聲,“你怎么事兒事兒的。收款碼拿來給我掃。”
“那我不是好奇嘛。連續好幾屆的世界冠軍呢,競圈少有的稀罕品種。”穿孔師樂呵著抽了根楊致送他的煙,找了收款碼給楊致掃,“我也不是完全不懂的好嗎,你可是傳奇人物。”
“穿孔是300單邊。”穿孔師報了價格,“定制的蛇環半個月后到,你打我銀行卡上吧,收你五萬五,砍個零頭。”
機器播報了遍到賬信息,楊致拉了拉衣服,低頭看眼乳釘,走了。
他車停在穿孔店這條街的地下停車場里。
楊致剛把一堆藥丟在副駕駛座上,手機就響了起來。
“說。”楊致坐上駕駛座,掛了檔,在找導航。
沈流雙壓低聲音,語調有些急,他手捂著嘴皺眉道:“你快回來沒有?基地剛來了一對夫妻說是你親戚!站在門口看了有半小時了,被我們監控監測到差點報警,月姐出去問了下,聽說是你親戚就先讓他們進來坐了。”
“主要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月姐問我我說不上來。”
“他們說是你小姨和小姨夫”
楊致聽完,直接愣在車座上。
像是晴天打了個霹靂。
像是路上來了條狗往他頭上蓋了個地溝油澆飯。
“他們來干什么的,說了沒?”
“說是你表弟摔骨折了,過來做手術。但是他們手頭緊,我估計是來找你要錢的。”沈流雙也是半個人精,他看了眼周圍,見謝心樹戴著耳機,又走到角落繼續,“我們還在和joker打訓練賽,不方便見客,月姐就把我們趕上樓了。現在她在樓下招待。那什么”
沈流雙捂了捂手機回頭看,低聲,“你要弄完了就趕緊回來吧。路上小心開車。”
“行。”楊致聲音冷了幾個度,一腳踩上油門。
基地。
謝聽月泡了兩杯茶放桌上,看著茶幾對面的夫妻。
女人目測四十多歲,很漂亮,眼窩深邃,頭發烏黑柔順,身上穿著帶花紋的民族服飾,頭上還帶了釵子。她身邊的男人則長得有些兇神惡煞,眉眼里有股市儈的小家子氣,俗稱賊眉鼠眼。
“二位怎么稱呼?”謝聽月笑著問。
“我們找楊致。”男人率先開口,他側目給身邊的女人一個眼神警告,而后看向謝聽月,“他人呢?長輩來看他他連面都不愿意露?假裝不在?他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
陳剛說著說著從兜里摸出來雪茄,假模假樣地點燃,還朝謝聽月臉上吹了一口,“小姑娘,你誰啊?他駢頭?”
謝聽月頂著標準的職業微笑,淡淡:“我是他老板。”
“啊。”陳剛怔了下,有一瞬的尷尬,他態度瞬間轉了個一百八十度,“老板啊?你是他老板嗎?就是給他發工資的那種老板?”
“是。”謝聽月看著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謝老板你好。”陳剛雪茄都不抽了,放桌上自然風干,他搓搓手,賠了個笑臉,“聽說這種俱樂部的老板都很有錢。但你看起來太年輕,我以為”
謝聽月并沒有接他的話茬。
這讓陳剛很尷尬。
尷尬得有點喘不上來氣。
他于是自己干笑了兩聲,盡量忽視謝聽月撲面而來的氣場和那雙凌厲的眼睛,繼續道,“謝老板,我們今天就是過來看看楊致,你看我們還帶了點伴手禮。”
他指了指地上的幾個袋子。
“他一直不回我們信息,家里人很擔心他。”陳剛說。
這話謝聽月倒是接了,她點點頭:“理解。不過有什么事還是等楊致回來說比較好。畢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幾門子親戚。”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陳剛瞬間有些不爽,混子氣息藏都藏不住。
旁邊的女人拽了拽陳剛衣服。
陳剛撇開她手,這才又皺眉道:“反正你是他老板,我就代他和你請個假,讓他去醫院看看他弟。近親生病了請個假總會批的吧?”
“批假可以啊。”謝聽月把桌上雪茄拿起來摁到煙灰缸里,直接折斷,然后她自己從包里拿了包煙出來,攏了攏,擠了根叼在嘴里,火機歘一下點燃了煙屁股,她說話時自然地噴出口煙圈,煙霧直接沖到陳剛臉上,“有個事我得和你們說啊,我們俱樂部有規定,選手的工資卡在我們手里。教練的也在。”
這話意思是楊致手頭上沒有他能靈活用的現錢。
陳剛聽出來了。
對于錢的一切他都敏銳得不像個只有小學學歷的酒混子。
而且他還被謝聽月噴了一臉的煙。
這白白凈凈的女人居然會抽煙!而且看這架勢,比他陳剛還特么老道,還特么有種。
不愧是大城市里的女老板。
但是這女老板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陳剛黑著臉:“謝老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山區里來的?我他嗎告訴你——!”
他唰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煙灰缸。
謝聽月都還沒動,樓上乒乒乓乓一頓響。
“干嘛呢?!”原時第一個沖下來的,指著陳剛鼻子就摁住了對方拿煙灰缸的手,“我問你他嗎的干嘛呢?!”
后頭沈流雙幾個也走下來了。
陳剛一看幾個成年男人比他高比他壯,往樓梯口一站跟保鏢似的,心里莫名發憷。
“鬧什么呢?”沈流雙臉上沒什么表情,但說的話足夠嚇人,“叔叔你知道我們剛在才干什么么。和上屆世冠打訓練賽。人家一場比賽幾百萬上下。你浪費的是我們兩個隊伍的時間。”
“訓練賽我們臨時喊停,說要下來招待我們教練的親戚。”
“叔啊。但你禮貌嗎?”沈流雙問。
“草!”陳剛被這么一激,更是暴跳如雷,“老子找楊致,你們都他媽是誰!”
謝心樹走到他姐旁邊,眉毛緊擰。
“你別亂來啊,旁邊站著就行。”謝聽月一看謝心樹這表情就知道這小兔崽子是生氣了。
從小到大她和謝心樹鬧過不少矛盾,但謝心樹真生氣的時候并沒有幾回。
她這弟弟要是真的生氣,還是挺嚇人的。
“聽見沒?我會處理。你是選手你別亂來。”謝聽月又一次壓低聲音瞪他。
“嗯。”謝心樹應了聲。
“找楊致?他不在,有事你和我說。我是他前隊友。”沈流雙走到陳剛面前,拍開他和原時糾扯的手,“這幾個小朋友是我們俱樂部的種子,你別吵吵,讓他們安心訓練,我跟你聊。”
陳剛看了沈流雙好幾眼,表情稍微有些和緩。
他剛想說什么,基地門口傳出滴滴聲。
有人刷臉進來了。
楊致一身的風塵仆仆,面若寒霜。
他一進門就看到一群人圍在謝聽月身邊,謝心樹那張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隱怒表情。
“楊神!”原時沖他喊。
這一喊,沙發上坐立難安的女人一下回頭,起身朝楊致走了兩步,但又馬上停下,滿臉的躊躇。
她目光里是有驚喜的,但更多的還是擔心和害怕。
楊致顯然也看到了她。
“瑪依。”楊致頓了頓,嗓音帶了點無奈。
曲比瑪依一瞬紅了眼眶:“阿措,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楊致沖幾個人看了眼,介紹,“這我小姨。”
他又看向陳剛,淡淡,“還有我小姨夫。”
“坐。”楊致指了指沙發。
他一到場,沈流雙就把原時和繆思羽帶活動室去了,不過沒叫上謝心樹。
顯然謝心樹也不會走,他站在謝聽月身邊,擰眉一直在看著陳剛,目光充滿戒備。
陳剛冷笑了聲,坐回沙發上。
“說吧,什么事。我們時間比較寶貴,見諒。”楊致道。
“你還擺上譜了?有你這么和長輩說話的嗎?”陳剛帶著刺問。
“有長輩把小輩八字扎巫毒娃娃上的嗎?”
“還給我寄壽衣?”楊致說。
他這兩句話說出來,謝聽月眼睛瞪得很大,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下意識扭頭去看謝心樹,發現謝心樹表情似乎沒那么意外,好像是聽說過這種事。
“快點。”楊致面帶不耐煩,他手指叩了叩桌面,“我們很忙。你不懂這個行業沒關系,但別給我們添麻煩,謝謝。”
“行啊。”陳剛呵呵一笑,“你要搞爽快的是吧?給我打十萬。”
“憑什么?”楊致看他。
“你弟弟生病住院了!手術要錢!我們來回路費住宿費也是一大筆錢!你多久沒給家里打過錢了?我給你發的信息你都不回是吧?你是個死人嗎?一輩子不打算回美姑了?出來混了點名堂就忘了老祖宗?”
“別忘了是誰把你帶大的!你楊致能有今天靠的都是家里親戚!”
“我沒有十萬。”楊致說。
“你他媽放屁!”陳剛又想起身,他唾沫滿天飛,情緒很激動,“住這么大別墅,打那么多比賽,天天上網都能看到你新聞,你跟我說沒錢?”
他說著說著居然直接沖上來揪住了楊致的衣領,手勁大到把楊致衣扣都揪崩掉了兩顆。
楊致還沒反應,旁邊有個人影飛一般地沖了過來。
速度快出殘影了。
謝心樹一巴掌扇在陳剛臉上,直接把基地所有人打蒙了。
“我草!”原時站在活動室門縫邊偷看,震驚捂嘴。
“我草”沈流雙瞠目結舌。
“我草。”繆思羽跟了嘴意思意思。
“撒手。”謝心樹目光冷得像個冰窖。
陳剛真撒手,但不是因為聽話,是因為他臉被扇得馬上起了紅手印。
腫了。
甚至還他媽開始耳鳴了!
陳剛第一反應不是打回去,而是猩紅著眼睛,捂著臉問:“你他媽知道老子是誰嗎,我草你嗎了個——”
“我管你是誰。”謝心樹站在楊致跟前,冷冷道,“滾出去。”
沙發上的曲比瑪依這會兒終于反應過來,紅著眼睛哭了,抱住陳剛手臂讓他不要沖動,不要和人動手。一連串女人的啜泣讓基地一層被染上感傷和凄涼。
陳剛甩開曲比瑪依,可是沒成功,他一邊想走上前砸謝心樹腦門,一邊又被女人死死拽住,最后他怒極反笑地看著謝心樹,“你這么義憤填膺啊?那你知道楊致是什么人嗎?”
“他害死了他外婆!”
“他就是個狼心狗肺的孽種!”
“誰會稀罕他?要不是看他賺了點錢,他就是死在外面我們都不在乎!”
第085章 好呀
*
基地鴉雀無聲。
那句“他害死了他外婆”如雷貫耳地回蕩在耳邊。
楊致的表情慢慢地死了。
像突然被大力抽干了靈魂。
陳剛是個一慣會蹬鼻子上臉的人, 他耀武揚威地露出個詭異的微笑,“是吧?被我說中了?心虛了?”
“你弟弟也是你害成這樣的。楊致,我告訴你, 你想跟家里兩清,沒門!”
“十萬, 一分不要少。我當初撫養你的學費都不止這個數。”
放他嗎屁的學費。
楊致大學學費都是他先在繳費系統里欠著,學期末再用打職業掙的錢還上的。
九年義務教育更不用說, 政府包了, 能花他們自己多少錢。
平時楊致零用錢也都是外婆給的。
外婆用的退休工資。
陳剛張嘴還要說話, 楊致一腳踹翻了茶幾。
水杯砸在陳剛腿上, 滾燙的開水燙得陳剛當場發出殺豬叫, “草!楊致!你嗎的——”
“夠了,滾。”楊致額角突突地跳,手臂青筋暴起,“我是死人, 你當我死了就行。要錢沒有,有也不可能給你。”
“你說什么?你再給老子說一遍?!”陳剛卷起褲腿要上來掄拳頭。
謝聽月吐了口氣,像是憋得實在受不了似的。
她上前一個過肩摔把人撂倒在地, 砸得陳剛差點腦震蕩。
但她練過柔術和拳,知道怎么打能讓人疼,但不至于真弄出傷。
特別陰損。
對付這種無賴剛好。
曲比瑪依完全沒想到謝聽月放倒陳剛比放倒個鴨子還輕松, 嚇得尖叫了一聲, 站在旁邊肩膀發抖。
“報警。”謝聽月朝旁邊丟了句話,而后冷冷地踩著陳剛肋骨,“我可以賠你醫藥費, 拿你三根肋骨來換十萬。”
“草!”陳剛手臂都摔出淤青,腦子嗡嗡地響, 他蠕動了兩下,震驚地發現自己居然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
“你們要殺人了是不是?!要殺人了!來人啊!這里殺人了!光天化日法治社會!你們是要吃人血饅頭嗎!”陳剛扯著嗓子大喊大叫起來。
謝聽月低頭看著陳剛這慫樣,有一瞬間真的很想把這男人的肋骨踩斷。
曲比瑪依這時候走上來,她咬著嘴唇紅著眼睛,看楊致,雙手合十在胸前做哀求的模樣。
她一共來回擺了六次,第七次時楊致開了口。
“月姐,把人丟院里去吧。給他捆著。”楊致揉著眉根,聲音略有些疲憊,“麻煩你了,謝謝。”
“哦。”謝聽月撤開腳。
又往后一勾,再借力往前一踹。
當場把地上的陳剛踹出去四米遠,直接撞上玻璃門。
“你站在這。”謝聽月指了指謝心樹,“看著他,別讓他動手。好歹是楊神。傳出去不好。”
“當然,你自己也不能動手。”謝聽月滿眼都是警告。
謝心樹又是“嗯”一聲。
得。
她說的話估計又是放屁了。
謝聽月懶得管,拽著陳剛拖進院里,拍了兩張照發給片警。
謝心樹就這么站在沙發邊上,他沒有說話,楊致中途看了他好幾眼。
每一眼都包含不同的情緒。
擔心的,緊張的,窘迫的。
看到最后謝心樹嘆了口氣,走過去。
“我能不能坐你旁邊?”
楊致愣了下,挪了個位,還給謝心樹撇了撇沙發上的褶皺。
“能。”
“你們聊,當我不存在就好。”謝心樹看向曲比瑪依,沖她笑了下。
笑是因為楊致好像不討厭曲比瑪依。
那他也不討厭。
但是楊致肯定討厭陳剛。
那他也不給陳剛好臉色。
就這樣。就這么簡單。
他是不論如何都要和楊致站在一邊的。
因為他同意楊致轉正了。
然而很快謝心樹就發現自己這句話不如不說。
因為他確實和不存在沒什么區別。
楊致和曲比瑪依張口就開始嘰里呱啦,說了些謝心樹聽不懂的話。
聽了一分多鐘,謝心樹反應過來。
是彝語。
什么阿普誒低誒親的。
雖然謝心樹不懂,但還是禮貌地坐著,很安靜,連呼吸都放得很輕,他不想打斷兩人的對話。
曲比瑪依的肢體語言很豐富,謝心樹看了半天也能猜個大概。
“好。”楊致往院子看了眼,垂眸,“我答應你。但是你不能騙我,瑪依。”
“我不騙你,我不騙你”瑪依淚汪汪地雙手合十,又開始重復動作,“阿措對不起”
“我對不起你媽媽姐姐在的話”
接下來又是一堆彝語。
沒過多久警察來了。
謝聽月大概交代了情況。
基地有監控,先動手的是陳剛。
民事糾紛當然是小事化了最好,曲比瑪依說愿意和解,陳剛氣得鼻子都能冒煙,但還是被警察給帶走了。
“再鬧算你私闖民宅,想進去吃牢飯就試試。”片警煩得要死,警告陳剛老實點。
謝聽月被帶去簡單做了個筆錄。
他們基地也真是心大,主要還是沈流雙和楊致兩個老油條的心比宇宙還大。
“訓練。”沈流雙一個一個小朋友地往樓梯上拽,“joker還在等我們。這他媽欠的是人情!欠世冠的人情!”
他和客廳里的楊致遙遙對視了眼。
誰都沒說話,但老搭檔之間的默契必然存在。
沈流雙在二樓訓練室戴上耳機。
“小V,還在不在?”
“在在在!”victor激動,“雙神你們回來了?那我們繼續了?”
“ok。”沈流雙說。
round 3繼續,然而血隊除了沈流雙,其他三人的狀態都不太好。
甚至可以說非常差。
原時甚至在直線道路上撞了墻,放正式比賽這個大失誤能被車友狂噴,噴到他退役為止。
謝心樹也斷了兩次氮氣,下意識地皺著眉。
于是沒過兩分鐘,楊致進來了。
他帶著平板,上面是ob視角,手上還有評估表。
“認真打。”他手指敲了下桌面,“不要再互相浪費時間,這是訓練賽。”
“收收心。”楊致看著機位前的四人,“joker沒有任何義務要等我們。你們要對得起這份包容。”
“更要對得起你們自己。”
分明他才是風暴中心被滋了一臉水的落湯雞,楊致卻比在座任何一個人都冷靜,好像瞬間就從方才的雞飛狗跳里抽離了出來。
他不疾不徐地在麥里調整隊員情緒,“原時上加速軌道。謝心樹保一下氮氣覆蓋率。”
“今天的錄像我還是會查。和joker的訓練賽至關重要。”
“把注意力集中過來。”
他一句一句地引導著。
機位前的四人都安靜著,偶爾交流幾句路況,慢慢地找回了感覺。
楊致很快就不說話了,退出組隊麥。
他站在后面看視角,同時悄悄地留意著謝心樹的表情。
楊致很少和人說交心話。
但他不得不承認,剛才謝心樹擋在他面前,冷聲讓陳剛滾的時候,他非常,非常感動。
這種感動無法用語言描述,甚至能直接擊破成年人用來偽裝自己的油滑。
他從來不認為謝心樹是需要他保護的殘苗。
樹木只要碰到地面就能扎根,哪怕是在荒漠里。
他只需要給謝心樹這份踏實就行了。
那他給得了么?
*
訓練賽結束。
謝心樹站在桌邊喝水,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
他看著組隊麥還沒退出去的victor,低聲,“victor。”
“誒!”維克托立刻回應,“在在。”
“謝謝你們,今天。”
“不客氣。”維克托笑了,“期待世競賽再見。拜拜!”
“謝謝,再見。”謝心樹又一次鄭重道。
隊友幾個都陸續下樓吃飯,原時綁上圍裙在征戰廚房。
謝心樹順著樓梯往下走,經過窗口,突然聽到聲短促的口哨。
他一怔,推開窗往下看。
楊致站在后花園里,手插在兜里,朝謝心樹揚了揚眉。
謝心樹只是猶豫了一秒,就轉身噔噔噔地下樓。
“跑這么快干什么?”楊致看來人眼睛亮晶晶的,微微喘著氣,失笑,“我特地站在這等你的。”
“怎么了?”謝心樹問他。
“來我家一下。”楊致笑。
他帶著謝心樹去了客廳角落。
角落放著個恒溫箱。
楊致把小夜燈打開了,剛好能照到里面情況。
“”謝心樹眼睛俶爾瞪大,新奇地抱著箱子看,而且還是左看看右看看。
“蛻皮了!”謝心樹回頭看楊致,眼底碎亮。
“是。”楊致饒有興味觀察著謝心樹反應,輕笑道,“之后會更漂亮。”
“感覺你會喜歡,帶你來看看。”
“小心點,它最近脾氣比較暴躁。”楊致提醒。
“好。”謝心樹應道。
他彎腰湊近,用手指隔著恒溫箱點了點小蛇的腦袋,小蛇吐著信子,豆大的眼睛好像在看他。
楊致見謝心樹是玩上了,半晌沒再出聲,只是站在旁邊看。
謝心樹看小蛇,他看謝心樹。
看睫毛,眼瞼,看那雙溫溫柔柔的眼眸,看嘴角很淺的弧度。
“它有名字嗎?我還沒問過。”謝心樹用手指繞著恒溫箱畫小圈,聲音輕得像細雨。
“寶寶。”
“嗯。”謝心樹應了。
結果楊致又沒了動靜。謝心樹略帶疑惑:“嗯?”
楊致又道:“寶寶。”
“在。”謝心樹回頭看他,“別喊了你,你快告訴我。”
“我說它叫寶寶。”楊致忍著笑,“它就叫這倆字。叫寶寶。寶—寶——。聽懂了嗎?”
謝心樹:
“我明天得去醫院一趟。去看看我表弟。他確實是摔骨折了。”
“但他情況有些特殊,智力比平常人低很多,很難溝通。他是天生有智力障礙。”
“我和他以前關系很好。”
“非常好,相依為命。”
“外婆左右手把我們倆一起帶大的。”
“陳剛我可以不管,小姨我也可以不管。但我好久沒見他了,該去看看。”
謝心樹又看向他,這回不敢輕易說話了。
“寶寶陪我去嗎?”楊致直勾勾盯著他,說。
謝心樹一愣。
“沒有你我不敢去。”楊致說。
“行嗎?”他低聲。
謝心樹眼睛又慢慢亮起來,他笑了下:
“好呀!”
——
第086章 陳漾
*
常規訓練賽傍晚六點結束。
謝心樹從機位起身, 要去活動室拿水。
拿完他準備出門了。
“隊長,號給你掛著。”繆思羽在組鍵盤,邊組邊抬頭, “早點回。”
“好的。”謝心樹跟他道了謝。
基地一層的墻上有個倒計時。
距離國選賽還有9天。
兩周不到。
謝心樹路過原時幾位,被地上的充電器絆了腳。他趔趄兩步, 撞到桌子,風一吹就把鍵盤底下壓著的草稿紙吹落在地。
他彎腰撿起, 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飛車道具的數據和各種用法。
謝心樹微微一愣, 不動聲色地把草稿紙壓回鍵盤底下。
他去活動室冰箱里拿了水和飲料, 回機位拿手機時順便往原時桌上放了袋牛奶。
“走了?”楊致把車開到了基地門口, 站在門邊等謝心樹。
“好。”謝心樹說。
他是第一次坐楊致的車, 副駕駛座,彎腰系安全帶的時候發現楊致車上擺了個香薰瓶。
察覺到他目光,楊致也看了眼。
“好聞嗎?”
謝心樹點頭。
“那就好。”楊致笑了聲。
“以前沒有的嗎?”謝心樹眨眨眼問。
“嗯,沒。”楊致手搭在方向盤上, 說話懶散帶笑,“給你準備的。”
謝心樹側頭看他,“這是你的車, 如果你不喜歡車里有香味就不用放的。”
“那怎么辦,你喜歡香味,我又喜歡你。”楊致看了看后視鏡, 倒車, “換算一下,我也喜歡香味。”
這是哪種換算法。
謝心樹坐座位上,撓了撓自己臉, 他側頭看楊致,楊致也側頭看他。
兩人突然都笑了。
“你就快開吧。”謝心樹耳朵發燙。
他們卡基地門口要兩分鐘了。
“行。”楊致勾唇。
*
市醫院。
大城市醫療水平比小地方好, 每天市醫院接待的也有不少是外地來看病的。
“表弟叫陳漾。”楊致帶著謝心樹往里走,低頭在看病房號,“蕩漾的那個漾。”
“我能問問題嗎?”謝心樹舉起手。
楊致被他萌死了,笑出聲:“問吧。”
“表弟也是彝族嗎?為什么你們名字沒有那種少數民族的風格,就是像小姨那樣的,叫四個字那種。”謝心樹好奇。
楊致還以為他要問什么難題,問之前需要煞有介事地舉手。
“一般來說是跟父親,陳剛是漢族,表弟就是漢族。”楊致搓了搓謝心樹頭發,又給他發絲搓得四仰八叉,“我也一樣。我們母親是彝族,外婆也是彝族,但都是外嫁給漢族。”
“噢。”謝心樹表示懂了。
“不過我們家算情況比較特殊。”楊致頓了頓,“因為外婆比較開明。通常來說,我們那片地區的老一輩都是不允許小輩和漢族通婚的。”
“這個我知道。”謝心樹點頭,“大多數少數民族都不能。”
“對。”楊致帶謝心樹進電梯,摁了個樓層,“本地風俗就這樣,要走的路還很長。貧困地區更封閉,甚至不允許家里小孩離開家鄉。”
“那我見表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謝心樹低頭開始整理自己衣服,“這樣穿有問題嗎?”
“沒什么需要注意的。你注意注意我吧。”楊致說。
“啊?”
楊致“嗯”了聲,“因為我可能會被表弟揍。”
謝心樹:“啊??”
等謝心樹進了病房就知道為什么楊致會這么說了。
病房只有陳漾一個人。
窗簾已經被護士拉開,落日余暉照在窗口處,打在床畔。
陳漾坐在床上,謝心樹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人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樣。
他的目光呆滯,坐著輕微地在點頭,然后掰著自己手指玩。
而且他看上去很黑,眼窩同樣深邃,病號服穿在他身上十分肥大。
他有一雙和曲比瑪依相似的眼睛,純凈,一眼仿佛能看到底。
屬于少數民族的氣質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楊致走在謝心樹前面,一進病房,床上的人就朝他們看過來。
然后,陳漾開始尖叫。
他捧著臉放聲大叫,把謝心樹嚇了一跳。
不過這尖叫并沒有持續多久,甚至可以說短促。
在楊致沉默的視線里,陳漾慢慢安靜下來,他愣愣地看著楊致,掀開了被子坐在床邊。
“阿措?”陳漾開口。
“嗯。”楊致應了聲。
陳漾于是又看向謝心樹。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瞥見了謝心樹藏在衣袖下的手鏈。
陳漾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躺好。”楊致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抬了抬下巴,“你腿還要不要了?別亂折騰。”
陳漾可以和人交流,但偶爾有那么幾個瞬間,他的眼神,他的小動作,還有他總忍不住哆嗦的肩膀和下意識的點頭,都能讓人看出他是不太正常的。
“你爸來找過我。”楊致看著他說。
陳漾反應很大,嘰里咕嚕對著楊致說了一大堆。
“用普通話。”楊致道。
陳漾哆嗦了肩膀,又歪脖子點頭,不解:“為什么?”
“這是謝心樹。”楊致回頭伸了手,把人帶過來,“我們隊隊長。今天過來看你的,你要說普通話,不能讓他聽不懂。這不禮貌。”
“你好,謝心樹。”陳漾抬頭。
“你好。”謝心樹笑了下。
“他比你大,你得叫哥哥。不能直接喊全名。”楊致很重地拍了下陳漾的手背,“別抖脖子,教過你的全忘了?”
陳漾突然開始生氣。
他緊皺眉頭,惡狠狠地瞪著楊致,像要咬人的獵犬,連呼吸都急促起來,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下一秒他就一拳砸上楊致肩膀。
“你不回家,憑什么管我?”陳漾紅著眼睛問。
他說完這句話又開始哆嗦肩膀。
楊致直接摁住了他,阻止他繼續做這些小動作。
“聽話。”
“我恨你。”陳漾朝楊致齜牙哈氣,下巴開始發抖。
“嗯。”楊致語氣平靜。
“他為什么找你?不要給他錢,他喝酒的。賭錢一直輸。”
陳漾腦回路跳得飛快,話題拐了個方向。
楊致看著他,“知道了。我再說一遍,別抖,別點頭。”
在他的鉗制下,陳漾肩膀幅度減小,最后幾乎沒再抽搐。
楊致觀察了會兒,才松開手。
“怎么摔的?”
陳漾不回答。
“學校有沒有人欺負你?”
陳漾笑了下。
“他們說我是傻子。”
楊致沉默。
陳漾又開始打量謝心樹。
“你坐,坐。”陳漾拍拍床,“心樹哥。”
謝心樹看了看楊致。
“坐吧。”楊致給了個眼神。
于是謝心樹坐在床邊。
沒想到陳漾突然就握住了他手腕,撩開衣袖開始看手鏈。
“怎么在這里?”陳漾似乎很困惑。
“楊致給我的。”謝心樹如實回答。
“你是我嫂子嗎?”陳漾語出驚人。
謝心樹心跳驟停,甚至卡頓了一下。
陳漾繼續:“這個只給嫂子的。”
謝心樹搓搓鼻子:“我是男的。”
陳漾“哦”了聲。
“這個我看得出來。”
“那就是男嫂子?”
“你叫哥哥就行。”楊致頭疼地揉了揉眉根。
“可你才是我哥。”陳漾盯他。
“那你就叫他小哥。”
“小哥。”陳漾撩開自己的衣袖,把手腕放到謝心樹眼前,“你看小哥,我也有一條的!”
謝心樹發現還真是。
陳漾手腕上也有個手鏈,和楊致的長得不太一樣,不過用的水晶珠子似乎都差不多,也全部是粉色。
只是編排不同。
“小哥,隊長是什么意思?你和阿措一起工作嗎?”
“是的。”謝心樹總算遇到能回答的問題了,“我是職業選手。”
“賺錢嗎?”
“賺一點。”
“那你被罵過嗎?”
“陳漾!”楊致擰眉,冷聲呵止。
謝心樹沖楊致擺擺手,說沒事。
“有的,被罵過的。”他向陳漾笑了下。
“因為什么被罵的?”
“結巴。”
“結巴?”陳漾愣了,“你不結巴。”
“會的。以前會,我后來練好了。”謝心樹頓了頓,“就像你現在也不抖肩膀一樣。可以練習的。我們改掉就好了。”
陳漾好一會兒沒說話。
他看了看楊致,再看謝心樹。
“小哥。”
“誒。”謝心樹應道。
“我們家肯定不讓你進來的。”陳漾說。
楊致火氣有點上來了,他張嘴剛要說什么,陳漾卻繼續:“我們那里,美姑,你知道嗎?很窮的。彝族不讓和漢族結婚。如果他們知道你,也會罵你,罵得很難聽的。”
“但是你不要討厭阿措。”
聽到這句話,不止謝心樹,楊致本人也怔住。
陳漾還在繼續:
“他跟我們沒關系的,他幾年都不回家,也過得很好。他有很多錢,過年你也可以不用來我們這里,他是分出去的,分家那種,你可以當他沒有我們這種親戚。”
“小哥,小哥你聽我說。”
“我媽媽已經決定要和我爸離婚了。”
陳漾攥著謝心樹手腕,去摸那串手鏈,語氣越來越急,“我也不惹麻煩的。不會麻煩你的。不過我這個病治不好,我說腦子的病,不是這個腿。”
他捶了捶打了石膏的右腿,“你當我不存在好嗎?好嗎小哥?阿措會對你好,你們自己過日子。”
“你不要看到我以后,覺得累贅。我爸你見過沒有?你當他不存在。”
“小哥,不怕不怕,阿措有本事的。”
“我們那邊男人娶媳婦是要人家來我們家的,住在婚房,最多過節讓姑娘回娘家看看,你不用的。你好好工作,在這里。”
“如果我爸他們為難你,罵你,你告訴我好嗎小哥,我就不去上學。”
“我在家里躺著,絕食。不去上學。他們就不敢了。”
謝心樹的心痛得要命,他越聽越鼻酸,都不敢去看楊致的表情。
“我不怕。”謝心樹拍拍陳漾手背,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今年要拿世界冠軍。我也很能掙錢。你好好上學,考上大學不用擔心學費,我掙錢養你和你哥哥。”
“小哥你這么厲害嗎?”陳漾聽得一愣一愣,“真的嗎?”
“真的。”謝心樹說,“我家里有個姐姐,父母都很開明。他們都見過楊致了,他們相處得很好,你也不用擔心。”
“我爸是你哥哥粉絲,我姐是你哥哥同事。”謝心樹說,“我們基地還有他的戰友和隊友,所有人都很喜歡他尊敬他。不會覺得他家里有什么的。”
“沒有人敢惹我們。如果誰說你哥哥不好,我揍他們。”
“真的嗎?真的嗎?”陳漾眼睛又紅了。
“真的。”謝心樹重重點頭。
“我”楊致突然站起身。
兩人都看向他。
楊致喉結一動,低啞:“出去抽根煙。”
“醫院禁煙。”陳漾瞪眼。
“有吸煙區。我去找找。”楊致轉頭就走,頭一回跑得腳底抹油。
“你不管他嗎?”陳漾又哈氣,表情兇起來。
“我不管他這個。”謝心樹撓撓臉,“比賽壓力大,可以理解。”
“那你管他什么?”
“好像也沒什么要我管的。”謝心樹想了想,“難道管他和別人聊天?”
“這個不需要小哥管。”陳漾一板一眼,“阿措如果喜歡你,那就只會喜歡你一個人。”
“他不可能還和別人聊。”
謝心樹笑了。
“好像是的?”
“絕對是的!”陳漾說。
————
第087章 感謝你的付出
*
楊致半小時后回來的。
他去交了住院費, 又去藥房拿了點藥,還在吸煙區散了十分鐘的煙味。
他走進病房,謝心樹還坐在床邊和陳漾聊天。
“小哥, 你長得真好看。”
“謝謝。”
“小哥,你長得真好看!”
“謝謝!”
陳漾來來回回也就這么幾句話, 但謝心樹不厭其煩地應著,每句都有著落。
“你今年多大了?”謝心樹問。
“多大?我不知道, 我不太會認數, 我只能數100以內的。好像是16歲, 我在特殊學校上學, 小哥, 我以后可以當服務員,端盤子。”陳漾繞了繞自己手腕,“我不聰明,學不來數學和英語, 不懂那些。但是我媽媽說我也能靠雙手掙錢。”
“我說話你聽得懂嗎?”陳漾問,“我媽媽說我有時候說話會倒亂,顛倒。對, 顛倒,那個成語怎么說。”
“顛三倒四?”謝心樹詢問。
“對!是這個!小哥你真聰明。”陳漾沖他笑。
“聊這么開心?”楊致帶上門進來,把賬單放在柜子上, “這個一會兒給小姨看, 告訴她錢我付清了,你好好養病,不用擔心其他的。”
“我腿摔斷了, 治好需要花多少錢?”陳漾問他。
楊致說沒多少。
“算了,你說了我也沒有概念。”陳漾躺下, 把腿吊好,“小哥,你還能來看我嗎?醫生說我一周以后可以出院的,回家養著就好了。”
楊致擰了瓶水遞給謝心樹,又看向陳漾,“他不能來,訓練很忙。”
“隊里馬上要打國選賽,每天覺都不夠睡。你想讓小哥累嗎。”
陳漾皺起眉,看上去不太高興。
“可是我想和小哥玩。”說完陳漾又開始抖肩膀,小幅度地歪脖子點頭,“小哥長得好看,身上還很香。”
“你別理他。”楊致看向謝心樹,“他就這樣,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你答應他就一定要來,不來他會發脾氣。別慣著他。”
“我可以來的。又不遠。”謝心樹喝了兩口水,遞還給楊致,“我把晚飯時間抽出來,路上帶點面包吃,趕在晚上訓練賽之前回基地就好了。”
“小哥,小哥。”陳漾聽到這話特別開心,躺床上笑著一直喊他,“小哥來陪我玩,醫院好無聊,沒有人理我。”
楊致嘆口氣。
“他不能抖肩膀嗎?”謝心樹問。
“嗯,別讓他養出這個毛病。”楊致說,“一方面是要引導他正常融入社會,正常生活,另一方面他養成習慣對頸椎不好,身體重心會偏向左腦,走路不協調。”
“好的。收到。”謝心樹正色道,“小哥幫你改。”
“沒問題。”陳漾拍拍自己打了石膏的腿,擺正了躺姿,擰好脖子,不抖了,也不點頭,慢慢又安分下來,“我聽小哥的。”
“阿措說這樣不好,小哥也說這樣不好,那我就肯定不能犯錯。”
楊致和謝心樹沒法在醫院待太久,過會兒曲比瑪依會來,他們站起身,要走。
走之前,楊致掏出來兩張東西,放在床頭柜上。
“什么?”陳漾躺著問。
“國選賽門票。”楊致安靜地看著他。
陳漾的反應忽然又變得很大,他猛地捶了一下床,咂出哐當的聲。
兩人都沒說話,謝心樹并不知道什么情況,站在旁邊靜觀其變。
“還在生我的氣。”楊致說。
“我恨你。”陳漾看他。
“好。”楊致沒有強求,“我放在這,還有9天,你想一想。如果想來隨時可以來,用小姨手機發信息給我。”
“對不起。”楊致說。
陳漾死死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他別開臉,不看楊致了,躲在被子里。
“我們走了,有事摁鈴叫護士。”楊致看著床上的人,“小哥答應你會來,你在醫院要乖。”
“沒問題。”陳漾悶聲。
“我們走。”楊致牽上謝心樹手。
一路往下,到了停車場。
謝心樹欲言又止。
“記得我跟你說過嗎,表弟他天生智力比常人低很多。”楊致主動起了話頭。
“嗯!”謝心樹應道,給的反應很配合。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他可以和我聊天,會說想我,問我為什么不回家,但也會說恨我。因為我在他那做了一件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和補救的錯事。”
“什么?”謝心樹輕聲問。
“我外婆是癌癥去世的。”楊致就這么站在車來車往的地下停車場,說話還有很輕微的回音,提起了一個謝心樹想都不敢想的話題。
謝心樹愣住。
他一下攥緊了楊致的掌心。
“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因為家里窮,小姨小姨夫他們沒讓老人家住院,老人家也很體諒他們,不想花那么多錢去治療一個幾乎不可能治好的病。最后那段時間她就是躺在我們老家房子里度過的。”
“小姨跟我說,外婆閉上眼睛之前,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她身體已經很不行了,頭發掉光,咳嗽會吐血,起不來,甚至無法自理,需要有人給她換床單,沒法上廁所,經常失禁。”
“她斷氣之前一直在喊阿措。”
“一直在喊。”
“家里親戚都在床邊看她,守她,她不斷地伸手想抓點什么,嘴里絮絮叨叨喊阿措。”
楊致站在副駕駛座車門旁,拉開,伸手護著謝心樹腦袋,看著謝心樹坐上去。
謝心樹整個人都血液發涼。
“那”他說不出完整的話。
楊致知道謝心樹想問什么,開口道:“我不在。”
“我不在她身邊。”
“那天,我在打世競賽。”
這句話楊致說得很艱難,肉眼可見地艱難。
謝心樹寧愿他和平時一樣油嘴滑舌,但此刻楊致的表情太暗了,比死水還令人絕望。
“我收到信息,已經是奪冠后坐上車往機場趕航班了。”
“所以小姨夫說外婆是我害死的。”
“即使我知道她是因為癌癥走的,但當親戚們長輩們都在指責你,質問你為什么在外婆去世前還不能回家看看她,為什么最后一面都沒見到的時候,你心里還是過不去。”
“我一邊清楚地知道緣由,一邊又很愧疚自責。”
“你可能會氣我為什么不對陳剛下狠手,因為我覺得虧欠。”
謝心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么。
好像沒有任何言語能撫平這種造化弄人的傷痛。
“陳漾那會兒很小,家里人都說外婆是我害死的,他信了還是沒信不重要。但他非常生氣,我理解。外婆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這是事實。”
“剛才我給他門票,他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楊致繞到駕駛座拉開門,他打開導航,比賽穩如山的手指居然在微微發抖,“小姨他們沒有看過我比賽,怕觸景生情,怕控制不住地埋怨我。”
給門票,是楊致希望能得到原諒。
但其實最難過的人,也是楊致。
謝心樹很久都沒開口,楊致也沒開車,他們就坐在車內,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flow-Yang,s1世競賽先鋒一樣的人物,在飛車電競史上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第一屆世競賽他拿了滿身的榮譽,名氣,拿了世界冠軍,拿了中國隊項目首金。
與此同時,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
痛苦可能是成長的必經之路。
面前這個人,他究竟需要有多強大的內核和多浩瀚的精神力,才能支撐著這副千瘡百孔的身體走到今天。
謝心樹突然窸窸窣窣地起身,弓著腰在狹小的車內跨了兩步。
楊致一愣,眼睜睜地看著謝心樹解開安全帶,擠到他面前,坐在了他腿上。
謝心樹手環上楊致脖子,緊緊地抱著他。
懷里的溫度和香氣都帶著如夢般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涌進楊致心里。
“寶寶。”楊致回抱著懷里清瘦的人,低啞。
同為選手,謝心樹再清楚不過。
世競賽承載著無數人心血,背后的工作人員,俱樂部教練,領隊,朝夕相伴的隊友,所有的一切壓在楊致身上,即使當初他知道外婆病重,也走不了。他正在比賽,一輪一輪選拔沖出國門,打入世界。
他正在打比賽。
開弓沒有回頭箭。
如何取舍,換成謝心樹,哪怕是想象著推演無數遍,也想不出來最優解。
當時楊致沒收到信息,可能有教練的隱瞞,可能有外婆給家里人的警告和叮囑。
所有的安排都在冥冥中注定了這個結局。
謝心樹看著楊致的后脖頸,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楊致的背。
“楊神。”
謝心樹這么叫他,讓楊致一怔,手僵著。
“那場比賽打得很精彩。”謝心樹說,“我是因為看了那場比賽才決定成為職業選手的。”
“你是我的偶像。”
“我去看過好幾場flow的比賽,坐在觀眾席里。”
“thought是因為你才來到飛車職業聯盟的。”
“我要代表全體車友和職業選手,感謝你的付出。”
“非常感謝。”
“不論你是作為選手,還是作為阿措。”
“你也是我的光明。”
楊致愣在車里好一會兒,他抱著謝心樹沒有說話,震驚到腦子都成了漿糊
第088章 國選賽
*
楊致往謝心樹嘴上親了一口。
謝心樹下意識地攥住了楊致發尾, 指尖發白。
“謝謝寶寶。”楊致呼吸溫熱,咬著謝心樹嘴唇含糊地吐字,“我也非常, 非常感謝你。”
謝心樹告訴他的這些話,讓楊致沒那么難受了。
他親得很溫柔, 察覺到有要撬開貝齒的跡象,謝心樹推了推楊致肩膀。
“你不能回去親嗎”謝心樹臉微微燙紅, “萬一被拍到。”
“不喜歡在車里?”楊致看他。
什么
什么啊!
謝心樹指尖都過電, “我也不不是不喜歡, 我是怕傳出去影響不好。我今天沒沒戴口罩, 來醫院很有可能就被人看到了。”
那就是喜歡。
楊致已經讀懂了謝心樹的言外之意。
他思考了兩秒以后在車上的可能性, 松開摟著謝心樹細腰的手,“行,那你坐回去。”
“我開車,月姐在催了, 等會兒還有訓練賽。”楊致啟動了車子,“如果你覺得要平衡訓練和來醫院看陳漾的時間有點困難,別不好意思開口, 陳漾那我會跟他說明。”
“不要。”謝心樹坐回副駕駛座,重新系好安全帶,“我答應的他就要做到, 一言九鼎。”
楊致笑了聲。
“好, 一言九鼎。”
*
基地。
常規訓練賽七點半開始。
謝心樹刷臉進門,卻發現幾個隊友居然都不在機位上做準備。
“隊長。”原時直起腰朝謝心樹揮手,“你快來看!”
“怎么了?”謝心樹走過去。
“小V把楊神的王圖紀錄刷了!草!”原時拋了個重磅炸彈。
謝心樹一愣, “哪張?”
“四星地圖,橘子海。”
原時腦袋擠在沈流雙電腦前, 三個人全都聚精會神看著屏幕。
沈流雙在播放維克托的比賽紀錄。
這段時間不僅僅是國內有選拔賽,國外也陸陸續續都在舉辦選拔,維克托他們已經在莫斯科待了三天,今天剛好是決賽。
“外網新聞已經爆了。”原時露出崇拜又可惜的表情,“victor不愧是上屆世冠隊的隊長,好厲害啊。”
“所以某人現在的王圖紀錄只有21了?”沈流雙一邊嘖嘖嘖一邊火上澆油,“這要是被毛毛雨知道肯定要笑你一周。”
楊致倒是沒什么反應,笑瞇瞇,“厲害啊厲害啊,得給小V發個恭喜的信息過去。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啊。”
“別說。”沈流雙點了兩下鼠標,把界面放大,“橘子海這張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他20歲拿的了,時隔六年這紀錄被刷掉也很正常,飛車版本都更新迭代了十幾次,加上各種賽車數據都在不斷優化,刷個紀錄不算很難。這地圖太冷門,平時沒人跑,大賽也很少出現,維克托這是天時地利人和。”
“正因為這張王圖是楊致的,維克托刷掉了才有噱頭啊。換了別的圖不一定會有這么大的反響。”沈流雙嘖嘖看著屏幕,“什么飛車下一代車神,什么王座換位,什么后起之秀,什么中國隊強弩之末再三衰竭。我草,看得我都想開個小號去外網和人對線了。”
“噴噴呢?把他叫出來當我嘴替!”沈流雙點兵點將。
“你不是有個大粉經常幫你和噴子對線么,別找噴噴了,找他吧。”楊致倒不是很在意自己個人王圖又少了一張,“噴噴已經很慘了,不要逮著他一個人薅。”
“哇塞。”沈流雙陰陽怪氣,“全聯盟最不要臉的你居然說我逮著噴噴薅。”
“什么大粉?”謝心樹好奇。
沈流雙有些尷尬,頗有種自吹自擂的羞恥感:“就,就一個粉絲。我之前剛打職業沒名氣的時候他就天天來超話簽到,元老級人物了。后來我有名氣了但也經常被罵,職業選手哪個沒被罵過,楊致也一堆黑粉呢。他經常會幫我懟黑粉。不過我和他沒交集啊!我在flow時也是恪守職業道德的,不會和粉絲私聯!”
原時和謝心樹聽得正起勁,很想八卦一下雙神的這位死忠粉,原本湊在電腦屏幕前站在看victor王圖回放的繆思羽卻拿起水杯,默默回了機位,戴上耳機。
他主要是不想聽人討論他自己。
“你們怎么還沒開始訓練??”謝聽月抱著平板下樓,招呼了下,“那也行,正好,國選賽要報計時挑戰賽的人選了,這次你們誰上?”
計時挑戰賽,相當于賽前熱身。往年國選各個車隊都上的替補。
因為后續的組隊賽和個人賽太消耗體力,正式選手必須養精蓄銳。
“替補上啊。”沈流雙瞄楊致一眼,“他不是還會喘氣嗎,坐吃空山啊?領著替補和教練兩份工資呢,怎么著這次也要上了吧!”
謝聽月于是看向楊致,征詢意見。
楊致想了想,點頭:
“行,報我吧。”
謝心樹拽拽了他衣尾,小聲,“你可以嗎?不行就我來吧,反正金熒杯也是我打的計時。”
“沒事。”楊致揉了揉他腦袋,笑了,“計時挑戰賽就一把,撐死四分鐘。”
“好。”謝心樹懸著的心稍稍松了些。
血隊計時名額一報上去,廣場就這個詞條開啟了一波新的討論。
[你祖師爺殺回來了!!!]
[我草bleeding計時賽真的上替補啊??們楊神要復出了!!]
[楊神自從退了flow后就沒在正式大賽上施展拳腳過,全明星那種水賽是娛樂大眾的,春季賽是要特地禁了替補的,現在終于輪到國選了,所有的門檻和阻礙都不在了,我看還有什么能攔住楊神殺回聯盟!!!]
[小V一刷橘子海,楊神就跑計時賽,主打一個堅守國飛在世界的地位,誰來都得在你楊神面前磕個響頭喊聲爹,再談拿點什么榮譽]
[粉絲別在這說大話了,計時賽都沒開始跑,你們說個幾把]
[粉絲等著被打臉,20歲估計還能拼一拼,羊脂都他嗎26了,趕緊退役吧,捧什么神]
消息一出,說法照例兩極分化。
大賽前選手不看社交軟件,手機幾乎是飛行模式。
大賽前每天的訓練也都安排得滿滿當當,選手幾乎閉門不出,除了謝心樹會在每天傍晚打車去醫院,按照約定陪陪陳漾。
基地倒計時從9變成1。
國選當天。
先到的車隊都在進行賽前預錄制。
每個選手都會接受采訪,記者會詢問他們本次參賽的感受,來之前做了些什么準備工作。
謝心樹坐在備采室外的椅子上休息。
場館外排起了長龍,車友們熱情飽滿,據說預售票一開啟,兩秒就全空了。
國選賽安排在藍巢國家競體中心,總面積是小巨蛋的四倍大。
排場很足,場館內設備均價幾十萬一臺,光是演播室就有七個。
“比賽馬上要開始了,楊神呢?”工作人員戴著工作牌,路過備采室門口,正好看到謝心樹,“我草!你好thought!!我們找不到楊神誒,十分鐘后就是他的計時挑戰賽了”
“你知道他在哪里嗎?”工作人員急得快尿了,要是楊致沒趕上計時賽,他這輩子都不用在電競行業混了,絕對會被拉入永久黑名單!
“拜托你幫我們找一找可以嗎啊啊啊啊”工作人員抓狂,看謝心樹像看救命稻草。
謝心樹放下水杯,立刻起身,“好,我去找找他,你別急。”
“我知道他在哪。”謝心樹說。
“啊?那好,那太好了!”工作人員拿著對講機,“thought這邊說會帶楊神過去,你們不用到處找了,回去對各部門準備下”
藍巢場館外。
楊致站在內部入口處。
他靠在墻邊,看著手機上的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檢票口已經關閉了,入場時間早就截止。
負責檢票的安保擔心道,“楊神?您怎么站在這?”
楊致笑了笑,眉毛微擰,沒有說話。
安保猶豫,“您是迷路了嗎?”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想笑,但實在沒辦法,“我帶您進去吧?不是馬上要開賽了嗎?”
其實安保看得出來,楊致好像在等人。
他伸出手邀請,楊致卻沒有跟著他一起往場館內走。
謝心樹從轉角處急匆匆地出來,遠遠地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楊致靠在墻邊,半個人都埋在黑暗里,外面的眼光照出屋檐的影子。
安保想帶楊致走,楊致在此刻卻像胡鬧的小孩一樣,不愿意順從。
“我來吧。”謝心樹走過去,沖安保大叔點點頭,“叔你有事就先去辦。”
“誒。”大叔一步三回頭,最后無奈搖著腦袋走了。
“走嗎?”謝心樹問。
楊致抬頭看他。
謝心樹突然從隊服的兜里面掏出來手機,遞給楊致看。
他手機里有條短信。
[小哥,你幫我給阿措帶句話。比賽加油。]
楊致看著這條短信,看了好半晌。
謝心樹伸出手,“走啦。”
楊致愣了兩秒,最后笑了,牽上去。
謝心樹哄人很不熟練,但是楊致覺得很可愛。
擔心他的樣子可愛,伸手要牽他的樣子可愛,喊他走啦也可愛。
哪哪都萌得不行。
其實他只是站在這等一會兒,他是會回去比賽的。
但沒想到謝心樹居然出來接他了。
楊致舌尖抵了抵上牙膛,嘴角揚起。
他站在內部入口處發呆的樣子被場館外在等候的記者拍到了,放到網上。
[楊神怎么了???]
[啊啊啊怎么一個人在檢票口啊T T]
[等人嗎?]
[最新后續!!thought把楊神牽走了!!thought牛逼!!]
[臥槽嚇死我了真的,我以為我今天看不到楊神的計時賽了!!!]
工作人員看謝心樹真把楊致帶回來了,徹底松口氣,賽前準備有條不紊繼續進行。
而十分鐘后,國選正式拉開帷幕。
場上解說激動地說著開場白,楊致和其他幾個同場進行計時挑戰的選手陸續入座。
解說對著鏡頭還在介紹各位選手,楊致拉開椅子入座,戴上耳機。
高清攝像頭非常識趣地打向楊致那張無可挑剔的臉。
他半年沒打過正式比賽了。
外界都在猜測,楊神狀態會不會下滑。
而楊致卻對著鏡頭,做了個堪稱經典的動作。
他咔地一下,壓了壓指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解說眼睛雪亮:“好,現在我們在畫面上看到的是血隊的替補——楊神!”
另一個解說:“大家都很期待楊神的出場,我也一樣啊!”
“我們飛車電競祖師爺復出后的狀態到底如何,請各位拭目以待!”
“那么,本次計時挑戰賽的系統抽圖即將開始——”
“五,四,三,二”
倒計時結束,系統抽的圖橫在大屏處。
——[計時挑戰賽地圖:橘子海。]
沒錯,橘子海。
那個四星地圖。
那個剛剛被維克托刷掉的王圖紀錄。
那個楊致20歲時打下的冷門地圖。
“我草!”現場有人尖叫起來。
而楊致本人看到這張圖,眉毛一挑。
他的動作被鏡頭捕捉,惹得粉絲嗷嗷叫。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場下,前排觀賽席。
沈流雙一拍膝蓋,“我去”
“他嗎的,楊致這哪里是賽事組的親兒子,他特么是飛車的親兒子吧!!”
原時捂嘴,瞳孔地震:“????這么抓馬嗎!”
謝心樹也很意外地看著大屏上的地圖。
他很輕地笑了一聲,眉眼彎彎
第089章 降半屏哀默
*
楊致手里的鍵盤是75配列, 他個人習慣用小配列鍵盤,飛車操作按鈕沒有多到非得108才能摁上,大鍵盤在楊致眼里太占桌面位置。
本次計時挑戰賽6個車隊為一組, 這組其他選手都是小車隊出身,但楊致碰上了閃雷的梁銳。
解鎖情緒激動:“那本場計時挑戰賽抽到的地圖就是我們的四星地圖橘子海!這張地圖對于計時來說有些難跑, 十分考驗職業選手的賽車練度。”
“沒錯,而且在我們國選賽的舞臺, 對于計時圖的抽選其實是很關鍵的, 尤其是三星地圖實在是太多了, 難度參差不齊。”
“這次能夠在現場見到楊神和ray的計時挑戰賽, 還是很讓人期待的!”
“對, ray最近的一次現場實操可圈可點,亞服排名也在穩步上升,能夠走到這個高度已經算天賦異稟。”
“好,來了!我們看到賽車挑選界面本場6位選手的選車都出奇一致, 對目前版本來說,用A車雪吟是公認的最適配,雪吟這輛車也算是老牌A車, 最常出現在海濱地圖中。”
大屏多給了楊致好幾個鏡頭,他戴著耳機,狼尾在燈光下懶散地掛在雙肩。
“我們楊神今天沒戴他的眉釘, 是不是意味著輕裝上陣?”
“所有選手準備就位——”
“五, 四,三”
“起步了!”
解說眼睛發光地盯著起跑線。
楊致段位起步出線,飛車bgm響起, 是林肯公園的《In the End》。
解說嘰里呱啦:“楊神和ray不愧是強隊的選手,段位起步領先了0.4秒!”
“看看閃雷這個點漂, 還不錯,血隊還是領先了閃雷半個車頭的位置,楊神的段位起步實在是找不出瑕疵”
“這邊卡點嗎?感覺第一圈有點保守啊,兩位都很保守”
“閃雷沒卡點!直接斷氮甩尾快速出彎了,楊神也沒卡,不卡也就少一個賽車技能倒是無傷大雅,能感覺到雙方第一圈計時挑戰都在求穩,橘子海是三圈圖,等會我們看看單圈成績如何。”
“好現在兩邊幾乎是一點都不差啊楊神和ray只要沒有太大失誤基本就是保住前二了,這一組的雙領跑還是毋庸置疑了。”
解說一通嘰里呱啦伴隨著游戲內bgm進入副歌的狀態,讓現場觀眾注意力全集中在屏幕中,跟著選手第一視角去看前方的賽道。
楊致不知道是渴了還是什么,突然在鏡頭里舔了舔唇角,勾出一個不明所以的笑。
“血隊這邊有楊神坐鎮是很有底氣的啊,楊神今天不打算玩極限嗎?目前來看他還沒用什么極限微操。”
“下一個超車點是橘子海最難的彎道口,這邊看看雙方誰能彈成功了——”
半秒后。
“楊神牛逼!”解說差點噴麥,“第一個點漂雙噴完成度超高,彈射點瞬間拉開距離,閃雷這邊還是沒用點漂啊。”
“卡氣甩尾,楊神這邊又選擇了個簡化操作沒卡雪吟的技能被動,氮氣覆蓋率超過80了——”
“ray現在慢了楊神0.8,這才剛剛過半圈。”
“這路線把控絕了!等會兒?感覺楊神狀態忽然上來了,又彈了一次點漂!同款彎道ray有個小失誤,側漂差點擦墻,還好及時剎車,但這個加速度已經降下來,后續要反超很困難啊。”
楊致坐在座位上,微微弓著背,舌尖抵了抵上膛。他隊服下的手腕很空,鏡頭里的手指骨節分明,沒有手托也能擺出標準手姿。
他戴著耳機,聽不到現場解說的聲音,黑瞳里反射著屏幕的亮光。
游戲內氮氣噴發的聲效不斷激化bgm。
“楊神到跳臺了!甩開其他選手已經5秒,離他最近的ray窮追不舍。”
“跳臺楊神會玩什么操作呢?兩個人的路線都非常好啊,楊神的銜接太絲滑了。”
“極限跑法!極限跑法!跳臺的點漂雙噴簡直把氮氣糊到我臉上了!”解說激動得要彈舌了,“非常快,非常快,跳臺之后是單圈終點線楊神沖線了!!”
“單圈一分鐘?!”
解說看著計時器,瞪大眼睛,“victor的這張王圖紀錄是三分七秒,如果按照楊神這個單圈的時間疊加”
如果還沒說完,楊致已經開始第二圈。
“你看清了嗎?我沒看清楊神這邊卡點了么?好閃雷現在終于追上來了,這邊和楊神是一秒三的時間差”解說A嘴很忙地求助。
“太快了,快到我都沒看清楊神這個微操是怎么滑過去的!”解說B也咂舌。
“草!”觀賽席,沈流雙把自己腿拍得快爛了,干脆拍上旁邊繆思羽的腿,又側頭問謝心樹,“你看清了嗎看清了嗎?!他卡沒有啊剛才那個彎道點?”
“沒卡。”謝心樹緊緊盯著臺上,“他甩尾cw噴過去的,然后放了氮氣,操作太快所以底部的氮氣釋放公告把cw噴公告蓋住了。”
就沖這點,沈流雙是很佩服謝心樹的。
天賦顯然。
別人抓不到的微操,謝心樹居然能看出來。
沈流雙聞言又是激動得往繆思羽腿上一拍,“啪”地脆響,“挖槽!這老東西還真是不減當年啊!看得我熱血沸騰的!好爽!”
“你輕點。”繆思羽閉了閉眼睛,“肉是不長在你身上,你不痛。”
大概每個人身邊都會有一個一旦情緒激動就喜歡打別人的朋友,沈流雙就是這種二缺朋友。
不過繆思羽被打疼了也沒讓沈流雙住手,只是叫他輕點打。
甚至還把腿湊過去了,貼著沈流雙腿側。
方便他打。
原時看得一愣一愣,“哇,小繆,你真抗揍啊。”
聞言沈流雙終于找回了一點良心,他摸上繆思羽的腿,搓了搓,“沒有很疼吧?我下手不重啊我覺得。”
“行。你說是就是吧。”繆思羽嘴角一抽。
“好好好,我給你揉揉。”沈流雙一邊伸手在繆思羽腿上到處摁,一邊側頭問謝心樹,“現場看楊致比賽什么感覺?他好久沒正式訓練,能跑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吊了。”
關鍵時刻沈流雙還是會幫兄弟說好話的。
謝心樹點點頭,“我知道。”
場上,解說繼續嘰里呱啦:“閃雷這邊開始抓細節,一點一點抓上去在追楊神嘖!ray這個彈射點沒彈出來,有點可惜不過問題也不大!”
“楊神又到最難的超車點,第二圈雙方的熟練度都上來了。”
畫面中心,楊致道具槽兩個氮氣,氮氣覆蓋率93%。
他空噴落地后用掉氮氣,居然加速沖上彎道口。
“是不是有點著急了?”解說看到這操作瞠目結舌,“銜接很極限啊,楊神會不會進彎太早了?!”
“不早。”謝心樹坐在座位上小聲地反駁解說的話,“他可以的。”
話音剛落。
楊致一沒剎車,二沒擦墻,瘋狂加速,彎道口就在眼前。
“這就是有保底單圈成績的自信嗎?!這就是我們飛車電競祖師爺的自信嗎?!”解說語調逐漸往上升高,“如果真的來一個零失誤的加速進彎——”
如果又沒說完。
楊致進彎,出彎,出彎還他嗎加了個魚甩尾!
別人正式大賽炫技都是膽戰心驚的,楊致不一樣。
他炫技和呼吸一樣簡單。
“楊神牛逼!!!”解說立馬插入,“很想知道楊神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石頭嗎?這到底是什么樣的極限心態”
“現在血隊領先閃雷快兩秒了!兩秒啊!強隊之間的兩秒意味著什么?!”
“其實閃雷這邊的發揮還是不錯的”
這個其實剛說完。
梁銳有些著急,眼看著自己的車頭離楊致的車屁股越來越遠。
“ray的節奏亂了,氮氣居然沒續上。這邊楊神已經快接近第二圈終點線——”
“好!!楊神雙圈成績兩分二秒,完全有機會追王圖紀錄啊?!”
“而且楊神又延遲放了cww!!沒辦法第二把實在是跑得快了,誒這邊ray失誤有些擦墻,還好甩尾保住了氮氣覆蓋率”
場上的追逐萬分激烈,但眾人目光幾乎都聚集在楊致的身上。
他這次的計時挑戰賽從起步開始就驚才絕艷,一直跑到兩分多鐘都沒出現過任何失誤。
如果說中規中矩,也算對得起楊□□號。
可他還在追求極限。
“楊神開始第三圈,哇這個甩斷是真的快!”解說A和B異口同聲。
“基本的cww噴,快速出彎,側漂好!跳臺又是點漂雙噴!!雪吟這輛車雙噴的火焰很漂亮啊,如果不是楊神我們都沒機會看到這樣的盛況。”
“ray追不上了,楊神出掉了橘子海的最后一個彎道!前面一馬平川了啊!!勝負已分!!”
“最后成績——”
解說B:“如果最后真的來一個三分七內——”
解說A:“終點線近在眼前!!這邊楊神立刻用掉了最后一個氮氣!!”
解說B:“沒辦法我們楊神這場計時發揮太穩了,兄弟們,如果真的來一個三分七,我覺得大家可以為楊神歡呼——”
解說A:“最后二十米沖線——”
解說A和B聲音發著顫地疊在一起:“計時器顯示恭喜楊神,最后成績3'04'33——!”
“恭喜楊神打下橘子海的王圖紀錄!這是楊神第二次,刷新橘子海的世界紀錄——!”
“恭喜血隊拿下計時挑戰賽的首冠!!”
“這張王圖打得干脆利落,楊神真的是個狠角。”
解說A面色發紅:“真快啊!我們看到楊神復出后在賽場上的表現,極限絕殺。”
解說B:“不愧是世冠出身,發揮一如既往地強悍。”
“強者恒強。”
現場粉絲反應過來。
他們粉絲尖叫,揮舞起手里的血隊應援旗,收音器直接把一通亂吼傳入直播間。
“楊神楊神楊神!楊神!!!”
謝心樹帶著血隊全員起身鼓掌,連他姐都站在他們身邊,一起跟著鼓掌。
場上掌聲熱烈,尖叫爆發。
“楊致!!老公!!啊不對!!老鐵!!!”
“電競小老頭你帥死了好嗎!!!”
小姐姐的嗓音在天花板上飄,惹得周圍人都笑起來。
[噴子呢,黑粉呢,快出來,我要把這張王圖記錄甩在你們臉上摩擦!!]
[楊神把橘子海奪回來了啊啊啊啊楊神你是永遠的祖師爺!!]
[恭喜小V刷新個人王圖保持時長最短的世界紀錄:9天。]
[我們為可憐的小V降半屏哀默。]
[小V:老子真他嗎服了,誰把楊致放出來了?]
[楊神又22王圖了,不知道各位發現沒有,從24到22,少的兩張全是被自己家隊長刷掉的,一張夜之樂章,一張落日疊影。]
[小隊長刷他王圖,楊神:寶寶抱抱
[小V刷他王圖,楊神:點漂雙噴魚甩尾加速進彎一通操作,75配列低配鍵盤敲出法老的氣勢,舔唇抵舌微笑一串老父親的撫慰。實則就六個字:你爹還是你爹。]
[我是不是說了!誰來楊神面前都要磕個頭再談拿什么榮譽。但是小隊長不需要啊,小隊長是一個天才寶寶ouo,楊神保駕護航,妖魔鬼怪通通閃開。]
網上一鍋大亂燉,謝心樹回頭清了清嗓子,“那我們,得去做賽前備采了。”
他們隔壁,毛茂宇眼睜睜看著楊致又把橘子海刷回來,板著臉冷笑了一聲。察覺噴噴也有想要站起來鼓掌的意思,他立刻咳嗽了兩下,瞪眼。
噴噴墩地一下坐了回去。
“隊長,我只是站起來放松一下”
“你就是站起來放屁都行,但是站起來鼓掌不行。”毛茂宇陰沉道。
噴噴轉頭和啟民昕賣慘:“星星,隊長又罵我!”
半晌,毛茂宇道:“回去以后你可以單獨恭喜他。現場這么多人看著不合適。你又不是血隊的。我現在不阻止你回去就得被邱經理罵。”
噴噴一下眉開眼笑:“嘿嘿。我就知道!”
“隊長你還是很喜歡血隊的嘛。”
毛茂宇翻白眼:“放屁。”
山隊全員都在休息,坐在觀賽席,前面路過了血隊的幾人,看樣子是要去備采。
只不過,人群里,繆思羽走路有些奇怪。
一瘸一拐的。
還以為真出了什么事,結果沈流雙從隊伍里出來了,扶著繆思羽。
“真打疼了?不至于吧?”沈流雙心虛得不行,“那我扶著你走。”
繆思羽“嗯”了聲,干脆勾上沈流雙肩膀,借力走。
毛茂宇看繆思羽偶爾走得很順,沈流雙一側頭他又開始一瘸一拐的樣子,額頭青筋直跳。
特么的!
他以為bleeding有楊致一個就夠了。
現在看來好像,大概,可能,似乎,還他嗎不止一個
血隊成績這么好難道是因為基情力量大?
備采室。
記者等候多時,鏡頭一開就哐哐一頓問。
“今天參賽大家狀態怎么樣?”
謝心樹說感覺還可以。
小姐姐溫柔一笑,轉頭又問:
“那請問feather這次比賽完有什么心愿想實現嗎?或者想要什么獎勵呢?正好好你的隊長thought在這里,隊員也都在,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嗎?”
“嗯。”繆思羽淡淡,“有。”
“是什么呢?”小姐姐笑。
“想讓我們二號中場跳舞給我看。算么?”
“我靠!”旁邊沈流雙被自己口水嗆到了,咳咳咳了半天,像根能冒煙的煙囪。
記者小姐姐聞言一頓,用話筒蓋住自己嘴,偷笑。
帶薪嗑糖,奮斗在最前線,干一行愛一行。
“那楊神呢?”記者小姐姐把鏡頭懟過去,對準了王圖老油條,“拿回橘子海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
楊致剛擦完脖子上的汗,看著鏡頭對著他,挑眉:“我能說,你們能播么?”
小姐姐藝高人膽大:“當然,你盡管說!你可是楊神!”
她就等著楊致的騷話。
楊致卻笑了下。
這笑聲落在謝心樹耳朵里真是癢,癢得他臉莫名其妙紅了。
“想要我們隊長夸我一下。”
楊致補充,“最好能給我比個心,邊比心邊夸。”
小姐姐快要笑倒在座位上了,秉持著職業素養才沒有笑出聲,她無聲地又把鏡頭對準謝心樹。
“thought夸不夸呀?楊神打王圖好辛苦,剛看他還在擦汗呢!”
原時在旁邊起哄:“ohhhh!!隊長,隊長!!”
謝心樹想把自己腦袋塞到衣柜里裝死。
僵持不下,楊致甚至還噙著笑在看他。
最后,在眾人火辣辣的視線里,謝心樹單手捂住自己的臉,死死地埋著。
他面紅耳赤比了個心,從指縫里漏出來一句,“你你今天很厲害。”
第090章 心率對照組
*
楊致這把替補位復出的計時挑戰賽, 一局重刷橘子海,外網的車友們聞聲而來。
[damnYang is crazy]
[@joker-victor,hello??kid, wake up!]
外網粉絲在叫維克托把橘子海刷回來,搞得像橘子海是什么黃金一樣, 搶來搶去。
一堆shit和f**k疊在外服的飛車論壇里。
中國隊包攬冠軍的五年太嚇人了,今年楊致又以全新的三分鐘王圖紀錄, 刷新了世界的認知。
國選熱度高不僅因為有國內的競粉在追賽, 直播間還一批一批地涌入各種海外IP, 服務器差點癱瘓。
而話題度最高的兩個詞條, 一個是bleeding到底能不能成功晉級, 從強隊手里拿走一個亞洲賽名額,另一個,是熊隊到底能不能一雪前恥,把閃雷給擠下去。
前三的競爭異常激烈, 比flow統治時期還激烈。
新銳車隊崛起,老牌車隊搶同一根爛骨頭。
計時賽結束,本次國選才算是正式拉開帷幕。
半小時后血隊要打閃雷, 第一場是2v2組隊競速。
他們報的謝心樹和繆思羽。
先前在春季賽兩人就搭檔過,成績很好,在車友眼中, 這就是固定搭配, 他們很期待血隊2v的表現。
“其實我真的可以上的。”沈流雙從備采室出來后就一路念叨,“我和thought搭啊,或者我和feather搭。”
“你省點力氣留著長跑接力。”楊致往他手腕上纏了修復帶, “有手傷的病號跟十八歲年輕人爭什么2v名額?”
“我靠。”沈流雙不滿,“我傷什么了, 我全程打下來氣都不帶喘的好么。”
“不喘氣那就死了。”楊致甩開他手,“去找座位坐下休息。”
沈流雙噎住,剛坐下看到楊致要走,又問,“你去哪?”
“找我寶寶聊聊天。”楊致說。
“不要了吧”沈流雙替謝心樹捏把汗,“比賽為主啊!”
楊致嗤笑:“純聊天。”
“不可能,我不信。”沈流雙低頭調整了下手腕上修復帶,“他給你比心完你那眼神就差掛在他身上了。”
“一碼歸一碼。大賽他容易犯緊張,我去給他做個心理調節。”楊致說。
走之前他看看沈流雙,丟下一句,“我們可是純愛。”
沈流雙:?
哇塞。
沈流雙渾身起雞皮疙瘩,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對著楊致背影蛐蛐。
楊致摸著走廊去了WIN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謝心樹正在深呼吸。
國選是國內最大型的飛車比賽,即使他前世參加過一次,還是沒辦法用四平八穩的心態來面對。
“隊長。”楊致敲了敲門,走進來。
“嗯。”謝心樹接過楊致手里的毛巾,擦了擦脖子,“怎么了?”
“一會兒2v,感覺還好嗎?”楊致給他擰了擰手腕,“放松點,2v積分占比很重,跑得好沖進決賽的壓力就小了。”
“好。”謝心樹點頭應下來,“我會盡力的。”
楊致半蹲著給他捶肩膀,手臂,又摁了摁心臟附近,“怕不怕?”
謝心樹垂眸看他。
“不怕。”很輕,但很堅定。
“難受就跟我說。”楊致放松謝心樹的肌肉,“你是隊長,比賽有兩次請停機會,不止教練可以申請,選手也可以。”
謝心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楊致看上去真是很不放心。
“你指結巴嗎?”謝心樹問。
楊致抬眼皮看他,沒說話。
“應該不會。”謝心樹抿唇,“我覺得自己有進步的。”
聞言楊致一下笑了,他往謝心樹腦門上彈了下,“行,我們寶寶一次比一次勇敢。”
楊致平時怎么插科打諢都行,真到了正式比賽,他身上那種獨屬于頂尖選手的氣場就出來了,賽前安撫是一本正經的,討論戰略是深思熟慮的,調節心態是如魚得水的,連往謝心樹腦門上親的一口,都溫柔得像是點了圈水。
“加油隊長。”謝心樹要走之前,楊致站起身,笑意盈盈看他,黑瞳深邃,“他們都說我今天用的那個75配列鍵盤太次,我就等著你帶隊伍殺進世競賽,然后拿著法老去為國爭光呢。”
謝心樹臉炸紅,“嗯嗯。”
他帶著外設包一路小跑,去了后臺。
半小時后,選手常規尿檢結果出來了。
彭寧帶著盒pocky又在嚼嚼嚼,在人堆里瞥見謝心樹,他直接走過去勾上肩膀,“thought,今天跟你們有道具賽要打啊,你緊張不?”
“還好。”謝心樹看到是彭寧來,沖他笑了一下,“前輩你看上去狀態很好。”
“我嗎?我無所謂啊,我狀態好不好都那樣,比賽打得多了你就知道了。”彭寧話音剛落,前面烏泱泱的人堆躁動起來,爭吵聲音很大,遠處走過來幾個手臂上掛著章的男人,把其中一個選手拖著帶走了。
“什么情況?”彭寧愣住,往前看。
他打聽一圈回來,面色凝重地看謝心樹,“說是有個選手的尿檢陽性。不確定是吃壞東西還是什么。”
謝心樹心跳一停。
“誰?”
“不熟,小車隊的吧,好像是TTL那邊的。”彭寧嘆口氣,“總有人想著沒事沒事,未必查得出來,也總有人想走捷徑,我都服了,不知道腦子怎么長的!”
TTL??
謝心樹不說話了。
“咋啦?”彭寧看謝心樹表情好像不是很美妙,“不會是你認識的人吧?”
謝心樹搖搖頭。
“那就行。真要認識也沒辦法了,規則就是這樣的。”彭寧嚼著巧克力棒,含糊道,“我轉會以后去熊隊,我粉絲都替我抱不平,覺得不值得,我應該能去更好的車隊。”
“但比賽就這樣嘛,沒有哪個車隊陣容會一直不變,轉會期一到各家俱樂部都想買更好的選手進來,把不合適的踢出去,湊更好的陣容。”
“大車隊想要優秀的首發陣容,小車隊想撞大運拿一場好看的成績。”
“這背后大家都在動什么心思,誰知道呢。”
謝心樹看著被帶走的選手離開的方向。
“那些都無所謂。即使我在小車隊,我也會努力憑自己打出成績,而不是走捷徑。如果我在大車隊,我會認真打每一場比賽,和隊友同舟共濟。”
意思是選手只需要專注自身就好,實力至上,別的都是空談。
彭寧看向他,一拍謝心樹后輩,“可以啊小thought!你有這個覺悟相當好!”
“不過也是,你們血隊想要的是世界冠軍,志向遠大。”
謝心樹輕聲,“但我也想要一場公平的電子競技。”
不需要陪人上床他也可以當一線選手,朝夕相處的隊友不會背刺他,讓他止步于世競賽五強的這種公平。
彭寧一下怔住了。
那一瞬間他不是在想謝心樹為什么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而是想到他們flow之前被人下藥陰過的事情。
還有他們那傻逼首發為了錢打假賽的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飛車車隊就是這樣的,沒有電競項目之前,游戲內民間公會和車隊也像一個大家庭。
“前輩,我要上場了。”謝心樹和彭寧握了握手,“一起加油。”
“好嘞。”彭寧收回思緒,鄭重回握。
*
“這場比賽是血隊和閃雷的2v競速,選手陸續就位。”
場上解說說了一段廣告詞,感謝二十多個贊助商,有牛奶的,咖啡的,化妝品的,還有短視頻平臺的,一長溜,眼睛都看不過來。
“現在鏡頭給到左側的bleeding,這次血隊參加2v2組隊競速的還是thought和feather,他們分別有四張和一張個人王圖,前途無量。”
“而右側,是我們的強隊閃雷,隊長luke和ray也是身經百戰的搭檔,不知道這兩組選手碰撞在一起,究竟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謝心樹戴上耳機,方才被楊致放松過的手腕似乎還殘留余溫,肌膚的熱度一戳一戳地刺激他心跳。
選手匹配好心率手環,比賽開始前,大屏出現實時心率。
feather-72
thought-110
[我笑死了,血隊2v的固定搭配是心率對照組。]
[你們先別笑,等小隊長心率飆到一百二就有你們哭的時候]
[國選賽刷不了王圖了,感覺這個賽季競爭非常激烈]
[坐等ing]
組隊麥內。
謝心樹在調整音量,“現在可以嗎?”
“ok。”繆思羽一如既往地淡定,他側頭看了看現場觀眾,耳機隔絕了外界聲音,只能看見車友拿著橫幅嘴巴一張一閉。
“2v2競速,2v2搶七的第一天賽程都是我們,1v1solo賽是隊長你上,但是打完我就沒比賽了,我不打道具。隊長你幾乎每場都打,確定沒問題嗎?”繆思羽問。
和閃雷今天要打三種競速,另外還有兩大輪的3v3道具,這五場謝心樹都在,甚至等會兒的競速1v1solo賽,謝心樹要和盧克跑。
就算是十八歲,也不可能活力四射到這種地步。
繆思羽擔心謝心樹會吃力。
但謝心樹笑了下,“沒事。有比賽打我很開心的。”
“那行。”繆思羽看了眼臺下的人,“不過我多嘴一句,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和責任。我們有替補。”
他說的替補此刻手里捏著眼藥水,笑瞇瞇地坐在臺下盯謝心樹。
楊致這捏眼藥水的動作很快被錄入到鏡頭里,粉絲表示心疼,好心疼。
但是楊致本人完全不在意,他對著自己面前的鏡頭揚起眉,從座位旁抄起一件衣服蓋在自己身上。
場館冷氣確實挺足的,但是也不至于冷到這種地步。
這隊服的右上角刻著ID。
——thought。
[我去]
[楊致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場有人看到楊致的舉動,看到他雙腿交疊,靠在座位上反穿著謝心樹備用的隊服外套。
雖然有點小,但是罩他上半身綽綽有余。
“thought!thought!thought!!”現場粉絲慢慢地開始喊ID尖叫。
謝心樹全然不知場外情況,和繆思羽一起沖裁判組比了個手勢,意思是他們準備好了。
于是,解說開始控場。
“計時挑戰賽楊神拿下第一,所以我們的首圖選擇權現在交給了血隊!”解說笑著,“thought和feather會選擇哪張地圖呢?”
一般來說,得到選擇權都會拿自家選手擅長的圖。
所以毫不意外地,謝心樹挑了云海尋寶。
一共可以選三張,繆思羽也毫不意外地挑了個命運魔方。
又輪到謝心樹,他再毫不意外地補了張夜之樂章。
“噗——”噴噴坐在座位上笑死,“這兩小朋友好有意思啊,真的全選他們的個人王圖啊?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對面。”
“那不然呢,這是國選賽。你以為金熒杯啊?”毛茂宇冷笑。
“那如果讓隊長你來選,你選什么?”噴噴問。
毛茂宇絲滑道:“萌寵嘉年華,星航空港,二十一楓葉。”
全是他個人王圖。
噴噴頓了頓,很怕被打死但還是沒忍住,提醒,“報告隊長,那個,萌寵嘉年華已經不是你王圖了!”
“”毛茂宇臉色發青,才想起來這茬,“靠!!”
山隊一幫人沒比賽,在前排笑得花枝亂顫,主要是其他三人在笑,毛茂宇咬牙低頭給他老婆匯報,說他們隊友也欺負他。
坐在他們后排兩米左右的熊隊則暗暗低喃。
小米雙手合十,閉眼祈禱:“打死閃雷,拜托了thought,你是好樣的!哥哥我再也不在訓練賽上秀你們了!是哥哥錯了!”
閃雷要是輸了,積分低,之后和熊隊競爭就沒太大優勢。
小米他們要把春季賽上吃過的癟給飽回來。
但是吧,靠自己太累了,妄想一下血隊的小朋友們能同仇敵愾幫他們打垮閃雷,這倒是不累。
彭寧看他這樣,也跟著雙手合十,低喃,“拜托了thought,我能不能在退役前再打一次世競賽,就靠你了!”
他們俱樂部內部開了好幾次會議,經過考量,還是決定看看彭寧成績。
他畢竟也跟著flow打了很久職業,現在年齡不小了。
留著熊隊一隊的三號位給他,打不出水平,那這個轉會就沒什么意義。
所以,外界暫時還不知道,但他們熊隊選手都清楚。
這一個賽季,可能是老彭這輩子的最后一個賽季。
打不出國門,他的職業生涯會停留在這里。
這次國選,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龍爭虎斗。
*
比賽正式開始。
場外如何亂,和場上的選手都沒關系。
謝心樹目光灼灼,盯著屏幕,時不時瞟一眼右上方地圖,看看自己和閃雷的距離。
Round 1,系統從他們選的三張圖里抽了命運魔方。
冷門圖時隔多年再次出現在國選賽場,技術粉擦亮了眼睛想看看幾位選手是怎么跑這張圖的。
大屏出現倒計時。
五,四,三
跳到一,四位選手同時出線。
謝心樹剛剛摁出段位起步,旁邊的車就沖了過來,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他眉毛一擰。
“閃雷還是沿用了撞車打法。”繆思羽瞥見這里動靜,“我領跑?”
謝心樹起步沒起好,被ray撞得集氮進程都斷了,當機立斷,“你領跑。我來纏他們。”
“ok。”繆思羽話不多。
前排繆思羽沖出去,謝心樹和ray糾纏在一起。
用噴噴的話來說,閃雷這是又他嗎的蠕上來了。
ray有意要拽住謝心樹,過彎道直接從側面往他車上撞。
謝心樹有點煩。
他其實是不太喜歡這種玩法的,雖然也不失為一種好的策略,但是競速游戲就是比誰跑得快,撞車有種擾亂原始生態的野蠻感。
“他們是不會好好跑圖嗎。”繆思羽淡淡。
說話間梁銳又撞了過來,謝心樹正在漂移,差點被撞飛出去,還好他眼疾手快地斷氮甩尾,拉開了梁銳的距離。
但是這個彎道的氮氣覆蓋率很低了,甚至出彎后謝心樹都沒攢到一個氮氣加速道具。
前方,謝心樹看到盧克在緊緊追著繆思羽車尾巴。
“又不是只有他們會撞車。”謝心樹說。
“嗯?”繆思羽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隊長?”
謝心樹繼續過彎道,余光里,梁銳再次蠕動著,蠕到他車邊。
在一眾目光里,謝心樹突然剎車側彈,硬生生把梁銳給撞到墻上!
“我去!”現場粉絲震驚。
謝心樹撞完就跑,剛好留下一個漂移的車轍,把氮氣集滿,加速往前。
梁銳車速驟降,追不上他。
“過來了?”繆思羽瞄一眼小地圖,發現最后的兩個紅點拉開距離,有一個紅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追領跑。
“嗯。”謝心樹笑了下,“甩開了。”
“帥。”繆思羽莞爾。
底下楊致樂得不行,蓋著的衣服差點掉到腹部。
“我服了。”沈流雙看他那懶散樣,伸過手去把他身上隊服往上提溜,瞥見右邊那大大的“thought”簡直是無語凝噎,“你再笑兩下網友能編出來你們已經結婚了。”
“你就說他這把跑得好不好吧。”楊致讓沈流雙別廢話。
沈流雙點點頭,“是很好。梁銳撞他他就應該撞回去,這點我是很贊同的。不能白受這個氣。”
“但是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小心等會兒半場開香檳。”沈流雙心有余悸。
“開了你喝我喝?”楊致嘖了聲,“你可是一線,我是替補,半場開香檳了全網罵的都是你。”
“你別特么烏鴉嘴啊!”沈流雙伸手要掄他。
楊致一側身躲了,反應力驚人,挑眉吐出來幾句,“沒睡醒呢吧?你的抗揍沙包在臺上比賽呢。手給我老實點。因為我是會還手的。”
“我靠。”沈流雙一激靈,收回手,咬著牙顫巍巍,“什么我的沙包,別亂說!”
臺上,round 1結束。血隊領先,1:0拿下閃雷。
謝心樹戴著耳機,調整了下麥,側頭和繆思羽說了幾句什么。
大概是聊比賽,總之眉梢帶喜,看上去要多乖多乖。
對面梁銳抬起手沖謝心樹比了個手勢,意思是“打得不錯,期待下一局”。
還沖謝心樹笑了笑。
謝心樹點點頭,禮貌地比了個手勢,意思是“謝謝,你們打得很精彩,下把加油”。
他們飛車職業賽有各種專業手勢,方便溝通。
場下,楊致看著謝心樹的動作,嘖道:
“香檳我是肯定喝不上的。”
“醋我能一口氣喝兩斤。”
沈流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