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金丞搖搖頭,可無論他怎么裝都沒法子,差點一頭扎到人家懷中。還好在車上換了自己的t恤,這要是穿著首體大的隊服來,豈不是丟死人了?
花詠夏也沒料到這小伙子暈頭轉(zhuǎn)向:“呦,你這樣不行啊,急診!快去急診!來人啊!他快不行了!”
“打住打住打住……”金丞內(nèi)心五味雜陳,“我沒不行,就是有點暈。您把我扶到椅子上就行。”
醫(yī)院門口有專門休息的椅子,提供給來看病的病患或者家屬休息。金丞被陌生人攙扶著,走到椅子邊,一個空位置都沒有了。
“你還好吧?”花詠夏有點被他嚇到了,“你的耳朵……”
“沒事,就是打得聽不見了。”金丞對陌生人倒是意外坦誠,畢竟只有一面之緣。
花詠夏倒抽一口涼氣:“誰干的?怎么打成這樣?報警沒有?”
“報警有個屁用,哈哈。”金丞揉揉耳垂,“謝謝您,我去掛個急診就好。”
“我還是陪著你吧。”花詠夏并沒有照顧人的經(jīng)驗和精力,只是這孩子和他徒弟差不多大,難免生出不忍之心。金丞也沒有拒絕,任由一個住院的病人牽著他,將他拉到了急診。
急診里忙得要命,金丞混在急診病患的堆里,是最不需要緊急救助的那個,所以就等了挺久。
終于到他了,醫(yī)生先給他清理耳道:“怎么弄的?”
“外力……撞擊。”金丞說。
“被人打的。”站在一旁的花詠夏插嘴。
醫(yī)生看了看他:“您這……還是我們醫(yī)院的病號呢,怎么送病人看病?”
花詠夏沒好意思說自己出來吃麻辣燙,江言給他訂的病號飯實在太清淡。“路上碰上了,他這樣流血我也不放心。”
“您心腸還挺好。”醫(yī)生贊許地點了點頭,拿起檢查耳道的專業(yè)工具開始往金丞的耳朵里探,“外傷也沒愈合呢,哪天出血的?”
“哦……今天。”金丞猶猶豫豫。
“和我們醫(yī)生得說實話啊,不然影響病情。”醫(yī)生繼續(xù)往里檢查。
“就是實話。”金丞齜牙咧嘴,耳朵里陣陣發(fā)熱,是醫(yī)生的探照燈,“大夫,我左耳朵聽不見了,是不是給打壞了?”
“等我先檢查完,你先別說話。”醫(yī)生怕他亂動。
金丞便不再動彈,等待醫(yī)生用耳內(nèi)鏡進行詳細的耳道檢查。不一會兒,醫(yī)生放下了耳內(nèi)鏡,先松一口氣:“傷口是耳道內(nèi)壁在巨大氣壓下出現(xiàn)的撕裂,傷口并不深入。鼓膜完整,我一開始最先懷疑是鼓膜挫傷或者更嚴重的穿孔,還好這兩種情況都沒有發(fā)生。”
“真的?”金丞也松一口氣。
花詠夏也放松下來:“那就太好了。不過他怎么聽不見了?”
“你別急,聽我解釋。”急診醫(yī)生累得不行,“我懷疑是另外一種情況,叫作‘應激性耳聾’。”
管它怎么聾的呢,金丞只關心一件事:“醫(yī)生,這個能好嗎?我怎么還應激了?”
“情緒因素導致的,并不罕見。”醫(yī)生用專業(yè)知識給他解答,“被打之后,人的心情會發(fā)生劇烈的波動,而情緒波動會導致腎上腺素大量分泌。造成的后果就是身體里的末梢血管出現(xiàn)痙攣,耳部內(nèi)的血液供應不上,直接影響了耳朵結(jié)構(gòu)的生理功能。”
“乖乖,這么復雜。”花詠夏擦了一把汗。
“不復雜,而且也不是絕癥,你們放心。”醫(yī)生說,“這種狀況可以用一些擴張血管的藥物,比如說硝酸甘油……”
“可是我不能用啊。”金丞搖搖頭,運動員不能偷偷服用擴張血管的藥物。
“那……可以采用物理治療,比方說高壓氧艙,直接提升全身的氧含量。另外就是積極調(diào)節(jié)心情。”醫(yī)生點點頭。
金丞也點點頭:“什么時候能好?”
“我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時間,說不定明天就好了,說不定幾個月之后。這段時間你一定要積極調(diào)整個人心情,不要激動憤怒。”醫(yī)生說話很慢,生怕病人聽不到。
金丞也確實用力聽了,可是聽力范圍直接被關掉了二分之一。“那會影響右耳嗎?”
醫(yī)生還是那句話:“應激性的不好評估,你一定要注意調(diào)整心情。”
隨后,醫(yī)生開了一些外傷用藥,金丞看著小本上的字跡,將小本收入背包。
“你怎么不去開藥?”花詠夏慢悠悠開口,走在他的身后。
“誒呦!”金丞嚇了一跳,“您怎么還跟著我?”
“你不去拿藥啊。”花詠夏看著他的耳朵,“還流血呢。”
“哦,這個不礙事,它慢慢就愈合了。”金丞看了一眼時間,“外傷的藥我可以從學校校醫(yī)室拿,不用花錢。”
“可是……”花詠夏走到他左側(cè),像醫(yī)生一樣往耳朵眼里張望,“要不你跟我回一趟病房吧,我有碘酒什么的,先給你止止血。”
“要錢嗎?”金丞問。
花詠夏一愣:“這倒不必……”
不必的話,那金丞就要占便宜了。他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在醫(yī)院里總不會進行人口買賣,更何況自己都這么大了……等到了病房一瞧,還是一個套間呢,環(huán)境優(yōu)良,設施齊全。
“你坐一下。”花詠夏挽起袖口,“我先去洗洗手。”
“謝謝您。”金丞打量著病房,率先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豪華果籃。他笑了笑,現(xiàn)在誰拎這樣的果籃啊,中看不中吃,也就是騙一騙冤大頭。床邊有一張椅子,他坐上去試試,有點硌屁股。
不舒服。金丞站起來,看向了舒服的地方。
花詠夏還在洗手。他和江言一樣都有潔癖,或許江言的潔癖就是自己帶出來的習慣。洗完手,他又認認真真地涂上了護手霜,剛準備出去,兜里的手機響了。
我那品德兼優(yōu)的大徒弟:[記得吃病號飯。]
花詠夏一陣心虛,江言這是算出自己拋棄病號飯要去吃麻辣燙了?
我那品德兼優(yōu)的大徒弟:[不許吃麻辣燙。]
花詠夏馬上回復:[沒有吃麻辣燙,今天病號飯挺好吃,有冬瓜湯、蒸茄子泥、西芹百合炒蝦球,還有一份紅燒牛肉。主食吃了一個饅頭,海帶湯喝了半碗。現(xiàn)在我和病友聊天呢。]
我那品德兼優(yōu)的大徒弟:[別什么人都往屋里帶,有細菌。]
花詠夏回復:[沒帶,沒帶。]
發(fā)完之后,花詠夏擦了擦汗。等等,自己是師父,自己心虛什么啊!他江言小時候打不過別人還哭呢,憑什么現(xiàn)在起范兒了?
緊接著,工作群里的人找他,濟南那邊的道館出現(xiàn)了一些糾紛。花詠夏在群里潛水,看著江言線上指導那邊的業(yè)務經(jīng)理如何操作,成就感滿滿。
等到整件事情解決,他已經(jīng)把外頭那個小兄弟給忘了!花詠夏急急忙忙沖出來:“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剛剛我的道館……”
聲音止住,腳步止住,花詠夏停在洗手間門口,內(nèi)心猛地柔軟了一下。那個陌生的少年正在他床上呼呼大睡,兩只手交疊壓在右耳下面,兩條腿垂在床邊,呼吸均勻,胸口一起一伏。
睡著了?花詠夏沒有吵他,靜悄悄地打開柜子,拿出江言買的碘酒棉簽。江言心細,連醫(yī)院的東西都不能放心,只不過自己一直用不上。
這不就用上了。花詠夏掰斷一根,等著碘酒將棉簽的一端浸濕,再打開手機燈,學著醫(yī)生的手法,慢慢擦拭著陌生少年的耳道。奇怪的是,傷口并不算深,可是從看病到現(xiàn)在,它的表面居然還有些潮濕,沒有結(jié)痂。
花詠夏捏著棉簽看了看,這孩子……不會有什么凝血障礙吧?
可現(xiàn)在也不能將人晃醒問問,他能做的就是清理傷口和陪伴。幾個棉簽用完,花詠夏換了干凈棉簽,再清理他的耳廓,少年還沒有睡醒的意思,他坐著也是坐著,干脆拿出手機,大著膽子點了一份麻辣燙。
等待期間,花詠夏坐在床邊,摸了摸可憐少年的腦袋。
等到金丞睡醒,就看到一個人低著頭,坐在床頭柜旁邊吃麻辣燙。
“啊?我睡著了?”金丞揉著頭發(fā)坐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最近有點累。”
“沒事……嘶嘶嘶……你睡,你睡。”花詠夏被辣得嘴唇發(fā)熱,不停倒抽涼氣,“你餓不餓?嘶嘶嘶……吃不吃飯?咱倆一起吃?”
“不餓不餓,我還得趕緊回學校呢。”金丞下意識地摸摸耳朵,時間緊迫,回去晚了教練指不定怎么吼人呢,還有那個成天擺臉色的江言。站起來之后,金丞再三謝了謝這位好心人,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祝您早日康復,以后有機會我請您吃沙縣小吃!兩周后我復查還找您!”
說完,金丞一溜煙跑了。
還沒緩過來的花詠夏正要問他叫什么,結(jié)果只看到他一個背影。這個身條太適合打跆拳道了。
花詠夏惜才,后悔剛才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忽然又想起什么來,拿出手機,點開了[四個大寶貝]群聊。
花詠夏:[你們最近訓練都小心些,千萬別磕磕碰碰。我在醫(yī)院里總能碰到大學生受外傷,膽戰(zhàn)心驚。]
陶含黛:[知道,謝謝師父,您好好養(yǎng)病,我正準備和顧夢瑤干仗。]
陶晴綠:[姐666,我永遠是姐最忠實的仆人。]
祝白白:[你們誰看到師兄了?師兄他又不見了!]
躲到男廁抽煙的江言這才回復:[我在學生會忙。]
等金丞再回學校,跆拳道總教練正在訓話。教練是周英華,大名鼎鼎,專攻體育教育訓練學,跆拳道國際級裁判,中國跆拳道協(xié)會特聘講師,以及跆拳道協(xié)會晉段考試官。中國最初那幾部跆拳道教育片當中就有周英華的身影。
助教王逸站在周英華的旁邊。這兩位都是技術教練,再旁邊,是他們的體能教練董勇,和營養(yǎng)師周木蘭。
金丞默默地躲在隊尾,讓朱飆擋著自己。
“剛剛開學,為了讓大家適應小周期所有沒給你們上難度,但也希望個人重視起來。”周英華顯然已經(jīng)打算結(jié)束訓話,“還有,如果想要進行量級變動,必須經(jīng)過我和王教練的同意,經(jīng)過董教練的評估,再去周老師那里報備。”
金丞悄悄地踮起腳尖,看了一眼周木蘭,剛準備心虛地收回目光,余光里好像有人在瞪自己。
他也瞪回去,和江言來了個四目相對。
你瞅啥?金丞對了個眼。
江言翻了個白眼,轉(zhuǎn)了過去。
等到訓話完畢,訓練繼續(xù)。金丞去換道服,先熱身,隨后加入了敏捷繩的隊伍當中,像跳格子一樣鍛煉腳腕力量和快速移動。到了下午,體育節(jié)跆拳道特技表演的名單發(fā)下來,江言的位置被金丞代替。
金丞拿著熱乎乎的a4紙,原本想去找江言聊聊,這次我先來,明年你再來嘛,結(jié)果那孫子看見自己就閃避!
一直到晚訓結(jié)束,金丞都沒逮住他,從道館找到田徑場,再到健身樓,都沒有。
終于回宿舍了,金丞一進401就看到剛從浴室出來的江言。浴巾裹著下半身,上半身掛著透明水珠,全身都洗粉了。頭發(fā)吹得半干,慵懶地散開,臉上的潮紅更明顯,像剛剛一個人偷偷在浴室里嗨完。
結(jié)果他看了一眼金丞,扭頭上床了。
一個字都沒說。
不是,你給我裝什么深沉呢?我哪兒惹著你了?金丞的氣不打一處來,連鞋都沒脫,跟著他一起爬上鋪。江言剛上去,還沒跪穩(wěn),腿下的床劇烈搖晃。他回過身,被飛撲而來的人壓在床上,只能順勢往枕頭上倒。
你再裝?金丞雙腿分開,跨坐在他的胯骨上。
“你有完沒完?鬧情緒也鬧夠了吧!”他用兩只手壓著江言的肩膀,“別人在網(wǎng)上把我拉黑拉白的,你現(xiàn)實里也玩兒這套?怎么,我金丞是什么很賤的黑白無常嗎!”
江言半分鐘都沒說話,就這么看著。
“張嘴!”金丞逼他開口。
江言只好無奈地張嘴:“你把我浴巾坐掉了。”
什么?金丞低頭一瞧,自己就坐在他什么都沒蓋的胯骨上。
好家伙!這什么b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