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進退兩難。
金丞的人品對他而言還是太不能理解了,也太不能接受。
祝白白還在他床上,401里的一切都混亂無章,仿佛成為了體院最亂的一個宿舍,充滿了不能言說的暗涌。
“陪我。”金丞用口型說。他又騰出一只手,做了一個抽煙的姿勢,并攏的食指和中指在嘴唇上輕輕一落又抬起來,熟練得很。
你如果不過來陪我,我就舉報你抽煙。
金丞不傻,一個人能被什么拿捏,就說明他在意。別看只是抽煙一件小事,可它對江言就是大事。他在意,特別在意。
隨后,江言看了看旁邊的祝白白。
祝白白驚魂未定,也看向了他。
江言給他指了指旁邊的床:“你去金丞床上睡一下。”
“啊?”祝白白剛剛躺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怎么回事?為什么要去金丞的床上睡覺?
“你先去。”江言又指了指。
盡管心里充滿問號,可祝白白還是下了床,雖然不理解師兄的意圖,但大師兄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他爬上了金丞的床,雖然他們同班,可他不了解金丞,軍訓時兩個人不在一個宿舍,金丞被分到游泳隊那邊去了。游泳隊的人肩寬體厚,每一個都是雙開門,金丞混在里面洗澡,像一群倒三角里面混進了一個異類。奇怪的是,游泳隊和金丞的關系還非常好。
祝白白曾經見過幾次,游泳隊的肌肉猛男光著膀子,把金丞扔起來玩兒,好幾個人又一起接住。金丞似乎很擅于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那也別打到我床上來啊!祝白白哀怨地躺在金丞的枕頭上,正準備拉床簾,借著窗外的電閃雷鳴他看到師兄的床簾在晃動。大概是師兄也躺好準備睡了吧。
祝白白沒多想,拉上床簾準備睡覺,明天一早還有訓練。對于頂尖運動員來說,充足的睡眠可太重要了。
就在他幾米開外,金丞差點被江言擠下去。
雖然體院的床都是加長加寬,可容量也是單人床,沒說過讓兩個人一起睡。金丞還剛好在外側,整個身體壓在床欄上,不得已只好側躺。
江言還是平躺,而且已經閉上了眼睛。靜心,保持道心就好,眼前一切不過云煙。
都過來了,還想裝作無事發生?金丞將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上,像模像樣地往下壓一壓:“帥哥,手感不錯。”
江言眉心緊蹙,就當是被狗摸了吧。
“我以前也摸過挺多,你身材最好。游泳隊那邊的,胸肌太大,我不喜歡那么大的。”在類似呢喃的聲音里,金丞閉上眼睛,“他們好飽滿,特別是游蝶泳的。”
他眼睛閉上了,江言的眼睛卻睜開了。自己去年就是和游泳隊一個宿舍,認識的好兄弟之一是蝶泳冠軍,確實很大。
“你倒是挺了解他們……的身體。”江言冷不丁地說。
金丞動了動肩膀,輕松地笑了。因為左耳聽不到,江言的聲音忽近忽遠,外加窗外的雷雨聲,真是上好的白噪音。“還行吧,誒,我剛才沒摸夠,能不能再摸摸你?”
“休想。”江言拒絕。
“切,真小氣,長那么好看還不讓人摸,再過一年,你想讓我摸都沒戲了呢。”金丞忽然嘆了一口氣。
江言哼笑:“怎么著,明年你轉學還是出國?”
這倒是很有可能,畢竟金丞的家里是開邁巴赫的條件。跆拳道目前在國內發展只能說一般,和熱門競技項目不沾邊,離爆門更是遠得不行。如果金丞的家里那么有錢,說不定他短時間內就會轉業。
江言作為詠夏道館的下一任主理人,最清楚人才流失有多嚴重。
“明年……萬一我換宿舍了呢。”沒想到金丞卻這么說,“我要是換宿舍,你會想我嗎?”
江言的眉心又輕微一擠,擠出了很不明顯的紋路。“那你趕緊換吧。”
“你真討厭,哈哈。不過我喜歡。”金丞笑著轉了過來,左耳朵壓在枕頭上,右耳朵聽著江言喘氣,“江言,你打過啵兒嗎?”
話題轉換如此生硬,江言的臉色不比旁邊的墻好到哪里去。“和你沒關系吧?”
“要不咱倆試試?就是那種,真正的打啵兒,不是嘴兒對嘴兒一碰。”金丞注視著江言的唇線,真的太想試試了。
“你還是趕緊睡覺吧。”江言微不可查地往墻的那一面偏身子。金丞又開始不正常了。
“哈哈,我不,你是不是覺得我特討厭?”金丞卻將手重新放在江言胸口,在他心口畫圈圈,“是啊,我好壞啊,我怎么這么亂來。”
江言喘了一口氣:“你知道就好。”
“那這樣吧,既然你不讓我摸,換成你摸我?”金丞直接將手往下挪。
挪過的地方依次是江言的腹肌,劍突,人魚線,肚臍……就在江言馬上要阻止的剎那,身子一彈的前一秒,他的手被金丞揭了起來。而后不等江言有所反應,金丞強迫性地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摸我。”金丞渴求地舔了下嘴唇。
江言的手指一直不動,大腦產生了幾秒鐘的短路。金丞穿了一件寬肩白色背心當作睡衣,但布料偏薄,指腹能輕易地感受到體溫,以及下面的肌肉走向和凹凸。偏偏江言的手又非常敏感,隨著金丞的呼吸,他甚至可以想象出皮膚上的紋理和出汗的程度。
“我操,哥們兒你的手有點硬啊。”金丞也感受了一下,原先他看這雙手美麗還以為柔弱無骨,沒想到跟改錐似的。
江言還是一言不發,手指被金丞攥得滾燙。
“你這手……”金丞一只手壓著江言,一只手捋起江言的手指頭,套.弄了一下,“怎么這么好摸。”
江言用力地往回收了一下。
“別動,不然我舉報你抽煙。”金丞若無其事一般靠住江言的肩,自己就是命好,到哪兒都有帥哥陪,“學長。”
江言瞪著天花板,安靜的目光在黑夜里狠狠扎進了屋頂。
“你摸摸我好不好?我想感受一下。”金丞說得毫無心理障礙和羞恥心,“那種……充滿愛惜的摸,使勁兒了怕我疼,不使勁兒怕我沒感覺,那種力度。”
“你是不是有病?”江言終于說話了,聲音很低,有點痛恨。
“不摸就不摸,干嘛咒我有病,我不想有病,我身體健康。”金丞愣了愣,沒再耍貧嘴,而是老老實實地收回了手。他嘴唇蠕動了幾下,最后又把想說的話藏在了黑夜里。
江言很快將自己的右手收回來,然而沒用,那感覺已經烙印了,揮之不去。他只是觸碰了金丞的胸肌,可想象力這東西最不講理,它可以無限延伸。窗外的雷雨聲更加不講理,頗有風雨逍遙摧枯拉朽的架勢,吵得人睡意全無。
這樣大的風雨,祝白白什么都聽不到吧?
師弟一直都是一個小睡豬,只要碰到枕頭就睡著了。
自己也得變成一頭睡豬才行。
快變豬,快變豬,趕緊睡著就不用面對金丞花樣百出的幺蛾子。江言正努力催眠自己,耳邊的喘息聲忽然明顯起來,伴隨著帶有熱度的呼吸,襯托著布料的摩擦,鬧得人無法清凈。
“好想找人摸。”金丞自言自語著。
江言轉了過去,只能用后背沖著金丞。
這一夜的雨水像是沒完沒了,將前一周的悶熱盡情打破,雷聲和閃電像是一對兒曖昧的情侶,難舍難分,兩個一起出現又一起消失。
礙于早練的緣故,江言的體內有一個生物鐘,到了時間就會清醒。天蒙蒙亮,盡管有窗簾和床簾擋著,但依稀可以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屋里隱隱約約的空調聲。
他緩慢地醒來。
金丞正摟著他。
自己不干凈了!江言瞪大雙眼,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可是單人床不允許他躲到天涯海角。金丞的一條腿就掛在他的腰上,兩條手臂牢牢地勒著他的肩,像無尾熊。
趁我睡著了,暗算我?掐死我?江言左右偏轉頭部,希望找到機會抽身而退。
自己也不是睡眠很沉的人,怎么昨天晚上真變豬?江言心里充滿了矛盾感,恨不得抓住金丞的腳踝將人扔下去。現在這姿勢太曖昧,兩人胸口相貼,金丞就扎在他脖子底下,像是將他當成了暖烘烘的熱源。
臭流氓。江言不想看他。
幾秒種后,金丞的右腳開始在他小腿上滑動。
江言開始看他,只能看到一個發旋和蓬松黑亮的頭頂。金丞的腦袋很圓,像土豆。
脖子上非常癢癢,他的眼睫毛像淘氣的小刷子在惡劣騷動,挑戰江言的皮膚敏感度。由于貼得太近,他甚至能感覺到金丞眼皮下的眼球不斷震動,儼然正在做夢。那只腳還在他腿上滑,腳骨堅硬,腳心卻意外柔軟。
腳趾偏細長,很干凈。
腳指甲修剪得很圓潤,江言都能想象到金丞翹著腳在床邊上,手里拿著一個指甲刀,床邊放著一個垃圾桶,一點一點地修剪出喜歡的形狀。足弓弧度非常柔順,趾縫之間藏著不明顯的肉粉色。
毛桃子長腳了。
江言又不想看他了,于是又閉著眼睛把身體往后挪。結果他這樣一動,正在睡覺的始作俑者醒了過來,迷迷蒙蒙當中,金丞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毛桃子又長手了。
“你這回……怎么沒走?”
江言刷地睜開眼,金丞顯然是把他當成了別人。一個經常,高頻率,陪他睡覺的別人。
金丞半個人還在夢里,早就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但是他覺得摟著的人應該是大哥,只是腦袋里面短暫地冒了個問號,金啟明不是半夜就走嗎?每次都偷偷摸摸,偷感很重的樣子,怎么今天自己都睡醒了,他還在?
更奇怪的是,這一覺睡得好暖和。
金丞腳冷,末梢血管的供血功能一直不怎么樣,手腳經常冰涼。所以他習慣性地靠近任何熱源,現在也不例外。緊接著,熱源開始揪他頭發,金丞不耐煩地抬起臉來,金啟明你是不是找揍啊!
“啊……”結果看清之后,大哥的臉沒了,變成了江言的冷臉。
“嗨,美人。”金丞慵懶地笑起來,用勾勾搭搭的語氣說,“早上好啊。”
沒想到江言一言不發,撥開他的手,從這一張床邁到了另外一張床上。
切,大早上生什么氣啊?自己影響他晨.勃了?金丞躺著伸了個懶腰,百思不得其解。
半小時后鈴聲一響,這天的訓練和課程正式開始,上午安排先是敏捷性訓練2小時,再緊跟著一節大課。中午吃飯,下午又去健身房拉有氧,金丞按部就班地跟著,只是左耳朵仍舊聽不見。
不會一輩子聽不見了吧?金丞開始后怕,抽空換了個創口貼,打算再給它3天時間,再聽不到就去醫院。正在他休息的時候,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來了。
周高寒:[新干事開會,你來不來?]
金丞放下手機,一秒都不帶猶豫。當然要去了,從周高寒手里把3篇采訪要回來!誰也別想欺負跆拳道!
運動員的生活其實非常枯燥,江言一直都這么覺得。如果說光憑借熱愛,堅持一年兩年綽綽有余,但是能長期以往堅持下來,更需要一份超出常人的自律和長期主義。
后天就是體育節了,江言到時候要上場表揚特技。現在他在更衣室里填寫明天的訓練計劃,一位不速之客給他發來了信息。
周高寒:[猜猜誰給的?(紅酒照片.jpg)]
7、8萬的帕圖斯,就是金丞在更衣室里拿出來的那一瓶。當時他要給自己,自己沒要。
江言認出了酒瓶,新消息又彈了出來。
周高寒:[你小朋友的酒,很潤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