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朱祁鎮巡視九邊結束,正式率軍返回了順天。
一回紫禁城,朱祁鎮既沒有去后宮,也沒有著急召見臣子奏對,而是換了衣服出了西直門,趕去了鳳凰莊。
此時已是九月,天高云淡,整個鳳凰莊外一片金黃,風吹稻浪,讓人心曠神怡。
老太太依舊是一身粗布麻衣,頭戴斗笠,帶著莊子內的所有人在稻田里正收割著今年第一茬她親手種下的稻子。
“皇祖母,孫兒回來了!”田間地頭,朱祁鎮興奮的朝不遠處的老太太揮手大喊。
老太太聞聲,手中鐮刀一滯,眼中滿是寵溺之色。
兩個月沒見大孫子,老太太是整日念叨著,不時還吩咐人去打聽大孫子到哪里了,吃的可好?睡的可好?有沒有生病?
“皇祖母,您怎么還親自割稻子,身子要緊,您去歇著,孫兒來。”朱祁鎮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過來,順手拿過老太太手中的鐮刀,彎腰開始割起稻子來。
可他哪會割稻子,一鐮刀下去,稻叉被他割的參差不齊。
“哎呀,咋這么笨呢,腰彎下去,別用蠻勁啊,對,腰用勁。”老太太看著大孫子笨拙的動作,笑罵著,可眼中卻滿是欣慰。
割了不到半刻鐘,朱祁鎮已經是累的腰酸背痛,大汗淋漓。
“行了,別裝模作樣了,”老太太在草棚下對撅著腚使勁割稻子的朱祁鎮笑罵一句,將他叫了回來。
“呼!”朱祁鎮長舒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手也不洗,隨手拿起旁邊桌上的一塊西瓜就啃了起來。
“剛回來?去見你媳婦了嗎?”老太太給大孫子扇著扇子,問道。
朱祁鎮咽下一口西瓜汁水,笑道:“孫兒北巡這兩個月,無時無刻都在牽掛您老,”
說著,將手中的瓜皮一扔,擦了擦手,走到老太太身旁,輕輕揉捏著老太太的肩膀又道:“孫兒一回宮換了衣服就來看您嘞,后宮還沒顧的上去呢。”
豈料老太太一斜眼,怒道:“我一老婆子用得著你天天圍著?”說著,一巴掌將朱祁鎮的手打開,又怒道:“給你娶那么多媳婦是讓你天天晾著的?你是誠心想氣死我嗎?”
朱祁鎮頓時哭笑不得,這老太太一會說國事為重,一會說江山傳承最重要,“我到底該顧哪頭啊?我也想大頭小頭都顧的上,可我哪有時間啊!”朱祁鎮暗暗苦笑。
“你如今就壯兒一個嫡子,其它的都是丫頭片子,兒子太少了,”說著,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砸吧一下嘴又道:“趕明再給你張羅幾個,你得多生兒子!”
“太多了,孫兒哪有時間啊!”朱祁鎮哭笑不得。
“哪個帝王不風流,哪個帝王后宮不是佳麗如云?哦,你如今就一個兒子,趕明我老太婆去了那邊我怎么跟祖宗交代?”老太太怒道。
見老太太生氣,朱祁鎮趕緊笑道:“好,您老放心,孫兒這就回去使勁兒,給您老生他十個八個孫子,行了吧。”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子嗣多寡,牽扯到江山社稷,你要傷心!懂嗎?”
“孫兒記住了,您老放心吧。”朱祁鎮真是無語了,一回來就逼著自己生兒子,找誰說理去。
“對了,前兩天你三叔讓人送來些樂浪郡的貂皮人參,還有一張虎皮,你都拿回去。”老太太道。
“您老留著吧,眼看天氣漸漸涼了,您老給自個多做幾件大氅,那張虎皮讓蘇麼麼給您做成褥子。”朱祁鎮笑道。
不料老太太沒有接話茬,而是嘆了口氣道:“你三叔來信說王宮簡陋,想擴建,你怎么看?”
這事兒朱祁鎮是知道的,早在半個月前,他就接到了內閣轉來的朱瞻墉的奏折,奏折中朱瞻墉先是給他這個大侄子皇帝匯報了元山港的進展情況,表完功,就是大倒苦水,順帶著還參了郡守王恩澤一本。
其實朱瞻墉在樂浪郡的一言一行朱祁鎮都知道,只是礙于老太太還在,并不想發落他,再有就是元山港也確實離不開他。
最近,中樞也接到了南直隸海關的不少奏報,彈劾朱瞻墉利用皇家商會的商船走私牟利。
最終,朱祁鎮說道:“三叔的王宮是原平壤李氏的景福宮改建而來,雖然沒有京城王府那般奢華,可孫兒也見過,里面亭臺樓榭,荷塘假山,殿宇重疊,倒也還住的。”
老太太明白,自己這個大孫子是不同意三兒子擴建王府的事兒,于是嘆了口氣道:“你是皇帝,你看著辦吧。”
老太太雖然愛子心切,心疼兒子,可她心中更有大義。
其實老太太早就給朱瞻墉回了一封信,信中對朱瞻墉嚴厲斥責了一番,并且苦口婆心的勸他不要在封地胡鬧。
“回吧。”老太太站起身,在宮人的攙扶下慢慢的朝莊子里走去。
夕陽下,祖孫倆一前一后,走在田間的小路上,夕陽的余暉將祖孫倆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在鳳凰莊用完晚膳,朱祁鎮便回了皇城。
當晚,朱祁鎮夜宿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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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不見,夫妻二人纏綿不休,直到子時,二人這才相擁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朱祁鎮就已早早起床,晨鐘響起,朝會開始。
內閣將這兩個月內的政務一一做了匯報,朱祁鎮只是偶爾附和兩句,并沒有過多插話。
直到快要散朝時,內閣代為轉呈的江南造船廠的一份奏折中的內容,引起了朱祁鎮的重視。
奏折中說這兩年偶有紅夷的商船來往南直隸各碼頭,且他們的商船船體較長,通常有5到6個桅桿,并且還裝備有大量重型火炮,這種船具有較強的續航能力和火力,在遠洋航行中絲毫不遜于大明的福船。
甚至這種船在海上行駛速度和轉向速度比大明的福船、廣船更具優勢。
“蓋倫船?”朱祁鎮腦海中蹦出三個字。
同時,他還想到了另外一種歐洲海船:夾板船。
夾板船是16世紀后期至17世紀歐洲另一種重要的海船類型。它的特點是船體結構堅固,通常有多個桅桿和火炮,火力密集。
夾板船在海上戰斗中表現出色,尤其是在對抗明朝的福船等大型戰船時,展現了強大的戰斗力。明朝的海軍在面對夾板船時,技術上已經明顯落后。
“若是能仿造蓋倫船和夾板船,大明的海軍將無敵于天下,自己心中那副征服星辰大海的夢想。”朱祁鎮想著,嘴角不禁上揚。
看皇帝的臉色,王佐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出班奏道:“皇上,朝廷每年撥給江南造船廠的銀錢就達二百萬兩,如今黃河改道耗費巨大……”
聽王佐如此說,朱祁鎮心中不悅,不過也沒表現出來,而是宣布朝會結束,自己則是直接回了乾清宮。
回到乾清宮后,朱祁鎮叫來了工部尚書周忱。
君臣二人在書房內聊了足足的兩個時辰。
誰也不知道二人聊了什么,只知道周忱回到工部后將差事安排妥當后,當天就帶著工部的營造司的官員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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