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老熟人
晏云清猶豫著要不要跟梁小婷說清楚他和梁山月其實已經交往的事實, 但想到他們才剛剛確認關系,還不穩定,再加上這件事最好還是由梁山月自己做決定, 便壓下了坦白的念頭。
他有些尷尬地朝梁小婷點點頭, “我們會處理好的。”
“對了,你們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小月竟然受了傷?”梁小婷提起另一個她關心的問題, “警察那邊怎么說?”
“綁架。”晏云清三言兩句將事情概括,省略了其中的很多細節,也略去了徐時景故意導致梁山月墜海的事情,“罪魁禍首還在昏迷, 要等他清醒之后再審訊。”
梁小婷道:“那好, 讓警察處理吧——對了, 你們吃飯了嗎?”
晏云清一愣, 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游輪上幾個知情人中,梁山月和易臨錚落海昏迷,老管家也需要休養,徐時景心態崩潰需要心理疏導, 身體無大礙且精神狀態穩定的只剩晏云清一個人。
他先是跟著前往醫院,確認梁山月并無大礙后, 又去做了筆錄, 忙了大半天,連早餐都沒吃。
直到梁小婷問起, 他方才感受到自身饑腸轆轆的狀態。
“還沒有。”晏云清回答。
“那好。”梁小婷輕輕推了他一下, “你回小月病房里等著,我給你們買點吃的過來。”
她轉身欲走, 剛踏出一步,又回過頭來,“哦,對了,別再吵架了啊!”
晏云清輕笑:“不會的。”
他眼看著梁小婷進入電梯,這才打開病房門走進去。
梁山月坐在病床上,眼巴巴地看著他,“她走了?”
“嗯。”晏云清坐回座位,“去買午飯了。”
梁山月應聲,沉默一會,放在被子上的手攤開,用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看他。
晏云清:“……你又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聲音很低,“可以繼續嗎?”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親上去了,結果卻被打斷,梁山月很委屈。
晏云清一愣,感覺臉上好不容易消散的熱度又上升了。他噎了一下,磕磕絆絆地拒絕。
“不行……你媽媽隨時可能回來。”
“那又怎么了?我和你談個戀愛,難道還要瞞著她嗎?”
“呃……”說到這,晏云清有點尷尬,“其實,你媽一直以為我們是情敵。
“她剛剛還問我們是不是因為徐時景的緣故吵架了,我沒否認。”
梁山月:“……”
他嘴一癟,“你為什么不否認?”
晏云清扶額,“太尷尬了,我要是否認了,你‘發燒’的事情解釋?”
成年人談個戀愛不是什么大事,但親口跟別人承認他們在干什么,羞恥程度完全不一樣。
梁山月總算打消了繼續的念頭,兩個人乖乖坐在病房中,等梁小婷買午餐過來。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梁小婷提著外賣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人——是莊正思。
照例詢問了幾句情況,當得知易墨和易臨錚有親緣關系,他還是易臨錚用錢和資源一手堆上去的影帝的時候,莊正思眼含諷刺地笑出了聲。
“哼,這么多年,他終于翻車了?”莊正思笑得歡快,眼角浮現出皺紋,“哈,我早看他不爽了,德不配位的家伙,偏偏后臺硬得很。”
莊正思并沒有透露太多,但從她泄露出的快意也可以猜出,恐怕她之前在易墨那受了不少不痛快。
笑夠了,莊正思道:“易墨的后臺素來神秘,沒想到,竟然是那么年輕的一個人。”
莊正思的話中有驚訝也有敬佩,梁山月和晏云清對視一眼,沒說話。
考慮到梁山月還需要靜養,兩人待了一段時間就走了。晏云清也打算回家補覺,臨走前,禁不住梁山月的軟磨硬泡,晏云清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然后被抱著親了很長時間,嘴唇都快沒了知覺。
梁山月窩在病床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晏云清離開的背影,滿含期待地讓他明天早點來。
晏云清:“……”
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望病人,怎么經梁山月這么一說,像是偷晴似的。
……
晏云清總會抽出大部分時間去醫院陪著梁山月,然后在他胡攪蠻纏一般的挽留下離開,就這么平靜地過了幾天,在這期間,徐時景一直沒有出現。
就在梁山月傷勢逐漸痊愈,過不了多久便可以出院時,易臨錚醒了。
他仍是很虛弱的狀態,說話有氣無力,半天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那次墜海讓他元氣大傷,警察得知他醒了后來過一趟,發現他這種情況完全無法做筆錄,便又離開了,只讓他好好休養。
易臨錚清醒的時候,晏云清正好和梁山月待在一起,兩人便一同前往病房。
剛醒過來的易臨錚神智仍然不是很清醒,嘴里無聲地念叨著什么,聽護士說,似乎是某個人的名字。
是誰的名字自然不作他想,晏云清隔著玻璃看向眼神迷茫的人,頗有幾分感嘆。
“他對徐時景的執著倒是真讓我驚訝,”他道,“也難怪他會愿意為了和徐時景在一起,一次次經歷重生。”
梁山月不置可否,眼神在周圍繞了一圈,提起了另一個問題,“這段時間,徐時景來過嗎?”
他們向負責這間病房的護士求證,得到了結果:除了剛進醫院的時候,徐時景來看過易臨錚一次外,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就連心理輔導也不去了。
這便引出了另一個問題:他這段時間去哪里了?
易臨錚現在躺在病床上,暫時沒有卷土重來的可能,但這并不意味著事情全部結束了。
晏云清和梁山月從來沒有忘記這是一個被劇情掌控的世界,作為主角的徐時景要是出了什么差錯,那么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他們很可能會面臨被迫分開的風險。
不把徐時景放在眼皮子底下總讓他們覺得不安,他們先是詢問了周圍人一圈,令人有些訝異的是,莊正思竟然知道。
因為梁山月突遭意外,原定的拍攝計劃要推遲,莊正思這段時間忙著和投資商之類的各路人士溝通,忙得焦頭爛額。
原定的主演發生意外,有部分投資人要撤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令莊正思沒想到的是,有人竟提出愿意投入大量資金,以彌補之前撤資形成的資金缺口。
而那位投資人的要求只有一個:把主演換成他指定的人選。
莊正思本就對這類事情深惡痛疾,當場就拒絕了。但對面竟是個鍥而不舍的,且態度一直很溫和,一來二去,莊正思的態度也有所軟化,答應見面談談,看看能不能雙方各退一步,達成合作。
沒想到,在飯局上,她竟是見到了老熟人——那位投資商指定替換男主角的人選,正是徐時景。
說到這的時候,莊正思半是驚嘆半是無語,“我原以為晏云清就是他最大的大腿了,沒想到啊……他跟那易臨錚倒是有幾分相像,同樣都是那么‘深不可測’。”
第82章 聽錯了
被點名的晏云清有一瞬尷尬, 于是他選擇把梁山月拉下水,前任情敵現任情人就這點好處,黑歷史都是一模一樣的。
兩個曾經的“徐時景背后的男人”排排坐在莊正思面前, 聽她敘述偶遇徐時景的事件細節。
“那個投資人我也略有耳聞, ”莊正思接著道,“風評很好,與妻子恩愛非常, 沒什么緋聞,也沒有情人。”
與那些道聽途說八卦的人不同,莊正思是有一定地位的圈內人,她能得到的絕非那些真假不知的小道消息。既然她是如此評價那位投資人, 那他大概率確實如此。
“也就是說, 他想幫助徐時景, 絕不是出于什么‘交易’。”
她口中的“交易”指的是什么, 晏云清兩人心知肚明。
莊正思敲敲桌子,“你們接觸這些不深,大概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她揉揉額角,“投資人幫助徐時景不是出于利益交換,也就是說, 他不會輕易放棄。”
晏云清屈起手指,抵住下巴, “你的意思是, 就算你拒絕了他的投資,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是這樣。”莊正思道, “在和他交談的途中, 我能感覺到他對這次投資的態度。他并不在意這部電影能給他帶來多少收益,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能不能把徐時景安排到劇組里, 當男主角。”
不在乎利益得失,單純想給徐時景拿到男主名額,也難怪難纏。
至于那個投資人如此看中徐時景的原因……晏云清沉思片刻,想起了當初易臨錚提出與徐時景單獨說話的事情。
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給徐時景留下了什么承諾吧。
從前的徐時景確實吸引人,這是他擁有那么多追求者的客觀原因。但他在名利場中經歷了那么長時間的洗禮……或許他沒發現,但在晏云清看來,他的價值觀已經開始異化了。
那位投資人來頭不小,不可能看不出徐時景的真實面目,晏云清不認為他也會和之前的易墨之流一般,只為了討得徐時景的歡心,便愿意一擲千金。
他愿意幫忙,并且不計得失,只可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幫了之后,他會獲得更大的收益——這就很容易想了,能讓他動心的,想來應該就是易臨錚所能擁有的勢力吧。
雖然他因為傷勢住院,神志也不太清醒,但畢竟沒死,仍然能支配那些富可敵國的資源,可不令人眼紅。
晏云清兀自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將投資人會幫助徐時景的原因告知莊正思。
莊正思嘴角一抽。
她對易臨錚那頗具魔幻色彩的過往一概不知,也對他和徐時景之間的糾葛毫不了解,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綁架犯綁架未遂后又一轉態度,給了受害者承諾,讓他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資源,而受害者還真的用了——簡直像腦子抽風的神經病,兩個都是。
她用旁觀者的客觀視角評價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受害者已經接受了他的補償,之后量刑,可能會判得輕一點——徐時景知道這一點嗎?”
這倒是事實。至于徐時景知不知道,晏云清聳聳肩,“這得問他自己。”
不過,他猜,就算徐時景知道,也會選擇使用易臨錚的人脈的。
幾人交換了信息,莊正思還要去處理其它事情,匆匆告別。
“……沒想到他還是沒有放棄。”梁山月喟嘆一聲。
不過是個還沒開拍的電影男主角,徐時景已經擁有了易臨錚的人脈,什么好資源得不到?竟然還是選擇來爭搶這個名額,令人意外。
難不成他是真心想要演繹這個角色?
晏云清臉上浮現出淺淡的嘲諷。
跟莊正思推測的不錯,那位投資人來勢洶洶,被徹底拒絕之后,他掀開了溫和的假面,開始咄咄逼人起來,甚至威脅莊正思,揚言會阻礙她之后的劇本拍攝。
對于這種結果,晏云清和梁山月有憤怒的情緒,但都不太意外。
就這么僵持了幾天,終究還是對面先沉不住氣。在一個平常的午后,剛剛送走忙碌的戀人,梁山月正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景色,房門被再一次推開,徐時景徑直走進來。
他面色平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沒等梁山月說話,自顧自做到床邊的椅子上,開門見山:“月哥,我們商量一下,把主角讓給我,好嗎?”
雖說是商量,但他語氣中的自信藏都藏不住——或許他也沒打算藏。
“如果我說不呢?”
徐時景揚起嘴唇,“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梁山月掃視他,眼瞳中直白地透露出不屑,“狐假虎威。”
“你!”徐時景氣急,胸膛劇烈起伏,花了點時間才平復。他重新揚起笑容,“我自然不會白拿你的。”
他說著,從背包中掏出一份合同,手指點了點白皮封面,“近期爆火的生活綜藝,我給你要來了一個名額,怎么樣?”
“……哈?”梁山月笑出了聲,“徐時景,我可沒想做明星。”
想用一份綜藝合約收買他,未免有點幽默了。
徐時景氣急,“你堅持要演莊正思的戲,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他繼續道:“以你童年經歷為原型的故事,又是著名編劇莊正思的作品,一經上映,話題度肯定夠,到時候再稍微炒作一下,重回娛樂圈也是輕輕松松——就算你不想演戲,這話題度也夠你的公司股票升值了——你難道不是這么想的嗎?”
原來在徐時景眼里,他就是為了成名嗎?
梁山月耐下性子,“這是屬于我的故事,莊正思希望我能飾演我自己,我也希望能彌補當初中途放棄演員事業的遺憾,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目的。”
“所以,”他眼神銳利地望向徐時景,“我是不可能把角色讓給你的,莊正思也不會妥協。”
徐時景咬唇,表情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滿。
“那就直說吧,你想要什么?”徐時景將合同收回去,“易臨錚已經讓管家任命我當代理家主,他的一切勢力我都可以支配。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我都能答應你,如何?”
說這話時,他挺直胸膛,面上罕見地浮現出毫不掩飾的自信和倨傲。
梁山月將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有些驚奇。
算算時間,徐時景成為代理家主不過幾天時間,性格竟然又發生了一次大轉變,真是稀奇。
放在以前,梁山月或許會憂心,甚至堅持探究他改變的原因,但現在,他已經不想再管了,便只是擺了擺手,直接拒絕了他。
徐時景輕嗤一聲,“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梁山月:“……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嗎?他的勢力不止遍布娛樂圈,”徐時景揚起笑容,“只要我想,我能毫不費力地針對你的公司,甚至能讓你破產。”
他的話語帶上了毫不掩飾的惡意。
梁山月歪了歪頭,“我倒是不知道,你這么恨我。”
他現在算是確定了,徐時景想要男主角的名額,并不是因為這個角色多吸引他——在已經得到易臨錚的人脈之后,這么一個小小的角色顯然不能讓徐時景真情實感地來競爭。他如此執著的最大原因——是梁山月自己。
徐時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恨’倒是算不上吧,但我確實討厭你奪走了本來屬于我的角色。我只是想把它要回來,有什么錯?”他深吸一口氣,“竟然你和莊正思都不想把他給我,我不介意把你們都換掉。”
放完狠話,徐時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梁山月坐了一會,一臉平靜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位列第一的電話號碼。
晏云清剛回家洗了個澡,正想著要不要給梁山月發個消息,對方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他想也沒想地接起,沒想到迎來的是對方委屈巴巴的哭訴。在梁山月的一通撒嬌抱怨下提取信息,晏云清明白過來:哦,徐時景跑去梁山月的病房威脅了他一通,讓他非常委屈,急需戀人安慰。
……借題發揮,圖窮匕見啊。
不過,他這副恨不得時時刻刻和自己黏在一起的傻樣,讓晏云清非常高興。
于是他沒有拆穿對方的小伎倆,順勢答應過去看他。
反正醫院不遠,梁山月住的豪華病房也不缺他一張床睡。
晏云清帶著順路買的夜宵,熟門熟路地敲響病房門,通知對方他已經到了。
正想扭動門把開門時,房門卻被從里面打開,穿著病服的梁山月站在門邊,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揚起笑容,接著,晏云清被他拉住手,跌入了暖呼呼的懷抱中。
下一刻,他被梁山月一把抱起,嚇了一跳,沒拿東西的手下意識環住梁山月的脖子。
梁山月仰頭看他,咧著嘴,很快樂地笑。
“親親~”
他喊了一聲。
……他說了什么?
“轟”地一聲,晏云清錯覺自己腦子冒煙了。他直愣愣地看著梁山月,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這才交往不到半個月啊,梁山月已經能面色自如地說出那么羞恥的話了嗎?!
梁山月仍然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在無聲期待著什么。
既然……既然是他想要的話……
晏云清經歷了一番天人交戰,最終閉了閉眼,低頭快速在梁山月的嘴角親了一口。
沒想到,率先提出這個要求的人卻愣住了,動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臉卻像蒸紅的大蝦似的,越來越熟。
“你,你……”梁山月吶吶著,“你親我……?”
“干、干嘛?”晏云清也慌了,“不是你讓我親的嗎?”
“我什么時候……”梁山月慌里慌張了好一會,終于反應過來,“不是,你聽錯了,我只是想叫你的昵稱嘛……”
哦,原來叫的不是“親親”,是“清清”啊。
晏云清感覺自己羞得快蒸發了,惱羞成怒,“給我練練普通話啊!!!”
第83章 談心
晏云清屈起手指在梁山月額頭彈了一下, 力道不重,甚至沒留印,但梁山月戲癮大發, “嗷”了一聲, 甚至艱難地擠出一兩滴淚花,“哇,你打我!清清, 要親親嘛——”
晏云清一手抵住他的額頭,堅決拒絕,“別鬧了,夜宵要撒了——”
他們打鬧一會, 動靜有點大, 門板突然被敲響, 護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語氣嚴肅,“病患和家屬不要打鬧!”
被教訓了,兩人立馬停下動作,隔著門板和護士道歉,認錯態度良好。
待到護士離開, 晏云清推了梁山月一把,“傷好得差不多了?”
都能把他抱起來了, 看樣子傷勢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梁山月湊過來抱他, 這一次很規矩。他半抱著晏云清,大半體重壓在他身上, 眼神投到他手里的夜宵, 動動鼻子嗅了嗅,“好香, 是什么?”
“燒烤。”晏云清讓他支起小桌子,將燒烤放上去,“徐時景要對付你?”
“嗯。”梁山月不太在意地應了一聲,好奇地翻動袋子里的烤串。
“徐時景現在可真的有能力對付你,你不害怕?”
聽到這,梁山月抬眼看想晏云清,仍然笑著,“他真想對付我的話,我也沒能力阻止啊。”
晏云清:“……”
這倒是。
“再說,不是還有你嗎?”梁山月彎起眼睛,“如果我破產了,我就去你手底下打工,你會收留我的吧?”
晏云清被逗笑了,“我可不想搞職場潛規則。”
他笑了幾秒,笑意漸漸收斂,“如果他要對付的是我,你會怎么辦?”
梁山月停頓幾秒,面上的笑意霎時消散了。
“你不高興,對吧。”晏云清盯著他,“這也是我現在的心情。雖然他的行動暫時停留在口頭上,但我還是生氣。所以就算你無所謂,我也要管。”
意思就是,這件事他一定要想辦法阻止。
梁山月靜靜地盯著他,看到晏云清都有些不自在了,他突然又湊上來蹭著晏云清的頭發,“你好愛我哦。”
晏云清:“……你正經點。”
他算是發現了,自從開始戀愛之后,梁山月是越來越喜歡撒嬌了,原本那些無處施展的綠茶技能也通通用在了他身上。
被訓了幾句,梁山月收斂了些,和晏云清一同吃完夜宵,開始討論如何解決這次的事件。
他們必須想辦法讓徐時景放棄搶奪《不見山月》這部劇的男主角,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失去他所依仗的力量——也就是易臨錚的勢力。
這件事說難不難,唯一的環節就是說服易臨錚收回徐時景代理家主的身份;說簡單也不簡單,因為從幾次接觸來看,易臨錚顯然對徐時景執念慎重,很難被說服。
晏云清輕聲嘆氣,“明天去看看易臨錚吧。”
時隔幾天,他們再一次來到易臨錚的病房,他比起剛醒時狀態好了一點,但也不太多。
所幸晏云清他們來的時候,易臨錚正處于清醒的狀態,看著他們的眼神暗淡無神,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梁山月拉過來兩把椅子,和晏云清排排坐在一起,支著手臂,聽晏云清跟病床上的人溝通。
“你醒了這么多天,感覺怎么樣?”晏云清并沒有選擇開門見山,而是先跟他寒暄了一句。
易臨錚瞥了他一眼,并不搭話:“有事?”
晏云清微笑著,“你醒了這些天,徐時景來過么?”
提起關鍵詞,半死不活的人終于有了點反應。易臨錚動了下身體,沒說話。
徐時景沒來,所以他不回答。晏云清對此心知肚明,于是他深深嘆氣,意味深長道:“你為他付出許多,他倒是沒想過多來看看你……像個空巢老人似的。”
易臨錚:“……”
這話說得尤其扎心。
他給了徐時景自己千辛萬苦累計下來的巨量財富,對徐時景而言,這與養育之恩相比較也不為過,但堪稱掏心掏肺的他卻被獲得了一起的徐時景拋棄在病房中,一次都沒來探望過,著實凄慘。
易臨錚顯然被刺到了,呼吸急促許多,半晌憋不出一句話來。
晏云清挑眉看他,“要給你順氣嗎?”
他被瞪了,于是頗為遺憾地收回手,“易臨錚,你對現在的徐時景究竟了解多少呢?你有沒有想過,經過無數次重生過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了。”
晏云清刻意加重了“現在的”幾個字,他看著易臨錚逐漸平復呼吸,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
“……你是想說,徐時景已經變了一個人,我的一切付出都是不值得的?”易臨錚緩緩揚起嘴角,“哈,晏云清,你這是得不到就要毀掉嗎?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詆毀他。”
晏云清:“……什么?”
“他獲得了我的幫助,不必再受你的桎梏,你很生氣吧?”易臨錚越說越激動,“他逃脫了你的控制,是不是還對你放了狠話?你沒有給你好臉色,也不打算跟你在一起,你就覺得他變了,你們這些膚淺的追求者就是這樣!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他的抱負,明白他的難處,我重來了無數次,一次比一次要了解他,而你,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說他變了?”
晏云清:“……”
梁山月:“……”
真是,好大一顆戀愛腦啊。
易臨錚經歷了太多次重來,一步步掌控全局,與周圍人的信息差也越來越大。說白點,他知道的真相比其他人多太多,因此逐漸形成了固執己見的性格,也可以稱之為凌駕于他人之上的傲慢。
具體表現出來,就是他完全聽不進去其他人的異議。更何況異議的對象是他放在心上的徐時景,易臨錚便更不會改變自己的固有看法,產生疑惑。
得到回答之后,晏云清便意識到他無法說服易臨錚了。
再待下去也是無用,他干脆利落起身。
“我最后再問一句吧,”臨走前,他道,“無論徐時景變成什么樣,你都愿意支持他嗎?哪怕他最終不會跟你在一起?”
易臨錚冷哼一聲:“不可能,他最終一定會選擇我。”
晏云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和梁山月一同走出病房,在空蕩的走廊中踱步。
“情況不算最差,”晏云清道,“易臨錚果然有所求,他所追求的,就是我們的突破點。”
“他希望徐時景跟他在一起,只要打破他這個幻想就行了吧。”梁山月接話。
“沒錯,”晏云清道,“兩條路,一條,讓徐時景跟別人交往;另一條,讓易臨錚自己想通。”
“聽起來都不太容易。”
“第一條可行性較高,讓徐時景短擇一個交往對象還是可以做到的,但易臨錚貌似抱著‘其他人都是過客,我才是正宮’的荒謬念頭,可能不會放棄;至于第二種方法……想要改變他的想法,那就需要好好計劃一下了……”
他話音落下,身旁的梁山月突然頓住腳步,霎時出聲:“誰?”
距離電梯不遠處的拐角突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似乎是有人撞到了金屬器具,兩人對視一眼,連忙上前,在那人竄入應急逃生通道之前將人逮住了。
被抓的是個青年男性,長得人高馬大,臉也算得上俊朗,看著眼熟。
他似乎覺得心虛,一直在躲避二人注視的目光,晏云清對著那張遮遮掩掩的臉想了一會,從記憶深處挖出了一段很短的回憶。
他想起來了,這是與徐時景合租的那個存在感很低的舍友!
如果他沒記錯,這室友似乎是個武替,也是愛慕徐時景的人之一,在原著中充其量是個體現主角魅力的小炮灰。
“你是叫……”晏云清皺眉想了許久,“楊修誠對吧?”
小炮灰驚訝地看向他,底氣不足道:“……您記得我?”
梁山月:“你是徐時景的室友吧,怎么會在這里?”
楊修誠吶吶地說不出話,晏云清看了他一會,隨口道:“徐時景讓你來的?”
他臉上的心虛更明顯了,看來猜對了。
已經被猜出是徐時景的要求,楊修誠知道瞞不過,主動坦白了,“小景說他擔心病房里那個人,讓我定期過來看看,如果出什么事了就要通知他。”
嚯。他自己不來,倒還記得派人來盯著,想來也是怕易臨錚出了什么差錯,導致他意外得來的東西盡數消失吧。
“就這么簡單?”
楊修誠連忙點頭,“是的,我沒干什么壞事,基本就是看一眼就走。”
梁山月:“他為什么不自己來?”
楊修誠被問住了,磕磕巴巴道:“他……他沒時間。”
兩人又接連問了一些問題,確定了基本情況。
楊修誠對當前的情形基本一問三不知,他不知道病房里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徐時景叫他這么做的目的,徐時景叫他做這件事甚至沒有任何報酬。只因為徐時景需要,他就來了。
楊修誠撓了撓頭,笑得有些憨,“他很少需要我幫忙……我就答應了。”
果然是個標準的愛慕者小炮灰。
晏云清看了他一會,突然笑起來,金棕色的瞳閃著狡黠的光芒,“做人要懂得變通,如果想要得到徐時景的贊美,那就不應該只固守他給你的要求。”
楊修誠愣住,反應過來,連忙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姿態,“您請說!”
晏云清對他的好學態度很滿意,“聽著,病房里的是徐時景的恩人,給了他很大的恩惠,如果讓他高興了,徐時景也會很感謝你的。”
“哦哦,”楊修誠恍然大悟,“那我應該做什么?”
“那個病人名叫易臨錚,雙腿殘疾,歷經波折,性格古怪,對他的遭遇和如今的狀態,我們都很痛心。”說著,晏云清應景地抬手按住胸口,“我看你還算健談,可不可以拜托你,平常多抽出時間來跟他聊聊天,開導開導他呢?”
楊修誠眨眼,“就這么簡單?”
晏云清微笑著,點了點頭。
第84章 答應他
他讓楊修誠去跟易臨錚聊天確實是臨時起意, 但并非全無計劃。
要想改變易臨錚的看法,那必然需要一個傳遞消息,且不會引起易臨錚懷疑的中間人。
恰好, 作為徐時景的室友, 他了解徐時景,同時他又是個幾乎無戲份的炮灰,跟易臨錚構不成競爭關系。楊修誠充當這個角色實在再合適不過。
接下來就是等了。
在梁山月出院那天, 莊正思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徐時景不打算善罷甘休,竟收買了原本愿意留下的投資人,使得莊正思一下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截止現在,已經有3個演員提出解約。”莊正思面色嚴肅, “再這樣繼續下去, 拍攝將會被迫停止。”
原定的拍攝時間已經一拖再拖, 再這樣下去, 項目就要黃了。
他們相對而坐,各自陷入沉默。易臨錚費勁心力累積下來的人脈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現如今看來,除了等,他們確實沒有其它辦法。
梁山月深吸一口氣, 他轉向晏云清的方向,聲音放低, “如果我們脫離原著劇情的影響, 是不是就能修正那些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有可能。”晏云清回答,“但關鍵是, 我們都不知道方法。”
無計可施之下, 人會有兩種反應,要么無限焦慮內耗, 要么直接擺爛——晏云清和梁山月都是第二種。
反正無法反抗,他們干脆和莊正思說清了其中利害,接著無奈地總結道:毫無辦法,只能聽天由命。
梁山月抬眼看她,最后道:“這次是因為我才讓你們遭受無妄之災,我很抱歉。”
如果不是他,徐時景也不會想到要對付莊正思。
聽完,莊正思坐在座位上,沉思了很久。最終,她聲音帶著疲憊,道:“這個劇本我構思了很多年,一邊完善,一邊尋找適合的拍攝團隊。最關鍵的主角,我找了將近十年。
“不只是因為我想讓這個劇本盡善盡美,更因為,這是梁小婷的孩子的故事,是我的一場奇遇,她對你有想念和愧疚,我對你有懷念,所以我們對這個故事寄托了很多感情。”
說到這,莊正思笑了下,沙啞的聲音滿懷感慨,“但現在,我們找到了你。小婷她這段時間總是跟我說你,幾乎分不出什么時間關心這個故事的拍攝狀況——我并不是在怪她,只是我當時突然意識到,我們寄托在這個故事上的感情已經有了其他的落腳之地,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了。”梁山月眉目柔和,“但我還是想說聲抱歉。”
“不用。”莊正思頗為瀟灑地擺手,動作中途突然停頓半刻,她話鋒一轉,“情況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倆不會還是喜歡徐時景吧?”
她的眼神中顯出幾分警惕,仿佛只要他們倆中任一人說“是”,就要遭受一頓恨鐵不成鋼的教育似的。
晏云清和梁山月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說:“不喜歡。”
晏云清抿著嘴笑,放在桌下的手推了梁山月一把,梁山月便笑得燦爛,聲音里的高興藏都藏不住,“我正在和晏云清交往。”
莊正思緩慢地挑起半邊眉頭,眼神游移在兩人之間,“……什么時候的事?”
梁山月:“就在我住院的時候,我跟他告白了。”
“哦?”莊正思意味深長道,“也就是說,你媽媽去看你的時候,你——哦,準確來說,是晏云清——竟然是在騙她嗎?”
晏云清:“……呃,當時情況有點尷尬,對不起。”
莊正思:“算了。這是好事,梁小婷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天知道,當她知道徐時景竟然轉而對付她們和梁山月的時候,哭得有多傷心,四分傷心被阻礙拍攝的苦命劇組,六分傷心梁山月和晏云清錯付的真心。
莊正思這幾天還苦于怎么安慰她,正好,梁山月和晏云清交往的事情應該能狠狠轉移她的注意力。
徐時景的找茬暫時被幾個人拋之腦后,莊正思和晏云清兩人約好跟梁小婷坦白的時間,背著斜挎包離開了。
送走莊正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兩人聯系了這段時間一直兢兢業業跑病房的楊修誠,約他出來見一面。
楊修誠到來的速度比他們想的要快,看著在對面座位上坐下的人,晏云清微微揚起嘴角,知道他沒有消極怠工。
不過短短幾天,楊修誠原本健康的面色便透出幾分青白,眼下也綴著令人難以忽視的眼袋,疲累顯而易見。
“情況如何?”晏云清推給他一杯咖啡,又遞上糖和奶。
這段時間,他沒讓楊修誠做其它的,唯一的要求只有一個:跟易臨錚打好關系。
楊修誠是個算得上健談的人。他做了多年的武替,在各個劇組中輪轉,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不夸張地說,他認為自己也算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一個臥病在床的富家公子,不在話下。
因此,在聽到晏云清的要求之后,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未曾想到,他面對的易臨錚竟然是個刺頭。
他多數時候沉默著,就這么了無生趣地躺在病床上,充當一具死氣沉沉的漂亮娃娃。
楊修誠一開始還斗志滿滿,換著話題跟他搭話,卻被通通無視,問得煩了,易臨錚便總會出言諷刺,三言兩語就嘲諷得楊修誠差點道心破碎。
——真不好伺候!
楊修誠將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盡數說出,差點當著晏云清和梁山月的面哭出來。
最后,他沮喪地道:“他看起來很嫌棄我,我沒成功。”
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一開始怎么介紹你自己的?”晏云清問他。
楊修誠疑惑了一下,“我就……實話實說了啊。我先跟他說了我的名字,然后說是你們讓我來跟他聊天的。”
很樸素直白的自我介紹,易臨錚聽了大概會覺得他們三個都是神經病。
晏云清笑了下,突兀地提及了另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喜歡徐時景吧?”
在楊修誠瞬間紅了的面色中,晏云清意味深長道:“跟他聊聊徐時景吧,他會喜歡聽的。”
“聊……聊什么?”楊修誠又害羞又疑惑。
“有關你了解的,徐時景的一切。”晏云清只說了這句話。
送走仍然茫然的楊修誠,梁山月終于忍不住好奇,“你想做什么?”
他知道晏云清要通過楊修誠潛移默化易臨錚對徐時景的印象,但不太明白他具體想要怎么做。
晏云清道:“易臨錚是個很有傲氣的人,他現在偏執,但并不傻。他知道楊修誠是我們派去的人,但同時楊修誠對他而言毫無威脅——有時候,他不認同你我這樣曾經跟他是競爭對手的人的看法,但不一定聽不進去一個‘炮灰’的話。”
梁山月:“神奇的心理。”
“是這樣。”晏云清贊同道,“因為地位和境界相差太大,楊修誠想要騙他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這反而能讓易臨錚意識到,他說的都是真話。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大概也能知道楊修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我相信他不至于連楊修誠這樣簡單的人都看不透。而前段時間已經形成的印象,就會成為他信任楊修誠話語的理由。”
梁山月:“……你這么了解他?”
他話語中淡得幾不可聞的醋味被捕捉到,晏云清挑眉,眼神詫異地看向身邊人,“不是吧,你這都吃醋啊?”
“沒有。”梁山月硬邦邦地說。
晏云清無奈地掃了他一眼,沒有繼續糾纏,“對了,徐時景還有再聯系你嗎?”
“發過短信。”梁山月將手機拿出來,調出界面,想都沒想,直接將短信界面調出來給晏云清看。
晏云清愣愣地看著面前的手機,陷入了片刻的詫異,但下一刻他便恢復過來,查看短信內容。
徐時景發給梁山月的消息內容非常簡單,就是進一步威脅,并揚言如果他還不妥協,自己馬上就會采取行動,玉石俱焚。
晏云清:“他就發了一條?”
梁山月:“他發了后我就拉黑他了。”
原來如此。晏云清側目看他,“他提出的交換條件,我記得是一場綜藝的名額?”
“對。”
“徐時景參加嗎?”
梁山月有些不解,“他好像是在嘉賓名額中。”
“那就答應他。”晏云清轉頭看向梁山月。
“答應?”
“對。”晏云清道,“我們現在需要拖住時間,先答應他——那場綜藝,我也去。”
綜藝拍攝地點是海濱,晏云清打算一起去,一是時刻注意徐時景的動向,避免他提前發現易臨錚那邊的變化。
至于第二個原因,他希望能和梁山月一起,有個短暫放松的時刻。
回想從相遇到現在的經歷,接踵而來各種事件,他們甚至沒多少時間休息。
從前也就罷了,但現在他和梁山月已經不是以前的關系,從個人私心出發,晏云清希望能和他有一段平和輕松的相處時間。
這個私心他不想跟梁山月明說,他怕本就放肆的梁山月更加翹尾巴。于是他只說:“反正易臨錚這邊我暫時插不上手,去放松一下也好。”
“哦……”梁山月斜著眼看他,還是翹起了不存在的尾巴,“好哦,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晏云清:“……”
第85章 突兀談話
做好決定后, 兩人當機立斷,現場就把徐時景拉出了黑名單,給他回消息。
他們并未等待多久, 徐時景很快回了消息。
晏云清拿著手機, 比梁山月先一步看到了消息。
[你不是挺有骨氣,還把我拉進黑名單?現在我的條件變了,我不想讓你上綜藝當嘉賓了, 你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當我的助理。
當然,如果你工作做得不錯,我也可以考慮讓節目組多剪你的鏡頭。
考慮一下吧?]
晏云清:“他還挺得寸進尺。”
梁山月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德行了?”
“也是。”晏云清臉色有點冷,“雖然知道他的性格是改變的劇情線影響的, 但還是很生氣啊。”
作為被許多追求者覬覦的主角, 徐時景是萬萬不可能擁有如此討人嫌的性格的, 他小時候也不是這副模樣。
他有這樣的變化, 完全是被扭曲的劇情造成的。這其實不能怪到徐時景頭上,畢竟深究起來,他也是受害者。但當真的面對這樣仿佛反派的徐時景時,晏云清還是感到無法排解的怒火。
他敲敲打打,回了幾個字過去。
[怎么, 窮得請不起助理了?]
理所當然,正志得意滿的徐時景被他短短一行字氣得快發瘋, 發過來的短信處處透露著他的怒氣。
[梁山月, 你以為你是誰?還敢諷刺我?!只要我想,我立馬能讓你破產滾蛋!!!]
當事人梁山月撓有興致地看完短信, 湊過來跟晏云清貼貼, “你打算怎么回他?”
晏云清還沒說話,對面又蹦出幾條短信。
[聽說你最近和晏云清走得挺近啊, 你是不是把當初游輪上的事情告訴他了?]
[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喜歡他吧?妄圖用那件事搏他的可憐?我告訴你,不可能!!!]
[他喜歡的是我,就算對你改觀了,他也不會喜歡上你!]
[你信不信,只要我想,不用多長時間,我能讓他立刻愛上我?!]
對面似乎還有繼續發短信的打算,而晏云清已經看煩了。
他嘀咕了句“發什么顛”,手指點了幾下,再次把對方拉進黑名單。
梁山月的手機清靜了,但不過幾分鐘,晏云清的手機響了起來。
沒等晏云清動作,梁山月順手將他的手機從口袋中抽出來。
“唔……”他將亮起的屏幕遞到晏云清眼前,“又是他。”
繼給梁山月頻繁發送數十條騷擾短信之后,徐時景將目標轉到晏云清身上。
他們對視一眼,下一刻便猜出徐時景打電話過來的目的。
晏云清輕聲嘆氣,還是選擇接起,“有事?”
“云清……”對面聲音平和中帶著幾絲溫柔,讓人完全想不到他之前還處在暴怒的情緒之中。
晏云清被喊出了一臂雞皮疙瘩,打斷徐時景夾雜著感情敘事的話語,“有話直說吧。”
對面沉默了會,察覺到他不算好的心情,聰明地改變了說話策略,主動提及之前游輪上的事情,“云清,月哥是不是已經告訴你他墜海時發生的事情了?”
晏云清沒想到他會自己說出這件事,“嗯”了一聲。
“這件事,是月哥誤會我了,我不是故意害他的。”說這話時,徐時景聲線緊繃,顫抖中夾雜著微弱的泣音,他接著解釋了一通當初的真相,為自己洗刷冤屈,越說越委屈,到最后真的要哭出來似的。
晏云清懶得聽他的廢話,在他調整呼吸的間隙,道:“你應該跟梁山月解釋。”
他害的明明是梁山月,卻聲情并茂地跟一個無關人員解釋,算什么事情。
徐時景停頓幾秒,卻像是就等著他的問題似的,立刻道:“因為我很怕你誤會。
“云清,如果是你誤會我,我會很傷心,所以我第一時間就過來跟你解釋了。”
梁山月:“嘁。”
一直開著免提的晏云清:“……”
徐時景不說別的,演技和心態是真的不錯。
但玩文字游戲也是晏云清的強項,他敷衍了幾句,稍顯強勢地把話題轉移,從始至終沒有接受徐時景的解釋。
“是梁山月救了你,你還是先想想怎么報答他吧。”來回幾句之后,晏云清以這句話結尾,而徐時景只得吶吶著答應。
“真奇怪。”梁山月道,“他擁有了易臨錚的一切,已經無法從你這里獲得什么,為什么還會試圖挽救跟你的關系呢?”
這明顯不合常理。晏云清也說不出理由。思索許久,他們也只能歸因于原著劇情的影響。
徐時景最后妥協了,按照約定給了梁山月名額,也承諾不會對莊正思出手。
距離綜藝錄制還有一段時間,梁山月答應參加也只是拖延時間的權宜之計,他也知道徐時景是不會讓他有太多拍攝露臉的機會的,因此完全不打算準備,這段時間反而很是悠閑。
他們抽空去看了易臨錚幾次,只隔著玻璃看一眼,并沒有進病房。
相比于之前面對他們時的消極態度,經歷了一段時間楊修誠的“摧殘”,他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好多了,眼睛也有神了,甚至能坐起來了。
他們似乎在爭吵著什么話題,細碎的聲音甚至能泄出來些許。易臨錚明顯吵出了火氣,臉上都是火氣憋出來的紅色,瞪著眼在跟站在床邊的楊修誠對罵。
如果說楊修誠剛開始對易臨錚還有幾分尊敬和畏懼,那在經歷了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后,他已經完全把這些情緒拋諸腦后,此時此刻甚至敢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伸手指著易臨錚鼻子罵,把他氣得發抖。
晏云清對他們的關系改變有預料,但沒想到會看到這么精彩的情景。梁山月對此顯然也很好奇,不等晏云清說,他率先伸手,將病房門輕輕打開一條縫隙。
原本模糊的聲音霎時清晰起來,兩個人豎著耳朵,悄悄聽他們吵架。
“徐時景永遠不可能愛你!永遠,一輩子,幾輩子,直到世界盡頭也不會看到你!”易臨錚面目猙獰,破防大叫。
“那他也不可能喜歡你!”楊修誠也跟著大喊大叫,“他都已經把你給甩了,一輩子也不可能吃回頭草的!”
“你放屁!”易臨錚掙扎著要去抓他,“你知道他什么,就這么臆想他?!”
楊修誠握拳大吼:“才不是臆想!是我親眼看到的!!小景總會帶不同人回我們的公寓過夜,人選從來沒有重復過!!!”
晏云清:“……”
梁山月:“……”
他們剛剛聽到了什么?
驚天大瓜啊!
易臨錚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驚天之語鎮住了,整個人像是瞬間冰封,維持著前一刻的動作,一動不動。
“你剛剛……說什么?”他不可置信,氣勢霎時弱了下來。
楊修誠停頓幾秒,“小景帶回來的人沒有重復的……?”
易臨錚攥住雙拳,“他為什么要帶人回去,做什么?”
“……”楊修誠有些尷尬地笑了幾聲,“這話問得……帶人回家還能是做什么呢,總不可能單純在同一個房間睡個覺吧。”
“你說謊。”易臨錚的眼白浮現出血絲,他死死盯著楊修誠,“你在說謊!他怎么可能這么做?!”
“你發什么瘋?”楊修誠皺起眉頭,“這些都是我親眼看到的。”
“你親眼看到的?”易臨錚嗤笑一聲,“就算是他室友,你也不該隨意造謠他的私生活!難不成你親眼去徐時景房間里看過嗎?”
“他好像個破防的毒唯哦。”梁山月低聲說。
“確實。”晏云清點點頭。
他們甚至來不及低聲聊些其他的,楊修誠馬不停蹄,又爆了一個猛料。
“我是沒看到,但我給他送過避孕套啊。”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有點委屈,為易臨錚一直不相信他的話。
易臨錚、易臨錚石化了。
在門外偷聽的兩人也石化了。
一片寂靜中,易臨錚咬得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清晰可聞,他呼吸粗重,看起來隨時會暴起發瘋,“你……”他喘著氣,“你,給他送什么?”
“避孕套。”楊修誠又重復了一遍。
“我不信。”易臨錚道,“你喜歡他,怎么會甘愿他跟其他人做那種事,還親自去送……那種東西。”
他垂死掙扎的模樣甚至有幾分可憐,楊修誠也稍微冷靜了些,坐回椅子上,嘆息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至于為什么要給他送東西……我只是他的室友,除此之外什么關系都不是,難不成還能阻止他嗎?”
病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晏云清從方才的震驚中回神,神情有些復雜,“他還挺誠懇。”
有問必答也就算了,竟然連這么私密的事情也能就這么說出口,還一下把易臨錚說破防了,某種程度上,挺了不起的。
易臨錚怔愣了許久,表情空白,“……為什么要送那種東西?”
或許是被嚇傻了,他整個人反而歸于平靜,此刻倒像是真的好奇似的,“如果是我,就算不能阻止,我也會選擇眼不見為凈,而不是主動去……”
他沒說下去。
“這個啊,”楊修誠理所當然道,“不用的話很不健康吧?”
易臨錚徹底沉默了。
好戲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也沒什么好看的了。晏云清關上房門,悄無聲息地和梁山月離開了醫院。
“再過一段時間,易臨錚應該就會改變主意了。”在回程的車上,晏云清慢悠悠開口。
易臨錚是很執著于他記憶中的徐時景沒錯,但只要撬開一個小口,讓他產生哪怕一絲懷疑,他自己便會自發行動起來,去尋找真相。
接下來,他們只要繼續等待就可以了。
梁山月“嗯”了一聲,道:“莊正思給我們發消息,她們最近在休息,讓我們趁著這段時間去坦白。”
晏云清疑惑一瞬,立刻想起他們之前跟莊正思承諾過的事情,突然就開始緊張了,“這段時間?”
“嗯,”梁山月在開車途中瞥了他一眼,“我們不是馬上要去度假了嗎?趁著走之前跟她坦白唄。”
“……別說得好像我們做了什么壞事一樣啊!”晏云清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無法排解的緊張——這就是所謂“見家長”的感覺嗎?但他和梁小婷已經見過很多次了啊!
梁山月:“你在緊張?”
“沒有。”晏云清硬氣了幾秒,馬上又泄氣了,“我是不是應該準備一些禮物之類的?”
“沒必要,”梁山月笑著說,“你們之前就見過,太隆重反而會讓雙方尷尬,就當普通地見一面就好。”
“也好。”晏云清稍微冷靜下來,點點頭。
沒有過多準備,兩人挑了個都空閑的日子上門。敲響梁小婷的房門后,兩人等了很久,她才過來開了門。
見到是他們,梁小婷臉上先是浮現出驚喜之色,卻轉瞬即逝。
察覺到她心情不對,梁山月率先開口:“怎么了?”
“沒怎么。”梁小婷笑了下,有點勉強,“有個客人來了。”
沒等晏云清他們多問,另一側傳來來人的問話,聲音很是熟悉。晏云清和梁山月也在幾秒后看到了這位客人的真面目——是徐時景。看來他之后也沒有消停,和梁山月達成交換后,竟然找到梁小婷這里來了。
“是你們啊。”徐時景笑著,眼神掃過,在晏云清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禮物我已經送到了,就先走了。”
他跟梁小婷告別,走到門口處,突然看向晏云清,“云清,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嗎?”
晏云清看了梁山月一眼,又將視線投到梁小婷身上,思索幾秒,道:“我還有事,最多十分鐘。”
徐時景含笑點頭:“可以。”
他們走到了稍遠處,梁山月率先進門,給他們留足了談話的空間。
晏云清:“什么事?”
徐時景先是四下望了望,確認沒人之后,他道:“云清,我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
晏云清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微笑,沒說話。
“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但那也是情急之下的鬼迷心竅……我之后也很后悔。”徐時景開始兀自懺悔,“所以,我今天就是來道歉的,我還給她帶了很多禮物。”
晏云清靜靜地看著他,看出了他跟自己解釋這些的原因——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徐時景似乎在……期待著自己對他的表揚?
晏云清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便直白地問出來:“你似乎很在乎我的看法?”
面對面露怔愣的徐時景,他繼續道:“道歉是你的事情,是否原諒是梁山月的事情,跟我沒關系。你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么呢?”
徐時景眼底的笑意逐漸消散,他終于又被迫拋棄了演技,陷入片刻空茫。
他皺著眉,似乎在神游,又似乎真的在思考,“我……”他張了張嘴,“我沒什么朋友,周圍的人,要么喜歡我,要么討厭我,嫉妒我。他們沒有一個人對我抱有純粹的感情,只有你,只有你當初是真的為了救我。”
他說的是晏云清在KTV為了保護他,跟他簽訂合約的事情。
“我也是在不久前才想清楚,所以……我不希望你討厭我。”
“……”晏云清說,“梁山月也很關心你。”
“那不一樣,他是對我有所求,才……”
“哪里不一樣?”晏云清道,“你寧愿相信當初作為陌生人的我不會害你,也不相信跟你一起長大的人嗎?”
他聽懂了徐時景的觀念,但他仍然無法徹底理解。
徐時景見過太多愛慕者,也厭煩著他們像覬覦寶物一般對他的態度和無時無刻不展示魅力,展現追求意圖的行為,因此他看不上那些人,認為他們都是心思不純的家伙,這無可厚非,他沒有朋友,感到孤獨,因此會銘記晏云清的一次幫助,這也說得過去,但是——
“說到底,你并不是真心感謝我吧。”晏云清看著他,“那之后,我跟你簽了合同,不久后開始追求你——不用反駁,我知道你很快就意識到我那時的感情了——在那段時間,你絲毫沒有流露感激我的念頭,不是嗎?
“因為當初的我跟你厭煩的那些追求者并無差別,所以你推翻了一開始的念頭,認為我那時的行為也是別有所圖。你開始在我面前演戲,偽裝成我最喜歡的樣子,然后從我這里獲取好處——你對之前的其他有利用價值的追求者,大概都是這么做的吧?”
“……是。”徐時景深吸一口氣,“沒想到被你看出來了……這也是梁山月告訴你的嗎?”
“我自己發現的。”晏云清說,“如果不是我發現,你是不是一輩子也不打算坦白這件事?”
“為什么要坦白?”徐時景道,“我偽裝成你們喜歡的樣子討你們歡心,從你們手中換取資源,明明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我有什么錯?”
他冷哼一聲,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臉色倏然變得很差勁,“那些人……勾勾手指就能招到甘愿獻身的情人,哪怕口口聲聲說愛我,也完全不耽誤他們玩弄其他人。呵,如果我不答應,他們甚至會攪黃我的工作……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愛’,真是可笑。我只不過是反過來利用他們罷了。我甚至給他們造了一場完美情人的夢,而他們只需要付出一些資源,多劃算的買賣?我沒錯,為什么要坦白?”
“……”
晏云清沒說話。
易臨錚的出現打亂了原本的故事進程,陰差陽錯讓徐時景失去了很多原本的助力。特別是那持續五年的囚禁,讓徐時景的復出分外艱難。
沒有那些真正純粹愛著徐時景的人的支持,他只能同其他沒有背景的人一起,走最累最黑暗的道路,去搏一條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出路。而他“萬人迷”的體質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那群人覬覦他的魅力,卻不關心的他的內在和未來,他們的“愛”廉價而膚淺,地位卻碾壓無人守護的徐時景,于是他只能妥協,周旋于那些人之間,觀念也被逐漸同化。
他被太多人壓迫過,因此更知道地位的重要性,他每往上走一步,那些地位低于他的人便會即刻對他俯首稱臣——這就是權力的魅力。
徐時景迷失在權力之中,因此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
對他的過往,晏云清無法責怪。他的語氣稍霽,“你利用他們,我認為沒什么不對,但你為什么要利用梁山月?甚至差點害得他丟掉性命?”
這個問題,徐時景久久沒有作出回答。他抿了抿唇,最終只是中氣不足道:“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月哥了。”
晏云清差點被他氣笑了,“也就是說,你認為他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就可以像對付其他人一樣對付他,不念一點舊情?”
徐時景撇過頭,“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我也不是沒付出過。人都是會變的。
“之前在游輪上,是我做錯了,但我也只是想活下去。那是我的下意識反應,我沒想到他會掉下去……”
晏云清深吸一口氣,“那你也不必期待我對你的感情,畢竟我也曾經是你討厭的那一類人。”
“那不一樣。”徐時景搖頭,“我一開始錯怪你,以為你也像那些人一樣,只想得到我。但那之后我想清楚了,你是真的為我著想……”
“所以你轉而開始在乎我的看法,是嗎?”
“對。”
晏云清道:“梁山月也很在乎你,是你放棄了他。”
徐時景皺起眉頭,有點不滿,“能不要再提起梁山月了嗎?我做錯了,我知道,之后我會找他道歉的。”
“隨你。”晏云清說,“十分鐘到了,談話結束。我只有最后一句話,多珍惜你自己,也多在乎周圍人對你的感情吧。”
晏云清說完,毫不猶豫轉身離開,至于徐時景聽不聽得懂他的意思,能不能聽進去,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徐時景確實算是受害者,但造成如今這種局面,他自己的選擇也占了多數因素,至于之后會如何,也只看他自己如何選擇,其他人都無法替他做決定。
晏云清走到房門前,深吸一口氣。
好了,現在是另一個問題——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內,梁山月和梁小婷都聊了些什么,他進門后該怎么說開場白?
第86章 海濱
做足了思想工作, 晏云清終于敲響房門,但在開門之后,他還沒來得及將提前想好的話說出口——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室內景象, 就被人抱住了。熟悉的女聲傳入耳中, 帶著顯而易見的激動和歡喜,“原來是你啊,真好!”
梁小婷舉手拍拍他的背, “哎呀,原來你們在交往……這種事情,怎么不早說!害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連帶著看到徐時景, 不高興都得忍著。”
晏云清有些懵, 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話語, 站在客廳一側的梁山月便道:“為什么要忍著?”
“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呢!”梁小婷掃了他一眼, “而且畢竟是舊識,再怎么也要維持表面的體面吧。”
她說著,又喜笑顏開,“哎呀,幸好不是他, 在知道他差點害死你之后,我都討厭死他了, 更別說還有故意對付正思的事情……”
梁小婷抱了幾秒就放開了他, 喜色溢于言表,“走走走, 我們出去吃頓飯, 慶祝一下!”
她看上去只有純粹的高興,并無半分對自己不滿的意思, 這讓晏云清松了一大口氣。
不論如何,他該謝謝徐時景,讓梁小婷對他的初始好感直線上升——果然人都是要對比出來的啊!
送走了徐時景這個插曲之后,兩人跟著梁小婷開開心心地去吃飯慶祝,順帶說了綜藝的事情。
梁小婷表示了解,叮囑了兩人幾句,這場聚餐便完美結束了。
沒過多久,綜藝制作團隊的負責人聯系了梁山月,開始溝通拍攝時間及相關事宜。
梁山月沒有經紀人,也不想因為這個綜藝專門找一個,全程都是親自和對方溝通。
對面應該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奇葩的“藝人”,也不知是專業素質不過關,還是背后有人授意,客氣了一段時間后,對接人的態度愈發惡劣。
梁山月知道徐時景可能會使些手段膈應他,但他原本對這綜藝就不太在意,答應的根本目的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便直接冷處理了。
但這種針對不止體現在態度上,等他真正到達拍攝場地后,負責人將他帶去了距離很遠的酒店,并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因為他是臨時加入的嘉賓,節目組人手不夠,無法安排人接送他出入場地,拍攝期間只能自己往返。
這已經是明晃晃將雙標和排斥寫在臉上,明顯是徐時景的手筆。
徐時景并不知道晏云清會跟著一起來,這也是他會如此肆無忌憚的原因吧。
晏云清比他晚幾個小時到,在得知了他如何被負責人對待后,失望地嘆氣。
看來他的一番話算是白說了,徐時景明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雖然對此并不在意,但梁山月可不會放過告狀的好機會。
他將巨大的自己整個塞進晏云清的懷里,被晏云清無奈地抱著,細數被針對二三事。
晏云清很耐心地聽他說,最后道:“他們給你多少片酬?”
梁山月撇嘴,沒說話。
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了答案,徐時景看來是算定了他不會毀約——畢竟如果反悔,徐時景就會對付莊正思——因此他才敢做出種種事情,試圖惹怒梁山月。
晏云清甚至能猜到之后會發生什么,接踵而來的可能還有惡意剪輯,再買買水軍一通炒作,如果梁山月是個剛出道的明星,這一通流程下來,就會被按死,再難出頭了。
看來徐時景確實在娛樂圈中浸淫太久,就連手段都腌入味了。
但他這一套對于無意娛樂圈的梁山月來說毫無殺傷力,兩人甚至感覺有點好笑。
“那你拍攝也敷衍著就算了,”晏云清說,“反正鏡頭肯定沒多少,早點下班。”
正好,梁山月也是這個想法。
于是,在拍攝的第一天,徐時景驚訝地發現了一個脾氣異常穩定的梁山月,笑瞇瞇的,整個人心情很好的樣子。
眾所周知,綜藝拍攝途中,主打一個人情世故。就算表面上打著公平競爭的旗號,但凡為自己的前途和人脈著想,都不可能不考慮對手的咖位問題。
正巧,在場咖位最大的就是徐時景,眾人面上和睦,卻個個明里暗里都在討好著手握大把資源的大肥羊——除了梁山月。
他是在場所有嘉賓中最奇葩的一個人:名不見經傳,又被徐時景討厭,自然成了其他人“欺負”的對象。
但他顯然不想陪著這群人玩,游戲中,在他們齊心協力把梁山月第一個淘汰之后,這位“団欺”大手一揮,直接拒絕了繼續當場下的氛圍組觀眾,下班了。
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徐時景感到了一絲怪異。
據他所知,梁山月才不是什么會愿意受委屈的性子,他要么當場爆發,要么就暫時蟄伏,再想辦法報復回去,就今天這樣,被人明里暗里排擠了,卻還高高興興下班的,徐時景前所未見。
事出反常,徐時景敏銳地留了個心眼。
梁山月走了,但他們的拍攝還要繼續,行程持續了一整天,待到結束,幾個嘉賓聚完餐,有人提議到海邊散散步。
徐時景中途通知人去跟著梁山月,卻跟丟了,之后遲遲沒有消息,讓他內心逐漸積累起疑惑和心慌。
他跟著幾個嘉賓散步,遠遠綴在隊伍后面,其他人看出他心情不對勁,也沒人敢上前詢問。
夜晚海濱很安靜,只能聽到海浪聲,一輪彎月掛在天上,給細碎的沙染上一層銀輝。
風景很漂亮,走在前面的嘉賓聲音逐漸遠去,裹挾著淡淡腥味的海風吹拂,帶來涼意。徐時景皺了皺鼻子,不是很喜歡這股味道。他視線一掃,突然在遠處發現了兩道人影。
他們在距離沙灘不遠處的淺水區里,似乎在玩,姿態有些親密,大概是情侶吧。
徐時景看了一會,有些興致缺缺,正想移開視線,卻發現了另一處怪異之處——距離他們不遠處還有一道更矮的人影,大半身體埋在水下,且一直沒怎么動彈。
不會是出事了吧?
不管對方是誰,如果在這片海域出事了,對他們的綜藝播出都會造成影響。
徐時景蹙眉,沒管逐漸遠去的嘉賓,一步步朝著那三人的方向而去,待到走進了,他這才認出其中一人,是梁山月。
至于另一個跟他聊得歡快的人——徐時景定睛看去,辨認了會,接著瞳孔一縮。
他怎么會在這里?
兩人面對面聊天,四周光線昏暗,他們暫時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徐時景。
徐時景一步步走近,他們的交談聲模模糊糊傳入耳畔,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嗚嗚咽咽的聲音。
那被丟在一旁的人正在嗚嗚哭,口齒不清地讓兩人饒了他,說自己只是奉命行事,真的不是什么跟蹤狂。
徐時景一愣,總算是認出了那個泡在水里的人是誰:正是被他臨時派去跟蹤梁山月的小助理。
小助理被趕鴨子上架,跟蹤技術實在差勁,沒多久就被梁山月發現,把他抓了起來,還把手機沒收了。
徐時景還沒想好怎么辦,晏云清側目,正正和他對上視線。
“呀。”他驚訝地叫了一聲,順手推了推身旁的梁山月,“有人來了。”
“是你啊。”梁山月側目看他,咧著嘴狀似無辜地笑,“你的助理似乎迷路了,我們善心大發,帶他來玩玩。”
徐時景:“……”
睜眼說瞎話,但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親口承認是他讓助理跟蹤的,只得咬牙不語。
他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晏云清,“你怎么在這?”
晏云清會和梁山月一同出現在這里,顯然是提前商量好的。徐時景在一瞬間想通了這件事,說出的話甚至帶著怨氣。
“他來陪我的呀。”梁山月笑著道,“怎么,你又沒規定只能我一個人來?”
雖然沒有什么親密的動作,但他們看向對方的視線自然流露出親昵,這種神情,徐時景看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渾身顫抖起來,“晏云清,你騙我?”
看樣子,他們搞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而前不久,他才對著晏云清說出肺腑之言。在那過程中,晏云清全程沒有提及他和梁山月的關系,這不是欺騙是什么?
晏云清聳了聳肩,“我從頭到尾都沒騙你。”
“你們早就商量好了。”徐時景篤定道,“看這樣子,答應跟我交易也只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對吧?”
在梁山月答應之后,徐時景立刻便找到了莊正思,要求她立刻開始拍攝,卻被莊正思以各種理由搪塞,拖到現在。
當時他還在想,或許是清高的她一時接受不了梁山月的妥協,那就給她一點時間,反正自己等得起。
但現在想來,或許莊正思早就和梁山月通好氣了,所以才不愿意立刻拍攝,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他這是被耍了。徐時景氣笑了,連連點頭,“好,既然這樣,那我們的約定便作廢吧!”
說完,他氣沖沖地走了,甚至連助理都直接丟下不管。
梁山月看向晏云清,“徐時景馬上就會發現易臨錚那邊的事情,沒問題嗎?”
“沒事,楊修誠那邊進度應該差不多了。”晏云清面上沒什么波瀾。
徐時景走后,他們先將助理送回家,第二天聯系了楊修誠,詢問他那邊的情況。
“他跟發了瘋似的,跟我吵了一架之后,一直要求出院。”楊修誠的語氣很奇怪,無奈中夾雜著極力抑制的興奮,“他叫了個頭發花白的管家夠來,不知用什么辦法說服了一直拒絕的醫院,順利辦了出院手續,還把我也帶走了——我一開始真的在極力反抗,但他承諾給我發工資,每月三萬多,我、我就答應了……晏總,這應該不算違背跟你的約定吧?”
晏云清:“……你們現在在哪?”
“一個小山村,聽說是小景的老家。”楊修誠給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他說要在這里尋找真相,在這待了好幾天了。”
晏云清有些詫異,和梁山月對視一眼。
之前他們從那山中城堡逃走的時候,易臨錚還不知道徐時景老家所在何處,沒想到,他現在竟然拖著虛弱的身體,硬是找出來,還親自過去了。
效率比晏云清預估的高多了。
“他情緒怎么樣?”梁山月跟著問。
“還可以,看著比之前冷靜多了。”
晏云清:“他是不是去找了一個老婆婆?”
楊修誠有點驚訝,“對。”
果然,易臨錚走這一趟,就是為了向徐時景的親人了解他最真實的性格。
“好,”梁山月應了一聲,“那是徐時景的奶奶,她年紀大了,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你可以稍微提醒一下她,徐時景小時候有留下一些照片,之后跟著同村的朋友搬出去,在租住了幾年的出租屋里也留了些日記。”
晏云清接著補充道:“提醒要隱晦一點。”
“啊?哦……”楊修誠的回答聽起來有點懵,“我……我該怎么說?”
梁山月:“就說是徐時景偶然透露的,你們當室友當了挺長時間,知道點消息很合理。”
“撒謊是不是不太好啊?”楊修誠真誠道,“我能感覺到他真的很喜歡小景,知道小景不是他印象中的模樣后,他已經很傷心了,再騙他,有點可憐吧。”
……好真誠的人。難怪徐時景會叫他去盯著易臨錚,就是因為篤定楊修誠一定不會騙他吧。
晏云清:“那你想讓他脫離痛苦嗎?想的話,就照做。”
楊修誠:“……哦。”
掛斷通話,晏云清有些感慨:“這才多長時間,難不成他和易臨錚吵架吵出感情了?”
梁山月道:“也可能是一個月三萬的工資打動了他。”
晏云清恍然大悟。
第87章 對峙
昨天在海邊撞破晏云清和梁山月“私會”之后, 徐時景揚言要跟他們徹底撕破臉,但因為還有綜藝需要拍攝,他暫時騰不出手, 晏云清兩人也不太擔心。
易臨錚那邊進展喜人, 再過幾天,大概就能摸清徐時景從小到大所有的人生軌跡,到時候, 他也會對徐時景有一個全新的認識。易臨錚會因為這個新的認識做出什么決定,這才是晏云清他們最為關注的問題。
他們跟楊修誠的聯系開始頻繁起來,不到一周時間,易臨錚已經拿到了徐時景遺落在出租屋的日記, 還順藤摸瓜查出了他當初參與演出的劇組以及形形色色的活動。
梁山月記得, 那時的徐時景還是那個在原著中被極盡描寫溫暖美好的萬人迷小太陽, 還沒有走偏。轉折點是他遇到易墨, 接而遇見易臨錚開始。
梁山月將最新消息告知晏云清,得到了他一聲不甚清晰的回應。
晏云清正在廚房里搗鼓著什么,聽見身后傳來的腳步聲,抽空往回看了一眼,“正好, 我記得這附近有家商場,你幫我去買點東西。”
梁山月已經在第一時間退出了綜藝拍攝。反正只拍了幾個小時的素材, 還沒開始剪輯, 制作組很快就放人了。在退出之后,他和晏云清并沒有立刻離開這里, 而是另找了一處酒店, 訂了套房暫住。
易臨錚在查完徐時景的所有過往之后,一定會選擇前來綜藝拍攝場地找他當場對峙, 他們就是為了等待那個時刻,因此留在這里。
距離最終對峙還有一段時間,兩人稱得上無聊,為了找點事做,晏云清開始試著搗鼓甜品。
看到晏云清發給他的商品清單,梁山月挑起眉頭,“你要做什么?”
“藍莓慕斯。”晏云清道,“聽說在甜品里算簡單的,而且,我記得你挺喜歡吃慕斯的吧?”
梁山月愣住,“你怎么……?”
“我們之前去見那個誰……高柳,就那個胖子,你那時就點了慕斯。”晏云清道。
梁山月有點不自在地道:“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還記得啊?”
“對啊,”回憶起之前的事情,晏云清面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本來我還想著記下來,到時候找時間嘲笑你,現在倒是換了個用途。”
梁山月蹭過來,“什么用途?”
“嗯……”晏云清挑眼看他,刻意延長聲音,“……打發時間。”
他知道梁山月想聽什么,也知道他想聽的也是自己的真實想法,但他偏不說。
就算他們已經在交往,但晏云清仍然喜歡看到他吃癟的景象——還真是個壞習慣,但他不想改。
梁山月果然如他所愿,面上浮現出不滿的神情,但不過幾秒,那微末的委屈就淡去了。
在晏云清未能反應過來時,梁山月微笑著湊上前,速度很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拜拜。”他的笑容擴大了些,很快出門了。
竟然被偷襲了。晏云清有點愣,半晌才摸了摸臉,嘴角怎么都耷拉不下來。
他捂著溫熱的臉,眼神一掃,發現梁山月走得匆忙,房卡忘在了桌上。
晏云清哼了一聲,他回來時必須要自己去開門,到時候一定要扳回一局。
晏云清研究了十幾分鐘慕斯教學視頻,房門門鈴果然被按響,他隨手將手機扔到桌上,起身開門。
梁山月站在門外,手里提著買回來的食材,神色倒是比剛出門時正經許多。
見到晏云清后,他正要開口說什么,卻被早有預謀的晏云清勾住脖子微微下拉,僅僅吐露出幾個音節,就被堵住了剩下的所有話語。
感受到他下意識的掙扎,晏云清滿意地彎起眼睛,心想自己總算扳回一局,但上涌的歡快還未持續幾秒,便被一道磕磕絆絆的聲音打斷。
“那個……”
晏云清觸電一般彈開,眼神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張漲紅成豬肝色的臉。
當著外人的面作出出格行為讓晏云清的心瞬間被羞恥充滿,他差點忍不住當場甩門,脫離這個令人尷尬的氛圍,但僅有的理智讓他堪堪抑制住了這個念頭。
楊修誠看起來比他尷尬,眼神飄忽,臉上滿是無所適從,這反倒讓晏云清快速冷靜下來。
他捂嘴輕咳幾聲,表情恢復平靜,仿佛剛剛襲擊梁山月的不是他似的,“你怎么來了?”
“哦,那個,易臨錚來找徐時景。”楊修誠撓撓頭,“他說要獨自去見他,讓我自己先離開,我就想著來找你們。”
易臨錚效率真高,比晏云清預計的對峙時間要早得多。他有點驚訝,將門打開,“先進來吧。”
晏云清給楊修誠接了杯溫水,“你們是什么時候來的?”
“凌晨。”楊修誠深深嘆了口氣,顯然被他現在的雇主折磨得不輕,“他知道了徐時景所有事情之后,連夜就趕了過來,想跟他要個說法。”
“哦?”晏云清提起了些興趣,“易臨錚很生氣?”
梁山月也跟著豎起耳朵,順手抽出一袋薯片,嘶啦一聲撕開,朝晏云清晃了晃。晏云清伸手抓了一把,和他一同啃薯片。
聽到問題,楊修誠兀自思考一會,表情帶著些許猶豫,“是挺生氣,但更多是不解和失望吧?”
跟著易臨錚也有一段時間,楊修誠或多或少知道了許多雇主的故事,對此,他也挺感慨。
因為是徐時景的室友,他被動接觸過很多他的追求者,像易臨錚這樣執著的,絕無僅有。
因此,在知道他和徐時景的部分過往之后,雖然是情敵關系,但楊修誠對雇主甚至有幾分可憐。
聽出了他語氣中那點微妙的感情偏向,晏云清沒說什么。
他對此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心情,畢竟易臨錚之前干的缺德事不少,現在這種結果也是他應得的——甚至還不夠。
“是么。”他應了一聲,轉頭看向梁山月,“徐時景現在應該還在拍攝吧?”
回憶了一下綜藝制作組的時間表,梁山月點頭。
“好。”晏云清拍拍手,站起身,“我們過去看看。”
雖然徐時景已經有了易臨錚的權力,但歸根結底,那些東西的擁有者還是易臨錚本人。
在接受了易臨錚的資源之后,徐時景主張投資了這部綜藝,成了最大股東,因此話語權很大,但如果是易臨錚出馬,話語權自然在徐時景之上,隨時叫停綜藝拍攝也是可以的。
他既然著急到凌晨也要搭乘飛機趕過來,肯定是等不到徐時景拍攝完成的——如果去晚了,可能就沒有樂子看了。
說不好奇是假的,三個人很快行動起來,揣著薯片就出門了。
晏云清和梁山月訂的酒店臨海,距離拍攝地點路程不遠,很快便看到在沙灘上拍攝的一群人。
他們進入場地,掃視一圈,并沒有看見徐時景的身影,也沒看到坐輪椅的人,便直接找到導演詢問徐時景的下落。
導演被突然出現的幾人嚇了一跳,聽到他們的問題,臉上浮現出緊張的神情。
他倒是爽快,三兩下就將徐時景的事情交代清楚,說是易臨錚突然出現,面色陰沉,和徐時景說了幾句話,便神情嚴肅地命令導演暫停拍攝,直接將徐時景帶走了。
導演站在遮陽傘下,上午太陽還不算炙熱,他仍然出了滿頭的汗,眼神頻繁地往不遠處的酒店望去——那是演員和制作組人員居住的地方。
“他們去了那里,”導演遙遙一指,又擦了一把汗,“梁山月啊,我記得你跟徐時景關系還不錯吧?能不能幫我去看看他們,問一下什么時候才能繼續拍攝?”
他們這部綜藝即拍即剪,邊拍邊播,每一集的工作量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如果中途出了差錯,后面的工作就不好安排了。
偏偏耽誤拍攝的是最惹不起的大投資人,導演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也不敢上去打擾,只能寄希望于幾個突然出現的外人。
本來也要去看看情況,梁山月順口答應下來,接過導演叫人送來的房卡,在他們感激的目光下和晏云清楊修誠一同走向酒店。
既然是要單獨談話,那么最有可能的場所就是徐時景居住的酒店房間,無人打擾,是適合談論些敏感話題的好處所。再加上易臨錚腿部殘疾還身體虛弱,本身沒什么攻擊力,和他獨自待在一起反而是安全的,徐時景大概率也會答應。
既然來到徐時景的房門前,正斟酌著以什么理由進去,距離房門最近的晏云清突然聽到了門后傳來的細微聲響。
酒店隔音不錯,他側耳辨認幾秒,判斷大概是有什么東西被砸碎了。
碰撞聲接連響起,雖然很微弱,但也能感覺出房間里兩人爭吵的激烈程度。
沒有思考太多,晏云清刷卡進門,迎面碰上兩人對峙的場景。
說是對峙,但看動作,說是徐時景單方面發怒還差不多。
他和易臨錚就在進門客廳處,兩人四周散落著凌亂的碎片,徐時景手上還舉著一個花瓶,新鮮的花混著瓶里的水淅淅瀝瀝往外流,打濕了徐時景的半邊身體,順著流了一地。
徐時景怒視著易臨錚,高高舉起的花瓶像是隨時會對著他的臉砸下去似的。
“住手!”晏云清連忙喊住他,徐時景有些恍神地轉頭看向突然進入的幾個人,花瓶突然脫手,砸到兩人間的空地上,碎裂了。
第88章 重啟
被花瓶驟然碎裂的聲響嚇了一跳, 徐時景似乎徹底清醒過來,臉上閃過驚駭,連連退了幾步。
與他劇烈起伏的情緒相反, 另一側的易臨錚面色平靜到詭異, 只抬頭靜靜看向徐時景,神色波瀾不驚。
“發生什么事了?”晏云清展示了一下手中的房卡,“導演讓我過來看看你們, 順便問一下,什么時候能下去繼續拍攝?”
對峙的兩人各自看了他一眼,都知道晏云清必然不是真的因為導演的囑托才過來的,但兩人都沒有戳破這個借口——或者說, 他們此刻也沒心思提及這件事。
幾人的突然進入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徐時景深吸一口氣, 沸騰的情緒稍微冷靜些許, “你究竟想要說什么?”
他沒顧及其他人,繼續朝易臨錚質問。
易臨錚素來顧及臉面,但此時此刻也顧不及會不會讓晏云清幾個人看笑話,語氣跟著帶上幾分焦躁,“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我又憑什么告訴你?”徐時景聲音拔高,“你是我什么人, 我想做什么, 做了什么,需要跟你一一報備嗎?!”
眼見兩個人又開始要吵起來了, 并且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 晏云清便也不客氣,讓梁山月拉了兩張椅子, 排排坐開始看戲。
直面前情人吵架現場,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暗戀對象,因此十分無所適從的楊修誠驚訝地看著他們,“……”
他想離開,又覺得不太好,兀自糾結片刻,楊修誠最終仿照另外兩人,坐在另一側的椅子上默默看戲。
易臨錚的眼神冷下來,再不打算維持最后的溫柔,諷刺道:“你我沒關系,你還接受我的饋贈,心安理得使用?”
聽聞,徐時景臉上閃過一絲心虛,但很快硬氣起來,“那是你一廂情愿的決定,我從來沒有要求過這個。”
他冷哼一聲,進一步追問:“你現在說這個,難不成是想道德綁架我嗎?”
晏云清拍拍梁山月的手臂,又抓了一把薯片。
徐時景思路清晰,雖然底層邏輯有點強詞奪理的意味,但勝在邏輯自洽,聽著還挺有道理。
易臨錚被噎了一下,隨即更加怒火中燒,他狠狠拍了一下輪椅把手,面容有些扭曲,“好,好啊,既然這樣,那就把我的東西還回來吧!”
收回他已經得到的東西?聽到這話,徐時景眼中流露出強烈的不舍。
從前他汲汲營營而不得的東西,有一天終于得到了,在嘗試過頂級權力的滋味后,徐時景已經無法想象失去它的后果。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想要得到的不就是這些東西嗎?
是他忘了,他現在得到的一切只是易臨錚的饋贈,并不是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只要易臨錚想,他隨時會變回當初隨他人擺布的那個小明星。
這段時間的浸淫讓他得意忘形了,直至此刻,徐時景終于有了真是的恐懼。
“別……”他下意識喊了一聲,臉上終于出現了從前常有的,軟弱可憐的神色,“是我太激動了,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不過幾秒,徐時景鹿一般的眼睛浸了一層水色,“你突然氣勢洶洶地來找我,一上來就質問我,我被嚇到了。”
意識到情形對自己不妙,徐時景立刻變了臉色,讓在一旁圍觀的晏云清和梁山月“嘆為觀止”。
示弱之后,徐時景開始如易臨錚要求的那般,開始講述自己經歷的一些事情。
晏云清認真聽了會,默默在心底感嘆一聲。
徐時景的講述很有意思,他并不是平鋪直敘地說明自己的際遇,而是用上了點敘述技巧,在客觀的事實描述中見縫插針地加入自己的主觀感情描述,不動聲色地影響著易臨錚對他話語中事件的看法。
很聰明,但他這點伎倆在活了上百年的易臨錚面前顯然不夠看。
他本就對徐時景抱有懷疑,在自己調查出了一些事情,確認了晏云清所言非虛之后,他對徐時景的感情產生了一些消極的變化。
現如今徐時景竟然在他面前耍小手段,更是跟他印象中那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無辜小白花形象背道而馳,反而進一步加深了他對徐時景的惡感。
但易臨錚并沒有立即發作,他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在徐時景口中印證他之前調查出的事情,雖然會耍小手段,但徐時景還不至于大膽到直接撒謊,頂多隱瞞一些事情,這對他來說就夠了。
看著兩人一問一答的畫面,晏云清笑了下,輕聲道:“快要結束了。”
“嗯。”梁山月應聲,起身將薯片包裝袋丟到垃圾桶里。
問答環節終于結束,徐時景有些忐忑地看向易臨錚,等待著他最終的審判結果。
如果他滿意了,那自己的權力就不會被收走了吧?
易臨錚雙手交疊,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也就是說,你確實變得不一樣了,對吧。”
“這不是我自愿的。”徐時景道,“我也不想……但我不得不這么做。”
易臨錚垂眸,語氣中終于流露出一點失望,“可我認識中的你,哪怕面對任何困難,也不會墮落到這種程度……”
徐時景被他的話語激怒了,費勁心力的偽裝再次破除,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幾分嘶啞,“你以為這都要怪誰?”
不同于之前的示弱,徐時景此刻強忍眼淚,嘴唇都顫抖起來,“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我的事業本該更進一步的!”
是啊,如果不是易臨錚打斷徐時景剛剛起步的演員生涯,硬生生把他囚禁了五年,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易臨錚張口,下意識想說他這么做都是為了他們的未來,但看著徐時景飽含憤怒的眼神,他又說不出話了。
在之前的一系列調查中,他逐漸明白了徐時景人生軌跡的變化曲線,他的確是在自己的介入之后才開始性情大變。
易臨錚憤怒于徐時景的“背叛”——對,他把徐時景徹底扭曲的性格看作背叛,他心里那個白月光一樣的存在消失了,那么他堅持一次又一次重生的意義便也消失不見,他一時無法接受幾百年的努力打了水漂,這才一股腦將怒氣撒在徐時景身上。
但一番對峙下來,易臨錚不得不面對事實: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才變成這樣,如果不是他意圖改變原著,連帶著劇情也大量更改,使得與劇情聯系最緊密的徐時景也跟著扭曲,這一切不會變成這樣。
是他親手毀了他心目中的愛人。
易臨錚頹然地彎了脊背,望了徐時景一眼,久久無言。
最終,他輕聲道:“抱歉,我現在就走。”
說完,他兀自推著輪椅,在徐時景沉默的注視下朝門口走去。
晏云清和梁山月對視一眼,一同起身,幫易臨錚走出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幾人在寂靜的樓道中前行,晏云清問他:“你的管家他們呢?”
“在樓下,”易臨錚聲音很低,“我自己上來的。”
他無力地笑了下,轉頭晏云清,“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他道:“楊修誠是你們叫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導我去調查徐時景。”
晏云清笑了下,“怎么,要感謝我嗎?”
出乎意料,易臨錚還當真跟他道了謝,“是我過于執著,以至于沒發現他逐漸產生的變化……是我錯了。”
真罕見,他竟然真的認錯了。
晏云清推著他往前走,面上顯出幾分嚴肅,“那么,你準備怎么辦?”
易臨錚閉目嘆氣,“你們想怎么做呢?”
梁山月接話:“我們希望能徹底擺脫‘原著’的制約,還有,希望你收回給徐時景的那些特權。”
易臨錚對徐時景這段時間做了什么一清二楚,他點了點頭,“第二點我能做到,至于第一點……”他深吸一口氣,“不管你們怎么想,我決定進行最后一次重生。”
幾人停下腳步,四周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良久,晏云清率先開口:“什么意思?”
“是我讓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是我對不起他。”易臨錚低下頭,“我希望能重來一次,讓他擁有一次真正的,不被人影響的人生。”
“……”晏云清道,“重來一次,不還是會按照原著進行劇情嗎?”
如果再次重來,他和梁山月豈不是又會變回從前的情敵關系?
他們好不容易成為戀人,這才交往沒幾天,晏云清很不滿意易臨錚的決定,“沒有其他辦法?”
“除了再來一次,我不知道其它辦法。”易臨錚道,“而且……意識到‘原著’存在的人是無法再被操控的。你們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劇情無法‘刷新’你們的記憶,也就是說,就算重來,你們也不會忘記之前經歷的事情。”
“……你確定?”梁山月皺起眉頭,不太相信他的說辭。
“你以為我是怎么開啟一次次重生的?”易臨錚道,“就是在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劇情’的那一刻開始。”
聽了他的說法,另一個疑問浮現在晏云清腦海。
既然是只有知道劇情的人才不會被刷新記憶,那他又為什么會重生?明明前世的他對于“劇情”一無所知……
他回憶起前世的時間點,驟然冒出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
“你說前世被梁山月搶了‘主角位’,那你是什么時候再一次重啟世界線的?”
有些不解他的問題,但易臨錚還是回答了,“……婚禮。”
他的聲音有些干澀,“在得知他們舉行婚禮之后,我就自殺了。”
晏云清:“……”
他沉默了。
看來真相就是這樣,他正好死在易臨錚重啟世界線的那一刻,誤打誤撞看到了部分劇情,這才導致了他的重生。
有些無語地將這件事說出來,晏云清道:“這也能印證你確實沒有說謊,但徐時景也知道劇情的事情,重啟世界線并不能抹除對他的傷害。”
易臨錚道:“我知道,但他起碼還有重來的機會。”
他繼續說:“這次重啟之后,我將不會做出任何改變劇情的事情,也不會再去打擾他。”
晏云清最終沒說什么。
既然易臨錚已經作出決定,他也沒什么好說的,總不可能阻止人家自殺吧?
“也行。”梁山月接話,“你打算什么時候自殺?”
易臨錚:“……”
他說話過于直白,聽起來甚至像在罵人。
易臨錚霎時黑了臉,沒說話。
梁山月攤了攤手,“你總得給我們一個心理準備吧?”
易臨錚冷哼一聲,“怎么,難不成你還想圍觀?”
一旁的晏云清摩挲著下巴想了想,接話:“也不是不行。”
易臨錚:“……”他多余跟他們說話。
第89章 重來
禁不住兩個人說相聲一般的折磨, 易臨錚黑著臉,迫不得已決定了一個自殺日期,這才被兩人送到管家所在的車內, 得以離開。
楊修誠一臉懵逼, 也跟著易臨錚走了。
望著逐漸遠去的車,晏云清輕聲道:“竟然是明天……他還挺著急。”
“因為已經沒有什么讓他留戀的東西了吧。”梁山月道,“話說……警察那邊一直沒發現他醒了嗎?”
“以他的能力, 要瞞過對方還容易?”晏云清聳聳肩,“真是個法律意識淡薄的家伙,只希望重來一次之后,他真的遵守諾言, 不再搞些幺蛾子。”
兩人沿著街道, 逆著人流往前走。眼神漫無目的地掃向周圍行色匆匆的人群, 晏云清突然開口:“像是提前知道了世界末日的時間一樣。”
“還挺奇妙。”梁山月道, “明天就結束了,這段時間,你想做什么?”
時間太短了,能做什么?
反正所有事物都會重啟,好像做什么都沒意義。晏云清兀自思索許久, 最終茫然地搖頭,“隨便看看電影, 消磨一下時間算了。”
他們去了趟商場, 買了點零食飲料之類便回到酒店房間,隨便找了部影片播放。
影片是梁山月隨手挑的, 連簡介都沒看, 十分劣質無聊,充斥著低級笑話和不知所謂的劇情, 兩人看了會,晏云清終于忍無可忍地關掉。
屏幕暗下,客廳霎時沒了最大的光源,晏云清在昏暗中看向梁山月,吐槽道:“好爛。”
“對不起嘛,”梁山月笑著湊近他,“要不你再挑一部?”
“算了。”晏云清興致缺缺。
他眼珠轉動,在視線觸及梁山月近在咫尺的眼睛時心頭一動,突然想起了之前偶然發現的一些東西。
惡劣的心思涌上,晏云清微微彎起狹長的眼睛,話鋒一轉,“話說,那些東西,你什么時候買的?”
“嗯?”
“你藏在床頭柜最下層抽屜的那些。”
梁山月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回憶幾秒,想起了自己當初鬼迷心竅在便利店順手買的一些用品。
他沒明白話題怎么突然拐向不太健康的方向,也不明白晏云清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有些扭捏,“哦,就,幾天前。”
“敢買那些,不敢告訴我?”
“也沒有……”梁山月摸了摸驟然升溫的耳朵,聲音越來越小,“有備無患嘛……我想等你提。”
他低下頭,聽到晏云清接著說:“那就現在吧。”
“……什么?”
“現在用吧。”晏云清伸手要拉他,“反正現在沒事做……”
話音未落,梁山月卻閃躲了一下,避開了他的動作。
看向愣住的晏云清,梁山月卻顯得更加委屈。
“這種事情……怎么能這么隨便?”他抿著唇,低聲絮絮叨叨,“太突然了,我們都沒做好準備,要是受傷了怎么辦?我做得不好,被你嫌棄怎么辦?還有……”
晏云清頓住動作,有點無奈,又覺得對方可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拉住梁山月的衣領,把他拽到自己面前,“做不做?”
剩下的話語被噎在喉頭,梁山月喉結滾動,眼中流露出掙扎的神色,但不過短短幾秒,他說:“做。”
兩人都沒經驗,手機搜索的速成課程也沒什么效果,他們抱在一起,大半時間用在摸索上,像一輛磕磕絆絆上路的破三輪,在崎嶇的山間小路艱難前進。
晏云清好幾次差點被逗笑,但看著梁山月煩惱中帶著點沮喪的表情,硬生生忍住了。
“沒事,第一次嘛。”他摸著對方手感良好的頭發,輕聲道,“過分一點也可以,反正明天就刷新了。”
梁山月蹭他。“才不要,”他說,“你會痛。”
磨蹭了大半天,他們終于取得了點階段性的成果。
但晏云清低估了新手上路的嚴峻性,還是疼得白了臉,呼吸都帶著顫動的疼痛。
他想罵梁山月,但看著他擔憂的眼睛,又舍不得,只能咬著牙關忍,一邊佩服自己日益漸好的脾氣。
雖然也不算全然只有疼痛,但體驗確實不好。
結束后,梁山月小心翼翼地詢問他感受,被扯著嘴角笑的晏云清毫不留情地打了個差評。
梁山月低眉順眼地道歉,又期期艾艾把自己塞到戀人懷里,可憐道:“沒有新手保護期嗎?”
“沒有這種東西。”晏云清捏著他的臉,笑得危險,“我有七天無理由退貨你要不要?”
梁山月死死抱住他,當沒聽見。
他們鬧到大半夜,最終在疲憊中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夜無夢。
再一睜眼,晏云清立刻意識到周圍環境發生了變化。
四周昏暗,只有窗外月亮投射進點點光亮。
他不是很意外地發現自己再次回到別墅里那間自己的臥室里,正躺在床上,一轉頭,枕邊放著一個陳舊卻保存良好的布偶貓玩偶。
晏云清想起身,身體各處卻瞬間傳來疼痛,左腿處的痛感尤甚。
他猝不及防地發出一聲痛呼,倒回床上,有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
這個時間點……晏云清在腦中的記憶中翻找一圈,很快想起了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在他還在晏家的那段時間,晏云清曾經被晏岑打得在床上躺了很久。
那一次,他才17歲。
不是吧……回來的時間也太早了。
算算日子,梁山月這個時候大概也才剛到大城市落腳吧?
晏云清掙扎著起身,伸手從床頭柜上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
也算晏岑還有點良心,沒把他的手機也一起收了——不過也是,反正晏云清也沒什么朋友,更沒有愿意為了他冒險來救人的朋友。
通訊錄里自然沒有置頂的那一串號碼,晏云清點開撥號界面,流暢輸入一串數字,在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中,等待著對方接起電話。
也不知道那時候的梁山月是不是用的這一串手機號碼,只能寄希望于他沒換了。
鈴響斷了,電話接通,對面只傳來規律的呼吸聲,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喂……?”晏云清開口,只感覺喉嚨十分干澀,“你……”
“你現在還難受嗎?”對面問。
是在說“昨天”他們第一次嘗試的事情?
“……”方才的緊張忐忑統統被這一句話沖散,晏云清又無語又好笑,“世界線都重啟了,你說呢?”
“我擔心嘛。”梁山月說,“你現在在哪?我想見你。”
“在晏岑家哦。”晏云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來過,記得路吧?”
“嗯。”梁山月帶著笑的話語透過聽筒傳到他耳中,“等我。”
“誒,”晏云清叫住他,“……我被他關在臥室里了,你別被他發現。”
晏云清沒有告訴他自己現在的狀況,只是跟他說了位置,讓梁山月小心避開外面的保鏢。
梁山月意識到什么,聲音多了幾分嚴肅,承諾他一定馬上到。
掛斷通話,晏云清舒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懸在天上的一輪彎月。
手機顯示時間是凌晨一點多,晏云清就這么靠在床頭,在身體各處不斷傳來的疼痛中等到了凌晨三點,在一片寂靜中,他終于聽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響。
他轉頭朝著陽臺望去,樹影婆婆中,一道身影敏捷地跳上陽臺,梁山月起身上前,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玻璃門。
門沒鎖住,他拉開門,攜著微涼的晚風進來,走到晏云清身邊。
“你還好嗎?”梁山月俯身,輕輕撫摸晏云清的臉,確認他的狀況。
沒管身體的疼痛,晏云清笑起來,“你的聲音變了……好稚嫩。”
“你不也是。”梁山月也笑,但他隨即發現了晏云清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笑容立馬淡下去了。
“沒事。”晏云清抬手摸他的臉,“晏岑可不舍得我死,已經找人包扎過了。”
梁山月的神色仍然很冷,他輕輕將晏云清撩起來的褲腳卷回去,低聲說:“要跟我逃跑嗎?”
晏云清有點驚訝,“現在?”
“嗯。”梁山月看向他,淺灰色的眼睛十分顯眼,“我背你。”他說著,又有點窘迫,“但我現在積蓄不多,逃走之后,只能委屈你跟我住出租屋……”
他低著頭,越說越沒自信,尾聲已經幾不可聞。
晏云清看著他,洶涌的感情在胸膛里翻涌。他不顧身上的傷勢,突然抬手捧起梁山月的臉,湊上前堪稱兇狠地啃了他一口。
“我跟你走,就現在!”
夜色濃重,就連巡邏警戒的保鏢都帶著幾分困倦。晏云清利用自己對別墅內部的熟悉,指揮梁山月拿到要是,打開了廚房后門,順利溜了出來。
晏云清被梁山月牢牢背著,向后看了眼漸遠的別墅,又抬眼望向一輪彎月,突然笑起來。
“笑什么?”梁山月氣息有點亂,確認逃出來之后,放慢腳步沿著馬路走。
“好像啊。”晏云清道,“我們從易臨錚的城堡里逃出來的時候,月亮也這么漂亮。”
他伸手環抱住梁山月,額頭抵著他的后腦勺。
他們無言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走了一段距離,困倦逐漸侵蝕了晏云清,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一束強烈的光照。
有些艱難地睜開眼,晏云清定睛一看,是出租車。
他們坐上出租車,在行駛過程中,他又睡了一覺。醒來時,天邊已經蒙蒙亮了。
“到了。”梁山月輕聲叫他,背著他,走進一處狹窄的小巷。
路燈閃爍,街道狹小,四周是高矮不一的老破小,晏云清蔓延好奇地張望,“原來你之前住這里。”
“……”梁山月將他向上提了提,又開始窘迫了——真奇怪,他從前從來不會這樣,“環境不太好,你先住幾天,等過段時間,我們找一處環境更好的……”
“喂,”晏云清湊近他的耳朵,使壞一般捏捏他的耳骨,“你不會真把我當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了吧?”
梁山月沉默片刻,“我只是不想你住得難受。”
他當然知道晏云清不是會嫌棄他條件不好的人,但他就是害怕晏云清會委屈。
他就該如同他們初見一般高傲又閃閃發亮,而不是受了滿身傷,還要住在這條件不好的地方受罪。
既然把他帶離了他的家,梁山月自然也想給他最好的。
“想這么多干什么,”晏云清耍流氓一般摸梁山月的臉,“我們又不是真的17歲小孩,該有的總會有,不缺這點時間。”
他笑了下,“我還等著你磨練好技術,一雪前恥呢。”
梁山月:“……”
那點悵然全都消失不見,梁山月無奈道:“我們都還沒成年,再說,你還受著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