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天氣陰沉, 風越來越大，成片的烏云壓在城市上空，警局周圍全是行色匆匆的人。

    帕特里克一個人沉默著走出警局, 單是看起來，就與周圍三三兩兩結伴的行人之間有著莫名的隔閡。

    看著帕特里克明顯精神低落又習以為常的樣子，托馬斯默默嘆了口氣。帕特里克如今的模樣與他所想的并不相同, 創造出帕特里克的時候, 他希望除了自己留下的任務之外，帕特里克能盡可能去體會人生。

    沒有束縛也沒有被強加的目標, 隨心所欲去生活, 托馬斯想, 帕特里克不一定會快樂，但一定是自由的。

    可現在看來并不是這么回事。

    他并不自由。

    把下壓的帽檐掀開一些, 托馬斯從墻角走出來, 站在了帕特里克身后不遠處。

    “帕特里克。”

    他的聲音對于帕特里克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兩年以來，他們真正的對話只有寥寥幾句，說一句陌生并不過分。但帕特里克搜集了所有托馬斯出現過的視頻，反復聽過無數遍, 他對托馬斯的聲音已經足夠敏感。

    因此在聽到身后有人用如此熟悉的聲音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帕特里克竟然潛意識認為是幻聽，他一邊并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邊急切轉身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戴著鴨舌帽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然后在他看過去的時候抬起了頭。

    托馬斯。

    帕特里克不會認錯。

    不是什么都不記得的托馬斯，不是喪失意識的托馬斯, 是喚醒他賦予他生命的托馬斯。

    ……怎么可能。

    震驚、難以置信，以及強烈的驚喜下, 帕特里克大腦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恰好一陣風卷著落葉刮過，陰沉沉的天氣下，托馬斯重新壓低帽檐往前走了幾步到帕特里克面前。

    來之前他找布魯斯問過帕特里克的情況，聽布魯斯說，帕特里克似乎一直為了得到他的認可在努力，即使他消失的那段時間，帕特里克依然這樣堅持。

    他不知道自己對帕特里克來說意味著什么，但大膽猜測的話——

    站在帕特里克面前，在他一片空白的表情里，托馬斯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辛苦了。”

    與托馬斯的接觸喚回了帕特里克一片空白的大腦，幻想與現實之間的薄膜第一次被打破，托馬斯這次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頭發上的手還沒有拿開，帕特里克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托馬斯？”

    “恩，”托馬斯收回手，“是我。”

    帶著溫和安慰的藍色眼睛輕易將帕特里克帶回冰霜融化時的地下實驗室，帶回托馬斯異變之前掙扎著朝他看去的最后一眼。

    托馬斯回來了，太好了……

    眼看著帕特里克迅速紅了眼眶，完全沒有什么安慰別人經驗的托馬斯不知所措起來，他努力回想不久之前與父親和母親在一起的場景——

    瑪莎親吻他的額頭？

    托馬斯抱著他走？

    不，一定還有別的。

    擁抱、聊天、哪怕單純呆在一起……至少和父母在一起的時候，只是這樣也足夠托馬斯感到安心，雖然他與帕特里克不是這種關系，但他想要把這種內心被填滿的感覺帶給由他喚醒的帕特里克。

    抬起手臂輕輕抱了抱帕特里克，托馬斯不熟練地當著安慰別人的那一個。

    哪怕這個擁抱生疏又帶著些距離感，但從沒和任何人如此親近過的帕特里克立刻淪陷在這個簡單的擁抱下，可能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崇拜憧憬的人，也可能因為擁抱原本就有這種觸及靈魂的能力。

    帕特里克能感覺到托馬斯在自己耳邊呼吸，能感受到托馬斯胸膛里心臟跳動傳來的震感，能隔著并不厚的衣服感受到托馬斯的體溫……

    感受托馬斯真實存在著，這件事似乎對于帕特里克來說不管多少次都不夠。

    “要一起走走嗎？”在哥譚警局門前擁抱多少有些引人注意，這和托馬斯暫時需要隱藏身份的意圖沖突。

    鴨舌帽的帽檐碰到帕特里克的頭發，帕特里克后知后覺地想起托馬斯在哥譚還是失蹤狀態。

    慌張點了點頭，帕特里克想要在托馬斯面前表現得像平時一樣可靠些，但他的大腦暫時還是無法思考。

    雖說是一起走走，但主要還是想跟帕特里克聊聊。

    可是真走在一起的時候，托馬斯卻突然發現自己認真想要和人談談的時候偏偏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這也很正常，除了父母外，他還沒跟誰談過心，貓頭鷹法庭顯然是不會教這個的。

    帕特里克花了些時間平復心情——完全平復不下來。

    和托馬斯走過平時走慣了的路，和托馬斯一起看著自己習以為常的風景，帕特里克一點點變得安心。烏云愈發厚重，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似乎隨時都要下一場暴雨。

    “馬上要到我住的地方了。”

    一路沉默著走了很久，帕特里克終于開口。

    “還是你沉睡前安排的，我一直住到了現在。”

    “……”托馬斯并沒有特意挑選過，他記得自己當時只是隨意找到了警局附近空置的，不管是布局還是空間大小甚至樓層都沒有在意過，“我能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帕特里克簡直喜形于色。

    他故作正經地點了點頭：“就在前面。”-

    一間面積不大的公寓，客廳、臥室、廚房、衛生間倒是一應俱全。

    房間很認真的布置過，棕色的布藝沙發放在客廳，造型特別的地毯鋪在中間，這間不大的客廳里還掛著個屏幕尺寸很大的顯示器。

    至少從房間布置來看，帕特里克確實有熱愛生活的一面，托馬斯竟然感覺有些欣慰。

    “我一個人的時候喜歡坐在這里看電視，”帕特里克指了指那張正對著顯示器屏幕的棕色沙發，還有沙發上的香蕉形狀抱枕，“偶爾也看些書，只是有用的書大部分都已經添加到我的知識庫里了，不過一些最新的科研成果倒是能仔細看看。”

    或許是因為太突然，帕特里克天馬行空地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托馬斯并不覺得無聊，他一邊聽，視線一邊掃過房間。

    帕特里克從不邀請任何人過來，因此他臥室的門也開著，托馬斯下意識往打開的門里看了一眼，還沒看到臥室里的床，先看到了幾張貼在墻上的大幅海報——市長選舉時林肯·馬奇的宣傳海報。

    “……”默默挪開視線，托馬斯不打算到處亂看了，他就坐在了客廳沙發上，拿起了放在手邊的遙控器，為了稍微緩解氣氛好讓他能自然地跟帕特里克聊聊，于是他十分自然地按下了播放鍵。

    [哥譚最迫切需要改變的當然是安全問題和貧富差距的問題，哥譚無疑是相當繁華的城市，但不可否認，晚上就連我都要準備充足后才敢放心出門，至于貧富差距就更明顯了，只要看看市中心，再看看東……]

    顯示器里，當初托馬斯為了拉票而參加的某個電視節目的錄像正播到一半。

    正打算問托馬斯是怎么恢復意識的，在聽到這段采訪猛然回過神的帕特里克手忙腳亂地把托馬斯重新放回旁邊的遙控器拿過來，燙手一般不斷按著減低音量的按鈕，反應過來后才又干脆按下關閉鍵。

    “我……”帕特里克緊握著手里的遙控器，“我就是……”

    臥室里的海報，電視里播到一半的視頻，拐角小書架里堆疊的寫著他名字的報紙……

    哪怕托馬斯想要視而不見，但他已經做不到了。

    他之前不明白帕特里克為什么看起來不自由，現在想來，一直活在他的意志下，怎么能得到自由？

    “帕特里克，想跟我聊聊嗎？”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窗外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狂風卷動樹梢，密密麻麻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

    帕特里克翠綠色的眼睛在變得灰暗的房間里顯現出幽綠，他低落地站在托馬斯面前。

    “我只是想你，托馬斯。

    “第一次躺在床上的感覺，我想要和你分享，第一次奔跑的感覺，我想要和你分享，第一次看到太陽，感受到大腦儲存的那些知識里描述的溫暖，我想和你分享，甚至是吃到第一口食物，第一次生病，第一次得到別人的感謝……

    “不止是第一次，還有之后的每一次。

    “我只是想你。”

    像這樣把一切的情緒都寄托在某個人身上，這種狀態托馬斯再熟悉不過，他還沒徹底從這樣的狀態里脫離出來，轉過頭卻發現自己也是某個人的全部。

    可他已經有瑪莎的愛和支持了，帕特里克什么都沒有。

    原本的說教都被托馬斯咽了回去，比起之前的他，能直白又勇敢地說出這些，帕特里克已經很棒了。

    “現在呢？”托馬斯的語氣平靜，他看著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抬頭疑惑看向他。

    “現在還想和我分享那些嗎？”托馬斯只是換位思考，如果是當初的他，他最想要從布魯斯那里得到的是什么。

    不是道歉，不是勸說和引導，只是陪伴：“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有空。”

    話音剛落，托馬斯眼看著灰暗房間里帕特里克幽綠的眼睛被瞬間點亮。

    “無時無刻都在想！”

    但饑餓阻止了他們繼續聊下去。

    帕特里克擁有無數烹飪知識，可惜他不會做飯，一直以來都是在警局食堂或者外面餐廳解決吃飯問題。這會兒外面正下著暴雨，就算真的冒雨出去，餐廳大概也都關門了。

    好在鄰居愿意借些食材給帕特里克。

    干干凈凈一塵不染的嶄新廚房里，托馬斯切開面包片，把煎好的牛排夾進面包里，再切些奶酪和洋蔥加進去，幾個相當簡單的三明治很快做好。

    以林肯·馬奇的身份走出法庭后，托馬斯有段時間都是自己做飯。

    雖然他的水平一般，但做出的東西多少是能吃的。

    雨滴砸在窗戶上的聲音夾雜著敲窗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托馬斯皺了皺眉端著餐盤加快腳步走出去，看到了渾身濕漉漉探頭進來還不忘跟他招手的紅羅賓。

    “晚上好，”紅羅賓從打開的窗子里進來，介于他淋了雨，身上都是水，因此他并沒有往里走。

    “你怎么會來？”打開窗的帕特里克有些意外，雖然他和提姆有保持聯絡，但還沒有熟悉到這種深夜拜訪的程度。

    “不止是我，”紅羅賓尷尬一笑，話音未落，沒來得及關的窗外又翻進來一個。

    “擋在窗口干什么，”羅賓把提姆往旁邊推了推，進來之后自覺拉上了窗戶。

    “暴雨天還要夜巡嗎？”托馬斯把餐盤放在旁邊，隔著羅賓和紅羅賓往窗外看了一眼。

    “之前截到了化學藥品走私的情報，我們今晚只是來確認一下。”那些藥品里有很多成分都是稻草人恐懼毒氣的材料，那家伙已經藏了兩年，提姆他們擔心是稻草人，因此才格外警惕。

    “說起來，你們正好要吃晚餐嗎？”紅羅賓他們只是解決完了問題，在回蝙蝠洞路上經過這里，于是來打個招呼，“我們來得好像不太巧。”

    “要一起吃嗎？”托馬斯把所有食材都用了，做了很多塊三明治，反正不用完留在這里帕特里克也不會做。

    帕特里克在托馬斯身后拉長了臉。

    “……下次吧。”看著帕特里克跟之前截然不同的樣子，提姆感慨地搖著頭，再次覺得來打招呼的時機不對。

    “你這會兒回去嗎？”達米安直接看向托馬斯，“阿福讓我問的。”

    第122章 第 122 章

    已經跟帕特里克說好了要陪他, 托馬斯不會這么快變卦。

    臥室窗外依然電閃雷鳴，雨像是直接從天空潑下來一樣，又被風刮著砸在窗戶和墻壁上, 并不大的房間里，風吹雨打的聲音大部分被擋在外面，但剩下的一部分依然能清晰傳入室內。

    房間外的狂風驟雨并不顯得吵, 反而令房間里更顯得溫暖又安心。

    帕特里克已經完全不是警局里那個加班狂魔的樣子, 他換好了睡衣，躊躇著站在臥室門口, 看著穿著他的睡衣靠在床頭翻舊報紙的托馬斯：“感覺好像在夢里一樣。”

    托馬斯隨意翻著報紙的手停下來, 他覺得哪怕是以前的他, 也不會因為跟布魯斯一起睡而感覺在做夢，跟父母一起倒是有這種感覺。

    “帕特里克……”

    “我來了！”

    托馬斯話沒說完, 聽到自己名字的帕特里克立刻拉上門快步走了過來, 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躺到了托馬斯旁邊。

    名為時間的刻刀好像并沒有在帕特里克身上發揮到應有的作用, 至少在托馬斯看來，他就跟兩年前在地下實驗室里醒來的那天一樣單純又直白。

    他沒有看到過帕特里克喚醒他那天倒在地下實驗室里奄奄一息毫無求生意志的樣子，也沒有見過帕特里克因為他的消失而低著頭流淚的樣子，帕特里克每一天的想念, 每一天為了成為他希望的樣子而做的努力，這些托馬斯都只是聽說。

    他只看到過面對他時激動開心的帕特里克。

    “說好了要和我分享你的生活，”托馬斯把報紙都放在了一邊，他還沒有過多少能稱之為生活的經歷, 因此他沒辦法作為分享的那一方。

    托馬斯靠在床頭，帕特里克平躺著枕在枕頭上。

    疾風驟雨拍打著門窗, 帕特里克往托馬斯身邊挪了挪。

    比起生活，帕特里克還有很多別的想跟托馬斯分享。

    “哥譚警局今年的案件偵破率提高了很多, 我捉了幾個連環殺人犯，救過很多人……”

    “戈登局長好像打算培養我當下任局長，”帕特里克抬頭看著托馬斯，“如果成為局長的話，我就能做到更多。”

    “托馬斯，我會努力把哥譚變成你希望看到的樣子的。”

    “我希望的？”托馬斯愣了愣。

    哥譚變得更好當然不錯，但為什么說是他希望的？

    “看到你競選時說過的目標和理想，”帕特里克手臂撐著床半坐起來，他很開心地看著托馬斯，“我一下就知道你把我安排進哥譚警局的原因了！繼承你的意志改變哥譚，把這里變得更好！”

    托馬斯覺得帕特里克似乎誤會了什么：“我從沒希望過你繼承我的意志改變哥譚，帕特里克。”他本人甚至都沒有這樣的意志，單是想想都知道，他之前市長選舉中說的那些都只是為了競選而喊出的口號。

    帕特里克開心的表情僵在臉上：“啊？”

    一直以來，他都以托馬斯的目標而努力，從一開始就以托馬斯的要求和目標來逼迫自己。

    但是那些，竟然都是他的誤解嗎？

    “我對你唯一的期望只是你能找到你喜歡的事，擁有你自己的生活，”托馬斯看著他，“帕特里克，你喜歡什么？”

    “我喜歡……”帕特里克停頓下來，他看著燈光下托馬斯深藍色的眼睛，“我喜歡你注視我。”

    所以一開始才想要繼續做托馬斯沒做完的事，所以一開始才努力想要改變哥譚，所以才想要在托馬斯醒來前成為托馬斯希望他成為的人。

    他不是布魯斯·韋恩，托馬斯的關注對他來說是需要爭取的。

    聽到帕特里克的這種話，托馬斯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了：“帕特里克，你現在已經知道我期待的是什么，你還打算繼續努力去保護哥譚嗎？”

    帕特里克皺眉沉默著。

    他們聊天的時候，一架從哥譚飛過的客機因為突發的極端天氣迫降在了哥譚機場，搭乘著這班飛機的FBI行為分析部也被迫滯留-

    托馬斯是第二天中午回到韋恩莊園的，恰好是布魯斯他們醒來的時間。

    “和帕特里克聊的怎么樣？”布魯斯剛下樓就看到了坐在樓下喝咖啡的托馬斯。

    托馬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無奈地靠在了椅背上，抬頭看著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布魯斯：“我以前對你來說大概很麻煩吧。”

    布魯斯知道帕特里克視托馬斯為一切，因此他知道托馬斯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

    “驚喜占絕大部分。”

    托馬斯沉默了一下：“所以還真是麻煩？”

    自覺給自己倒了杯咖啡的布魯斯坐在了托馬斯對面：“當然不，你對我來說，驚喜占絕大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是身為兄長的責任。”

    “責任啊，”聽起來像是負累。

    “不止是責任，你是我的同伴，托馬斯，”能在任何情況下托付后背，能在任何情況下交付信任，永不擔心背叛。

    同伴，這正是托馬斯曾經想和布魯斯在家人之外達成的關系，能并肩作戰的同伴。

    雖然過程坎坷，他想了想，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再坎坷也無所謂。

    “帕特里克對我來說也不是麻煩，”托馬斯并不討厭帕特里克將自己視為重要的存在，他喚醒了帕特里克，在帕特里克期待他的時候，他也已經將帕特里克視為了某種責任-

    下午，哥譚警局。

    被放假的帕特里克終于安心待在了家里，哥譚大學實驗室研究成果的盜竊案件收尾由他的同事負責。

    “今天只是請兩位來補充必要的筆錄，”詹妮弗和喬尼為剛趕來警局的兩位物理學博士解釋著今天的目的。

    “我和謝爾頓一定會配合，”萊納德滿臉嚴肅，畢竟差點被竊取的是他們實驗室的研究成果。

    “那么，你們實驗中額外發現的新型物質當時是放在哪里的？”實際上案件里都有記錄，但還是要問問。

    “因為它并不易燃易爆，也沒有腐蝕性，我們只是把它放在了實驗室角落的展柜里。”萊納德回憶著。

    “你們是怎么發現有人想偷的？”

    “晚上離開實驗室之后，我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回去之后就看到隔壁組的史密斯教授滿頭大汗一臉恐懼地撬我們的柜子，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樣，我還主動走過去關心了他，現在想想真恐怖啊。”

    旁邊安靜了很久的謝爾頓終于憋不住：“自從我們實驗室里多了那個東西之后，萊納德每天都變得更暴躁易怒，還伴隨記憶力衰退的跡象。”

    “你才變得暴躁易怒！”萊納德生氣看著他，“哦，不對，你每天都是一樣的暴躁！”

    謝爾頓用十分明顯又做作的眼神給詹妮弗示意，讓她仔細看看究竟是誰暴躁易怒。

    “謝爾頓！”萊納德咬牙切齒。

    “……兩位還有什么需要補充嗎？”

    “有，生物實驗室的猴子經常沖出籠子，它們好像每天都很害怕想逃走。”

    “猴子……”詹妮弗心累地嘆了口氣，“我是問還有沒有跟這次案件有關的事情需要補充。”

    “抱歉，我們沒什么要補充的了，”萊納德壓下怒火，跟詹妮弗說完之后又轉頭冷冷地看謝爾頓，“要是克萊恩研究之后發現它根本沒有影響情緒的能力，記得你輸給了我什么！”

    “你要是寄希望于一個骷髏架似的拿不出文憑證明的所謂教授，萊納德，那我無話可說，”謝爾頓搖著頭，“精靈王的寶劍一定是我的。”

    詹妮弗先是覺得“克萊恩”這個名字十分熟悉，聯想到骷髏架還有教授的話……等等：“精靈王的寶劍？”這是什么賭注？

    “精靈王瑟蘭迪爾，他是林地王國的國王，前后參加了最后同盟戰爭，五軍之……”

    “好了好了，我知道精靈王是誰，謝謝！”詹妮弗腦海里為數不多的聯想和懷疑完全被謝爾頓·庫珀博士的一頓科普沖散，“要是沒什么事的話，兩位簽過字之后就能回去了。”

    目送兩位格外精力充沛的博士打傘離開，詹妮弗才搖著頭回來。

    “克萊恩？”她還念著這個名字，“還是覺得莫名熟悉呢，不會是……”

    “精靈王的寶劍，我也想要，”跟在詹妮弗身邊的喬尼語氣感慨，“但要買下來的話，大概我要吃一整個月的麥片了。”

    “那么貴嗎？”詹妮弗震驚-

    大雨中駕車回到學校研究所的萊納德和謝爾頓恰好遇到在他們實驗室門口的克萊恩。

    “下午好，克萊恩教授，”萊納德十分主動地跟他打招呼，“你怎么在這兒？”

    綠色的襯衣掛在克萊恩的身上，并不大的衣服穿著他身上依然顯得空空蕩蕩：“我聽說你們又被警局叫去了，他們又找你們做什么？”

    很明顯的套話，但這對兩個單純的物理學家來說就是隨便聊聊了。

    “有些筆錄需要補充，”萊納德倒是沒什么隱瞞。

    “只是補充筆錄嗎？”克萊恩放下心來，畢竟他暫時還不想引起GCPD關注。

    謝爾頓完全沒有跟他們聊天的打算，他自顧自地說：“現在詹妮弗警官也知道我們的賭注內容了，要是克萊恩，不，要是我查到了什么，萊納德，你可沒辦法耍賴。”

    “你們跟警察說起了我？”克萊恩的語氣瞬間變得恐怖。

    “……”萊納德和謝爾頓都被嚇了一跳，他們疑惑地看著克萊恩，“只是說起了賭注，也不算說起了你吧。”

    謝爾頓懷疑又有點被嚇到地看著他，“除了體型特征、拿虛/假/文/憑招搖撞騙，還有你叫克萊恩之外，有什么是不能說的嗎？”

    “這不是全都說了嗎！”萊納德覺得不對想阻止謝爾頓，但他沒來得及。

    隱隱有黑色霧氣從克萊恩空蕩蕩的襯衫衣擺下往外冒，他語氣陰沉：“好不容易躲了兩年，終極版恐懼毒氣的研究馬上就要完成了，只要做好準備，我能占領哥譚的！”

    他的話沒說完，謝爾頓和萊納德就睜大了眼倒下-

    “史密斯滿頭大汗一臉恐怖”、“害怕的猴子”、“克萊恩”、“骷髏”。

    整理案件報告的詹妮弗看著筆錄里這些單詞，終于震驚地從辦公桌前站起來：“喬納森·克萊恩！”

    “該死的，”她推開資料就往局長辦公室跑，連報告都沒打直接推門沖進去：“戈登局長，稻草人！”

    辦公室里，昨晚迫降到哥譚的BAU小組的幾個成員正跟戈登交談，希望能了解一下哥譚阿卡姆精神病院里關押的重刑犯，畢竟來都來了。

    “稻草人？”摩根記得這個代號，“那個能引發別人恐懼心理，借此嚇死了不少人的罪犯？”

    實際上哪怕是全國各地到處跑的BAU，也很少遇到這種嚇死受害者的案件。

    戈登還是先問了詹妮弗：“發現了稻草人蹤跡嗎？”那家伙已經躲了兩年多，期間完全沒有發起過任何行動和襲擊，就好像徹底從哥譚消失了一樣。

    “他在哥譚大學研究所！”

    哥譚警局短時間召集了一支作戰經驗豐富的警隊，所有人都佩戴了防毒面具，BAU的小組主管兼神槍手亞倫，格斗高手摩根也主動參加了這次行動，但其余成員包括瑞德在內只能遠程分析。

    戈登主動撥通了帕特里克的電話。

    雖然很遺憾帕特里克的假期就此結束，但不管是為了成功抓到稻草人，還是為了帕特里克更多的成績，這次的行動都不能少了他。

    于是難得抱著被子躺在床上一邊享受假期一邊思考人生的帕特里克又很快爬起來加班。

    “托馬斯的問題就等我回來再想吧。”一邊迅速換衣服，帕特里克一邊默默說著。

    第123章 第 123 章

    這次蝙蝠洞是在哥譚警局之后得到情報的, 蝙蝠俠他們同樣找了稻草人很長時間，但稻草人一直隱藏的很好。

    眼看著布魯斯他們換上了制服準備出發，托馬斯瞥了一眼蝙蝠俠藏品中格格不入的利爪制服：“讓我一起吧。”

    說實在的, 雖然托馬斯的身體素質被重置過，但記憶和意識恢復之后，哪怕只有相對平凡的身體, 他也能做到之前能做到的大部分事。

    技巧能夠彌補身體力量的不足, 尤其在面對并不以力量聞名，同時技巧也完全沒有的敵人時。

    蝙蝠俠略顯猶豫：“如果再次中了恐懼毒氣……”

    托馬斯之前被雙面人聯合稻草人暗算過, 那次他撞破窗戶摔下了樓。要是不小心再次吸入了恐懼毒氣, 可能會發生的就不是跳樓那種能及時阻止的事了。

    “你在擔心我會失控？”托馬斯站在原地, 皺眉看向換好制服的蝙蝠俠。

    假如他誤以為有什么無法抵抗的存在會傷害布魯斯的話——

    托馬斯沉思：“確實值得擔心。”理智被蒙蔽，只剩下單純恐懼的情況下, 他一定會變成那個真正無法抵抗的存在。

    哪怕托馬斯已經不再像之前一樣將布魯斯當作人生的唯一意義, 但這并不代表他能對于布魯斯被傷害這件事無動于衷。

    即使現在的他陷入上次的恐懼毒氣幻覺中, 他也沒辦法做得更好。

    “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里，”蝙蝠俠從萬能腰帶里拿出一個十分眼熟的東西，“操控裝置的反應核心，我改裝了一下, 要試試嗎？”

    “……”真是準備充分，明明昨天還說是同伴。

    托馬斯舌尖抵著上頜感慨似的吸了口氣，“怎么試？”

    不止稻草人能做到蒙蔽理智和放大恐懼，還有很多隱藏的更深的敵人, 蝙蝠俠不想等到托馬斯失控那天再手足無措，像上次一樣：“只要你變形后扣在胸口。”

    擁有能克制失控的托馬斯的手段, 這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好事。

    旁邊早就準備好了的紅羅賓和羅賓互相對視，然后搖著頭先走一步-

    哥譚警局首次和FBI下屬的行為分析部也就是BAU合作, 這對他們雙方來說都是很具有挑戰性的事。也不排除是因為對付稻草人本身就很有挑戰性。

    BAU對于哥譚的情況并不熟悉，這座城市從來沒有向BAU尋求過幫助，再加上他們對稻草人也不熟悉，因此這次，主導案件的是GCPD的戈登局長。

    “這個克萊恩有可能已經發現自己暴露了嗎？”霍奇納和戈登走在一起。

    “我們已經在學校研究所外布置了監視，但還沒有什么發現，”戈登覺得目前的情況很糟糕，他又加快了腳步，“到警局做筆錄的兩位教授目前也都聯系不上。”

    以這種情況來說的話，稻草人大概率已經知道了自己身份暴露的事。

    “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霍奇納抬手看了看腕表。

    研究所共六層，里面來來往往的人數并不算少，稻草人很輕易就能從里面捕獲人質。

    “稻草人并不是個普通的罪犯，霍奇納先生，”開往哥譚大學研究所的車上，戈登才有空為參與了這次行動的bau成員簡單介紹稻草人，“從很多年前他誕生在哥譚以來，已經有不少人死在他的恐懼毒氣之下。”

    “關于這點，我們也有過簡單了解，”摩根剛才已經拜托加西亞查到了稻草人比較詳細的情報，“稻草人本身的武力值并不高，他的危險很大部分來自于他的恐懼毒氣和他混亂的人格。”

    如果恐懼毒氣是武器，混亂的人格就是他拿起武器的手。

    恐懼毒氣確實害死過很多人，他們還不至于小看這種能誘發人心底最恐懼事物的東西，至少摩根本人是絕對不想體驗一下的，畢竟這東西好像連專門的解藥都沒有。

    “沒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的恐懼毒氣趁虛而入，而中毒的人大概率會在恐懼支配下無差別傷害周圍所有人。”這已經不是個例了，戈登甚至想過他帶這么多人過去是否正確，“在面對稻草人的時候，人數沒辦法代表任何事。”

    “但是人質還需要救援，”沒人又不行，即使從沒面對過稻草人的霍奇納也樂觀不起來-

    一隊警車朝著哥譚大學研究所方向疾馳的時候，不需要整理裝備的帕特里克已經提前趕到。

    昨晚的狂風暴雨如今已經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他躲在特斯拉的人物雕像后，觀察著研究所的外部情況。

    科技感十足的建筑從外表來看十分平靜，大門緊緊關閉，就連門口的保安都不見了蹤影。

    “看來情況不妙，”帕特里克以往并不會刻意等隊友趕到，但這次面對稻草人不同，沒有專業的防毒面具，他沒把握在毒氣的影響下對付這個喪心病狂的罪犯。

    帕特里克正觀察的時候，一連串越來越響的警笛聲迅速接近著研究所，然后一輛輛停在了研究所前開闊的廣場。

    扣著帽子的托馬斯從雕像后跑出去，迅速領到了自己的防彈衣和防毒面具，毫不介意地套在自己半濕的衣服外面。

    “你們怎么發現稻草人在這里的？”帕特里克真的好奇這個，畢竟他手里剛好結束一個關于研究院的案情簡單的研究成果偷竊案。

    “我們也還不知道，接到通知之后就立刻趕過來了。”

    戈登一眼看到了穿著常服在人群里格格不入的帕特里克，立刻朝著他走過來。

    “帕特里克，準備好，你一會兒看準時機帶人暗中潛入研究所里，看看里面的人現在怎么樣。”里面的都是些博士教授，如果可以的話，戈登不想讓他們在恐懼毒氣里傷到了腦子。

    帕特里克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

    如果托馬斯能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不會覺得帕特里克度過的兩年有多輕易。

    趁著戈登安排人在外面喊話，帕特里克和摩根，再加上哥譚警局幾個警察一起潛入了研究所內。他們都戴著防毒面具，隨時預防著不知道是否已經出現的恐懼毒氣。

    哥譚警局內，遠程旁觀這次行動的瑞德他們似乎并不放心。

    “以稻草人這種控制欲旺盛的性格，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后，會待在研究所里等著被包圍嗎？”瑞德覺得不太可能。

    JJ已經看過哥譚警局的監控：“可是監控顯示霍夫斯塔特教授和庫珀教授回去之后就沒有人離開研究所了。”

    “這個研究所會有別的出口嗎？或者能避開監控離開的方式。”瑞德看著摩根攜帶的實時監控傳回來的畫面，皺眉沉思著。

    研究所內，剛剛成功潛入的摩根接到了瑞德他們的通訊，他轉頭問自己身邊的帕特里克：“這個研究所只能從正門離開嗎？”

    帕特里克在前些天的案件里簡單掃過研究所的建筑圖，確實只有一個大門，但他不覺得BAU的人會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的意思是，稻草人可能已經離開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帕特里克回憶著研究所的布置：“所有窗口都在監控范圍內，周圍又沒有能躲避的建筑，如果一定要離開的話……”-

    “研究所地下有條排水通道，”芭芭拉今天沒有參與夜巡，她短暫地撿起了自己身為神諭時的工作，“你們知道的，地下排水通道四通八達，在稻草人真正出現之前，我沒辦法定位到他。”

    蝙蝠俠他們不是第一次對付稻草人了，他們也并不認為稻草人會安穩等在研究所里。

    “從稻草人最早能發現身份暴露的時間算，最多已經有兩個小時，”蝙蝠俠熟悉哥譚的每一寸土地，包括地下，同時他熟悉稻草人，“去兩小時路程內，能接觸到地下河的地方還有哥譚河沿岸找，以及晚上人口比較密集的地方。”

    稻草人喜歡人群，或者說他的恐懼毒氣能在人群里發揮更大作用。

    而地下河和哥譚河都是哥譚生活用水來源，他能通過這些將恐懼傳染給哥譚所有人，稻草人不是沒這樣做過。

    “我和羅賓去河岸周圍找，”紅羅賓在內線中回復。

    芭芭拉和阿福已經開始篩選人群密集的地方，他們能借助超級電腦更快辨別喬納森·克萊恩的臉，或者他那個詭異的面罩。

    “我去地下排水道，”蝙蝠俠一個人往地下走去。

    蝙蝠洞里，托馬斯正拿著掃把打掃地面上殘留的衣物碎片。

    他最終還是沒有跟蝙蝠俠一起去，雖然蝙蝠俠已經同意，但以他純粹人類狀態下的身體根本撐不起那套利爪制服。

    不僅自帶的武器對他來說略顯沉重，就連制服本身都他都已經沒辦法填滿。

    終于直面了這點的托馬斯格外震驚，并且決定立刻把鍛煉身體提上日程。

    阿福看著穿著睡袍邊掃地邊嘆氣的托馬斯，忍不住說：“下次您在蝙蝠洞里變身的話，還是先把衣服脫了吧。”

    要是在外面阿福就不說什么了，畢竟不管怎么樣都不能讓孩子裸奔。

    “希望您的常服損耗率別趕上蝙蝠俠的鎧甲損耗率。”

    “……”先脫衣服再變身很奇怪，而且，“蝙蝠俠的鎧甲損耗率很高嗎？”

    他以為能讓布魯斯受傷的只是少數。

    “畢竟他的敵人總是成群結隊。”依舊在超級電腦前觀察哥譚監控定位稻草人的阿福下意識瞥了一眼旁邊修復到一半的胸甲。

    托馬斯的手緊握掃把。

    成群的螞蟻也能咬死大象，一群雜魚聚集起來能傷到蝙蝠俠再正常不過。

    除了殺光他們，還有什……

    超級電腦突然響起滴滴聲，托馬斯抬頭看去，監控畫面已經停在了哥譚警局門口-

    穿著整齊灰色西裝，頭上蒙著分辨不出材質的詭異面罩，稻草人在雨天的晚上平靜地走進了哥譚警局。

    即使已經兩年沒有見過，但稻草人以這種標志性的樣子出現的那一刻，還是有恐懼的情緒撲面而來。

    警局里來來往往的人都失聲一般停頓片刻，緊接著不約而同地后退著抽出身上的槍指向稻草人。

    “晚上好，各位。”他的面罩嘴角處有不規則的破損，透過這些破損，能看到他部分蒼白蠕動的嘴唇。

    “稻草人！”

    混亂發生的那一刻，二樓的BAU成員沖出房間，站在走廊里欄桿旁，他們低頭能直接看到大廳的場景。

    穿著西裝的瘦弱男人站在警局門口，他緩慢舉起雙手，說話時頭上扣著的頭罩還在輕微起伏：“別激動，我只是來自首的。”

    極瘦的體型加上他戴著的頭罩，當他舉起手的時候，就好像真正豎立在麥田里的稻草人，區別只是他更顯得陰森恐怖。

    研究所的戈登和霍奇納，潛入的帕特里克和摩根，甚至已經開始分頭尋找稻草人的蝙蝠俠和羅賓他們全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稻草人去警局自首的消息。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羅賓覺得稻草人腦子壞掉了才會去自首。

    “或許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紅羅賓皺眉猜測，“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

    謹慎起見，紅羅賓他們還是檢查了哥譚河周邊，確認毫無異樣后才去和蝙蝠俠會和。

    帕特里克和摩根他們也在研究所各個研究室和辦公室里找到了原本應該成為人質的教授和學者們。

    “說不定這也是稻草人放棄研究所的原因吧……”作為中了恐懼毒氣的人，他們顯然沒什么攻擊性，至少帕特里克覺得他們沒辦法成為稻草人需要的那種人質。

    左邊的人跳來跳去躲避不存在的蟑螂，右邊的拿著帶帽的鋼筆攻擊臆想中的不知名物種，中間的已經干脆暈倒，整個研究所看下來，攻擊性最強的是拿著拖布跑來跑去似乎在想象中“打掃現場”的人。

    摩根覺得這和自己預想中不太一樣，他轉身走到大廳門口打開門，好讓已經趕到外面的醫護人員進來抬人。

    一場原本該引發混亂的行動草草收場，哪怕已經抓到了稻草人，但又好像沒什么實感。

    戈登親自帶人將稻草人關回阿卡姆，直到眼看著他回到了空了兩年之久的牢房內，這才勉強松開了皺緊的眉-

    從下午到晚上八點，整個事件完全結束。

    帕特里克已經和托馬斯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于是結束之后他干脆沒有回警局，直接脫掉防彈衣和防毒面具趕回了家里。

    脫掉已經濕透的衣服，一邊期待著見到托馬斯，帕特里克一邊走進浴室。

    處理過的地下水和河水流經配水泵站，又被配水泵站輸送到各個管網，帕特里克打開花灑時，它們便噴涌而出。

    噴灑的水沾濕帕特里克的頭發，又順著他的臉頰流到肩頸，自上而下遍布他的全身，直至細密的水霧完全將帕特里克籠罩在內。

    水霧中，血絲逐漸漫上帕特里克的眼睛，他的脖頸和手臂上因為忍耐而青筋凸顯-

    依然穿著包裹全身的衣服，戴著能在監控畫面里完全遮擋面部的鴨舌帽，托馬斯走進樓道里敲響了帕特里克的門。

    房門意料之中迅速打開，帕特里克身上還帶著剛剛洗完澡的水汽，他像是往常一樣因為看到托馬斯而開心：“托馬斯，你終于來了。”

    “我以為你今天會很忙，”至少布魯斯現在還在忙著調查稻草人的事，如果不是昨晚和帕特里克約好了，托馬斯大概也在幫忙吧。

    “今天我休假！”托馬斯走進來之后，帕特里克十分正常地拉上了門，順便上了鎖，“而且我還要和你一起吃晚餐呢。”

    順手將鴨舌帽掛到門口的衣架上，托馬斯瞥了一眼上鎖的房門，并不放在心上。

    “我在附近超市訂了很多食材，他們大概一會兒才會送過來，”帕特里克如今慶幸托馬斯暫時沒有方便露面的身份，因此他們才能單獨在家里用餐，“或者我們直接訂餐怎么樣？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托馬斯倒是無所謂，今天過來也不是單純為了吃飯的。

    “我想知道我不在的這兩年發生了什么，帕特里克，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嗎，所有關于蝙蝠俠的。”能查到的部分托馬斯都已經查過，但關于蝙蝠俠的事根本無處可查，警局里的帕特里克多少會知道一些。

    他想要知道布魯斯為了保護哥譚真正要做的事，他受的傷，付出的時間和心血。關于以后要做的事情和他自己的目標，托馬斯已經有些頭緒，但他還是想先知道這些，然后再決定。

    帕特里克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他的手緊握著礦泉水瓶，在瓶蓋崩出來之前放松了手。

    “關于蝙蝠俠的事情，我確實知道不少，”背對著托馬斯將礦泉水倒在水杯里，然后面色如常地遞給他，“因為你的原因，我一開始就很關注布魯斯·韋恩和蝙蝠俠。”

    “說起來，我剛開始還因為他太冷靜覺得他不夠在乎你，”帕特里克記得當時的一切，他為托馬斯的沉睡而痛苦時，托馬斯只擔心布魯斯·韋恩發現后會難過。

    血絲又出現在帕特里克眼底。

    托馬斯接過水杯，他似乎能想象出當時布魯斯的樣子。

    因為對帕特里克沒有絲毫防備，因此托馬斯喝了他遞過來的水。

    舌尖接觸到水，嘴唇被透明的液體沾濕的那一刻，托馬斯突然抬眼看向帕特里克——依然是眼中只看得到他的樣子，依然滿是對他的期待和向往。

    他想做什么？

    在帕特里克略顯緊張的目光下，托馬斯抬頭將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水里加了無色無味的麻醉劑，舌尖接觸到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知覺，托馬斯想，帕特里克一定沒有自己試過……

    意識在咽下所有水的時候渙散，水杯摔在地板上，他倒在帕特里克懷里。

    第124章 第 124 章

    混亂的爆發是從晚間八卦新聞的主播掀開桌子用穿著人字拖的腳踹了導演開始的。

    很短的幾個小時之內, 整個哥譚的恐懼和憤怒都被點燃。

    馬路上到處是橫沖直撞的車輛，駕駛室都開著窗戶，司機們破口大罵。

    “他X的, 方向盤上放只鴨子都比你開得好！”

    “見鬼，去死吧！”

    “沒長眼嗎，瞎子也來開車！”

    “啊——”

    焦躁的鳴笛聲遍布城市每條路, 叫罵聲也仿佛無處不在。

    車輛的連環撞擊, 冒著煙的事故現場，起火的油箱……

    哭泣聲、怒罵聲、害怕的尖叫聲……

    蝙蝠俠站在滴水獸上, 羅賓和紅羅賓站在天臺邊緣, 他們觀察著混亂的地面。

    “絕對跟稻草人有關, 他究竟在哪動了手腳。”紅羅賓思索著他們遺漏的地方。

    “這是中了恐懼毒氣應該有的反應嗎？”羅賓聽著耳邊被放大過的怒罵，“聽起來不止是恐懼被放大了, 還有憤怒。”

    蝙蝠俠皺眉沉思, 他仰頭感受著天空中滴落的密集雨滴,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影響到整個哥譚，可提供傳播的途徑除了空氣之外，只有聲音和水。

    現在正在下雨，雖然他們戴著防毒面具, 但空氣傳播在雨天明顯受阻。至于聲音，恐懼和憤怒這些情緒固然能夠被某種固定波段的頻率影響，但效果有限，剩下的, 還是水。

    稻草人曾在哥譚河內投毒，這次他們已經檢查過, 河水沒有異樣。

    “配水泵站也看過了，”紅羅賓看著堵成一團的馬路, 憂心忡忡地說，“那里也沒有什么異樣。”

    “或許是有異樣的，只是我們沒有發現，”蝙蝠俠先聯絡了蝙蝠洞里的阿福和另一邊的芭芭拉，“哥譚的自來水系統可能出了問題，暫時先別用自來水。”

    “稻草人的恐懼毒氣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再去仔細查一下配水泵站里的設備和水。”蝙蝠俠囑咐過羅賓和紅羅賓之后從高空的滴水獸上一躍而下，他得去看看中了稻草人新型恐懼毒氣的市民的情況，順便取些樣本研究這次恐懼毒氣的效果，以及研制對應解藥。

    至少這次稻草人已經被關起來了，他們不必在做這些的時候滿哥譚跑著抓人。

    “OK，”換上了蝙蝠少女制服準備翻窗出來的芭芭拉已經聯絡上了杰森，回答過蝙蝠俠之后，她把通話頻道切換到紅頭罩那邊，“紅頭罩，別想一個人行動。”

    紅頭罩暴躁的聲音在內線里響起：“該死的稻草人，我XX這次一定要把他的腦漿都打出來，誰都別想攔我！”

    “……”內線這邊的蝙蝠少女為已經中招的杰森搖了搖頭，“你有感覺到恐懼嗎？”

    “恐懼，老子不知道恐懼這個詞是怎么拼的！”

    “好的好的，”芭芭拉一邊回答一邊又把通話頻道切回去蝙蝠俠那邊，“這次稻草人的恐懼毒氣似乎會在恐懼和憤怒兩種情緒里擇一放大，具體可能根據每個人的性格不同而不同。”

    “你是怎么發現的？”紅羅賓正往配水泵站趕去的路上。

    “別問了……”芭芭拉耳邊還有杰森的怒罵不斷傳過來，“回頭跟你說。”

    蝙蝠洞里，阿福將煮好的茶又倒掉，他一邊取了些自來水拿去檢驗，一邊撥通了托馬斯的電話想要提醒他別中招-

    托馬斯因為喝下加了麻醉劑的水而暈倒時，外面的混亂還沒有爆發。

    帕特里克接住了倒下的托馬斯，將他來時穿的衣服脫下，隨后十分小心地將他抱到了自己臥室的床上，從旁邊拉過一根鎖鏈。

    拇指粗細的銀色鎖鏈扣在托馬斯手腕上，又被貼心地放松到一個不會讓他感受到束縛又無法掙脫的程度。

    帕特里克上次做這樣的事還是兩年前在貓頭鷹法庭的地下實驗室里，在那間冰冷又黑暗的房間里，在那個實驗臺上。區別只在于，上次完全出于托馬斯的意愿，而這次，是他自己想。

    似乎是害怕一根鎖鏈不足以鎖住托馬斯，帕特里克又拉出另外一條叩在了托馬斯的腳踝上。

    沒有開燈的臥室里，帕特里克緊緊抱著托馬斯的腰躺在他旁邊。

    “別再離開我了，托馬斯。”帕特里克幽綠的雙眼中布滿血絲，語氣偏執又壓抑。

    已經不止一次了，得到又失去，短暫擁有又別離，他從來不是無所謂的。帕特里克一直以來都坦然承認自己害怕失去托馬斯，他怕極了，但還是一次又一次重復失去。

    緊緊靠在托馬斯旁邊，黑暗里，帕特里克仿佛又回到兩年多之前那間寒冷的地下實驗室，他眼睜睜看著托馬斯被冰封，眼睜睜看著托馬斯僵在那里。

    眼看著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離開，又眼看著他被另外的人格取代。

    托馬斯看向他的眼神里不止有鼓勵和安慰的，還有人格被取代之后惡劣的，暴虐的，陌生的，不在意的。

    光是回憶起來，帕特里克就無法克制的脊背發涼，呼吸急促。他更緊地靠在托馬斯身邊，將頭埋進昏迷中的托馬斯的頸窩，急促而恐懼的呼吸打在托馬斯肩頭。

    別再奪走他的托馬斯。

    帕特里克恐懼之下的憤怒又開始翻騰。

    他不想承認，但他能被托馬斯喚醒都是因為蝙蝠俠。托馬斯為了蝙蝠俠而喚醒他，為了蝙蝠俠而沉睡兩年，為了蝙蝠俠而蘇醒，為了蝙蝠俠成為毀滅日那樣的存在，為了蝙蝠俠失去自我，甚至失去記憶后的本能里也刻滿了蝙蝠俠……

    他們的每一次分開都是因為蝙蝠俠。

    托馬斯今晚來找他也是為了蝙蝠俠。

    托馬斯從不屬于他，眼中看到的也從來不是他，重視的不是他，保護的不是他，在意的也不是他。兩年多的時間里，只有他擁抱著來自托馬斯的只言片語，只有他珍藏著一個匆匆安慰的眼神。

    對他來說稀少如珍寶的，蝙蝠俠已經能熟視無睹。

    憑什么？他們兩個才該是最好的。

    失去托馬斯的恐懼又被莫名的憤怒覆蓋，理智被恐懼和憤怒輪番拉扯。

    帕特里克的憤怒無處發泄，他緊緊抱著托馬斯，手指已經在托馬斯身上留下青紫的印痕。

    為什么不能更多地看看他？就因為缺少了微薄的血緣嗎？

    理智被怒火焚燒殆盡，不忿和委屈在胸中的火焰里添油加柴，帕特里克依然低頭埋在托馬斯頸窩，反應過來之前用力咬在了托馬斯肩上，溫熱的鮮血瞬間充斥他的口腔。

    鮮紅的血順著托馬斯的皮膚流到帕特里克衣服上，血腥味似乎稍微喚回了他被憤怒和恐懼操控的理智。

    帕特里克恍惚地松開托馬斯后，街道上終于有動亂聲傳來，車輛先后撞上墻壁，刺耳的警報聲和尖叫聲接連響起，隔音不算太好的臥室里似乎能聽到鄰居在大打出手。

    安靜的臥室被各種喧嘩填滿。

    平靜地從床上站起來，帕特里克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換上了托馬斯來時穿的。

    帕特里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正被什么東西影響，甚至已經猜測到這一切和稻草人有關，和他洗澡時用的水有關。受到影響的不會只有他一個，他在等哥譚亂起來，只有這樣他才能略顯合理地偽造出托馬斯再次離開的假象。

    略顯合理……

    畢竟在稻草人不知道什么效果的毒素影響下，無論托馬斯做出什么決定都有可能。

    他就低頭看著托馬斯血流不止的肩，只小心給托馬斯蓋好被子，確認鎖鏈都鎖好之后戴著托馬斯的鴨舌帽推門離開-

    在哥譚夜晚救下過很多人的帕特里克無視著車禍里呼救的人，鴨舌帽遮蓋著他的眉眼，托馬斯來時穿的包裹嚴實的衣物恰好方便他偽裝成托馬斯的樣子。

    監控之下，他以記憶中托馬斯的走路姿勢從嘈雜的街道走過，一開始只是正常往韋恩莊園的方向走，緊接著身形一晃消失在某條黑暗的小巷里。

    不止蝙蝠俠熟悉哥譚，兩年的時間里，帕特里克對這里也已經足夠熟悉。

    他一路躲避著監控，警惕著不知道是否會在周圍出現的蝙蝠俠和羅賓，又從各種陰暗小道里翻越，最后來到哥譚最混亂的街區。

    電話鈴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

    陰暗又狹窄的巷子里，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將不斷響著鈴聲的手機折斷后扔進垃圾桶里，隨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半路上換過另一套衣服，帕特里克又躲避著監控，避開所有人重新回到了家里-

    阿福的電話沒有被接通，他有些擔憂托馬斯已經被稻草人最新的恐懼毒氣影響，于是又打了帕特里克的電話。

    “有什么事嗎，阿爾弗雷德？”

    帕特里克已經避開監控翻窗回來，他正拿毛巾擦著被雨水淋濕的頭發，坐在床邊看著無知無覺沉睡中的托馬斯。

    “帕特里克，你和托馬斯還好嗎？”阿福并沒有察覺到不對，見過帕特里克有多在意托馬斯之后，他像托馬斯一樣并不防備帕特里克。

    “托馬斯已經回去了，他走的時候好像臉色不太好。”帕特里克語氣里還有擔心，“我正打算去警局看看，今晚哥譚好像不太對勁。”

    帕特里克語氣正直，跟以前任何時候一樣。

    “托馬斯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阿福已經開始查找帕特里克家附近的監控。

    “大概二十分鐘前吧，”帕特里克并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但為了不惹來懷疑，他還是換了套干燥的衣服，“我得先掛了，有事再聯系。”

    至少作為警察，他不能永遠對外面發生的混亂無動于衷。

    今晚蝙蝠俠和羅賓他們不會有空注意到托馬斯的失蹤，他還不必擔心暴露，再次確認過托馬斯手腕上的鎖鏈足夠結實，帕特里克終于帶上槍離開。

    第125章 第 125 章

    不止是大街上一片混亂, 也不止是關上門的每所房子里一片混亂，哥譚警局里也是。

    帕特里克后半夜在警局安排下滿哥譚跑著調解紛爭，與他同行的是最近跟他同組, 又恰巧沒有受到影響的詹妮弗。

    帕特里克的呼吸比平時沉重很多，也比以往要沉默，但詹妮弗沒有敏銳到能發現這些的程度, 她還以為他們是這次混亂中少部分的清醒者。

    “幸好你沒回警局, ”詹妮弗一邊開車往下個現場趕，一邊心有余悸地說著, “解決完稻草人的事情之后已經太晚了, 戈登局長順便在警局附近那家咖啡店里給每個人都訂了杯咖啡。”

    雖然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但她想起大家喝著咖啡時突然開始尖叫的樣子，懷疑范圍無非也就是那家咖啡店或者是水了, 一家咖啡店不足以迅速影響全城, 因此她也能肯定問題出在水上：“我還想趕快下班回去睡覺, 所以沒有喝，不過大部分人就不像我們這么幸運了。”

    帕特里克就跟往常一樣專注于工作，他情緒平穩，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至少在詹妮弗看來是這樣的。

    “是嗎。”

    帕特里克幽綠色的眼睛看著窗外，車窗沒辦法反射出他眼神中的偏執，也沒辦法映照出他隱藏的恐懼。

    他所有被引發的恐懼和憤怒都傾瀉給了托馬斯，所有不平穩的情緒都集中在他唯一在意的人身上, 只要想起他已經把托馬斯留在身邊，他就可以稍微抵抗無時無刻環繞他的恐懼幻象。

    “幸好, ”幸好曾經成真的恐懼還有挽回的余地，幸好托馬斯回來了。

    車禍現場大打出手的一群人就在前面不遠處, 詹妮弗加快車速，有帕特里克在，她完全不擔心他們兩個能不能攔下一群人-

    阿福沒有聯絡上托馬斯，但托馬斯并不是需要時時擔心的小孩子，幾通沒有接的電話完全沒辦法代表什么，不過阿福還是把托馬斯的消息告訴了蝙蝠俠。

    “監控里托馬斯的行為沒什么異樣，”阿福大致看過，“不過不排除他已經受到了影響。”

    托馬斯的失聯不算緊急，至少蝙蝠俠不覺得如今的哥譚有誰能傷到托馬斯：“托馬斯的事暫時不必擔心。”

    即使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只是常人水平，但他感官敏銳，經驗豐富，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又能立刻化身毀滅日，別說是哥譚，即使范圍擴大到整個宇宙，能傷到他的人也屈指可數。

    “他還沒有制造混亂，至少說明即使他被影響了，程度也在可控范圍內。”蝙蝠俠已經發現這次哥譚的混亂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嚴重，被影響的人也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檢驗結果如何。”

    自來水的檢驗結果不算好也不算糟，阿福看著屏幕中的報告：“水里沒有添加明顯的毒素或者以往恐懼毒氣的必備成分，但有一種不明物質，我查不出來是什么。”

    這是一種以往從沒發現過的成分。

    “我知道了，”內線中蝙蝠俠聲音低沉。

    水中沒有恐懼毒氣的組成成分，這只能說明他們正面對的已經是恐懼毒氣之外全新的危險，這不算什么好消息-

    蝙蝠少女追著紅頭罩來到了阿卡姆精神病院，她主動連接了杰森的通訊，一路上一邊聽著杰森叭叭叭叭叭的怒罵，一邊手動發了短信給蝙蝠俠和紅羅賓。

    [我和紅頭罩去阿卡姆找稻草人問問情況，他有點受到影響了，有消息再聯系。]

    杰森受到的影響不算大，至少他只是變得暴躁，芭芭拉能聽得出來他的理智還占據著主導，這也是她沒有阻攔杰森來到阿卡姆的原因。

    理智占據主導下，至少他們的首要目的一定是問出哥譚混亂的源頭在哪，而不是像他叭叭叭時說的那樣先把稻草人腦漿打出來。

    紅羅賓和羅賓又仔細查過了配水泵站，依然沒有查到任何異樣。

    不過他們取到了哥譚河河水的樣本和地下水樣本，又取到了配水泵站中處理過的水樣本，至少全部比對過之后能分辨出問題究竟出在了哪一環-

    混亂的一晚還沒結束，哥譚警局里只喝了一杯咖啡的人受到的影響都不算太大，雖然很奇怪，但他們已經在慢慢恢復理智。

    在天亮之前，蝙蝠燈在霧蒙蒙的雨天里清晰照在了壓在哥譚上空的烏云上。

    哥譚警局對面的酒店內，bau的成員正聚集在一起。

    他們的成員摩根和JJ都受到了影響，因為沒有提前聯絡過，他們沒辦法直接插手哥譚的事，于是只是幾個人聚在一起照顧著因為恐懼什么而面色慘白的JJ還有掀了酒店幾張桌子和一個酒柜的摩根。

    霍奇納偶然間抬頭看到了哥譚上空的蝙蝠燈，他皺著眉有些不解。

    “傳說哥譚警局樓頂放著一架蝙蝠燈，”坐在JJ旁邊椅子上的瑞德也能透過那扇落地窗看到，“只要打開它，就能找到蝙蝠俠。”

    “傳說？”霍奇納已經拿出望遠鏡對準了哥譚警局樓頂，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半空掠過落在了天臺邊緣，“現在看來應該是事實。”

    瑞德愣了愣：“你看到了？”

    霍奇納點了點頭，他現在覺得哥譚無論發生什么都不奇怪。

    艾米莉看了看被他們打暈放在沙發上的摩根，又看了看面色慘白睡過去的JJ，又聽著外面呼嘯的警笛和救護車的鳴笛：“看來我們暫時走不了了。”

    哥譚警局樓頂。

    “該死的稻草人，他究竟做了什么！”戈登已經抽了好幾支煙，但還是壓不下心頭怒火。

    “暫時還不知道，”蝙蝠俠慶幸戈登的情況不算嚴重，至少還能正常交流，“不過已經能確認是自來水的原因，事情解決之前最好先發個通告。”

    戈登深呼吸，聽著城市里的混亂又讓他更惱怒：“我已經通知過宣傳部，公告大概馬上會發。”在他能撇開憤怒正常思考后，很快就能像詹妮弗一樣把問題限定在水上。

    “你們是怎么發現稻草人在哥譚大學研究所的？”蝙蝠俠只是下意識搜集所有可能有關的信息。

    “謝爾頓·庫帕教授和萊納德·霍夫斯塔特教授因為一起盜竊案來警局做筆錄，”戈登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正常一點，不要帶著憤怒跟蝙蝠俠對話，“他們中間提到了一個賭約。”

    “這部分都有記錄，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發給你。”

    “你知道怎么聯系我，”蝙蝠俠只是肯定了自己需要。

    戈登正看著城市路面上因為發生事故而到處冒著的煙霧和火光，他聽到蝙蝠俠的話后點了點頭，隨后立刻意識到什么轉頭看向蝙蝠俠。

    但蝙蝠俠剛才站著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更氣了！

    戈登用力踩著天臺地面往樓梯處走。

    他與蝙蝠俠在天臺見面時，一則公告已經發送到了哥譚所有市民手機上，同時電視臺以及廣播中也輪番播放。

    [哥譚市民們，城市用水系統在昨天受到不知名攻擊，哥譚警局會加急找出解決辦法，為了所有市民的安全，此段時間內希望大家不要使用自來水，我們保證會在兩天內解決用水問題。]

    原本戈登還打算聯系水務局和供水公司暫停供水，但即使不喝，還是有很多地方要用到水，為了避免引發更大的麻煩，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淋了一整夜雨，帕特里克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以頭疼為理由離開了警局-

    帕特里克的臥室拉著窗簾，即使外面光線不錯，房間里還是一樣的暗。

    一片漆黑中，托馬斯昏昏沉沉地微微睜開了眼。

    藥物作用下，他的感官遲緩，身體沉重，即使醒來還是渾身無力，但他還是能判斷得出自己躺在帕特里克床上，而不是被帶到了別的地方。

    他深呼吸著，嘗試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深呼吸拉動上肢皮膚和肌肉時，慢慢有清晰又細密的痛感從左肩位置傳來，緊接著他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下意識抬手往肩頭摸去，金屬沉悶的碰撞聲又跟著他的動作響起。

    托馬斯看著手腕上的鎖鏈，又看了看自己赤裸肩頭帶著血的牙印，難得大腦宕機。

    帕特里克把他鎖在了臥室里？

    這就是帕特里克給他下藥的目的嗎？

    托馬斯皺眉思索時，客廳方向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是帕特里克回來了。看不明白帕特里克想做什么的托馬斯順勢閉上了眼，裝作依然在沉睡的樣子。

    回來的帕特里克并沒有第一時間來到臥室，托馬斯聽到了隔壁浴室門被推開，又聽到了花灑噴出的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明知水有問題，明知自己是如何被影響的，但帕特里克還是走進了浴室。

    冰涼的水霧籠罩著帕特里克的身體。

    他知道不受影響的自己是什么樣子，知道自己恢復理智后會做什么，如果把托馬斯留下來需要他背負憤怒和恐懼，現在的他只覺得甘之如飴。

    冷水沒能讓他更加清醒，反而更徹底地將他拉入負面情緒組成的深淵。

    潦草擦掉身體上的水，帕特里克終于推開了臥室門。

    房間里安靜又沉寂，帕特里克能聽到來自托馬斯的呼吸。借著門縫中擠進來的光線，他看著躺在床上的托馬斯，不安和驚慌又加倍涌現。

    托馬斯會離開他的。

    托馬斯醒過來一定會厭惡他的。

    他放輕腳步往床邊走去，帶著一身冰冷的水汽躺回了托馬斯身邊，不安到顫抖的手臂再次環繞在托馬斯腰間，混亂的呼吸打在他咬下的牙印上。

    第126章 第 126 章

    帕特里克抱的很緊, 托馬斯能清楚察覺到他的手正微微顫抖。

    “托馬斯……”

    帕特里克埋在托馬斯脖頸邊輕聲喊著他的名字，輕到像是一個呼吸，帶著不平穩的顫音。

    即使沒有看到, 但托馬斯能清楚察覺到，他正在害怕什……

    “別再消失不見。”

    托馬斯未盡的思緒被帕特里克的低聲呢喃打斷，清晨寂靜黑暗的臥室里, 他能清楚感覺到緊靠在自己身邊的帕特里克多認真地恐懼著他的離開。

    害怕他再次離開的恐懼誘導著帕特里克下了藥, 又誘導著帕特里克把他留下。

    喝下那杯加了麻醉劑的水時托馬斯只是想看看帕特里克想做什么。

    現在帕特里克正緊緊抱著他，靠在他身邊時還不安又惶恐, 他從來沒想到他會帶給帕特里克如此深刻的恐懼, 也從來沒想到會有人像他在意布魯斯一樣在意他。

    “托馬斯。”

    帶著顫音的低聲呢喃不曾停下, 托馬斯在帕特里克埋頭縮在自己身邊時睜開了眼。

    他不能再繼續偽裝下去了。

    扣著鎖鏈的左手在黑暗又幽靜的房間里抬起，帶起一陣金屬的沉悶響聲。

    帕特里克在聽到鎖鏈碰撞聲時幾乎心臟停跳, 害怕到屏住了呼吸, 他抱著托馬斯的身體僵硬, 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作何反應。

    直到鎖鏈聲在他耳邊停下，溫暖又干燥的手輕輕落在他頭上。

    “別怕，我在這里。”

    托馬斯的聲音平穩又肯定, 也帶著帕特里克不敢想的撫慰。

    冰冷僵硬的身體瞬間柔軟，冷水澆透的血肉重新擁有溫度，兩年多以來被托馬斯忽視的委屈都化作眼淚流出來。

    “托馬斯，別再離開我。”依賴和恐懼一同生長, 越是在意越是害怕失去。

    感受著帕特里克收緊的手臂，聽著帕特里克聲音里的偏執, 托馬斯只是皺了皺眉。他的身體依然在藥物影響下沉重又無力，剛才只是抬了抬手臂似乎都花費了大半力氣, 他沒辦法掙開帕特里克的束縛，至少作為人類時沒有。

    “帕特里克，放開……”

    他的話音未落，帶著涼意的針刺入他的身體。

    “不要。”

    再次昏迷前，托馬斯只看到帕特里克手臂撐著床直起身體，看到他擦干眼淚滿臉憤怒-

    阿卡姆精神病院里，紅頭罩和蝙蝠少女避開監控找到了被鎖在監獄內的稻草人。

    紅頭罩二話不說撬開鎖進去把他揍了一頓，邊揍邊罵。

    “該死的垃圾，老子今天就送你下地獄。”

    聽著他罵了一路的蝙蝠少女腦袋嗡嗡響著，后知后覺地想要攔下他：“紅頭罩，我們是來問話的，別把他打暈了。”

    以稻草人的體格來說，紅頭罩但凡毫不留情地多打幾下都要給他做個急救求他不要死……呃，也有可能會補一槍。

    抓著稻草人身上的橘色囚服把他舉起來，紅頭罩以相當憤怒的聲音質問：“你究竟搞了什么鬼！”

    稻草人鼻青臉腫，但與一時的疼痛比起來，顯然他更期待哥譚徹底混亂：“看你的樣子，外面應該不太好吧。”他的臉上帶著期待和嘲弄，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可惡。

    用沒有舉著稻草人的另一只手握拳朝著他的臉錘下去，紅頭罩沒有收起力道的一拳直接把他打暈了過去。

    “……”蝙蝠少女看著腦袋聳拉下去的稻草人，覺得自己實在低估了紅頭罩被影響的程度。

    隨手把人扔到地上，看著幾顆牙從稻草人嘴里崩出來，紅頭罩厭惡地補了一腳。

    蝙蝠少女抓起稻草人晃了幾下，耳麥中紅羅賓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無用功。

    “我們有發現了，稻草人藏了兩年的哥譚大學研究所最近新發現了一種物質，疑似能挑起人的負面情緒，我和羅賓已經去研究所里找過，東西不見了。”

    “稻草人的暴露太過突然，他還沒準備好足夠的恐懼毒氣，也沒研究出能把這種物質和他的毒氣混合的方法，大概率是直接將這種物質投放進了哥譚的自來水系統里。”

    蝙蝠洞里，蝙蝠俠將戈登發給他的筆錄和問話時的錄像看過一遍，庫帕和霍夫斯塔特提到的物質很輕易引起了他的懷疑，于是他們去研究所里找過，原本該鎖在實驗室里的東西確實不見了。

    他們還遇到了哥譚警局派去的人，或許他們也察覺到了不對。

    紅羅賓正在檢驗他和羅賓帶回來的幾份水樣，初步推斷稻草人會把東西投放在哪里。

    蝙蝠少女攔下來還想繼續動手的紅頭罩：“有發現。”

    杰森受到的影響已經逐步減輕，比起教訓稻草人，顯然解決問題更重要，于是他停下來。

    “有什么需要我和紅頭罩做的嗎？”蝙蝠少女在內線中問道。

    “……”蝙蝠洞里的紅羅賓看著幾份水樣報告，“水樣報告顯示，地下水不包含這種未知物質，哥譚河的河水包含，之后配水泵站以及所有管網中的水也全都包含。”

    “也就是說那家伙把東西扔在了哥譚河里？”蝙蝠少女皺眉。

    “一個外表像是巖石一樣，質量大概只有3KG的東西。”紅羅賓補充。

    他們需要把這個未知物質從河里撈出來，但在流動又帶著精神污染的河水里，這可不是簡單的事。

    第127章 第 127 章

    如果庫帕和霍夫斯塔特兩位教授沒有在警局說出他們的賭約, 如果他們沒有提到布萊恩，那么稻草人會有更充足的時間來策劃一場混亂。

    或者，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有這種能影響人情緒的物質存在, 也就很難找到能解決這次事件的辦法，哥譚未來可能很長時間都將被憤怒和恐懼包圍。

    “這樣來說的話，現在的情況確實算不上糟糕……”

    只是苦中作樂的想法, 稻草人本就不該憑個人喜怒把眾多無辜者拉入他的陷阱, 站在河岸邊，提姆略微嘆了口氣。

    蝙蝠俠他們已經找到了稻草人在哥譚河沿岸停留過的位置, 之后根據河水流速、物質體積和質量、河水密度、重力、河床形態甚至雨水影響, 他們勉強能把打撈范圍限定在某條兩百米的河段里。

    為了避免情緒受到影響——蝙蝠俠看了看旁邊的杰森——他們都換上了完全隔水的潛水服。

    “距離足夠近的話, 就算沒有碰到水也有被影響的可能，如果情緒有明顯起伏, 那么很可能東西就在附近。”蝙蝠俠想起謝爾頓所說的萊納德無辜變得暴躁的話, “找到之后別直接觸碰。”

    紅頭罩雖然把身上的夾克脫下換上了緊身的潛水服, 但頭上依然帶著他的頭罩，他拉了拉手臂，形狀明顯的肌肉隨著動作活動：“老家伙，別說廢話。”

    話音未落, 紅頭罩直接跳進了水里。

    蝙蝠少女聳了聳肩：“跟剛才相比，他已經很收斂了。”

    “TT，”羅賓不滿地看著河面蕩起的水花。

    幾個人分開行動，各自負責一片區域, 對照著研究所監控中拍下的類似巖石的物質照片開始打撈。

    或許是距離真的很近了，跳進水中的那一刻, 幾個人全都感覺心頭火氣堆積。

    河底水草糾纏，視線受阻, 要在這里找到一塊“石頭”真的很不容易。

    好在受到影響的情緒在這里完全能當成雷達來用，他們尋找的速度不算快，感受著心情波動，幾個人前后把各自負責的區域掃了幾遍。

    “真見鬼，別讓我再看到稻草人那張臉！”

    “滾開你這條該死的魚，別擋在我前面！”

    “氧氣要不夠了，shit。”

    “……”被迫在面罩里禁言的杰森更加生氣。

    杰森的聲音不斷從耳麥里傳到蝙蝠俠他們耳邊，幾個人十分默契地往杰森這邊集中。

    剛才情緒明顯好了很多的杰森又突然暴躁，他們要找的東西顯然就在杰森附近。

    如果不是在水里，羅賓絕對要夸他一句幸運-

    帕特里克主動接觸著被污染的水，他的情緒被影響程度加深，逐漸難以克制自己的行為。

    他的憤怒無非就是托馬斯對他的忽視，以往他為了得到托馬斯的注視不斷努力，但被無限放大的憤怒與失去托馬斯的恐懼相加之后，如今的他只想永遠留下托馬斯。

    束縛著托馬斯的鎖鏈從兩條增加到四條，不過麻醉劑換成了安眠藥。

    為了不引起蝙蝠俠的懷疑，帕特里克已經十分正常地回到警局上班。他每天都緊繃著，時刻害怕回去已經看不到托馬斯，蝙蝠俠早晚會找過來，況且就算沒有蝙蝠俠，托馬斯也不是他能永遠鎖住的。

    早晚會失去。

    要怎么辦才好？

    “帕特里克，”戈登叫著帕特里克的名字，但他毫無反應，“帕特里克！”

    嗡嗡響著的大腦猛然回神，帕特里克拉起嘴角看向戈登：“局長，你叫我？”

    “你最近怎么了？”戈登覺得帕特里克有些不對勁。

    “可能是太累了，”帕特里克眼底帶著明顯的青紫，一副很久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戈登已經接到了蝙蝠俠的消息，他們已經找到了污染源，水源也正在恢復潔凈，實際上除了處理之前的事故之外，哥譚的混亂如今已經勉強平息。

    他很想讓帕特里克休息一下，但最近事故太多，人手不足：“過段時間給你放假好好休息一下，不過最近兩天大概還要再加加班。”

    帕特里克勉強點著頭-

    托馬斯倒是不介意在帕特里克這里多留幾天，他想解決帕特里克的不安，只是一直昏睡顯然沒辦法做到這點。只希望在布魯斯找過來之前能稍微讓帕特里克放松一點吧。

    “唉——”

    看了眼肩膀上已經結痂的牙印，托馬斯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帶帕特里克來到這個世界上，給了他足夠的知識和技巧，給了他樂觀的人格和豐富的情感，給了他自由生長的空間，他以為他帶給帕特里克的只是這些。

    但不是。

    他的幾次離開都選擇了讓心智尚未發展完全的帕特里克來見證。

    他信任帕特里克，但他從沒考慮過這些會給帕特里克帶來什么。

    ——不斷疊加的痛苦。

    他很少去考慮別人的心情，以往做下任何決定也從來不與別人商量，如果不是帕特里克對他來說還算特別，他不會去想這些。

    勉強支撐起在安眠藥的藥效下沉重無比的身體，托馬斯熟練地撬開鎖在手腕和腳踝上的鎖。

    如果還是麻醉劑的話，他大概就真的起不來了。一邊這樣想著，托馬斯一邊來到客廳打開電視。

    這里的通訊工具都被帕特里克帶走，如今能查看外界信息的渠道也就只有客廳的電視了。

    哥譚市新聞頻道十分忠實地記錄了這次城市發生的混亂，順便批判了政府和警局。

    太陽逐漸落下，無聊到看了好久脫口秀的托馬斯約摸著帕特里克一會兒就該回來，他提前關了電視回到臥室，重新把鎖鏈扣到自己身上，然后躺下睡覺。

    不久之后，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再次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

    “今天已經是托馬斯失聯的第三天了。”

    蝙蝠洞里，阿福有點坐不住了。

    雖然托馬斯的安全不需要特別擔心，但托馬斯已經有過太多前科，他實在沒辦法不去擔心。

    “托馬斯？”還不知道托馬斯已經徹底從無意識狀態中恢復的杰森聞言震怒，“該死的，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TT，又來了，”達米安別過頭。

    “你這家伙什么意思！”

    芭芭拉已經換回制服，她正打算回去：“……為什么我也不知道？”

    提姆原本打算讓芭芭拉和杰森、迪克也像他和達米安一樣震驚一下，所以忍住沒說，沒想到事件發生的時候真把這件事忘了。他心虛地走到阿福身邊：“托馬斯最后在哪兒出現的？”

    布魯斯已經在查看監控。

    監控中，托馬斯從帕特里克那里離開后很快從監控里消失，但消失的方向是哥譚東區。

    他的電話放在旁邊，正撥打著托馬斯的號碼，只是過了很久還是無法接通。

    “今晚去找帕特里克問問托馬斯離開之前發生了什么。”

    第128章 第 128 章

    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 提姆順著托馬斯離開的方向調查了一番。

    雖然沒有找到失聯的托馬斯的蹤跡，但他發現了一些行蹤可疑的家伙：“看來今晚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并不是所有的犯罪行動都會有風聲傳出的，它們更多時候都隱藏在陰暗的角落, 如果沒人發現，沒人阻止，那么就會永遠隱藏。

    而蝙蝠俠一直在觀察托馬斯從帕特里克那里離開的監控, 他本來就算不上溫和的表情一點點沉下來-

    水中的污染源被蝙蝠俠解決了, 影響情緒的效力已經降低了很多，大概再過幾天就會徹底失效。

    盥洗室里, 帕特里克站在洗漱臺前, 他將埋在水中的臉抬起來大口呼吸, 雙手擦著殘留的水，額前被浸濕的幾縷發絲貼在皮膚上。

    從將托馬斯迷暈那天開始他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他的眼中血絲密布, 眼底帶著藏不住的青紫。

    稻草人的事情結束, 蝙蝠俠大概也騰出了時間關注托馬斯的失蹤，或許他們很快就會找過來。隨手拉過毛巾擦了擦臉，帕特里克推開門走了出去。

    安眠藥藥效影響下，閉眼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托馬斯再次感覺到帕特里克躺在了自己身邊。

    他還記得自己留下是為了解決帕特里克的問題, 不過說實在的，這不是他擅長的方向，因此思來想去，除了別再次突然消失之外, 他還真沒想到別的辦法。

    前幾次開口交流，說起放開他或者任何能與“分開”產生聯想的語句都會刺激到帕特里克, 然后等待他的就是隨時會刺入皮膚的麻醉劑。

    再多來幾次，哪怕是托馬斯都要頂不住了。

    所幸帕特里克也擔心給他帶來無法挽回的傷害, 很快把麻醉劑換成了安眠藥。

    布魯斯大概很快就要找過來了，沒有時間繼續浪費的托馬斯昏昏沉沉睜開了眼。

    鎖鏈聲響起，托馬斯將帕特里克扣在自己腰間的手拉開，他相當吃力地用沒什么力氣的手臂支撐著身體靠著床頭坐起來，鎖在他腳踝上的金屬鏈條在床單上留下拖拽的痕跡。

    期間帕特里克只是用他帶著血絲的綠色眼睛看著虛弱的托馬斯，感受著溫熱的鏈條從他腿邊擦過。

    “帕特里克，我們談談。”托馬斯的面色顯而易見的蒼白，聲音也不如平時有力。

    帕特里克沉默著，他聽著托馬斯疲憊的喘息，看著托馬斯疲憊的眼睛，內心掙扎又難過。

    并不想談的帕特里克再次伸出手臂抱著托馬斯的腰，將頭埋在托馬斯身側。

    “……別離開我。”

    抬起手摸著帕特里克的頭發，托馬斯皺著眉：“即使你繼續把我鎖在這里，我們也沒辦法時時刻刻在一起。”

    “我們可以。”帕特里克抬頭看著托馬斯，眼中帶著希冀和詢問。

    他有無數能足不出門獲得財富的辦法，如今的工作并不是必須的。

    托馬斯并不意外他能說出這種話，他的手還放在帕特里克頭發上：“我承認我曾經的消亡嚇到了你，帕特里克，你在意我，但我那時候并不同等在意你。”

    被執著追逐的人親口承認不在乎，即使早已明白這點，帕特里克還是很難過，如今他的憤怒已經沒那么多，因此悲傷開始變得明顯。

    “別再說了。”他再次低下了頭，把自己整個藏在托馬斯身側。

    “即使是現在，你對我來說依然不是最重要的，”托馬斯并不是為了更刺激帕特里克，“但……”

    客廳陽臺窗戶被敲響的細微聲響傳來。

    再次有注射器刺入了托馬斯的身體。

    是布魯斯來了，托馬斯皺眉看了眼警惕的帕特里克，隨后意識迅速渙散。

    帕特里克眼角微紅，他勉強勾起嘴角看了眼低垂著頭昏迷的托馬斯——最重要的人來了-

    “你怎么會來？”拉開門放蝙蝠俠進來，帕特里克疑惑地看著他。

    蝙蝠俠的視線掃過整個客廳，沒有看到除了帕特里克之外第二個人存在的跡象。

    “托馬斯失蹤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蝙蝠俠隱藏在面罩下的眼睛仔細觀察著帕特里克的神情。

    “什么？”帕特里克像是完全不知情一樣震驚著，“什么時候的事？”

    “從你這里離開之后。”

    “為什么你現在才來找我！”他的聲音里帶著不知真假的憤怒，“托馬斯離開到現在少說也過去了三天！”

    蝙蝠俠不為所動，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問著問題：“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么。”

    發生了什么……

    帕特里克仔細回憶著：“托馬斯離開的很突然，我們很平常地聊著天，他突然面色難看說要走。”

    “在那之前，你們都做了什么。”蝙蝠俠是帶著懷疑過來的，但他并沒有將自己的懷疑暴露分毫。

    “他喝了……”帕特里克適時露出震驚的神情，“離開之前他喝了水，該不會是因為這杯被污染的水吧？”

    “那么，你們那時候在聊什么？”

    “他問了我一些他離開的兩年里發生的事情。”帕特里克皺眉思索著，語氣里帶著擔憂，“托馬斯沒有回去的話，他會去哪里？”

    “我不知道，”面罩之下，蝙蝠俠的視線再次掃過這里，眼神尤其的臥室的方向停頓了一下，“如果有消息記得聯絡我。”-

    內線中一片沉默。

    帕特里克的擔憂浮于表面，他當天在混亂發生時空白的二十分鐘也值得懷疑，再加上他竟然沒有問過任何關于托馬斯行蹤的線索，也沒有提起過一同尋找。

    這對于將托馬斯視為生存意義，視為追尋的目標和唯一家人的帕特里克來說堪稱不可思議。

    東區正蹲守的紅羅賓和羅賓也旁聽了蝙蝠俠和帕特里克的對話，他們本來沒有懷疑過帕特里克的，畢竟他實在不像是會對托馬斯下手的人。

    “你就這樣出來了？”紅頭罩站在不遠處的樓頂，看著蝙蝠俠走出來。

    鉤爪槍勾在旁邊的欄桿上，蝙蝠俠從夜空中掠過落在紅頭罩旁邊：“托馬斯要留下的。”

    他已經說過，如果托馬斯不愿意，沒有人能把他留下。

    “總不能就這樣什么都不做。”蝙蝠少女加入了頻道，“畢竟我們不知道托馬斯的情況。”

    “明天我會再來單獨見見托馬斯。”蝙蝠俠雖然并不擔心托馬斯的處境，但他實在想知道托馬斯打算做什么，“帕特里克最近都在正常上班，不過還是要防止他請假或者中途回來。”

    “交給我吧。”阿福會負責監視警局情況-

    第二天天氣陰沉，烏云依然蓋在城市上空。

    避開監控和路上的行人，蝙蝠俠從大樓側邊的窗外直接翻進了帕特里克臥室。

    如他所想，他的弟弟正面色蒼白地閉眼躺在帕特里克床上，四肢都被鎖鏈束縛，行動完全受限。

    第129章 第 129 章

    看著被囚禁在這間黑暗臥室里動彈不得的弟弟, 蝙蝠俠只是皺了皺眉：“托馬斯，你要做什么？”

    瞞過了帕特里克，但是瞞不過布魯斯。

    托馬斯頂著安眠藥的藥效相當疲倦地睜開眼：“我還以為你會晚幾天再來。”

    這間臥室并不大, 穿著制服身形高大的蝙蝠俠站在這里似乎顯得更加強壯，他走了幾步來到床邊：“原本打算等你回去的，但我慶幸現在來了。”

    不管要做什么, 放任自己被傷害并不算是好辦法。

    托馬斯赤裸的手臂撐在床上, 蓋在身上的輕薄被子隨著他的動作一點點折疊著滑到腰間，鎖鏈的輕響聲中, 托馬斯緩慢靠坐在床上：“我前幾次的離開似乎給帕特里克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他有些應激了。”

    “所以你留在這里解決他的心理問題？”蝙蝠俠的視線掃過托馬斯肩頭結痂的牙印, 又掃過他腰間青紫的指痕，“用這種辦法？”

    什么辦法？

    完全沒什么好主意的托馬斯略顯疑惑地抬頭看向布魯斯。

    蝙蝠俠當然看到了他不加掩飾的不解。

    看來是想多了, 他記得兩年多之前在酒店房間里, 他曾感慨過林肯·馬奇在某方面的理解缺失。他的時間已經正常流過了兩年多, 但托馬斯的時間并沒有，之前并不敏感的領域，如今對托馬斯來說依然陌生。

    “或許你們太過親近了。”

    托馬斯只是不在意感情和生理問題，不至于聽不明白布魯斯如此明顯的話：“……他只是個孩子。”帕特里克的生活經歷、情感成長期, 甚至與世界交互的時間都只有短短兩年。

    哪怕他以成年人的身份生活著，擁有著成年人的外貌和遠超常人的知識，但如今看來，他并沒有能輕易駕馭這副軀體的閱歷。

    “一個孩子會把你囚禁在……”蝙蝠俠覺得托馬斯過于小看帕特里克, 不過他不打算在這里跟托馬斯爭論什么，不算明顯地嘆了口氣, 他回到剛才的問題上，“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還沒想好。”托馬斯的回答十分果斷, 他發起的所有談話都被帕特里克的麻醉劑終結了，“我只是覺得現在不能突然消失。”

    托馬斯以一副求知的表情看向蝙蝠俠：“解決兒童的心理問題，這種事情你應該比較擅長吧？”畢竟同時擁有好幾個孩子，就算一點點積累經驗，現在也該是大師了。

    “有什么建議能提供給我嗎？”托馬斯問的十分正式。

    蝙蝠洞里，一邊監視帕特里克，一邊關注托馬斯和布魯斯談話的阿福相當無奈地搖了搖頭。

    蝙蝠俠似乎能從內線中聽到阿福的嘆氣聲，他看著正等待自己回答的托馬斯，罕見地不知道說什么。

    “……帕特里克的心理問題只是被污染放大了，或許你可以等到他受到的影響消失之后跟他談談。”

    來自蝙蝠俠的解決辦法——談談。

    托馬斯想到自己幾天來思考出的辦法，相當有自知之明地沉默下來。

    他們兄弟兩個或許都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吧。

    提姆的緊急通訊打斷了蝙蝠俠和托馬斯的談話。

    提姆昨晚和羅賓去蹲守了一個犯罪團伙，他們有些發現，于是今天依然在追蹤。

    “我和羅賓查到了一個跨國人口走私團伙，”紅羅賓的語氣有些急切，“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在今晚把各地搜羅來的人從哥譚轉運到國外。”

    “查到被那些人被關在哪里了嗎？”

    “還沒有，不過已經確定了他們交接的時間和地點。”在芭芭拉的幫助下，提姆截取了犯罪團伙領頭人的通訊，“晚上十一點，哥譚港口。”

    事有輕重緩急，既然已經確認了托馬斯沒什么問題，蝙蝠俠自然打算先去解決跨國人口走私的案件。他的腳踩在窗臺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被抓的人都是孩子嗎？”

    如今的人口交易大部分都集中在孩子身上，蝙蝠俠他們遇到了太多。

    “不全是，”提姆從通訊記錄里有看到過這方面的消息，“只要長相出色，或者身份特殊，什么年齡段都有。”

    蝙蝠俠轉頭，視線落在自己面色蒼白但確實出色的弟弟臉上，順便想了想林肯·馬奇的身份夠不夠特殊-

    傍晚，港口附近某輛剛剛準備好的貨車輕輕搖晃。

    黑暗的車廂里，托馬斯穿著破損嚴重的單薄衣服躺在金屬籠中，更換過的鎖鏈套在他腳踝上，將他牢牢鎖在籠子里。

    蝙蝠俠將鎖鏈另一端扣在籠子的欄桿上。

    “主意倒是個好主意，”紅羅賓已經偽裝買家給負責轉運的領頭人發送了消息，說明會有其他“貨物”混入這批商品中，只要一同裝到船上即可，事成后會有豐厚報酬。

    這樣托馬斯就能十分順理成章地出現在人口走私的受害者中被警局搭救，順便也說明了他之前在別人手里。

    托馬斯已經在哥譚消失了太久，普通人當然不必考慮太多，直接出現也沒問題。但托馬斯不同，他消失時恰好當選了市長，背負著哥譚市民的期待和很多人的信任，如果若無其事出現，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他并非自愿消失的，失蹤的很長時間里也經受著非人的折磨。

    就算是為了他未來的生活，布魯斯也不想讓他遭受譴責或者懷疑。

    從萬能腰帶里取出一支藥劑，蝙蝠俠從籠子的欄桿夾縫里拉過托馬斯的手臂：“這種藥劑能偽造出身體虛弱的樣子，就算是身體檢查也沒辦法檢查出異樣。”

    這是從某個雇傭兵組織里救出一個身體虛弱的研究員時收到的謝禮，蝙蝠俠當時親眼看著他以一副命不久矣奄奄一息的樣子躥出來把捆在一邊的雇傭兵挨個踹了一遍。

    想到這里，蝙蝠俠囑咐：“你別露餡。”

    托馬斯原本就很虛弱了，過量的安眠藥讓他精神萎靡，沒有關注刺入皮膚的針尖，他轉頭看著旁邊的蝙蝠俠：“我要以林肯·馬奇的身份回到哥譚嗎？”

    他的名字該是托馬斯·韋恩。

    不是玩笑一般的林肯·馬奇。

    即使如今這樣想有些奇怪，但要是會給布魯斯帶來麻煩的話，他不介意以貓頭鷹法庭為了愚弄他而起的名字繼續活著。

    藥物起效很快，眨眼間，托馬斯的呼吸沉重了很多，他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霧，看起來呆滯又無神，像是經受折磨，疲憊不堪。

    “你是我的兄弟，托馬斯，”蝙蝠俠在陰暗的車廂里隔著籠子和托馬斯對視，“我會解決這個。”

    紅羅賓還想說什么，但車廂門被猛地拉開，紅頭罩站在外面：“時間差不多了，快點。”

    海風從打開的半邊門里吹進來，夕陽僅剩的一絲余暉照在車廂里。

    托馬斯還記得對他的離開毫不知情的帕特里克，他看著轉身下車的蝙蝠俠和紅羅賓：“記得拖住帕特里克，別讓他提前回去。”-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帕特里克最近一反常態地拒絕了所有可以拒絕的加班，他已經提前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離開。

    不過一個人的出現成功讓他停下腳步。

    焦急又嚴肅的布魯斯·韋恩來到了哥譚警局。

    接待室里，戈登和主動跟來的帕特里克坐在布魯斯對面。

    “韋恩先生，您說您被勒索了？”戈登不知道歹徒能以什么來勒索布魯斯·韋恩，至少他的家人和他本人都沒有遇到危險，或許是生意上的秘密？

    “沒錯，”布魯斯看起來糾結又遲疑，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短信遞給戈登，“我收到了這樣的短信，但是……”

    戈登和帕特里克低頭看向打開的手機屏幕。

    [親愛的韋恩先生，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似乎有個弟弟，如果不想他再死一次，拿出你一半的資產來換。]

    跟隨短信一起發過來的，還有一張陰暗環境下的照片。

    難辨面目的男人被鎖在低矮的籠子里，看起來處境危險又煎熬。

    看到短信和照片的那一刻，帕特里克難以置信到瞳孔放大，他抬頭看向正在演戲的布魯斯·韋恩，不小心折斷了手里抓著的筆。

    戈登并沒有發現帕特里克一瞬間錯亂的呼吸，他還在看著布魯斯接下來的回復。

    [不管你是誰，你威脅錯了人，我弟弟早就不在了。]

    [你敢賭嗎？或者等過幾天我可以寄條手臂給你。]

    “你有個弟弟？”戈登不記得也很正常，實際上整個哥譚也沒多少人記得。

    布魯斯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但他本該死在了三十年前，或許……”

    或許三十年前的死亡是一場針對韋恩家的騙局，也或許這次的勒索才是真正的欺騙。

    看著那串明顯不對的號碼，戈登拿過布魯斯的手機：“我們得借您的手機用一下了。”追蹤到發信人的可能性不大，但他們還是得試試。

    布魯斯自然不會不同意，這是一支提前準備好的，干干凈凈的手機。

    拿著手機的戈登離開，接待室里只剩下低著頭的帕特里克和看向他的布魯斯。

    “帕特里克，”布魯斯的聲音并不大，但比剛才偽裝時更嚴肅些。

    如今帕特里克受到的影響已經很小，但被引發出來的恐懼和憤怒已經扎根在他心里，他抬起頭，雙眼赤紅地看向布魯斯·韋恩：“他說了什么？”

    被救出去的時候，托馬斯說了什么。

    是責備，還是后悔創造他？

    作為托馬斯的哥哥，布魯斯有立場為托馬斯說些什么，但他只是站起來從帕特里克旁邊走過，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去親自問他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追蹤勒索韋恩的發信人時，警局又接到了匿名報警。

    [今晚哥譚港口有人口走私。]

    “帕特里克，帶人去哥譚港口提前埋伏。”

    一邊是陷入危險中的布魯斯的兄弟，另一邊是不知道多少的走私案受害者。

    人命從不以數量或者財富論貴賤，偵查工作和救援工作同時展開，即使兩邊都還沒辦法判定真假，但每一個報警信息都必須認真對待-

    三輛載滿走私人口的貨車從人煙稀少的路段駛過，紅頭罩駕駛著一輛差不多的車十分自然地會入車隊墜在最后。

    [這是我的“貨物”，裝船之后另有五十萬酬謝。]

    領頭的人看了看自己受到的短信，放任了這輛不明車輛跟在后面。他們已經合作過很多次，這樣的順帶服務也不是沒有過。

    紅頭罩原本已經做好了停車被檢查的準備，不過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打算看。

    “看樣子他們不夠謹慎啊，”開著車一點點接近港口，“GCPD的人到哪了。”

    蝙蝠少女看了看不遠處的倉庫：“已經埋伏在通往港口的必經路上，你小心別被抓了。”

    “……”紅頭罩不打算回復這句廢話。

    一輛警車停在前面，穿著警服帶著酒精檢測儀的交警從車里走出來。

    他們還不知道匿名報警內容的真假，行動之前至少要簡單試探一下。

    交警已經攔在前面。

    “要停嗎？”司機滿頭大汗地問旁邊的領頭人，看起來明顯不是什么熟手。

    這種時間，這種路段，真的會有交警來查酒駕嗎：“沖過去！”

    哥譚已經待得夠久了，即使被發現，他們還能換個據點繼續活動，停下來可就不一定能順利離開了。即使是權衡利弊，也是直接離開順便把前面的交警解決更保險。

    他從槍套里掏出手槍，在黑暗里瞄準了前面的警察。

    幾輛貨車加速的時候，已經提前埋伏在旁邊的帕特里克立刻發現了不對：“行動！”

    拿著酒精檢測儀的警察十分果斷地跑到一邊，下一秒，幾輛貨車的輪胎被先后擊爆。

    幾輛貨車橫沖直撞，最后被徹底攔截。

    不少持槍匪徒打開車廂門沖出來瘋狂反撲，紅頭罩趁亂離開。

    紅羅賓、羅賓、蝙蝠少女第一時間現身，和GCPD配合下勉強沒什么傷亡地解決了這次事件。

    攔下的貨車車廂門都開著，一張張驚恐的臉隔著籠子的欄桿在黑暗里看向貨車外。

    帕特里克站在最后唯一一輛沒有開門的貨車外，十分警惕地從外面拉開了車門。

    第130章 第 130 章

    帕特里克沒想過這起人口走私案件會與托馬斯有關, 自然也沒想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離開了的托馬斯會這樣突然地出現在他面前。

    前三輛貨車車廂中牢籠疊加著牢籠，深受折磨的受害者一個擠著一個，而跟在最后的這輛車里卻只放著一個低矮的籠子。

    帕特里克十分警惕著拉開了車廂門, 他拿著穿透性極好的手電筒照進了黑壓壓的空間里。

    一個沉重而痛苦的呼吸聲在車廂里回蕩，對打開的車門毫無反應的男人一動不動地躺在籠子里。

    低矮的籠子是橫著擺放的，帕特里克先看到了搭在籠子外的手臂, 緊接著順著手電筒刺眼的燈光看到了那張無比熟悉的側臉。

    ——托馬斯。

    他看起來實在太虛弱。

    帕特里克的大腦像是被撞擊了一下, 他略顯慌亂地踩著門框走進車廂，踉蹌著跌在托馬斯旁邊, 看到了托馬斯蒼白的面色和他沉睡時依然緊皺的眉眼。

    他下給托馬斯的安眠藥藥效還沒過。

    明知這起案件中所有與托馬斯有關的部分都是虛假的, 但看著托馬斯如今昏睡的樣子, 帕特里克依然沒辦法無動于衷。

    他的臥室和床，這輛黑暗貨車的車廂和牢籠, 這些對托馬斯來說真的有區別嗎？

    拉著托馬斯搭在牢籠外的手, 帕特里克摸著他手腕上在手電筒的白色燈光下無比明顯的鎖鏈印痕, 心情惱怒又悔恨。不管他再怎么小心，麻醉劑、安眠藥、鎖鏈，這些都傷害著托馬斯的身體。

    如果他真的成功把托馬斯留在他身邊，不久之后, 托馬斯真的會這樣了無生氣地躺在他面前。

    前面幾輛車中的受害者都一個一個被放了出來，幾輛救護車和隨后趕來的警車都鳴著笛往這里接近。

    “帕特里克，里面情況怎么樣？”

    詹妮弗穿著防彈衣，手電筒掃了掃車廂內, 看到半跪在受害者面前的帕特里克。

    手電筒刺眼的燈光晃在托馬斯臉上，帕特里克下意識擋在托馬斯前面。

    從托馬斯虛弱的模樣中回過神來, 帕特里克意識到蝙蝠俠做這些是為了讓托馬斯能光明正大回歸哥譚，他深呼吸著調整心情, 轉身面色嚴肅地看向詹妮弗。

    “找到林肯·馬奇了。”-

    林肯·馬奇，上一屆市長選舉中以壓倒性的民眾支持率當選市長，票數第二的奧斯瓦爾德·科波特聯合雙面人哈維·丹特以及稻草人喬納森·布萊恩數次暗殺他，最終以故意殺人未遂的罪名被送進了黑門監獄，至今還沒出來。

    而林肯·馬奇在確定當選當天被發現無故失蹤，兩年多的時間里一直下落不明。

    現在他回來了。

    哥譚市中心醫院外蹲滿了記者，幾名警官守在林肯·馬奇病房外負責保護和維持秩序。

    一輛沒有開著警笛的警車停在醫院門口，戈登匆匆推門下來。

    “我們已經調查過昨晚人口走私的領頭人和買家之間的通訊，”帕特里克走在戈登身邊，“那邊的發信人來自海外，很難追蹤。”

    “不過那個發信人和勒索韋恩先生的確實是同一個，韋恩先生收到的照片中拍攝的人，仔細辨別后也確實是林肯·馬奇，”帕特里克一掃前幾天的不在狀態，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工作，“局長，我們現在要通知韋恩先生嗎？”

    戈登覺得事情有點太巧了，況且這件事說起來也算公眾關注度非常高的案件：“先不著急，我們找馬奇先生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他們是收到醫院消息說林肯·馬奇已經醒過來才急匆匆趕過來的-

    病房里，托馬斯精神萎靡地躺在病床上。

    布魯斯給他注射的藥劑很管用，至少他沒有特意調整的情況下，精神和身體確實都被表現在一個十分危險的狀況。

    病房外，醫生正跟戈登交流托馬斯的病情。

    “林肯·馬奇的情況怎么樣？”林肯兩年前身材強壯，甚至能一拳揍翻雙面人，戈登記得他在直播畫面中看到林肯·馬奇那一拳的時候有多驚訝。

    他轉頭從病房門上的小窗口看了看如今林肯虛弱的樣子，內心已經做好了得到壞消息的準備。

    醫生拿出檢查報告，雖然臉色不好，但也沒有太差：“他身體里有過量安眠藥殘留，還有一些沒來得及代謝出體外的麻醉劑，這些都只是小問題，要緊的是他可能被注射了過量的麻醉藥物或者別的違禁藥，神經系統和呼吸系統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意識目前也有些混亂。”

    “與這些相比，他的身體倒是還好，沒有受到不可逆的傷害，雖然很虛弱，但好好修養的話，也不是沒有恢復的可能性。”

    與他消失了那么久比起來，只有這樣的身體損傷確實非常不錯了……

    “那他現在的情況能正常交流嗎？”畢竟警局還要把抓了他兩年的人找出來。

    “時間別太久。”

    旁邊的帕特里克十分清楚這些都是假的，因此他只是轉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托馬斯。被影響的精神已經恢復了大半，面對托馬斯時，理智又占據上風。

    鎖鏈印痕和他的牙印還留在托馬斯身上，帕特里克記得自己那時有多瘋狂，他不在乎托馬斯被他咬傷流的血，只想在托馬斯身上留下點什么，好彌補自己不被在意的痛苦。

    [你在意我，但我并不同等在意你。]

    托馬斯冷漠的話與他當時溫柔的動作完全不同，現在想起來，帕特里克還是渾身冰冷。

    他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猶豫著不敢推開。

    囚禁過托馬斯之后，他該怎么去面對托馬斯才好？-

    托馬斯控制著呼吸，保持著低落的情緒，好讓自己看起來足夠沒精神。

    病房門被推開的時候，他還用無神的眼睛看著窗外灰暗的天。

    “馬奇先生，”戈登推門走進來，他嘗試用語言吸引托馬斯的注意，“您現在感覺怎么樣？”

    帕特里克站在戈登身后，第一次不希望托馬斯將自己看在眼里。

    躺在病床上的人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戈登的話，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都很遺憾，現在我們需要您的幫助才能把那些傷害過您的人逮捕歸案。”戈登只覺得林肯·馬奇的精神確實在失蹤的兩年多時間里被消磨著。

    托馬斯并不需要偽裝太過，戈登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就轉過了頭。

    布魯斯注射的藥物在他眼中蒙上一層灰暗，大概藥效結束的時候才會消失，托馬斯就用比以往暗沉的眼睛看著戈登，說話時帶著久不開口的生澀：“戈……戈登、局長。”

    發音指導是不久之前意識全無，只會結結巴巴叫哥哥的他自己。

    “您還記得您被帶走之后的事情嗎？”戈登坐在了病床邊的椅子上，“比如兇手的身份或者他有什么特征？”

    托馬斯皺著眉，當時時間有限，布魯斯并沒有仔細向他解釋他應該表現出的狀態，不過既然沒有解釋，那大概表現出并不了解就行。

    他無力地搖了搖頭。

    “那么，他們有沒有透露過關于您身份的什么話？”買家要求走私犯順便將林肯·馬奇運輸過去，還提前威脅了布魯斯·韋恩，那他對林肯·馬奇的身份最少也是抱著懷疑的。

    托馬斯還是搖了搖頭：“身、份？”

    他的身份已經被發現問題了嗎？

    眼見從林肯這里什么都了解不到，戈登還是打算先去聯絡一下布魯斯·韋恩，至少從身份來說，也是一個破解案件的方向。

    戈登拿著手機推門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帕特里克和托馬斯。

    房間里沒有監控，也沒有什么人監視。

    一片沉默中，帕特里克失魂落魄轉身往外走的時候，托馬斯語氣正常地叫住了他。

    “帕特里克。”

    依然只需要托馬斯的一句話，帕特里克就立即回到他身邊。

    明明偽裝經受了折磨的是托馬斯，但偏偏此時的帕特里克看起來比他還要惶恐：“我沒辦法道歉，托馬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想那樣做。”

    “哪怕只有短短幾天，我想要你只看著我。”

    沒有布魯斯，沒有韋恩家的所有人。

    可惜囚禁托馬斯的那些天里，托馬斯大半時間都在沉睡著。

    “你知道你遞給我的那杯水喝起來是什么樣的嗎？”托馬斯清楚記得瞬間麻痹的舌尖和嘴唇，“帕特里克，喝下之前我已經知道你下了藥。”

    帕特里克清楚自己的布置漏洞百出，但他不知道他從一開始就是被縱容的。

    “為什么？”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喝下？

    “繼續我們上次沒說完的話，”托馬斯蒙著一層霧氣的藍色眼睛看著帕特里克，神色間帶著完全沒有偽裝的認真，“即使是現在，你對我來說依然不是最重要的。”

    帕特里克神色落寞。

    “但是，”托馬斯朝著他伸出手，手腕上被鎖鏈禁錮留下的印痕依然隱約可見。

    當帕特里克握住托馬斯的手時，他才聽到上次沒能聽到的后半句。

    “你愿意成為我的家人嗎，帕特里克？”

    “我一個人的家人。”

    淚意幾乎瞬間漫上帕特里克綠色的眼睛，水光中那些恐懼和憤怒一掃而空，他低頭用沒有拉著托馬斯的那只手擦著眼淚，哽咽地點著頭-

    打電話回來的戈登看著拉著林肯·馬奇的手痛哭流涕的帕特里克：“……”從林肯灰蒙蒙的眼神里，他似乎能看到十分明顯的無奈。

    戈登突然想起帕特里克剛進警局無比迷茫時，曾十分堅定地說過他崇拜林肯·馬奇。想必正因如此，看到林肯·馬奇如今的樣子，他才難過到哭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