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發生在夜里,蒼穹之中沒有一顆繁星,皎潔的彎月藏在厚重的云層中,漸漸卷起的狂風,樹枝搖曳晃動,在幽深的黑夜里,像吃人的精怪。
原本潺潺流動的水面,被大風刮過之后,出現了極大的抖動,湖中的魚蝦全部躲到了更深的地兒。
云辛樹站在許芝旁邊,兩人衣角未動,坦然立在驟然出現的狂風中。只見原本漆黑的夜空,此刻仿佛被人用黑布罩住,看不見一絲光亮。
許芝便坐在松軟的地上打坐,他周身縈繞著瑩瑩的光亮,旁邊放著一把金黃傘狀的法器,他睜開眸子,表情望向云辛樹那張冷淡的臉,低聲道:“師尊,這傘若是壞掉了怎么辦?”
旁邊雷聲陣陣,四周都是呼嘯的風聲,在這轟鳴嘈雜聲中,云辛樹清晰的捕捉到他的聲音,聞言只是靜靜看著他:“為師來賠。”
“命祥珠咬住。”云辛樹多說了一句,那東西是件寶貝,就算許芝真身被劈碎,它也能保住許芝一絲神魂。
許芝齜牙咬住那顆珠子,臉上表情帶著笑,不知為何,云辛樹覺著這個笑有些炫目。
來不及多想,便見天邊電閃雷鳴,雪白的閃電恍若盤旋在天邊的龍蛇,在烏云中翻滾,雷聲將之,帶著開天辟地的架勢。
云辛樹就站在許芝旁邊,天雷識人并不會殃及池魚,可是他卻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這天譴比他想象更加來勢洶洶。
他眼神微微沉了一下,目光所及許芝的臉,只見他還未察覺到危險,臉上是躍躍欲試的光芒。
因為天雷雖兇險,卻也是修士淬骨重塑的絕佳時刻。
云辛樹壓下那股隱隱擔憂的心緒。
天雷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霎時間劈在許芝頭頂,被他用陡然變大的雷霆傘擋住了,雷霆傘在天雷下熠熠生輝,帶著黃金般耀眼的顏色。
云辛樹微微側目,這雷霆傘也太刺眼了。
許芝用靈力傾注在雷霆傘中,并沒有故意將它弄壞,而是在他承受極限時,將傘收起來,周身筑起了一道透明的結界。
看起來那道結界極其的薄弱,只有薄薄一層,恍若一劈就碎,但是連續挨了十道天雷,都完好無損。
直到現在許芝才發現不對勁,那天雷仿佛無窮無盡一般,他咬著牙,一邊忍住雷霆鍛造筋骨的疼,一邊強忍撕裂,筑起結界。
但是很快,他的身體發出了抗議,修士的經脈和天賦都是有一個閾值的,超過了那個閾值,便會承受不住,徹底崩壞。
云辛樹見他表情逐漸變得蒼白,身上的靈力在強勢的天雷下,顯得那么渺小脆弱,卻在強撐著度劫。
許芝大口喘著氣,肌膚上血管凸起,因為承受了太多雷霆之力,閃爍著細細的電光,似下一秒就要全身破碎爆裂。
他倒在地上,真身若隱若現,他靠著保護自己的本能,直接拿起雷霆傘對上天雷。
下一秒,雷霆傘被碾成了灰燼,那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的懲罰,直接被一條蛟龍接了下來。
云辛樹原本不想出手的,因為倘若他出手的話,天道會加重懲罰,只會害了許芝,但是在他察覺到天雷的不對勁時,便也顧不了這么多了。
許芝真的會在這種程度的天譴中飛灰湮滅的。
許芝第一次看見師尊的全部真身,頭上帶著龍角的蛟龍,身軀昂然立于雷霆之下,龍吟振聾發聵,比雷聲氣勢更足。
他吐了一口鮮血,連忙運轉靈力,吸收著天地的靈力。他完全安心下來,但是很快就化作了對云辛樹的擔憂,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停歇。
直到月落日升,那烏云才漸漸褪去,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天雷在空中閃爍了幾下,也依依不舍地散開了。
此刻,蛟龍身上多了幾道肉眼可見的傷口,鮮血直流,傷口處似還帶著淡淡的閃電。
許芝望著那個龐大的身軀,他雙手都無法環抱住他的尾巴,見他逐漸變小,變成了三米長的黑蛟,他并沒有變成人形,而是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師尊......”見他傷得那般重,而他雖然依舊身體虛弱,因為根須都需要重新修煉重塑,此刻修為只有練氣了,在對上那血呼呼傷口時,還是忍不住心疼起來。
他此刻神魂都被劈得有些不穩,卻挪動著想去給云辛樹療傷,蓮花等植物成精的修士,具有天生治傷的能力。
蛟龍一雙漆黑的豎瞳,眼珠內有點點幽藍,他見狀,直接用尾巴將人鎖住,按在地上,不許他亂動。
許芝委屈地抱著他的尾巴,可憐巴巴地說道:“師尊,我想給你治傷。”
云辛樹冷淡的聲音在許芝腦海里響起:“練氣修為,本尊的一片鱗片你都治不好。”
許芝沉默了,他被蛟尾纏繞著腰,雖然他說得很對,可是他覺得有些扎心。
接著他抱著他的尾巴,狠狠地吸取上面的靈力供自己修煉。
讓他小瞧他!
云辛樹見他老實修煉,便專心療傷了,至于許芝從他身上吸走的靈力,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
那天雷雖然厲害,卻并沒有傷到他的根本,不過半日時間,等許芝修為穩定了一些之后,兩人就離開了森林。
兩人并沒有馬上回到修真界,許芝修為恢復不能操之過急,而是慢慢養著。
“師尊,桂花糕!”
在密林邊陲的小鎮上,偽裝了真容的云辛樹和許芝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許芝在聞到一股熟悉味道的時候,驚喜地看著云辛樹。
當初在幻境中,云辛樹最喜歡吃的食物就是桂花糕,許芝常常放在懷里焐熱了給他帶回去。
云辛樹當然早就聞到了,并沒有什么反應,但是見許芝眼眸閃動,似發現什么寶物般驚喜,心底便泛起了一絲波瀾。
“嗯。”云辛樹點頭回應。
這般冷淡的態度,讓許芝的熱情少了一些,他克制著傷心,依舊笑容淺淺:“師尊,我們去吃桂花糕吧。”
他記得幻境中吃最后一次桂花糕的時候,真的很苦,他想再吃一次。
云辛樹沒有拒絕。
兩人買到了拿油紙包裹的桂花糕,許芝小心捧到云辛樹面前,雙眼帶著閃爍的星子,無比期待地看著他:“師尊,嘗一口吧,求求你啦。”
云辛樹低頭看著那個淺黃色的,小塊的凡間食物,他沒有從中感覺到半絲靈力,這種東西,別說他化神期沒吃過,從小到大他都沒吃過。
云辛樹捏了一點放進嘴里,緩緩在舌尖察覺到點點甜味,并不難吃的。
許芝見他吃了之后,也不問他好不好吃,而是直接自己小口小口吃起來,雖然他現在不會噎著了,但還是吃得很小心。
云辛樹見他自己吃的歡快,忽略了自己心中閃過一絲不悅,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兩人決定在人間游歷一番,所以晚上便到了客棧住下,準備了兩間房,但是夜里許芝便湊到了云辛樹門口,用靈力直接打開了房門。
許芝勾了勾唇,他知道如果師尊不讓他進來,他自然不能進來的。他能順利進來就代表了,師尊并不拒絕他。
他見師尊在床上打坐,掩耳盜鈴的放慢的腳步聲,朝著云辛樹走過去。
“何事?”云辛樹睜開眼,目光清冷。
許芝那心口疼的借口不能再拿出來了,絞盡腦汁他也沒能再想出來第二個借口,他穿著凡人的白色里衣,顯得肩膀頗為單薄。
之前的許芝其實挺害怕云辛樹的,但是這次他替他擋雷劫之后,無形中在他心里點了一把火焰,助長了他囂張的火苗。
他直接爬到床榻上去,跪在他云辛樹面前,表情破釜沉舟般:“師尊,尾巴,修煉。”
云辛樹看了一眼凡間的床,實在是太小了,勉強能睡下兩個人,卻絕對放不下他的尾巴,而且若是放出尾巴,那抑制不住的靈力神識可能會影響凡人。
他蹙眉拒絕了:“不可,在凡間,不能影響凡人。”
許芝也知道他會拒絕,他在吐出下面一句話的時候,臉頰已經通紅了,他湊到云辛樹跟前:“那師尊渡我一些靈力吧。”
云辛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手指翻動掐訣,然后許芝第二次打斷了他的施法,然后他睜著一雙斂著細碎光芒的眸子親了上來。
云辛樹這才明白,他說的渡些靈力,原來是這般渡。
他這次并沒有放縱他,而是動用靈力推開了他。
許芝推開一些,靠在床幔,臉色的潮紅逐漸消失,他呆呆看著冷漠的云辛樹,心里一陣陣鈍痛,他垂下眸子,不去看那張冷漠的臉。
“師尊。”他聲音輕輕的,像是從云端跌落了海地,下一秒就要被溺死,但他是蓮花精不該被溺死才對,可是那股喘不過氣的感覺,實在難受。
云辛樹見他恍若花朵枯萎了般,失去了水分和活力,眉頭蹙得更深了,因為他察覺到自己的心緒有些不穩,那隱隱失控的感覺。
許芝抿了抿唇,又重新揚起了笑容,他低聲道:“師尊,你不喜歡我,但是需要我渡情劫對不對?”
云辛樹靜靜看著他,并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他的意思。
許芝忍著心口撕扯的感覺,繼續道:“其實師尊渡完情劫之后,是打算殺掉我的,對嗎?”
云辛樹也沒有說話,而是撇開了視線,他之前確實是這么想的,情劫只是他尋求大道的一個過程而已。
“但是師尊有沒有想過,若是情劫過了便親手殺掉我,其實會增加你的孽債的呀。”許芝眼眸彎彎,看不出一絲傷心的情緒,笑容可愛。
云辛樹見了眉毛皺得更深了,心中那種不適的感覺在看見他臉上的笑容時,更加強烈了。
“我幫師尊想了一個好辦法。”許芝望著自己顫抖的手指,他道:“我自刎,那孽債便不會算到師尊頭上了。”
聽到這句話,云辛樹眼皮狠狠跳了兩下,還未讓他察覺這種感覺是因為害怕,許芝便伸手捏住他的衣角。
他表情可憐兮兮的,眼角含淚,眸光湛湛,他盯著他冷淡的眸子,眼神癡迷道:“師尊只要給我一點點甜頭,別拒絕我了,好不好。”
云辛樹還是沒說話,他表情逐漸變得復雜起來,而且眼神中透著一股疑惑,像是被緊緊束縛在蟲繭中的飛蛾,試圖掙脫,卻又掙脫不開。
見他久不回答,許芝便呼出一口氣,直接抱住云辛樹的脖子,又湊上去吻住他的唇,這次不提什么借靈力了,帶著令人心驚的熾熱,親吻著他喜歡的人。
云辛樹這次沒拒絕并不是默認了他話里的意思,只是他突然發現,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以及不受控制的靈力,在許芝吻上他的時候恢復了平靜,只剩下那抹蓮花香縈繞在鼻尖。
許芝含住他的唇,抓著自己的里衣,將里衣也給脫了,然后又去扯他師尊的衣服。
云辛樹腦袋里閃過兩人在幻境中經過那些日日夜夜,曾經那些無關緊要的回憶,此刻像是洪水猛獸,無法拒絕地席卷了他整個思緒。
上千年不曾情動的真尊,對著一朵小蓮花有了人間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