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141章 磨人
“就是謝婆婆的孫子, 謝小三的事。”孟冬只撿了些緊要的事說，今日這事村里人都知道了，他們也沒必要瞞下去。
“這事……還真不好辦。”裴善章摸了摸胡須, 確認(rèn)道：“那兩個來認(rèn)親的和謝小三長得有那么像, 能叫人一看便知道是親兄弟？”
裴應(yīng)川點點頭, “其中那個半大漢子和小三有七八分像。”
“七八分像？這孩子是個哥兒的話……也能說得通，還是那場大旱鬧的……平日里你們也多關(guān)注一下山上的水源, 若是水流小了便多存些水。幸好這幾年村里人在后山上發(fā)現(xiàn)了幾處水源, 若再有旱天也能多堅持些時日。”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 裴大爺并沒有過多評價此事。
“我記下了。”裴應(yīng)川思慮后決定做個大水缸用以儲水。
“行了, 天都黑透了，你們也回去吧，外面烏漆嘛黑的, 可別同我一樣走路的時候摔了腿。這事到底如何明早就有消息了, 也不用管我。我在這里睡一晚便回去。”裴善章后來又委婉地表示，住哪里都不如住在自己家舒坦，明日會有人來照顧他，讓他們不用擔(dān)心。
裴應(yīng)川和孟冬也沒有再勸, 在裴大爺家里找了個半截蠟燭點燃就往回趕去。
一到山坡他們就聽見了若有若無的哼叫聲, 像是小孩子哭泣的聲音，還是孟冬率先反應(yīng)了過來, 他往前走了兩步之后才分辨出，這是小奶狗哼叫的聲音。
“快點, 裴大哥, 今天晚上忘記給這些小狗喂食了, 它們早就餓了。”
裴應(yīng)川端著蠟燭快步跟上，“來了。”
一進(jìn)屋孟冬便忙著給小狗崽們煮米粥糊糊, 為了讓小狗崽們長得快一些，他還往里打了兩個個頭稍小的雞蛋一起煮著。
裴應(yīng)川照料好秦二郎送來的那只野兔才騰出手給他和孟冬準(zhǔn)備晚飯，期間他看了眼三只小狗崽的飯食，心道孟冬是真的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幼崽們，之前那只小兔子他也費心照顧了許久。
等到小狗崽們吃飽喝足呼呼大睡之后，他們倆也終于能騰出手來吃飯。今晚裴應(yīng)川做了幾個肉餡餅，簡單地炒了盤青菜。他們倆點燃燭臺油燈坐到了院子里。
已經(jīng)入夜，四周的蟲叫聲此起彼伏，并不算明亮的燭臺吸引了許多飛來飛去的小蚊蟲，孟冬順手把燭臺放遠(yuǎn)了一些。“明日……我們要去問問消息嗎。”他掰下一點餡餅，分給了聞到香味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的狗崽們。
“等村長發(fā)話吧，畢竟這事牽扯到了兩個村。”裴應(yīng)川眼疾手快地止住了孟冬給狗崽喂食的動作。“先吃飯，狗崽都已吃飽了。”
“可是它們這么磨人，是不是沒有吃飽。”孟冬收回手，用小腿輕輕地將狗崽們推遠(yuǎn)了些。
“夫郎喂他們不如喂給我。”裴應(yīng)川給他遞去帕子擦手。
“我……”孟冬有些不好意思，回來后他好像一直在關(guān)注狗崽，是有些忽略了裴大哥。他連人帶凳子地往裴應(yīng)川身旁挪了挪，一邊動作一邊思慮著要怎么應(yīng)對這個也“磨人”的裴大哥。
裴應(yīng)川把餡餅切好，分成數(shù)份放進(jìn)盤子里，“莫分心了，再不吃這肉餅便要涼透了。”
“哪有那么快。”孟冬雖然嘴上這么說，可是手上卻加快了動作。
餡餅油多，不過三兩下的功夫孟冬身上便沾了些油點，因此吃過晚飯兩人又緊趕慢趕燒起了水。從裴大爺那里順來的半截蠟燭還能再亮一段時間，兩人又趁機(jī)洗了澡。當(dāng)然，“磨人”的裴應(yīng)川少不得又趁此胡鬧了一陣。
等到所有聲音都停歇之后，孟冬才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到床上，他身側(cè)，裴應(yīng)川正拿著布巾給他擦拭頭發(fā)。夜間寒氣重，若是不將發(fā)絲吹干再睡的話，第二天一早定要頭痛。
此刻早已夜深，孟冬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享受著身旁人的貼心服務(wù)。意識消失前，他還暗暗想著幸好他們住的地方算是獨門獨戶，鬧出什么樣的動靜都不會惹人關(guān)注。
片刻之后，見孟冬早已睡熟，裴應(yīng)川悄悄地親了下孟冬的臉頰，吹滅了本就快要熄滅的蠟燭，之后他迅速翻身上床，借著一絲月光把孟冬攬進(jìn)懷里，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與他相擁而眠。
此時此刻，小溪村的村民們大多數(shù)都已悄然睡去，卻仍有一兩戶人家點著油燈待人歸來。
“怎么又醒了，閉上眼睛，馬上就能著了。”裴容叮囑了兩句，見兩個孩子都乖乖躺好才退出房間，關(guān)上房門。
他端著油燈快步來到院門外，壯著膽子往小路上走一段，路那端黑漆漆的，他望了許久仍是什么都沒看到。
他原本以為入夜后嬸子和小三就會回來，誰料都這個時辰了，他還是沒見到人影，兩個孩子也只能暫時由他看著。
“莫不是被留下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裴容嘀咕一兩句，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余光卻忽然掃到了一絲亮光。
“誰呀？是嬸子嗎？”他著急詢問。
“容哥兒？嬸子回來了。”
“嬸子？村長，小三呢？”裴容瞅來瞅去，只看見了兩個人影。
繞碧玉嘆了口氣，“回后山了，他……他親娘也跟著呢。”
“怎么回事？可談清楚了？”
“回去后我再與你細(xì)說。”
……
次日一早，依舊是微風(fēng)和煦的晴日，孟冬清醒之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身旁的床單被褥早已鋪疊整齊。
他迅速穿好衣物，在房間里尋找著裴應(yīng)川，幾圈之后仍未尋到人的他只能先行放棄，猜測人應(yīng)當(dāng)去了村里。
果不其然，他剛洗漱完畢，那邊裴應(yīng)川便帶著一個小籃子露了面。
“同村里人買的雞蛋，那位老婆婆說過些日子送我們一些雞崽。”裴應(yīng)川匆匆交代完出門的緣由，之后便迅速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小三的事，怎么樣了。”孟冬收拾雞蛋的時候仍不忘了詢問此事。
裴應(yīng)川搖搖頭，“小三已經(jīng)回來了，除了云娘，當(dāng)初和此事有關(guān)的人都不承認(rèn)此事。不過嬸子說，云娘已經(jīng)看出當(dāng)年是怎么一回事，她說一定要同那些人討個說法。”
“只不過，現(xiàn)在沒有百分百的人證物證說明小三就是那個孩子，就算是鬧到官府去也不好處理。”
孟冬皺起眉頭，“那小三是怎么想的呢？”
“小三什么都沒說，回了后山。”裴應(yīng)川燒起火準(zhǔn)備做早飯，“云娘丈夫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小三去了之后他便改了主意。嬸子說，云娘丈夫下了決定，不把當(dāng)年的事查清楚便不會來打擾小三，小三似乎也是這個意思。”
“查清楚了也好，這樣的誣名小溪村都背了好幾年了，誰能想到會是這樣。”孟冬說著說著便走了神，等他回過神后連忙追問道：“那小三是個小哥兒這事……村里人是不是都知道了。這樣的話，我和裴容便去看看他。”
“嗯，帶些吃食再去。”
……
“你回去吧，這幾日我沒空同你去抓兔子。”謝小三擺擺手就要趕人，他看向蹲坐在門口的秦二郎，見他仍是那副呆呆的模樣又不肯離去，不知為何有些生氣，“我好好的，一個人待著便行，你不用守著我。”
“那不行，越是說這話的人越是需要關(guān)心。我喚小雙來給你送些東西。”反反復(fù)復(fù)想了一夜的秦二郎終于接受了謝小三是個小哥兒這事。想起之前他言語中占了小三許多便宜，心中便過意不去，因此早早地便來此守人了。
后山處不常有人來，他總是放心不下。
“我算是你半個二哥……”秦二郎越說話音越小，他有些慌神，不知道要如何同“哥兒”謝小三說話，“算了，若是需要幫忙，你喚我一聲便可。”
秦二郎話音剛落，卻見身旁忽然走出一人，正是拿著一大堆東西的顧如海，見到秦二郎后，顧如海只點頭示意，之后便進(jìn)了院子，敲了敲小三的房門，很快謝小三便出來與他談起事。
想來是因為出了這么大的事，顧如海也顧不上避諱了。這么些年，顧如海待小三一直如弟弟一般，如今出了事他來探望是人之常情。
看著兩手空空的自己，秦二郎遠(yuǎn)遠(yuǎn)地望了眼，立刻轉(zhuǎn)身往家里跑去。
“小雙，家里可還有什么吃食？”秦二郎一進(jìn)家門便去了灶房翻來翻去，秦小雙放下手中的木盆，連忙出聲，“二哥，你做什么，灶房里能有什么好東西，就剩些……剩些……”
“這糕點是誰做的？我怎么不記得有這個。”秦二郎找出了一個油紙包，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幾塊賣相不怎么好看的糕點。
秦小雙心虛地移開目光，又端起了地上的木盆，“是裴容送來的，我怕書賀一下子全都吃光了。”
“裴容會做這么丑的糕點嗎？”秦二郎只疑惑了一瞬便立刻把糕點包了起來。
“二哥，你要做什么。”
“小三一個人留在后山，我去給他送些東西。”
第142章 第142章 耕地
秦小雙見狀又把木盆給放下了, 反而找出一個竹籃子放在兩人身旁，“還是我去吧，二哥, 這個時候你不好去。”
秦二郎收拾東西的動作忽然停了, 看著懷里的油紙包, 心道他自己確實算不上是小三的正經(jīng)親戚，有顧如海在, 他跟著張羅什么。
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煩躁之感, 秦二郎把油紙包放進(jìn)秦小雙拿來的籃子里, 道：“既然如此, 小雙，你把東西給他帶去吧。”
他的話音又突然停了下來，秦小雙拿起籃子, 疑惑道：“二哥, 你還要說什么。”
秦二郎來回跨步幾次，背過手不知在想什么，一會兒撓撓頭，一會看看籃子, 最后還是糾結(jié)不過拍了拍額角, 開口道：“你同他說，要是需要幫忙來說一聲, 南溝村我也熟。”
小雙揶揄道：“南溝村你熟什么。嫂子蒸了些窩頭，我給小三帶上。”秦小雙心道往后獨門獨戶, 小三的日子定然不會那么好過, 不過幸好小溪村的人做不出來欺凌別人的事。
人走后, 秦二郎仍坐在原地唉聲嘆氣，準(zhǔn)備去學(xué)堂讀書的秦書賀扒在門框上看了好一陣, 臨走時才小聲道：“二叔，你是不是被村里的姑娘給拒絕了。”
“你這小子，還不快去上學(xué)。”秦二郎隨手抽出一根木柴，嚇得秦書賀哇哇大叫地跑出了家門。
“二郎，你嚇?biāo)骱危パ剑‰p怎么帶走了這么多東西……書賀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于大娘也不知道是該心疼東西還是心疼她的孫子，到最后又開始打聽起秦二郎看上了誰家的姑娘。
秦小雙一路挎著籃子來到了后山，進(jìn)入林子沒多久便聽到身后有人喊他，不過聲音不大清晰，他回頭看去，正是結(jié)伴而來的孟冬和裴容。
“真巧，裴容，冬哥兒，你們是不是也要去找小三，咱們一起走吧。”
“好。”孟冬身后的背簍里裝的是小三暫放在嬸子家里的生活用品，小三要回后山居住，沒了這些東西自然是不方便。
裴容帶的是些米糧和調(diào)料，還有些粗布，留給小三裁新衣服用。
“咱們幾個結(jié)伴去，小三定不會不給咱們開門的。”裴容說得最大聲，聲音透過林子傳出好遠(yuǎn)。
幾人來到后山院前，顧如海正在院子里整理柴火堆，順帶著清掃院落，見是他們來便停了手頭動作，把他們?nèi)齻�帶到小三所在的屋子里。
“小三，我和冬哥兒還有小雙來給你送些東西。”裴容的表現(xiàn)和往常沒有什么分別，似乎并未受到近日這件事的影響。
“快來坐吧，不如今日留下來吃午飯，顧大哥也在。”謝小三連忙給他們幾人尋了干凈的木凳。可惜的是，他這屋里連四個木凳都湊不齊。
孟冬看出小三有些著急，連忙出聲道：“不如去院子里的石臺階上歇息吧，那里比屋子里敞亮些。”他默默盤算著，等回去之后請裴大哥做些凳子椅子的送到小三這里來。
“如此也好，我們走吧。”裴容帶著東西先來到了門口，小雙拉著小三也朝門外走去。
四個小哥兒就這樣齊齊坐在了顧如海清掃過后的石臺階上，背簍和籃子里東西全都他們拿了出來，小三一樣一樣看過，差點就落了淚。
“這個是我做的糕點，灶房里有什么我便拿了些什么，小三，你湊合著吃吧。”秦小雙還有些不好意思。
謝小三接過后連連點頭，“謝謝你小雙，我自己做不來這些……”裴容探著頭朝著小雙那里看了兩眼，笑著道：“小雙，你的手藝要比之前進(jìn)步許多。”
“哎呀，是我親手做的，看著雖然不好看，但是我嘗過，是能吃的。”秦小雙別別扭扭地解釋。
孟冬沒有多說什么，默默地將自己準(zhǔn)備的東西放在了小三身邊，同他點頭示意。
“小狗崽我照顧著，等它再長大些，我就把它抱來給你做伴。”
“好，我會仔細(xì)養(yǎng)著的。”
他兩人說完，裴容便拿起他帶來的東西，“這布雖然粗糙了些，可是顏色鮮亮，裁成新衣做外裳穿也好，日后我和嬸子來教你裁布做衣，也不需要再瞞著村里人了。”
秦小雙看了又看，那布料的顏色確實很好看，“裴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小三是哥兒這事。”
“嗯，早些年我去后山意外得知的，只是后來的那些事我并不知道。”
謝小三適時解釋，“婆婆也想我當(dāng)個漢子，所以我便當(dāng)個漢子，是漢子還是哥兒并不重要。”
此時顧如海也忙完了事，站在一旁同他們幾個搭了幾句話閑聊著。話說到最后，裴容和小雙他們便說要去后山拜一拜謝婆婆，孟冬成親在即，去不得，所以后來裴容和小雙便說要送他回去。
新屋這邊，裴應(yīng)川安頓好三只狗崽外加那頭小毛驢，換上粗布衣裳收拾了農(nóng)具就往山坡下去了。
這幾日他和孟冬去不了集市，暫時就只能忙些農(nóng)活。五月里便要種水稻，如今把田地翻耕一遍，以免到時候事情積雜又要手忙腳亂。
之前他已經(jīng)請教過嬸子，小溪村這地界是能種水稻的，只是因著氣候水稻成熟較晚，打出的稻米口感也不好，自家吃是沒什么的，賣卻是不好賣。
裴應(yīng)川先去看了他們選的那一塊田地，較之山坡其他地方，這一片地勢最為平坦，適合開墾。若說種些小麥豆子之類的還行，種水稻的話卻容易缺水。
找了塊松軟的草地坐下，他左右環(huán)視一周，計劃著要從哪端開始耕翻土。
日頭逐漸上升，原本雜草叢生的田地都被一一翻過，被一同翻出的還有土中的蚯蚓和蟲子，所以吸引了許多前來覓食的鳥兒。這些蚯蚓和蟲子多數(shù)進(jìn)了鳥兒的肚子里，少數(shù)被裴應(yīng)川捉了起來，準(zhǔn)備傍晚時分去河邊釣些小魚小蝦。
日頭最盛時，去過后山的孟冬也回來了，他身后的背簍里多了些東西，那是謝小三送給他的，大早上從山里摘來的最新鮮的野菜，正好今日燒野菜湯吃。
于是在裴應(yīng)川在地里勞作的時候，孟冬便留在了新屋準(zhǔn)備午飯。上午的時光便這樣悄然而逝。
野菜湯燒好后，孟冬去了田里喊人，他到地一看，裴應(yīng)川已經(jīng)這房田地都給耕完了，現(xiàn)在人正躺在草地上睡懶覺呢。
孟冬怕打擾到他休息倚在樹旁看了許久，等了半刻鐘也未見他醒來，這才生出了叫人的心思。午時往后天氣越來越熱，他可不能讓裴大哥這樣睡過去。
悄然走近之后，孟冬隨手掐了根狗尾草，壓低了腳步在裴應(yīng)川身旁坐下。他一坐下便發(fā)現(xiàn)了裴應(yīng)川放在身旁的寶貝東西。
“這是什么，草螞蚱？還有一團(tuán)土……”孟冬只看沒有動，看了一陣覺得有趣，又把心思放到了喚醒裴應(yīng)川上面了。
擔(dān)憂剛剛煮好的野草湯放涼，他拿過那根狗尾巴草，用手心試了試才放到了正睡著的那人鼻下，輕輕撫了撫。
誰料他剛撫沒兩下，身旁的裴應(yīng)川就睜開了眼睛，“夫郎來了，可是來喚我回家吃午飯的。”
他一邊說一邊握住了孟冬舉著狗尾巴草的那只手，小心地放到了心口處。“今日有什么菜？”
孟冬試著收回手，可惜的是他的力氣沒有裴應(yīng)川大，只能順勢給他捏了捏肩膀解乏，“今日可沒有好吃的，只有一碗野菜湯。”
“這團(tuán)土是做什么用的。”
裴應(yīng)川挺起身來，用孟冬帶來的那根狗尾巴草點了點他的額角，“只有野菜湯可不行，夫郎疼疼我，多做些好吃的吧。”
“至于這個，土里是些蚯蚓，晚些時候，咱們?nèi)ズ舆呩炐~回來燉湯喝。”裴應(yīng)川解釋過后站起身來，順勢拉著孟冬一起起身。
孟冬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沿著田埂上仔細(xì)探查了一圈，順勢問了一句：“裴大哥，這地是要用來種稻子嗎。”
“是，怎么了。”裴應(yīng)川走近了些。
“若是種水稻的話，這田還需要再耕種一遍，這耕的太淺了些，日后夏日說不定又會板結(jié)成一片的。”孟冬雖然沒有正經(jīng)種過田，不過他看過村里人種稻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要注意的。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看來家里的小毛驢要拉出來遛一遛了。”裴應(yīng)川牽住孟冬的手，和他一起朝著山坡上走去。
“小毛驢應(yīng)當(dāng)還沒有耕過地，而且它是個倔脾氣，咱們要多費些心思教教它。”孟冬還有些擔(dān)憂。
“素日里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它，讓它幫我們做些小活，教教它也無妨。”
“嗯。回去后我要把菜再熱一熱。說不定都涼了。”
“自你來才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哪里會涼得這樣快。”裴容川解釋道。
“裴大哥，你是不是根本沒有睡著。”孟冬搖了搖裴應(yīng)川的手臂。
“自然是睡著了，不過你一來我便醒了。”裴應(yīng)川玩笑道，“走吧，吃完飯后我們休息一會，把土窯修繕修繕，晚些時候我們?nèi)ズ舆呩烎~。”
“好。”孟冬再次攥緊了他的手。
第143章 第143章 春雨
兩人回屋后, 裴應(yīng)川伸手探了探野菜湯的盆沿，溫度剛剛好，也不用再費心熱一遍。
“夫郎果然疼我。”除了野菜湯, 桌上還有一盤葷菜, 一看便知是孟冬精心準(zhǔn)備過的。
“你先洗洗, 我去拿碗筷。”孟冬才注意到裴應(yīng)川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裳，顏色不太好看, 衣角上又沾染了許多塵土和草汁。屋內(nèi)不比屋外敞亮, 這么一看, 裴應(yīng)川身上便有些灰撲撲的。
“好。”裴應(yīng)川換了衣服洗了手, 搬來木凳同孟冬一起在桌前坐下。
因著回來時已經(jīng)耽擱了些時間，這一次兩人便沒怎么說話，專心地吃著午飯。
午休的時間一過, 兩人趁著屋內(nèi)涼快又將家里的衣服和布單都清洗了一番, 擰干后晾在了繩子上，暖風(fēng)一吹，那些布單便被吹得簌簌直響。
傍晚時分，他們在去小河邊釣魚之前又去往嬸子那里, 同村里人閑聊, 順便請教些養(yǎng)雞養(yǎng)鴨的訣竅。臨走時又被贈送了附近幾戶人家新摘來的野果子。野果子并不好吃，酸澀無比, 村民們也只吃個新鮮，孟冬初嘗便被酸倒了牙, 還是吃了半個窩頭才把那感覺壓下去。
從嬸子家離去后他們便去了小河邊, 這個時候河邊已有了一陣微風(fēng), 坐在樹蔭下還算涼快。
裴應(yīng)川給孟冬找了處平整的草地坐下，他自己仍隨意了根竹子當(dāng)做魚竿, 不過這一次是用了棉線穿著魚鉤。孟冬守著那個裝有蚯蚓土團(tuán)的竹籃子坐在他身旁，時刻關(guān)注著水面上的波紋。
“水下有動靜，應(yīng)當(dāng)是上了魚。”裴應(yīng)川輕拽魚竿，果然感受到了阻力，隨后他輕挑魚竿，往后一甩，一個胡亂擺著尾巴的小白魚就被拽出了水面。
“是個小白條，可惜了，不能拿來燉湯。”裴應(yīng)川解下小魚，扔到了竹籃子里。孟冬看了看，心道這魚放在籃子里會不會死。“要不還是把籃子放進(jìn)水里。”他還是問了句。
“無事，今晚就燒了吃，不會不新鮮的。”裴應(yīng)川看向孟冬，把手中的魚竿遞給他，“要不要來試一試，說不定會釣上一條大魚。”
孟冬想了想，接過了魚竿，朝著裴應(yīng)川的懷里坐了坐，“釣上大魚哪里有那么容易，能釣上魚我便心滿意足了。”
釣魚這事似乎真的看運氣，不同于裴應(yīng)川那樣慢慢等待，孟冬幾乎是一甩魚竿便有魚兒上鉤，只不過他每每拉竿太快，總是將魚兒驚跑，裴應(yīng)川只好指點了他一兩句。往后兩刻鐘，孟冬竟然一口氣竟然釣上七八條魚，一半是白條，除此之外還有兩條野鯽魚，外加一條有刺的黃辣丁。
這些魚個頭都不怎么大，他們自己吃卻是夠了。今日裴應(yīng)川沒怎么上場，孟冬卻是玩到盡了興，還說等過幾日傍晚再來小河邊一趟。
“開心便好。魚有腥味，籃子我來提。”裴應(yīng)川接過籃子，孟冬則拿著魚竿，兩人并肩走著。
臨走時，孟冬望了眼后山的方向，春日正是采藥的時間，后山的野花也開了，往山頭望去還能看到開滿粉白花朵的野果樹。
“裴大哥，上次我已經(jīng)去后山找了小三，那現(xiàn)在我們還能往后山去嗎？”
“算算時間，應(yīng)當(dāng)是不需要避諱了，只是我們成親的時日仍要往后推幾日。你若想進(jìn)山，明日我便陪你去。”
“我并不是想進(jìn)山，山里危險，我也陪你去。”孟冬笑了笑，他只是見花好看，想多看幾眼罷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慢些走，等下雨了還能去山里撿些菌子。”裴應(yīng)川仍想去后山那處盆地碰碰運氣。孟冬卻想著若是下雨，他一定要和裴容他們一起去撿菌子，跟著裴應(yīng)川或許便撿不到那么多了。
回家之后，他們把小魚清理干凈，做了兩菜一湯，狗崽們也得了些魚湯喝。
事情說來也巧，他們倆計劃著雨后去山里撿菌子，夜里便下了一場春雨。夜里雨勢較大，房頂上的青瓦吸收了大部分雨聲，孟冬倒沒有被雨聲吵醒，是窗前迸濺進(jìn)來的水珠喚醒了他。
木窗戶不知道何時被夜風(fēng)給吹開了，孟冬掀開薄被，披上外衣倚在窗前往村里看去，此時天色未明，看什么都是朦朦朧朧的。雨勢漸漸小了，他給窗戶留了個縫邊轉(zhuǎn)身回到了床上，床上那人仍沉沉睡著。
帶著一身涼意的他剛剛蓋好薄被，察覺到動靜的裴應(yīng)川下意識地給懷中人蓋好了被子。天光未亮，他們還可以愜意地再睡一覺。
淅淅瀝瀝的小雨一下便未停過，家門口的花花草草因為淋了雨看起來格外鮮亮，院子的地面也沒有因為這樣雨便變得泥濘不堪，夯實過的土地被小雨沖刷得格外干凈，只有一點不好，這些雨無法滲入地面，全都朝著院外流了出去。
“東西都備好了，裴大哥，我們走吧。”這雨不大，他們便按照昨日的計劃進(jìn)山采菌子找筍子去。
“好。”
裴應(yīng)川應(yīng)答后他們兩人便戴著草帽走進(jìn)了雨里，春雨細(xì)綿，落在人身上也難以留下痕跡。
他們先去了裴容那里，裴容原本正在裁布，聽他們要進(jìn)山便趕緊換上了舊衣，挎著籃子就跟了上去，此后他們又問過了小雙和二郎，二郎并不在家，小雙倒是在家里，只是他說另有事要做便沒有和他們一起去。
示意最后還是他們?nèi)巳チ撕笊剑�特意選了條不會被雨淋的小路。在來的路上裴應(yīng)川便與他們商量好，他往南溝村的方向找找瓷石什么的，裴容和孟冬就在近山處找找菌子和春筍。幾人在山腳下分別。
裴應(yīng)川走后，裴容便和孟冬閑聊著，詢問他何時成親，“婆婆的事已經(jīng)過去有幾日了，你們何時準(zhǔn)備成親的喜宴，我都等急了，日日聽你喚裴大哥都快聽膩了。”
“裴容，你別笑話我。我想選個吉利些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還有十天半個月的，家里燒瓷的土窯還沒修好，裴大爺?shù)耐葌�得再休養(yǎng)幾日，我們想著等裴大爺腿傷養(yǎng)好一些，請他來參加喜宴。”孟冬沒有瞞著裴容，他和裴應(yīng)川就是這樣商量的。
“原來是這樣，想來裴大爺?shù)耐仁呛玫貌畈欢嗔耍洗挝疫�見他在村里同人聊天，看起來像是他自己一人去的。”
裴容說完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對了，我與你說件新鮮事。”
“什么新鮮事。”孟冬收回尋找菌子的目光，轉(zhuǎn)而看向他，“是好事嗎？”
“是好事。”裴容點點頭，“我聽嬸子說，這幾日程大哥正在村子里找人干活，說是要在村尾再建幾間屋子，這樣他回來后就不必住在舊屋，也不用打擾嬸子了。”
“村尾這處清靜，雖然沒住多少人，但是他一個壯年漢子住倒是不需要額外注意。”
孟冬又開始沿著樹根尋找著能吃的菌子，“程大哥他以后也要留在村里了嗎？”
“是，這樣省得溪哥兒日日給他寫信。我問過他，他說往后在城里待多長時日，便在村里待多長時日，還說要在村里做門生意。”裴容嘆息一聲，“溪哥兒可算是等來了，往后就看他們有什么打算吧。”
孟冬只隱約知道溪哥兒和這位程大哥有情誼，不過現(xiàn)下得知此事他自然也為溪哥兒高興。“村里人多也熱鬧些。”
“真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吃到他們的喜宴。”
孟冬見狀一笑，“你算算，桑哥兒的喜宴，林哥兒的喜宴，再加上我和裴大哥，你送禮錢都不知要送出多少。”
“這也不多，不知道小三和小雙他們什么能有意中人，不過我見小雙……”裴容挎著籃子快步追上孟冬，“不說這個了。”
“裴容，你照顧我們這么多，可別忘了自己。”孟冬認(rèn)真道。
“我？我還早著呢，順其自然便好，我現(xiàn)在只想多找到些菌子，回去炒了吃，若是能多撿些還能帶去城里賣些銀錢。”
“好，這一陣雨大了，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孟冬護(hù)著草帽，同裴容一起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尋了棵大樹躲雨，現(xiàn)在春雨連綿，也沒有雷聲，站在樹下應(yīng)當(dāng)沒有危險。
“我聽到了什么動靜，好像是野雞。我看看，還真有。”兩人正擦著臉上身上的水漬，裴容忽然停了動作悄悄地湊近孟冬和他耳語。
“野雞，在哪個方向？我們能捉住嗎。”孟冬從他的竹筐里找出原本用來挖筍子的小鋤頭，左右看了一圈。
“在那，你自己瞧一瞧，山里有好多野雞，這個顏色的最為常見。之前還會跑來村里偷吃雞食，也不怕人，但并不好抓，人一走近它們便飛走了。”裴容見孟冬興致勃勃要抓野雞，便給他指清了方向。
孟冬攥緊他的小鋤頭，定定地看向野雞停留的那處，考慮幾息后他放輕腳步上前兩步，回頭對裴容點了點頭，“我來試試看，捉住了我們便燉個雞湯。”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滴落的雨滴墜落在樹葉上，滴滴答答的聲音持續(xù)不斷，也是因此那野雞才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動靜，仍低著頭在草間覓食。孟冬瞄準(zhǔn)方向?qū)?zhǔn)那只野雞，使出最大力氣將手中的小鋤頭扔了出去。
“唉……飛了——”裴容驚叫出聲。
“又停了？”
第144章 第144章 收獲
“我剛剛明明砸到它了？”孟冬疑惑一瞬, 也顧不上避雨，三兩下便跑到野雞飛落的地方。
裴容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隔著老遠(yuǎn)他瞧得并不真切, “我也來看看。”
濕潤的草叢打濕了他的褲腳, 他邊走邊問：“冬哥兒, 怎么樣了，有沒有抓到野雞。”
一陣雞鳴之后, 被雜草淹沒的孟冬終于出了聲。和野雞一番搏斗之后, 四周的草叢都被他壓塌了個遍, 水坑里還散落著許多雞毛。他抹干凈臉上的泥漬笑著道：“抓到了, 這野雞半暈不暈的，力氣居然這么大，差點就讓它飛走了。”
“多虧你眼疾手快, 今日也算多了份收獲。”裴容找出麻繩幫著孟冬一起將那只野雞給捆了放到一旁, 這才算是騰出手來遞去干凈的帕子。“快，擦擦，你身上的衣服可惜了。”
“不算什么，這本來就是舊衣。”孟冬擦干凈臉上的泥巴, 不過有些泥點已經(jīng)不好擦去, 他只好收了帕子站起身，“這會兒雨小了, 我想找個水潭洗洗臉。”
“不如就此轉(zhuǎn)回村里，你身上浸了水, 小心受寒。”裴容幫忙給他整理衣物。
孟冬搖搖頭, “我不想回去, 今日還沒找到菌子，裴大哥還等著做菌子湯呢, 燉雞湯時也少不了菌子。”
“也好。”裴容把野雞收到籃子里，他抬頭看看天空分辨方向，“朝那邊走，那處地勢低洼土壤潮濕，下雨必定會積起水潭，說不定菌子也長起來了。”
“就去那兒。”孟冬挎起籃子，同裴容一起朝著山林進(jìn)發(fā)。
此時裴應(yīng)川也恰好來到了原先他做了記號的盆地處，這才短短幾日時光，這盆地里的草便瘋長成了另一番模樣，最低洼處甚至積攢了一個水潭，里面還有些小魚小蝦之類的活物。
沿著盆地走了一圈后，他便用鋤頭試著挖了挖，這里的土地松軟，夾雜著一些泥沙，一看便知土質(zhì)肥沃，倒是適合開墾種地。挖了十來處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收獲，倒是在濕洼洼的沙地里找到了一些黃鱔泥鰍，只不過滑溜溜的，費了番力氣才堪堪抓住了兩三條。
將東西都存放好后，裴應(yīng)川便去了他之前曾記下的那處有瓷石的地方，此地地勢陡峭，處在一片險地之中，他仍舊給自己做了個安全繩，這才敢走到那座山峰下。
帶來的鋤頭挖盡外圍的松土之后便沒了用處，裴應(yīng)川再次探查了地形，決定換個地方，從另一側(cè)開挖。
瓷石的分布十分均勻，往往分布在某一個特定的沉積層中，露出地面的碎土已和其他土壤混雜在一起不好分辨，裴應(yīng)川上次來尋找時恰好在此地歇息，多看了兩眼才發(fā)現(xiàn)了這處地方。
他解了外衣用以擦雨，左看右看之后決定從草木茂盛的一側(cè)走去，只是走著走著天色便越來越昏暗，他抬頭一看，頭頂上的景象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模樣，變成了兩側(cè)陡峭的石壁。漸漸地，他覺得自己再往更高處走去，不過仍沒有離開那片山脈，應(yīng)當(dāng)是來到了山體的另一側(cè)。
最終他在一處稍微平坦之地停了下來，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小鋤頭。裴應(yīng)川試探地尋了幾個地方開挖。
一個半時辰后。
這場小雨早已停歇，裴應(yīng)川還未走到他們約定的地方就聽見了熟悉的話音，是裴容和孟冬正在閑聊。
“這個能吃嗎？我看有棵大樹下長了許多同樣的菌子，我怕錯過了，所以才摘了這么幾朵回來問問你。”
“不能，來洗洗手。”裴容把那菌子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這個呢？也不能吃嗎。”
“這個能吃，就是不大好吃，回去后需要盡快吃掉，不然就放壞了。”
“能吃就好。”孟冬滿意地把菌子收回了竹籃里.
“今日收獲如何？”裴應(yīng)川背著鋤頭在他二人身后站定。
孟冬下意識回頭去看，笑著道：“不多，剛剛好一個竹籃底，今日我運氣好，還抓到了一只野雞。”
“如何抓到的，有沒有受傷，身上怎么多了這么多的泥污。”
“抓野雞時沾上的，我沒事。”等的人來了，孟冬和裴容便準(zhǔn)備起身離去。裴應(yīng)川見狀跟上了他們。
這會兒雨雖然停了，但是地上仍然濕漉漉的，出了后山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天色竟然看著比早上下雨的時候還要陰沉，似乎預(yù)示著還有一場大雨到來。
“早些回去吧。”裴應(yīng)川擔(dān)憂道。三人于是也沒有耽擱，一路頂著毛毛細(xì)雨跑回了村里，生怕再慢些大雨就會傾盆而下，把他們?nèi)肆艹陕錅u。
將近分別時雨勢漸大，孟冬躲在裴應(yīng)川撐起來的外衣下，跑的時候還不忘回頭提醒裴容：“裴容你等我，等天晴了我把野雞燉了請你們來吃飯。”
“記著了……”裴容的聲音消失在了雨中。
等回到屋里時，裴應(yīng)川渾身上下早已被細(xì)雨沾濕，孟冬躲在他的懷里倒是沒有被淋著。
“一起換吧，我好打些水一塊洗了。”這雨雖然不大，可是裴應(yīng)川在雨里行走許久，外衣濕得厲害，里衣也是潤潤潮潮的，總之穿著并不舒服。這里并沒有外人，所以他便想把上衣都給脫了，一路脫一路尋找布巾，找到后便想遞給孟冬。只是布巾遞來的時候他這上半身都已脫盡了。
孟冬只覺得自己的目光好似都被吸引了過去，他不是沒見過這樣的裴大哥，只是現(xiàn)在還是白天……脫便脫了，怎么不找新衣穿上。
“裴大哥，青天白日的，你擦一擦便找件衣服換上吧。”孟冬又把布巾遞給了他。
“不必了，我去燒些熱水，你洗過澡再換衣服。”裴應(yīng)川接過布巾卻蓋在了孟冬的后腦勺上替他擦著頭發(fā)。“等我片刻。”
“衣服……萬一外面有人。”孟冬站在門檻上朝著院子看去，裴應(yīng)川已經(jīng)光著上半身去燒水去了，連擋雨的心思都沒有。
不同于他們兩人順利地回到了家，裴容卻是在走到路口時不小心摔了一跤，竹籃也差點脫手而出，幸好只是飛出了幾根菌子。
“……有點疼。”他摔得并不重，只不過大腿處碰到了一塊石頭，想必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青紫一片，褲腿上也滿是泥濘。
“嬸子，那人影是裴容，我先去找他了。”謝小三匆匆收拾好桌上的布料便要出去尋人，他出門后剛好看到裴容摔跤那一幕，驚呼一聲后立刻前去扶人。小聲說疼的裴容捂著大腿在小三的攙扶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去之后又是忙著上藥又是忙著換衣洗衣，等到兩人安穩(wěn)坐下時，外面的雨聲也較之前大了許多，沒關(guān)好的窗戶不知道何時飄進(jìn)來了一些雨絲，留下薄薄的一層水痕。
“小三，多虧了你，不然我自己一人還不好回來。”裴容給他看今早采來的菌子，“分你一些，今日冬哥兒還打到了野雞。”
謝小三垂著頭輕輕一笑，之后在裴容問他因何前來的時候解釋說自己是來學(xué)裁衣的。
“裁衣，嬸子的手藝最好，冬哥兒就是嬸子教會的。”裴容以孟冬舉例鼓勵了小三一番，他能感受到初做“哥兒”的謝小三似乎有些不適應(yīng)，他的衣著和打扮仍和之前一模一樣，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裝扮最舒服。
“小三，云娘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只想你好好的。”
謝小三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大半，“我也不知，反正那日云娘離開之前說過，等過幾日事情明晰了，她會再回來的。”
“我不會去南溝村的，我只想留在后山抓抓兔子和野雞，一個人生活也好，清靜。”說到此謝小三似乎有些難過，“因為我是哥兒，村里人都不怎么與我說話了。”
“再過些時日，大家會慢慢適應(yīng)的，你平日里不常往村里來，和大家相熟了就好了。”
“二郎可曾去找過你？”裴容知道秦二郎待小三是真心的，雖然他嘴上時常占小三便宜，他不想因為這件事，二郎便不再與小三來往。
“他……并不常來，不過給我送了許多東西，偶爾來了還要問問我心情如何。顧大哥替我圈了塊荒地，他說到時候會來幫我耕地。”
“他自認(rèn)是你二哥，讓他去吧。這段時日草長了起來，你一個人千萬不要往山里去，過幾日……”裴容斟酌片刻，還是開口道：“過幾日我們?nèi)コ远鐑旱南惭纭！?br />
“好。”謝小三點點頭。
“你做的衣服呢，讓我瞧一瞧，嬸子也教了我裁衣，咱們幾個都是她的徒弟。”
謝小三抖開手中的布料，給他看自己做了一半的衣服。
“你之前的衣服都太舊了些，若是不嫌棄，我也幫你做一件新的夏裝，天氣熱了便能穿了。”裴容拿起他做的衣服，轉(zhuǎn)身道：“最近要忙著田里的事，村里這幾日也越來越熱鬧。那些打短工的也是時候回來了。”
“是啊，每每這時只有我和顧大哥最閑。”謝小三淡淡道。
第145章 第145章 牽掛
“二郎, 這才半日，你們就挖出了這么一大塊地方。”裴應(yīng)川剛從山里下來，衣角身上都帶著泥水, 既然身上已經(jīng)臟了, 他便沒有顧忌地來到了一片泥地中。
秦二郎放下手中的鋤頭靠近裴應(yīng)川的背簍仔細(xì)端詳, “這石頭看著和村里的石頭是不太一樣。”
看完后他長舒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解釋道：“拿錢辦事，自然得盡心盡力。”
“別說程大哥選的這位置還挺好, 地勢平坦, 離村里近, 從山里引水也方便, 就是冬日里需要多注意一下。”
“也是，這里離山太近，種糧食容易被禍害, 種藥材應(yīng)當(dāng)無事。”裴應(yīng)川也是昨日才得的消息, 程世均不僅回了小溪村，還將山腳下的一片平地包了下來，準(zhǔn)備種些藥草，說是要做些藥材生意。
小溪村背靠大山, 每年都會有城里的藥材商來此收購藥草, 這些藥草也不怕沒人來收，更何況他自己又是做的走商的生意。
“這幾日我累得腰酸腿疼, 不說了。”秦二郎揉了揉肩頸又給自己捶了捶背，問裴應(yīng)川地里的活忙完了沒, 在山上待了一個上午難道就是為了挖這些石頭。
“就一塊田地, 能忙多久。二郎, 冬哥兒在等我，我先走了。”裴應(yīng)川重新背起沉甸甸的背簍, 他身后，秦二郎同其他人打了招呼便也跟了上來，說是要回去吃午飯。
裴應(yīng)川一路流著汗挺著腰才把這大半筐石頭背到了山坡上，幸好一到家門口孟冬便來迎他，兩個人合力把背簍卸下，裴應(yīng)川這才得空喘了兩口氣。下山容易上山難，住在山坡上只有這一點難處。
裴善章放下茶盞，拄著拐杖起身后慢悠悠地踱步來到背簍面前站定，“雖然不多，但也能用上七八日了。”
“我在山里尋到的那處，若是把瓷石都挖出來的話應(yīng)當(dāng)能用個四五年。”說起這個，裴應(yīng)川心中的擔(dān)憂也消散了一些，起碼往后幾年他不用因此而焦慮了。
房子已經(jīng)蓋好，田地也開墾完畢，現(xiàn)在只有一處他放心不下，那就是用來燒瓷的土窯。自上次土窯冒了黑煙便不能再用，下雨后里面又滲了些水，修起來有些難。所以前些日子他便把心思放在了后山上。現(xiàn)在那邊事了，也該將土窯修整修整了，今日裴大爺來此也是因為這個。
“稍后再說這個。冬哥兒早已將午飯備好，裴小子，你再不回來我都要準(zhǔn)備拖著傷腿去尋你了。”裴善章推著裴應(yīng)川往堂屋里去。
孟冬跟著他們身后，一進(jìn)屋便快步給他找了件換洗衣服。早在兩刻鐘前，他就備好了飯菜，沒想到等了許久才見人回來。
裴應(yīng)川一落座便解釋起晚歸的原因，裴善章坐在一旁偶爾插兩句話，孟冬也簡單地說了說土窯的情況，三人交談完畢才終于動起了筷子。
今日只有他們?nèi)耍驗闀r間有限，又沒有裴應(yīng)川幫忙，所以孟冬只準(zhǔn)備了一些家常菜，雖然葷菜少了些，但是滋味也不錯。
裴善章夾起一小塊菌子，仔細(xì)嘗了嘗，夸贊孟冬做得不錯，“上次你們請我來吃野雞時，除了那野雞肉，最好吃的就是這菌子了。”
“下次雨后，我和孟冬再一起進(jìn)山多尋些菌子，下了山便送到您那去，還能吃個新鮮。”
“好，就當(dāng)是我給你們修土窯的報酬，誰讓你們兩個學(xué)藝不精，修個土窯都修不明白。這事我可記住了。”裴善章說完還說了個他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你們知不知道，往后咱們小溪村也有大河了。”
孟冬眨眨眼睛，腦海里想起村里那條小河，疑問道：“難道村里要把小河挖寬些嗎？”裴應(yīng)川也看向正在賣關(guān)子的裴大爺，他心里已有了猜測。
“看你們這反應(yīng)定是沒有我的消息靈通。”裴善章沾沾自喜了一番，又停下來喝了口酒，慢慢悠悠回復(fù)說：“去年冬日多降大雪，今年的雨水應(yīng)當(dāng)要比往年更多一些，以往夏日的時候南溝村的那條大河漲水時，住在靠近河岸的人家每每睡覺都擔(dān)驚受怕。”
“葉村長說，為了預(yù)防洪災(zāi)發(fā)生，官府的人似乎有意將那條河的河道拓寬一些，另外再修一條水道將村里的小河和那條河道聯(lián)通，如此以來，那大河就不是南溝村的人獨有了的。”裴善章笑瞇瞇地捋了捋胡子，“這樣一來，村里人用水澆地都方便一些。”
“我前幾日進(jìn)城的時候也聽了點消息。冬日雪災(zāi)，人力物力不足，無法動工，現(xiàn)下雨季還沒有到來，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農(nóng)忙時節(jié)一過，官府便要招人動工了。”裴應(yīng)川是這樣想的。孟冬隨即看向他，前幾日裴大哥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在城里待了大半日，還是夜里回來的。
裴善章點頭，“你想得也沒錯。”
“南溝村的人真的樂意嗎？”孟冬無意問了句。
“不樂意也不行，這事應(yīng)當(dāng)是官府做的決定。再說，小三那事，我們村的人受了這么多年的誣名，他們還沒有給出個說法。”裴應(yīng)川解釋道。
裴善章道：“往后他們愿意和和氣氣地相處著咱們村的人自是接受，若是不想和氣還同之前那樣，我這個老頭子便去南溝村說理去。不過南溝村里也有明事理的人。”
“說得也是，我聽裴容說，云娘也搬到了南溝村的后山住著，離小三那里很近。小三也時常和他們相聚。”無論如何，這是好事一樁，孟冬聽了自是高興。他思索了一會兒便繼續(xù)開開心心地吃飯去了。
裴應(yīng)川卻似有思慮，他給裴大爺?shù)節(jié)M酒杯，想著那條河的事。“不知道河道拓寬以后，那條河能不能通船。”
“現(xiàn)在河道還沒修，你便想到那么遠(yuǎn)的事情上去了，裴大哥，你先吃飯，吃完飯再想。”孟冬推了推他的飯碗，又把裴應(yīng)川的注意力喊了回來。
“是是是，夫——你說得對，吃飯最重要。”裴應(yīng)川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乖乖地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孟冬看了看他飛快地扭過了臉。裴大爺還在這里呢。
“你們兩個……倒是有趣。”裴善章默默地喝了口酒。
飯后，裴大爺順勢在書房里睡了個午覺，醒后便和裴應(yīng)川一起去山坡下修繕土窯，他們倆都是忙起來便忘了時間的那種人，因此整整一個下午孟冬只聽得山坡下不時傳來的話語聲，卻沒見到人上來。
山下兩人有事要忙，他自己也有需要專心的事，昨日他去村里的時候同一位婆婆買了些半大的雞崽，這些小雞仔都被圈在了毛驢的圈舍旁邊，白日里他會把它們放出來溜達(dá)吃食，夜里則用雞籠罩起來關(guān)進(jìn)院子里。
這些小雞崽看著不小了，卻十分挑食，剛采摘下來的新鮮的菜葉它們還不愿意吃，孟冬只好多費些功夫把菜葉切碎了再喂給它們。
除了喂雞之外他還要教三只狗崽學(xué)規(guī)矩，照顧那只從秦二郎處得來的灰兔子。都過去了大半個月，這只兔子養(yǎng)著養(yǎng)著便有了感情，孟冬也不舍得吃它了。
這些日子狗崽們越長越大，有兩只的體型越長越大，已經(jīng)是最矮的那只小狗崽的一倍大了，甚至看著和小花狗差不多大小。孟冬起先還以為是自己喂得太多了，后來喊來裴應(yīng)川兩個人研究了許久，最后想著或許是因為兩只大狗崽的體型隨了爹，小的那只則隨了小花狗。
兩只大狗崽有一條是小三的，他已經(jīng)給取了名字叫小石頭。另一只是孟冬取的名字，叫窩頭，裴應(yīng)川給最小的那只取名叫將軍，因為它的性子最烈。
時間一眨眼而過，傍晚時裴大爺早早地回了舊屋休息，他腿傷稍好之后就沒有留在何大夫那處，不過偶爾會趁著裴應(yīng)川去學(xué)堂去課業(yè)時順路一起去，同徐夫子聊聊天下下棋什么的。
裴應(yīng)川還因此得知徐夫子身子不太爽利，正籌劃著過兩年新請一位教書先生。到時候小溪村便又多了位新夫子。
送走裴大爺后，裴應(yīng)川才從山坡下緩緩走來，還沒有走到家門口三只狗崽就迎了上來，爭著搶著要擠到他腳邊。
孟冬聽見聲響從灶房里走了出來，晚飯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他正準(zhǔn)備去山坡下喊人呢。沒見到裴大爺，他還特意往前多走了兩步，在裴應(yīng)川身后瞅來瞅去，“裴大爺呢，他怎么沒有和你一起上來。”
“他著急回去，我便送他回去了。”裴應(yīng)川從狗崽們的圍捕中跳了出來，來到引水的地方取了些水。孟冬站在他身后碎碎念，“我還以為裴大爺會留在這里休息呢。”
“土窯可修好了，我們已經(jīng)有好些時日沒有出攤了。”
“夫郎放心，剩下的都是一些小活，明日我自己便能完成。”
“還是先別喚我夫郎了，今日就差點讓裴大爺聽了去。”孟冬一想起此事便覺得尷尬。
“是。”裴應(yīng)川笑著走近，牽住孟冬的手待他在院子里坐下，“我知道我們還沒有成親，不能在別人面前喚你夫郎。不過我這樣叫習(xí)慣了可怎么辦。”
“既然這樣，我們成親便是，好不好。”
孟冬定定地看向滿眼笑意的裴應(yīng)川，等待他下一次開口。
“這次不會再往后推遲了，若是夫郎同意，明日也可。這樣無論當(dāng)著誰的面，我都能喚你夫郎。”
“可是我們原先準(zhǔn)備的東西都用不上了。”
“只要喜服還在便可。至于其他的，我前幾日進(jìn)城已經(jīng)做了安排。若是按照原先的日子，我們應(yīng)當(dāng)早就成親了。”
“屋子已經(jīng)蓋好，田地再過些日子便能栽種。房前栽了樹房后養(yǎng)了雞，院子里還有三只胖狗崽，土窯明日也能修好，再過些時日便要入夏，裴大爺?shù)耐饶_也好了許多。所有的一切都已準(zhǔn)備好了，夫郎心中可還有什么牽掛事。”
“……沒有了。”孟冬悄聲回答道。這樣的日子他求之不得，他不是什么貪圖大富大貴之人。他想要的，不過是和面前這個人安穩(wěn)地相伴一生罷了。
“那我們明日便選個好日子。”
“好！”孟冬笑了笑，撲進(jìn)裴應(yīng)川的懷里，再沒有任何顧慮。
第146章 第146章 成親
“快想想還缺什么……”繞碧玉一樣一樣地數(shù)著地上擺放的東西, 生怕明日用的時候找不到東西。
孟冬跟在他身后數(shù)著，心道應(yīng)該是不缺了。看看這一地東西，除了成親必備的物件外, 裴大哥甚至還買了紅布裝點院子, 紅燈籠紅蠟燭也樣樣不缺, 就連喜糖都買了好幾樣。
正說著，裴容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孟冬回頭看向他, 裴容迅速回應(yīng)道：“放心吧, 我去瞧了, 都還新鮮著，那做飯的師傅也都安頓好了，沒什么可交代的事了。”
繞碧玉不放心道：“裴小子呢, 也不知道讓他借桌椅板凳可借來了。”
“早就借來了, 現(xiàn)在正在院子里支大桌，也不知道明日院子里能不能坐下那么多人。”裴容解釋道。
“坐得下，我再去村里瞧瞧，同來幫忙的婆婆們再說上幾句。”繞碧玉是個愛操心的人, 她總是有放心不下的地方, 所以瞧完了屋子便要去尋人。
孟冬和裴容目送她離去，這才松了一口氣。
“嬸子認(rèn)真起來倒教我覺得有些害怕, 就像是對著徐夫子一樣。”裴容也說不上來這是個什么感受。
孟冬笑著點了點頭，嬸子仁善, 對他的婚事十分上心。在裴容到來之前, 她已經(jīng)同他說了許多需要注意的事。
“今日忙了一天, 我有些累了。”他揉揉脖頸，在堆滿東西的堂屋找了個椅子坐下, 閉上眼睛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這幾日屋里屋外都是一片紅色，他覺得眼睛都看乏了，也沒見別人成親要把院子裝點成這樣。不過一想到這是裴大哥的一片心意，他便滿心歡喜。
“那今晚你好好歇息。好在明日你大部分時候都在屋里待著，只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出來露個面即可，剩下的我和小雙來幫你招呼。”裴容走近拿起一塊紅布鋪在了堂屋桌子上。
“謝謝你，裴容。”
“心意我領(lǐng)了，明日記著早些起來。”裴容左右回想了一圈，不記得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所以他說完便朝著屋外走去了。
孟冬端起早就晾好的茶杯，先嘆了口氣才喝了口茶。他這邊剛剛放下茶杯，就見門口又來了個人，正是去而復(fù)返的裴容。
“有件事我忘記問你了，之前你從我那拿走的書可看完了。”裴容眨眨眼睛，露出了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還沒有，我……我只看了幾頁。”孟冬心虛地盯著門外正在擦洗桌子的裴容，搖了搖頭，“我知道成親前要看那個，我會看的。”
“記著就好，那我走了。”這一次裴容才收了心離開。日頭西落，他還要回去準(zhǔn)備晚飯，早些休息，這樣明日才能早些起來。
“容哥兒要回去？”裴應(yīng)川擰干麻布，招呼一聲。
“是，裴大哥，你和冬哥兒今日早些休息，我走了，明日再來。”裴容點點頭，朝著山坡下走去，還順路摘了些小野花。
裴容離去后不久天色便逐漸暗了下來，灶房里的火光亮了兩刻鐘便又熄滅，堂屋里露出了兩點燭光。
簡單地吃完晚飯后，裴應(yīng)川便十分自覺地開始收拾起被子和竹席。
孟冬站在一旁給他舉著蠟燭，欲言又止。不知為何，今晚他不想和他分開。
片刻之后，裴應(yīng)川已經(jīng)將竹席鋪好，他躺在上面試了試，有些硬，而且并不舒服，還好只需要睡一晚。試睡過后，他起身從孟冬手中接過薄被，卻不料昏暗的燭光中，孟冬的臉色顯得有些惆悵。
“怎么了？”他攬著孟冬在竹席上坐下。
“沒有，我只是……裴大哥，你在這里睡會受寒的，還是跟我回去吧。”孟冬抱住他的手臂，想把人拉到臥房去。
裴應(yīng)川受不得孟冬這副模樣，只得隨他起了身。今晚吃飯時孟冬的臉色便有些不對勁，應(yīng)當(dāng)是想到明日便要成親，心中緊張，此刻情緒不佳才會不舍讓他離開。
一入臥房孟冬便拉著他躺到了床上，只是兩人并沒有睡意，只好抱著說說悄悄話。
“明日……嬸子說我只要在屋子里等著就好了，其他的都是你來辦。會不會很累。”
“只說說話吃吃喝喝，哪里會累，你留在屋子應(yīng)當(dāng)會無聊，床下有些新買的話本故事，你若是乏了便去看書。”
“不會的。”孟冬縮在他的懷里蹭了蹭，“裴容和小雙會來陪我的。”
“如此也好，明日……”裴應(yīng)川特意放低了語速，講著明日他要準(zhǔn)備的東西，他有心想將孟冬哄睡，卻不料懷中的人越聽越精神，抱著他小聲地搭著話。
裴應(yīng)川無法，轉(zhuǎn)身與孟冬對視。幾息之后，兩個人的氣息便糾纏在了一起，孟冬心神大亂，一時間不知道是要拒絕還是要接受。
床單被褥不知何時皺成了一團(tuán)，孟冬的氣息也已亂了個干凈。身前人的動作愈來愈過分，他的雙手無意識地在床鋪上亂抓，衣衫凌亂之際，卻不料從被褥下掉出一個東西。
“這……是什么。”裴應(yīng)川收回動作，笑了笑。
“什么也不是！只是本學(xué)字的書。”孟冬還想去抓，卻不料裴應(yīng)川已經(jīng)開始翻看起來。
“原是這個，這些……不知道我能不能學(xué)一學(xué)。”
“唔……”
……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了一陣，院子里早已坐滿了人，秦大郎一家選了個邊角位置坐下，秦小雙一到就竄進(jìn)了屋子去找孟冬去了。李嫂子和葉涌泉葉思流坐在門邊，兩個孩子在桌邊坐著，她自己則去了灶房幫忙。除此之外還有程世均，小三，甚至連周平都來了。
來一人，裴應(yīng)川便要去招呼一人，整個院子最忙的還要數(shù)他。葉村長和嬸子也是早早地來了，現(xiàn)在正和裴應(yīng)川一起迎人，嬸子去了屋內(nèi)。
“裴大哥，你今日穿上這身喜服可比往日俊朗多了，簡直是一表人才，儀表堂堂。”秦二郎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一上來便說了許多吉利話，把裴應(yīng)川從頭夸了個遍。
眼見秦二郎也穿上了新衣，裴應(yīng)川便請他來同自己一起迎客。
“好好好，我來幫你便是。”秦二郎看似無奈，其實心里樂開了花，挨個熱情地招呼著。
“裴大哥，恭喜。”何錦溪匆匆而至，來到裴應(yīng)川面前遞去禮品，“爺爺有事托我，所以來遲了些。自此知道你和冬哥兒定好了成親的日子，我就早早地備下了這些東西，都是些滋補(bǔ)良品。祝你和冬哥兒往后生活順?biāo)臁！彼聪蚺P房的位置輕輕一笑，自心底為孟冬高興。
“好，我和冬哥兒便收下了。”裴應(yīng)川點頭回應(yīng)接了東西，本還想護(hù)送溪哥兒尋個好位置，未曾料到早到的程世均已經(jīng)在等著溪哥兒。兩人同行，為溪哥兒尋了個清靜的位置。
溪哥兒走后，裴應(yīng)川一邊同眾人閑聊，一邊來到臥房下的窗戶上，仔細(xì)去聽里面的動靜，直到聽到孟冬和小雙的笑聲才讓開身。
“裴小子恭喜啊，到咱們小溪村一年便成親有了夫郎，冬哥兒聰慧能干，村里人也都看在眼里。咱們村里的人都羨慕你羨慕得緊吶。”人群中有一老伯朗聲道，周圍的村民們紛紛應(yīng)和。
“冬哥兒也是個好孩子，他們倆初來時那么落魄，如今也算是過上好日子了，看看這院子蓋得多漂亮。”
面對這么多的夸贊，裴應(yīng)川雖無奈卻也只能一一回應(yīng)。
“裴小子，這邊來。”裴善章不知何時混進(jìn)了人群里，趁著別人都在起哄，他伸了個懶腰把裴應(yīng)川喚了來。
“您怎么坐在這里，村長那邊已經(jīng)備好了位置。”
裴善章卻并不在意，“我坐何處無所謂，只要能喝酒吃肉便可，這個算是我給你和冬哥兒的成親禮。上次我說要教給他獨門手藝，卻不想中途我竟然昏睡過去了。這個是我的筆記，你拿去給冬哥兒，他一定歡喜。”
“好……”裴應(yīng)川看著手里薄薄的布包，點了點頭。
“行，快去吧，都中午了，算算時間差不多已到吉時。”裴善章擺擺手，示意裴應(yīng)川快些離去。
“有些熱了。”
孟冬隨意拿了一本書放在手中扇風(fēng)，一面扇一面去聽門外的動靜。
秦小雙見他此番動作卻是忍不住笑了，“冬哥兒，你不是熱了，你是緊張，吉時快要到了，等一會兒裴大哥就要進(jìn)來了。”
“小雙，你莫要打趣冬哥兒。來，這是我從灶房里端來的包子，肉餡的，嘗一嘗。”
孟冬伸手接過一個，他并不餓，只是不知道這迎客要迎到什么時候坐著無聊罷了。今日整整一個上午，他都沒見到裴大哥，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冬哥兒，說不定等會兒裴大哥就會來尋你，我和小雙就先走了。”裴容送完包子便拉過了小雙的衣袖，示意人跟他一起走。
“小雙，咱先走，我瞧著等會兒就要行禮了。”
“好好好，我也去灶房里尋包子吃去。”
眼見臥房里只剩下他一人，孟冬的心忽然有些慌，他三兩口吃完包子，來到窗前透過窗縫去尋裴應(yīng)川的人影。然而他瞧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想找的人。
“我在這兒……”
孟冬飛快回頭，怪不得他剛剛沒有尋到人，原來是人來尋他了。他飛快地將身上的喜服整理了一番，來到裴應(yīng)川面前。
“今日讓你等久了。”裴應(yīng)川攬過孟冬的身子，揉了揉他的發(fā)髻，在額前落下一吻。“餓不餓，再忍一刻鐘。等行禮后便沒那么多拘束了。”
“要去行禮了嗎？”孟冬把自己埋進(jìn)裴應(yīng)川懷里，不知為何，他現(xiàn)在總想落淚。雖然早在冬日他就和裴大哥領(lǐng)了婚書，婚書他也已經(jīng)看了無數(shù)遍，卻總覺得缺了些什么，也許是因為那一紙婚書太輕了些。
今日聽著屋子外村民們的祝賀聲，還有嬸子一句復(fù)一句的叮囑，面對著同他一樣穿了喜服的裴大哥，他才覺得有了實感，真正地和裴大哥成了一家人。
吉時一到，他和裴大哥行了禮，日后這小院就算是他永遠(yuǎn)的家。他可以和裴容小雙他們一起進(jìn)山，也可以去找溪哥兒一起去采藥，與嬸子一起閑聊，時不時地同秦二郎還有小三他們一起吃飯。小溪村就是他的歸屬之地，他會過得很好。
裴應(yīng)川輕輕地?fù)徇^孟冬的后背，柔聲安慰著他，“莫掉淚，嬸子見了說不定會以為你不愿意與我成親，讓我退親可怎么辦。”
“沒有，我沒哭。”孟冬揉揉眼睛，揪著裴應(yīng)川的衣袖靜了靜，這才朝著他點了點頭，“才不能退親，我們都等了這么久，還是快去行禮吧。”
“夫郎說的是，我們都等了這么久……”他哪里舍得退親，如今的日子是他初來小溪村時根本無法想象的。他獨自一人來到異世，與孟冬朝夕相處，到如今已經(jīng)是情根深種，互為依靠。
他情系孟冬，早已無法更改。
“走。”裴應(yīng)川半退開身，朝著孟冬伸去右手，“我們?nèi)バ卸Y。”
孟冬一把牽上，“好。”
房門一開，堂屋里，裴善章正端坐在堂前的木椅上，旁邊站著的有繞碧玉和葉正榮，他們也算裴應(yīng)川和孟冬的長輩，所以才站在了堂前。裴容小雙，還有溪哥兒與謝小三他們幾人則在門口處等著，幾人俱是滿臉笑意。外面還圍著秦二郎以及看熱鬧的孩子們。
見狀裴容抓了些喜糖分給了那些圍門的孩子們。
“可算是愿意出來了，快來，吉時快到了。”繞碧玉擺擺手示意他們上前來。
裴善章接著道：“咱們村里人不講那么多規(guī)矩，從簡即可。今日你們行了禮，上過香便算是一家人了。”
門外不知何時又響起了一陣應(yīng)景的爆竹聲，秦二郎高喊一聲上菜了，院子里立刻變得人聲鼎沸。堂上，裴善章瞇著眼睛笑著開口：“一拜……”
堂下，裴應(yīng)川和孟冬同時俯下了身。
一拜，二拜，三拜，既拜他們自己，也拜這些時日幫助了他們許多的嬸子和裴大爺他們。
“禮成……”
裴應(yīng)川牽過孟冬的手，相視一笑。
第147章 番外一 一月后
臨近落日, 山坡下的林子里。
“周平啊周平，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我以為你是來尋裴大哥的, 沒想到竟然是來尋小雙的。”秦二郎佯裝惱怒, 一屁股坐在了兩人面前, 卻不料地上的野草太過扎肉，剛坐下還沒一瞬卻又立刻跳了起來。
他這“氣”剛生沒多久差點就露出了破綻, 只好忍住痛陰著臉對著前面的兩人一通教訓(xùn)。
秦小雙垂著頭和旁邊的周平偷偷地用眼神交流著。
“我二哥定然沒生氣, 你不要聽他的, 咱們倆一起裝裝樣子即可。”
“我知道了。”周平笑笑, 示意他知曉了。
眼見自己都做出了這副生氣的模樣，這兩人還是如若無事地眉來眼去。
“你們兩個偷偷說些什么？”秦二郎板著臉問。
“二哥，周平他今日只是順路, 恰好我想去找冬哥兒, 所以才遇上了。”
“不是，是我，是我特意來找小雙的，秦二哥, 我和小雙……”周平不愿意扯謊, 他待小雙真心實意，不愿意欺騙秦二郎。
“算了。”秦二郎眼見教訓(xùn)不成, 只能放棄，所以擺了擺手, 不再偽裝, “你們?nèi)蘸蟛灰偎綍? 若是真有心就去同我娘提親。”
“好！秦二哥說的是，我明日備好禮品便去提親。”周平眼睛一亮立刻抬頭開口, 似乎是怕秦二郎反悔一般。
“二哥，我年歲還小呢……”秦小雙連忙出聲提醒，他、他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yīng)周平呢，誰知道他二哥竟然就這么說到了成親的事上。
秦二郎也聽糊涂了，怎么這兩人的回答和他猜想得相反呢。
“你們自己商議吧，裴大哥尋來了，我去同他吃飯去。”秦二郎拍掉身上結(jié)塊的泥巴，沿著田埂朝著山坡上走去。
秦小雙和周平對視一眼，兩人一前一后去了山坡下，瞧著又是去說悄悄話去了。
“二郎，怎么是你一人回來了？”裴應(yīng)川提來一桶水放下留給秦二郎沖洗。今日他請了秦二郎前來幫忙插秧，卻不料在山下的林子里看到了相會的小雙和周平。出于避嫌他這才提前避開，回屋后同孟冬一起燒好了午飯。
“裴大哥，冬哥兒，小雙的事，我始終放心不下，我得回去看看。”秦二郎邊說邊用水清洗著身子，把自己清洗干凈后他便一連往山坡下望了數(shù)眼，這一看竟然不得了，小雙似乎和周平吵了起來。
“這又是怎么了……哎呀，真是少不得操心的命……”秦二郎話未說完便已經(jīng)追了出去。
“唉，秦二哥？”孟冬側(cè)頭去看裴應(yīng)川，“不留他了嗎。”
“不留了，也許再過幾日我們便能聽到小雙的好消息。”裴應(yīng)川攬過孟冬，簡單地將下午的事同他解釋了一番，孟冬倚在他的懷里聽著，一面回想著小雙和周平的事，一面用手比劃在裴應(yīng)川脖頸處比畫著。
“無論如何，小雙歡喜便好。我曾聽他提起過周平，也知曉他們二人互相屬意。”
“原是如此。走，我們?nèi)コ燥垼袢斩墒菦]有口福了。”裴應(yīng)川攬著孟冬欲往屋內(nèi)走去，卻被他揪住袖子攔了下來，“怎么了？”
“裴——相公。”孟冬立馬改口，心虛地眨了眨眼睛。裴應(yīng)川淡淡一笑，牽著孟冬在木桌前坐下，“喚什么都可，夫郎想說什么。”
孟冬從他的手心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吃完飯后我再告訴你。”說完后他還偷偷笑了笑。
……
秦家，秦小雙氣鼓鼓地坐在門口納涼，他旁邊坐著正埋頭吃飯的秦二郎。
等了一刻鐘還不見他二哥開口，秦小雙扔了個小石子在他身上，“二哥，我還沒有要成親的打算，周平是好，可是我不想和他成了親后去南溝村里生活。”
“這好辦，讓周平在后山咱們兩個村的交界處新蓋個房子，最好挨著村里，你們倆成親了搬去住不就行了，去哪個村都方便。”得知想成親的是周平不想成親的是小雙之后，秦二郎便沒那么擔(dān)憂了，他也不想小雙早早出嫁，所以便想著讓兩人先定親再說。
“挨著小三那蓋房子也不錯，我時常往那邊去。”
“蓋什么房子，我還沒答應(yīng)他呢。”小雙雖然嘴上不愿意，可是他眉目中卻含著笑意。
秦二郎認(rèn)真道：“上次我去賣兔子回來，你就在村口，是不是和周平見面去了。你們何時成現(xiàn)在這樣的。”
“就是下雪的時候……不過那一次我是想和他談事的。”秦小雙不敢回答了。
“這么早？”秦二郎放下飯碗，“你若是沒有成親的意思就不要和他見面了，對你的名聲不好。”
“不行。”秦小雙連忙反駁。“二哥，你別說我，你還經(jīng)常去找小三呢。”
秦二郎皺著眉認(rèn)真道：“周平是個好小子，為人實誠，性格和善。你仔細(xì)想一想，若是還想與他見面就說清楚，不想成親就先定親，往后你們也能正大光明地來往，等上個兩三年再成親也可。若是日后不想成親，這親事也可隨時取消。”
“至于小三，他獨身一人，總需要人幫襯，我也只是時常去給他幫些小忙罷了，不要胡說。”
“我和周平說好了，明日我們兩個再商議商議。裴容也是這樣給我出主意的。”
“那是因為我和裴容都是明事理的人。快去吃飯，明日別忘了同娘和大嫂商議。”
……
吃完飯后，裴應(yīng)川把剩飯剩菜過了水喂給兩只小狗。才過了一個多月，兩只小狗已經(jīng)和當(dāng)初抱回來的樣子大不一樣，窩頭長出了一身威風(fēng)凜凜的皮毛，將軍則長成了一只滿身斑點的小狗。
它們兩個平日里除了在家看門，便是從山坡跑到村里，旺旺叫著，巡視著自己的領(lǐng)地。孟冬還曾見到將軍去捉野雞，可惜的是最后還是讓野雞給飛跑了。村里人也都知曉這一大一小是冬哥兒和裴小子家養(yǎng)的狗。
“好了，你們兩個，吃完便回窩里睡覺去。”裴應(yīng)川喂完狗便開始燒熱水，水開后他又搬來了浴桶。
孟冬收拾完畢，找了換洗衣物進(jìn)了灶房。他伸手試了試水溫，還好，不算很燙。只是……這水是不是少了些，看來裴大哥又生了壞心思。
“來，踩著這個進(jìn)去。”裴應(yīng)川往他腳下放了個小凳子。
孟冬原地就糾結(jié)了片刻，閉著眼睛紅著臉，三兩下就褪去了外衣，到中衣時他卻猶豫了起來。雖然他和裴大哥成了親是夫夫，可是畢竟才成親一個多月，就這樣坦誠相對……他還是不適應(yīng)。
裴應(yīng)川閉上眼睛，“小心腳滑。”
趁著他閉眼的時候，孟冬才脫了中衣，踩著凳子握著他的胳膊進(jìn)了浴桶，水有些熱，不過泡著卻很舒服，“我好了……”
“等等我。”裴應(yīng)川緊隨其后褪去衣物，同孟冬一起進(jìn)了浴桶，他一下水便把孟冬攬在了懷里，放輕動作幫他搓洗著。
“今日晚飯前，夫郎想說的是什么？”
孟冬半轉(zhuǎn)過身，動作間兩人的身體有多有接觸，他的臉也被熱氣蒸騰得紅通通的，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有氣無力，“我想說你下地種田，很辛苦。”
說罷他伸出自己的手，又牽過裴應(yīng)川的右手放在一起對比，“你瞧瞧，短短四五日，你的手和臉就曬黑了那么多，我心疼。”
“無妨，一年到頭，也就種稻割稻這兩個時節(jié)辛苦些。”裴應(yīng)川舀了些水打濕了孟冬的發(fā)梢，“再說，有夫郎給我準(zhǔn)備飯食，我自是高興，哪里會關(guān)注曬沒曬黑的事。”
“你的臉和脖頸都成了兩種顏色，一眼便能看出來……”因為這對比太過明顯，孟冬是既心疼又好笑。
“過幾日便能淡下去了。”裴應(yīng)川說完眼神落在了孟冬的肩頭，“之前那痕跡可消下去了。”
“有些消了，有些沒有……下次你輕些。”孟冬不敢看他了，默默地給自己擦洗著。
裴應(yīng)川攬過他的身子，他的手指落在孟冬身上有痕跡的地方，一一撫過見他并不抵觸也沒有疼意才放下心來。
他與孟冬剛成親不久，兩個人都沒有經(jīng)驗，成親前最出格的也只是親親抱抱而已。山坡這處除了他們又沒有別人，所以剛成親那時免不了夜夜胡鬧，有時他們倆情深難控，難免會留下一些痕跡。
“別摸了，待會水就涼了。”孟冬提醒道，卻見裴應(yīng)川盯著他的前身出了神。他的脖頸至胸前，一路向下痕跡最多。
他舀起水花潑在了裴應(yīng)川身前，“裴大哥，你心思不正。”
“那你瞧回來便是。”裴應(yīng)川取來胰皂幫他搓洗頭發(fā)。他本來以為孟冬只是說說，卻不料他竟然直接上了手。
種田辛勞，他們是許久沒有親熱了。裴應(yīng)川垂下頭，在孟冬的唇上落下一吻。幾息后，也不知道是誰先動作，兩人身上濺起了一層水花，原本穩(wěn)穩(wěn)放著的浴桶也搖晃了幾下。
一刻鐘后，浴桶里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灶房里只留下了一地水痕。
窩頭豎起耳朵，從窩內(nèi)跳了出來，天色昏暗，他盯著匆匆從灶房里離開的兩個人影，揚(yáng)起鼻子嗅了嗅。
這兩人身上怎么什么味道都沒有，光禿禿的。
疑惑的窩頭試探性地吠了幾聲，奈何根本無人應(yīng)答，他只好尷尬地在院子轉(zhuǎn)了一圈，回了窩里睡覺去了。
第148章 番外二 三年后
三年后。
“村里來了個新的教書先生, 裴容，你不去看看嗎？”打了個哈欠之后，秦小雙這才舍得從床鋪上坐起身, 他看著房間里亂七八糟花花綠綠的東西, 只覺得腰酸背痛, 剛起身便又躺倒在了床上。
“周平已經(jīng)將房子蓋得差不多了，你不快些將這些細(xì)軟東西搬過去, 誤了算好的日子怎么辦, 難不成到時候住個空房子？快些起來, 千萬別犯懶了。冬哥兒這兩日和裴大哥進(jìn)城去了, 來不及幫你。”
“唉，冬哥兒不在，小三又時常和我二哥進(jìn)山去, 一連幾天不見他人影。還有溪哥兒, 也不知道何大夫是怎樣想的，溪哥兒和程大哥都成親了，怎么還讓他天天去集市里坐診。”
秦小雙連著嘆了幾口氣，道：“算了, 這些東西一兩日也收拾不好, 到時候我把周平喊來幫忙。”
“行，你喊他來, 我去學(xué)堂看熱鬧去了。”裴容知曉小雙舍不得家里，所以也不愿意再催促他, 找了個借口想把他帶出去散心。
“等等我, 我與你同去, 我聽書賀說，這個新來的夫子和葉大哥家是親戚, 以前來過我們村，比你還小一歲，生得還好，不知道徐夫子是怎么把他找來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去認(rèn)認(rèn)人，以后都是一個村的人了，彼此熟悉些也是好事。”
“好。”
……
也許是因為今天是徐夫子請村里人來商議修繕學(xué)堂的日子，雖然距離約定的時辰還有兩刻鐘時間，學(xué)堂前早已圍滿了村民們，此刻正聚在一起商量著學(xué)堂要如何修繕。
裴容拉著小雙找了個清靜位置，正在竹林邊，距離不遠(yuǎn)不近，正好能聽到徐夫子講話又能不受人擠。
只見兩個漢子從板車上卸下了許多木材和石頭，徐夫子正指揮著他們將東西往學(xué)堂前的空地上搬去。
陸陸續(xù)續(xù)搬完了兩個板車之后，徐夫子才朗聲同村民們講話。
“學(xué)堂屋頂需要仔細(xì)修繕一番，另外，今年村里人學(xué)堂學(xué)習(xí)的孩子較往年多了十余個，空間不足，所以我便想新蓋一間屋舍，蓋房的材料都已備好，還請村里各戶出些人手前來幫忙。”徐大夫細(xì)細(xì)解釋了一番，村民們卻不愿意讓徐夫子一人出錢，紛紛說著要一同湊錢，又是一番拉扯。
一刻鐘后，人聲停息，裴容看著身側(cè)打瞌睡的小雙，試著叫醒他，然而怎么叫也沒有用。
“這位是新來的李夫子，往后他與我一起在學(xué)堂里任教……”徐夫子話音未落，一個穿著書生服略顯清瘦的年輕漢子便背著書箱出現(xiàn)在人群中，模樣如何裴容并未看清。
這個新夫子……他瞧著確實眼熟。裴容睜大眼睛仔細(xì)看去，這人既是葉大哥家的親戚，莫不是李嫂子的弟弟，那位李書生。
裴容如此想著，卻聽不遠(yuǎn)處那位李夫子朝他看來，只一眼他便認(rèn)出了這人正是那位名喚李承望的李書生。
因著李嫂子的緣故，這位李書生幼時會偶爾會留在小溪村和葉大哥同住，裴容認(rèn)識他，不過卻不熟識，只知道這人性子溫良，一身的書生氣。
算算時日，好幾年過去了，他怎么沒有繼續(xù)科考，轉(zhuǎn)而來了小溪村當(dāng)夫子。難不成是想拜徐夫子為師。
思量完畢，裴容迎上李夫子的目光，卻見他動作僵硬地避開了他的眼神。眼見村民們都開始給學(xué)堂捐錢，裴容叫醒小雙，本想喚他回家歇息，不料抬眼一看便看到了前來找人的周平。
“周平，小雙在這，他困極了，你帶他回去休息吧。”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在秦家沒找到他。”周平蹲下身，“容哥兒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喚醒他。”
“小雙？我阿奶來看咱們了……”
正打著瞌睡的秦小雙一聽這話差點蹦了起來，他一醒來便左右找人，沒找到周平的阿奶這才放了心。裴容看得有趣，便想瞧一瞧小雙會如何應(yīng)對，卻不料秦小雙拍了周平兩下，拍完還不算事，一路追著要去揪周平的耳朵與他算賬。
“你嚇了我一跳，既然這樣，你得幫我做活……”
“做什么活都隨你，我力氣大……”
兩人說著說著便忘了剛剛生氣的事，一路牽著手又親親熱熱地回去了，臨走時也不忘同裴容打招呼。
收了周平遞來的銀錢，裴容又從自己的錢袋里分了一些，湊夠了一百文，穿過人群來到了徐夫子面前。村長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正幫著收取村民們捐來的銀錢。
“裴容也來了。”葉正榮接過裴容遞來的銀錢，只拿了一半放進(jìn)了木盒子里，“收著吧，只建兩間房，用不著這么多錢。”
“好。”裴容收回錢，看了眼在一旁同村民們交談的李夫子，許是因為他長相俊秀，年紀(jì)也輕，又做了小溪村的夫子，所以現(xiàn)在圍著他的不是村里的婆婆大娘們就是年輕的姑娘們。直白些地上來便問他這幾年可否成了親。
這才一會兒工夫，裴容便發(fā)現(xiàn)李夫子雖然面上仍是一派從容，說話也不卑不亢，可是耳朵已經(jīng)紅了個透。
錢已捐過，人也見了，裴容環(huán)視一周，準(zhǔn)備離開。
他走后，李承望不由得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眼神復(fù)雜。
小溪村新來個夫子的事，不出幾日就在周圍的村子里傳了個遍，人人皆知小溪村里現(xiàn)在有兩位夫子，又新建了學(xué)堂。所以這事傳出去僅僅兩三日，小溪村就來了一波又一波的外村人。
這些外村人都只有一個打算，就是請求徐夫子和李夫子收下他們的孩子做學(xué)生。
這事徐夫子多有為難，畢竟他上了年紀(jì)，已沒有精力教導(dǎo)那么多孩子，只是面對村民的懇求，他又無法拒絕。最后徐夫子同李承望還有村長商議過后，還是決定招收這些學(xué)生，只是要加收幾十文錢作為拜師費，對于外村人，學(xué)堂也不提供住宿之地。
將前來求學(xué)的孩子一一記下之后，徐夫子發(fā)現(xiàn)其中竟有一半是南溝村的孩子，不過這幾年兩個村誤會消除，來往漸密，收下這些孩子也無妨。
多了幾十個孩子來學(xué)堂里拜師學(xué)習(xí)，最擔(dān)心的除了兩個夫子就是葉正榮這個村長，因為學(xué)堂午休時小溪村的孩子能夠回家去，這些外村的孩子卻只能留在學(xué)堂，還需額外給他們準(zhǔn)備飯食，最后還是繞碧玉攬下了這個差事，同裴容說好，偶爾她有時要忙請他來幫一兩日的忙。
今日恰逢饒碧玉要進(jìn)城，所以來準(zhǔn)備飯食的便成了裴容。每個孩童都是交了錢來的，可不能讓他們吃不好。裴容也是第一次給這么多人準(zhǔn)備飯食，特意又請了孟冬來幫忙。
“這么大的鍋，還有兩個。”孟冬一到學(xué)堂新蓋的灶房里便驚訝出聲，圍著這兩口大鍋看了好幾眼。
“幾十個孩子一起吃飯，不用個大鍋怎么煮得完。”裴容將今日采買來的青菜和肉指給他看，“我們兩個就做一葷一素吧，冬哥兒你來幫我燒火。”
“好！”孟冬挽了袖子，同裴容一起清洗青菜，幫他備菜。準(zhǔn)備好后，才在大灶前坐下，先生火燒飯，等裴容來后才開始為另一口鍋燒火。
鍋大灶也大，菜剛剛炒到一半兩人就被熱得滿臉是汗，孟冬還好些，熱了便起身去外間涼快涼快，裴容卻要守著大鍋不斷翻炒著，不多時就已熱得臉頰通紅，兩人便知這活兒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許是因為他們倆第一次做大鍋飯，手生，所以學(xué)堂下了學(xué)他們只炒好了一鍋菜，另一鍋孟冬和裴容正在交替翻炒著。
“咳咳咳！”被煙味嗆到的孟冬揉了揉眼睛，不知為何有些頭暈。裴容瞧著他不好受，就讓他先去了外面緩緩，并同徐夫子交代緣由，讓孩子們晚些來吃飯。
孟冬仔細(xì)聽了，只是他未見到徐夫子，只見到了李夫子，所以便將裴容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夫子。
“我知曉了。”李承望望向灶房那邊，左右思索了一番，“我來給你們幫忙。”
看著一身墨香說話又斯斯文文的李夫子，孟冬有些不敢相信，難不成這位李夫子也會烹炒飯菜。
“裴容，我回來了，李夫子也來了……咳咳咳。”房內(nèi)都是油煙味，孟冬剛從外面進(jìn)來就又開始咳嗽。
“冬哥兒，你先歇著，剩下的我一個人便能弄完。”裴容放心不下他。
“這怎么行。”孟冬不愿。
李承望見裴容的注意力全在孟冬身上，當(dāng)即開口言明，讓冬哥兒稍作歇息，他會給裴容幫忙。
聞此裴容有些疑惑，他看向穿著書生長衫李承望搖了搖頭，“李夫子也去吧，這里油煙多，不是夫子應(yīng)該來的地方。”
“你們都能做，我如何不能做。冬哥兒，還請你幫我安撫好院子里的那些孩子……”
孟冬能看出這個李夫子是個稍有些固執(zhí)的人，而且似乎很想來給裴容幫忙，于是他朝著兩人點點頭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眼見李夫子已經(jīng)在灶前坐下添柴，裴容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兩人剛開始都沒有說話，氛圍難免有些冷淡。
“瞧夫子這副熟練的模樣，可是時常生火做飯？”看著李承望認(rèn)真燒火的模樣，最終還是裴容先開了口同他搭話。
“去外地求學(xué)時獨身一人，學(xué)業(yè)繁忙，偶爾趕不上學(xué)堂里的餐食，便只能自己生火燒飯，不過手藝不精，做出來的飯食僅能飽腹而已。”
李承望說這話時似乎有些緊張，直直地盯著鍋底的火，哪怕裴容就站在他的對面，他也不敢去看，只低著頭專心燒火。
“夫子少放些柴火吧，我瞧著鍋底有些糊了。”裴容提醒道。
“好……”李承晚即刻收回了要添柴的手，他走神了。
眼見著對面燒火的人耳朵又紅了，似乎是因為把鍋燒煳了而不敢看他，裴容不由得輕笑了聲，有心同他搭話。
“夫子放心，沒糊多少。”裴容胳膊有些酸痛，他加了些水稍稍退開了些，“我知道李夫子是李嫂子的弟弟，不知道夫子還認(rèn)不認(rèn)得我——”
“——自是認(rèn)得。”李承望臉一紅，覺得自己說得太快了些。“外出求學(xué)前，我時常留在姐姐家里，村里人我都識得，從未忘過。之前我們也曾見過面。”
“認(rèn)得便好，日后我會時常來幫忙的。”裴容心中有些訝異，他倒是記不太清他們什么時候見過面了，也許是因為那時冬哥兒和裴大哥都還沒來，他正一門心思忙著賺錢，并沒有多注意到李承望。
稍作歇息之后，他將鍋內(nèi)的飯菜最后翻炒一遍，便示意李承晚將火熄了。取了新的碗筷給李承望和徐夫子先將飯菜盛好，這才將剩下的全都盛了起來。
“好了，李夫子，你和徐夫子的飯菜我已盛好，快喚孩子們來吃飯吧。”
“好……”李承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緩緩離去。
裴容看著灶上盛好的飯菜，疑惑李承望怎么沒有把飯菜端走。
他總覺得，他與這個李夫子相處時氛圍有些奇怪。
片刻后孟冬端了盆水進(jìn)來，讓裴容洗洗手臉，甚至還遞來了一條嶄新的布巾。“這是我取水時，李夫子去學(xué)堂后面取來的。他好像還新燒了茶水，讓我們留下歇息。”
裴容接過布巾，思索了一會兒。
既然李承望請他們留下來稍作歇息，孟冬便和裴容一起留了下來，順帶和學(xué)生們一起吃了午飯，商議著過些時日去林子里探探運氣。
第149章 番外三 春日
“冬哥兒, 這個筍子大，我們一起挖吧。”裴容遞給孟冬一把鋤頭，兩個人就這樣半跪在地上, 一人一鋤沿著那個大筍包小心挖著, 不一會土里的筍子就這樣全都露了出來, 再用力一拔便能將其全部拔出。
“好，又能多賺個幾十文錢, 今日收獲不錯。”孟冬拍去春筍上的灰塵, 扔進(jìn)了背簍里。不過這么簡單的動作, 他卻莫名覺得有些頭暈。
今日上午他們在這林子里忙活了半日, 兩人一起一共挖了兩背簍的筍子，雖然沒有裝滿，但是也裝了大半個背簍, 帶去賣也能賣上價錢。
“走吧, 時日不早了，再晚些就趕不上午飯了。”裴容一把背起背簍，看向孟冬。
“好，等等我。”孟冬試了試背簍的重量, 他覺得有些重, 怕自己背到半路便沒了力氣。今日裴應(yīng)川在山坡下燒窯，他忙起來便是一天一夜, 分不出空來。所以今日才是他和裴容一起來找筍子。
“裴容，你來幫幫我。”孟冬無法只能朝裴容求助。
“好, 若是背不動就分給我一些。”
剛背上背簍才走出三兩步, 孟冬忽然覺得心頭一緊, 好似心臟被人抓住了一般喘不上氣來，疼痛讓他再無法行動半分。
背上的重量壓得他腰背酸痛, 他覺得額角生痛，腦袋暈暈乎乎的，差一點就軟了身子倒在地上。
“裴容……裴容……”孟冬手腳發(fā)軟，攀了幾根竹子以穩(wěn)住身形，聲音也是虛弱無比，背簍里的筍子不知道何時散落一地。
“冬哥兒！怎么了，我來扶你。”裴容聽見話音回轉(zhuǎn)，卻不料竟看見孟冬如此虛弱地倚在路邊，當(dāng)即扔了背簍前去扶人。
三兩下將孟冬背上的背簍打翻，他扶著孟冬慢慢往竹林外走去，只覺得懷里人的腳步輕飄飄的，孟冬臉色發(fā)白，臉上時有汗珠落下。
“我?guī)阆热ブ芷郊倚ⅰ?br />
……
“是我，沒事了。”裴應(yīng)川探探孟冬額頭，替他擦去額前的虛汗，而后又在孟冬眼前晃了晃右手，見他雙眼有神才放了心。
“頭暈，還有些腰疼……”一見是他，孟冬就開始細(xì)細(xì)地數(shù)著自己的不舒服，閉目歇息順帶蹭了蹭他的手心。
“我記下了，何大夫正在為你把脈，我在這里陪你，放心。”裴應(yīng)川端來一杯溫水，小心地遞送到他嘴邊。
孟冬緩緩抬頭，這才發(fā)覺原來何大夫正坐在他身側(cè)診脈，何大夫身側(cè)圍著裴容，小雙還有周平。看屋內(nèi)擺設(shè)，這應(yīng)當(dāng)是小雙和周平的家。他將裴應(yīng)川遞來的水一口喝盡，把頭倚靠在他的懷中靜靜地等待。
有裴大哥在，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需要擔(dān)心。
半刻鐘后，何大夫收回手，思索了一番才道：“冬哥兒并無大礙。我瞧著是一樁喜事。”
“喜事？”裴應(yīng)川看向孟冬，兩人對視一眼，臉上俱是疑惑，不過裴應(yīng)川仍隱隱有所擔(dān)憂。
“你們成親三年有余，如今有喜也算是水到渠成。”
“有喜？”秦小雙說得最大聲，雖然他和周平近日就要成親了，可還是個孩子心性，一聽見孟冬有喜，既驚訝又高興，連著聲地祝賀。
“冬哥兒，你快歇著，我和周平去給你準(zhǔn)備吃的。”臨走時，秦小雙還將候在一旁給何大夫提藥箱的周平給拉走了，兩人邊走邊笑，皆是一臉欣喜。
“是該歇著，哥兒孕子不易，需更加小心。冬哥兒已遇喜兩月有余，往后兩月飲食起居需格外注意，另外我還會開十日的藥，喝盡后裴小子你再來找我開新藥。”
何大夫這話一出，圍觀的裴容看看孟冬又看看裴應(yīng)川，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捂著胸口心有余悸，“是我不好，竟然帶著冬哥兒挖了一上午的筍子，前些日子還讓他同我一起去學(xué)堂煮飯，讓他受了勞累。”
“不是的，裴容。”孟冬連忙反駁。“我……”他又看向裴應(yīng)川，臉上有些別扭，“我也不知道……”
裴應(yīng)川握著他的手，柔聲道：“沒事的，一切有我。”他們成親時冬哥兒年歲還太小，家中事多，兩個人都沒有生育的打算，所以在這方面格外注意，今日遇喜也實屬意外。
“如今無事便好，你仔細(xì)躺好歇著，我隨何大夫去抓藥。”確認(rèn)孟冬沒有什么不舒服之后，裴容這才放心和何大夫離開。
“這么辦，我、我從未想過孩子的事，若是不能護(hù)他周全，無法養(yǎng)育好他怎么辦？”人都走后，孟冬便再也不能掩飾自己的情緒，雖說他知曉裴應(yīng)川會照顧好一切，只是他心底仍有不安，也許是因為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了些。
“雖說事發(fā)突然，可是現(xiàn)在孩子還小，我們?nèi)绾尉筒荒莛B(yǎng)育好他，如何不能護(hù)他周全了。那些都是以后要考慮的事情，現(xiàn)在想，過早了些。最應(yīng)當(dāng)注意的是你的身體。”裴應(yīng)川柔聲道。
“我……沒有。”孟冬不知道從何說起，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把頭埋進(jìn)裴應(yīng)川懷里，輕輕地同他抱了下。“我相信你，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往后我們就先不做生意了，正好把那些瓷器都留著。前幾日程大哥來問過我，可有意在城里開鋪子。”
“要去城里嗎？可是……”孟冬知道去城里開鋪子能讓他們的生意穩(wěn)定些，也能賺更多的錢。可是他舍不得小溪村。
“原本我就沒有這個打算，如今更是不可能了。我只想留在小溪村陪你一起生活。”
“些時日大河等能夠通船的時候，剩下那些瓷器正好搭上程大哥的船全都賣掉。之前我們也存了些銀錢，如今正好歇一歇。往后也沒有農(nóng)活，我同你留在屋里，每日種種花燒燒飯，寫一寫故事，聽聽村里有什么新鮮事，等著孩子出生，這樣可好？”
“好。”孟冬點點頭，滿心柔軟。忽然他心念一動，拉過裴應(yīng)川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肚子上，“不知道他現(xiàn)在能不能聽到我們說話……”
“他現(xiàn)在還小，若是我們時常與他交談，要不了半年，他應(yīng)當(dāng)就會認(rèn)識我們的聲音了。”
“半年那么長……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孟冬笑了笑。
他一笑，裴應(yīng)川便知道孟冬心里的擔(dān)憂應(yīng)當(dāng)消散了不少。他解釋道：“在我的家鄉(xiāng)，人們都是這樣認(rèn)為的。”
“這樣的話，我們要常常和他說話，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吵鬧。”
“不會的，放心。”裴應(yīng)川在孟冬平坦的小腹上輕輕撫了撫，在孟冬沒注意到的時候，他的眼里閃過一絲擔(dān)憂。
兩人就這樣靜靜依偎著，直到裴容將何大夫煎的藥送來他們才分開了些。
第150章 番外四 春去夏來
孟冬醒來后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不舒服, 裴應(yīng)川扶著他在周平新蓋的空空蕩蕩的院子走了十來步，這才放心帶著孟冬回家去，裴容原本是想同去的, 只是他瞧著這兩人感情這么好, 回去后定然要說些悄悄話, 他跟著有些礙事，所以只送孟冬到了山坡下, 便進(jìn)山去找他們兩個的背簍了。
他記著位置, 所以沒費什么時間便找到了兩人的背簍, 只是他一人想把兩個裝滿筍子的背簍背回去屬實有些難。沒辦法的他只能背一個拖一個, 反正此地離村里不遠(yuǎn)，到時候他下了山再找周平幫忙便是。
不過下山后周平?jīng)]找到，他倒是遇上了去山溪里找小魚的葉涌泉和葉思流, 以及換上了藍(lán)色短打的李承望。
裴容和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聊了會兒閑話, 得知原來因為今日學(xué)堂休假，竹林邊的那條小溪已經(jīng)擠滿了村里的孩子，他們這才想著進(jìn)山去抓小魚，裴容給他們倆指了處地點, 一大一小外加后跟上的小黃就這么竄進(jìn)了山林里, 不過有葉涌泉在，裴容并不擔(dān)心。
等在一側(cè)的李承望見裴容背著背簍, 便自告奮勇說要幫忙，裴容也沒拒絕, 笑著道謝, 說讓李承望稍等一會兒, 山里還有一背簍。
就這樣一刻鐘后，兩個人便背著背簍一起下了山。
既然同行, 一句話也不說未免太奇怪了些。李承望掂了掂身后的背簍，詢問裴容怎么一人帶著兩個背簍回去。
“早些時候我是和冬哥兒一起進(jìn)的山，只是后來……他有要緊事，就先回去了。幸好遇見了你們，不然我一個人還要費些功夫。”
“原來是這樣。”李承望點點頭，思索下一句該說些什么。
“李夫子能否幫我一個忙，幫我……寫一份文書。”裴容忽然道。
“好！”李承望連忙回應(yīng)，“何時都行，你想好了來告訴我便可。”
“不用了。”裴容搖頭，“我早就想好了，勞煩你幫我寫一份分家文書。”分家這事裴容之前誰都沒有說。
他之所以要分家，是因為他爹不知道聽信了誰的話，要收養(yǎng)他后娘娘家的一個孩子做兒子，還是特意挑的一個五六歲的小漢子。
他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不過既然他爹已經(jīng)有了收養(yǎng)孩子的想法，分家也好，還能讓他自己活得清靜些。
“分家文書……好，我回去后先草擬一份，明日——”
“——明日我去學(xué)堂里取，這樣有什么需要更改的我當(dāng)場便改了。”裴容立馬接著道。他瞧了瞧李承望的臉色，發(fā)覺這人雖然看著瘦弱，但是背著一背簍筍子也只是微微喘氣，并不似他想象那般的沒有力氣。
“好。”李承望看著走在前方背著個大背簍的裴容，輕輕地嘆了口氣。
一連六七年過去了，裴容還是這樣的要強(qiáng)性子，他從不受委屈，也不受人欺負(fù)。誰對他不好，他是一定要還回去的。
幾年前，他初到小溪村時還不認(rèn)識裴容，因著他姐姐和姐夫是開雜貨鋪的，賣東西也收東西，偶爾忙時他便會幫著看一下鋪子，因此認(rèn)識了前來買東西的裴容。
當(dāng)時他一心撲在書堆里，就是看鋪子時也不例外。后來有一次他正在院子里看書，卻見裴容拽著一個比他還大的半大漢子，說是這人誤拿了他的東西賣到了這里，讓這個漢子退錢把東西還給他。
那半大漢子害怕裴容，也不敢有異議，退了錢乖乖地把東西還給了裴容。往后裴容再來時不知為何他總是會情不自禁地關(guān)注他。
學(xué)堂休假時日不多，他每年最多也只能來兩次，留上十天半個月。若是哪次沒有見到裴容，他心里便會有些失落。不過也有幾次他和裴容還說了話。
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樣，也許是因為他欣賞這樣的人，難以自拔地想靠近他。
……
最終孟冬的筍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被送了回去，李承望離開之前裴容還送了他一些筍子，說是讓他嘗個新鮮。
后幾日孟冬一直留在家里休息閉門不出，裴應(yīng)川也只偶爾出門去看望裴大爺。因為孟冬身體的原因，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坐在院子里吃吃喝喝，或是賞賞花，看看樹。當(dāng)然也并不知道裴容正在和他爹鬧著要分家。
此事裴容有意瞞著村里人，所以大家并不知道，直到有一次裴容后娘說漏了嘴，這才讓村里人知道了她要收養(yǎng)娘家的孩子。
裴容順勢裝出一副不愿意分家的樣子，從他爹那里又多分了一些東西，其中就包括那間屋子，不過他有意搬到別處去住。分完東西后他才將李承望所寫的文書拿了出來，讓他爹還有后娘按了手印。他爹自知理虧，又看村里的夫子竟然給裴容寫了文書，心下有些慌亂，最后也沒有追究那文書上寫了些什么，就答應(yīng)了。
裴容手里有錢，他爹剛按好手印那日他便找了人去蓋房子。位置就在竹林不遠(yuǎn)處，處于學(xué)堂和村里的中間位置，周圍還有三四戶鄰居，安靜卻不冷清。
于是在孟冬安心養(yǎng)胎的時間里，裴容的新房子就這樣悄悄蓋了起來，后來得知消息的裴應(yīng)川又去給他蓋了火炕。因為他只找了兩三個幫工，所以這房子一蓋便是大半個月。
房子蓋好沒過多久，孟冬的身體也養(yǎng)得差不多了，便時常在裴應(yīng)川的陪伴下給裴容幫些小忙，聊聊天什么的。
因著裴容這房子離學(xué)堂也不算遠(yuǎn)，每日清晨，他都能看到背著書箱早早去學(xué)堂的李承望，早飯過后，那些去學(xué)堂的孩子們才會慢慢出現(xiàn)在路上。
就這樣春去夏來，周平和小雙成了親，搬進(jìn)了后山周平新新蓋好的房子里。冬哥兒的身子也是一日較一日圓潤，每次他去找冬哥兒，裴大哥便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們身后，小心極了。
他和李承望相遇的次數(shù)也漸漸變多，偶爾也會停下來說兩句話，有什么新鮮的吃食，裴容也會留給李承望一份，算是感謝他當(dāng)初替自己寫了那份分家文書。
再后來，因著夏日趕路太熱，李承望就這樣住在了學(xué)堂里，順帶負(fù)責(zé)照顧一下徐夫子的日常飲食起居。偶爾有什么不懂的，他斟酌一番才去找裴容請教。
起初，裴容還是好聲好氣地教他燒飯補(bǔ)衣，種菜點瓜，后來相熟了，他說話也不復(fù)當(dāng)初的客氣，不過不管裴容說什么李承望總是仔細(xì)聽著，認(rèn)真極了。
若是裴容需要有人幫忙，他也會等下了學(xué)去找李承望，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李夫子看著并不同他外表一樣瘦弱，許是因為平日里書生長衫穿多了，讓人一看便以為是個文弱書生。
而且他的性子也不沉悶，和他以為的教書先生一點都不一樣。還有就是，他發(fā)現(xiàn)李承望算術(shù)極好，還會算賬，所以就把自己都懶得看的賬本都丟給了他，只過一夜他就能整理清楚。
不過裴容最欣賞他的一點是，這個人心性好，做什么事都能堅持。
“是，李夫子心性確實不錯。我瞧著學(xué)堂里孩子那么多，書賀都說李夫子平日上課操盡了心，就這樣他也沒去打擾過徐夫子，下了課便去忙他那塊小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一根雜草都沒有。”小雙點點頭。
孟冬摸摸肚子，輕輕笑了一聲。
“是……那菜地是我?guī)退_墾的，我也沒想到他這樣重視。”裴容嘆了口氣，皺起眉頭，“我瞧著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他只是在意那塊菜地罷了。”孟冬提醒道。他們幾人雖未明說，卻都能看出那李夫子格外在意裴容。也知曉裴容定然也有些動心，不然他早就同李夫子說清楚了。
“是呀是呀，有人在意不好嗎？”小雙認(rèn)真道。
“好……只是……”裴容還有些猶豫。
“裴容，你何時這樣猶豫過。隨你心意便好。”孟冬道。
“我知道了。”裴容看向孟冬，“你心心念念地讓孩子認(rèn)識你，現(xiàn)在他可識得你的聲音了？”
“識得了。只是離他真正能聽見還有些日子呢，嬸子說應(yīng)當(dāng)是過年前后。”
“這樣便是雙喜臨門，多好。”裴容收回目光，心道他要在孩子出生前做出決定。
第151章 番外五 深冬
冬日的上午, 寒風(fēng)吹過，院子的賓客們都捂緊了衣領(lǐng)，生怕涼風(fēng)鉆了進(jìn)去, 只把人吹個透心涼。
屋子里, 孟冬寸步不敢動, 他覺得肚子有些疼，只好先躺在了裴容的床上休息。
裴容給他端來一杯溫水, 神色著急, “怎么樣, 還疼嗎, 裴大哥怎么還不回來。”
“好些了，只是有些不舒服，你放心, 我沒什么事。”孟冬接過水杯, 心有歉意，“對不起，裴容，今日是你成親的日子, 卻讓你來照顧我。”
“這有什么。明明灶房里就有吃的, 小雙是不是沒有找到。”裴容很想出去看一看裴應(yīng)川和小雙回來了沒有，奈何吉時未到, 他和李承望還沒有行禮，不能出去。
大口喘了兩口氣后, 孟冬覺得身體舒服了些, 裴容守在他身側(cè), 一直給他按摩著側(cè)腰，見孟冬臉色好了些他才放下心來。
片刻后, 秦小雙終于帶了些清淡的飯菜回來，交給裴容由他喂給孟冬，順帶解釋道：“剛剛外面都準(zhǔn)備上菜了，這是我從嬸子那里裝來了一點，想必快到吉時了。”
“李承望呢？小雙，你可有瞧見他。”
“李夫子正被一群孩子圍著呢，都是來找他要糖的。”
“那便好。”裴容放了心。
孟冬聽著他們交談，隱隱有些不舒服。
忽然，臥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來。
“我來了。裴容，小雙，辛苦你們了，溪哥兒正在屋外候著，我?guī)Ф鐑合然厝ァ！迸釕?yīng)川朝著孟冬點點頭，探上了他的額頭，見他無事便立刻把人橫著抱了起來。
孟冬揪住他的衣袖，表情有些痛苦，可是他忍著不讓聲音有一點異樣，“裴容，我和裴大哥便先回去了。”
裴容聽見這話立刻回應(yīng)：“好，你放心在家休息，行過禮后我去看你。”
“不必了，我很好。”孟冬咬著牙輕輕搖了搖頭，“今日你成親最重要，莫在意我。”說罷他便被裴應(yīng)川抱出了屋子。裴容還是有些不放心，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過很快他便收拾好了心情。
“裴容，冬哥兒那邊有裴大哥在。你瞧，嬸子來了，應(yīng)當(dāng)是到吉時了。”小雙剛說完就見房門口又站了個人。
此刻那人正背對著房門，“吉時到了，裴容，我來接你。”話畢，那背著身的挺拔身影便伸出了一只手，等待著他的回答。
裴容壓下心中的擔(dān)憂，同小雙點了點頭，將自己稍稍打理一番后，上前握住了李承望的手。
“李夫子，你今日穿著喜服竟比那日還要好看。”裴容握緊了身旁人的手。
“你也是……”李承望臉色一紅，不敢再多說了。他牽著人往外走去，每一步都無比認(rèn)真。
……
“幸好是虛驚一場，休息一天應(yīng)當(dāng)就不會再疼了。記得平日里多多走動，對你和孩子都好。”瞧著孟冬面色已經(jīng)恢復(fù)，也沒有再感覺到疼痛，留下觀察了兩刻鐘后，何錦溪才準(zhǔn)備離開。
“溪哥兒，你快些回去參加裴容的喜宴吧，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好了，現(xiàn)在一點事都沒有。”孟冬有些著急，他不能去也就算了，不能耽誤溪哥兒也不能去。成親的事這么重要，他本來也不想錯過的。
“嗯。我這就去把你安好的消息帶給裴容。”何錦溪收拾好藥箱，看了眼滿目擔(dān)憂的裴應(yīng)川，輕輕點頭示意后離開。孟冬一直望著他的身影出了門，這才將注意力放在了肚子上。
“不知道生出來會不會是個調(diào)皮的孩子。這般愛動。”孟冬看向裴應(yīng)川，認(rèn)真道：“我希望他可以多像你一點。”
“像你才好。”裴應(yīng)川把炭爐放到了離孟冬更近一些的地方，又給他掖了掖被子，“我希望他樣貌上多像你，性子上做他自己就好，不必與我們兩個相像。”
“這樣可還難受。”他起身坐在孟冬身側(cè)，力度輕柔地給他按著腰。平日里孟冬最喜歡這樣。
“不難受了，很舒服。”孟冬回頭去看他，心道裴應(yīng)川說得對，孩子做他自己便好，不必與他們兩個相像。
“我今日瞧見小三和秦二郎了，他們是不是鬧別扭了，怎么坐得那樣遠(yuǎn)。”
“無妨，依照二郎那性子，他們就是鬧別扭也不過三兩日就能和好。”看著在床上乖巧躺著的孟冬，裴應(yīng)川內(nèi)心一片柔軟，低下頭在孟冬飽滿的臉頰肉上親了親。
“莫親我了。”孟冬笑著想躲避開，可是他動作不便哪里能躲。他能敏感地感受到裴應(yīng)川心里的不安全感，自他有孕以來，兩人親親抱抱的次數(shù)增加了太多，偶爾他見裴應(yīng)川親完還會捧著他的手發(fā)呆，許是擔(dān)憂他的身體。
“好了，我不動了。”裴應(yīng)川停了動作脫了外衣，和孟冬依偎在一起。“我瞧著這一次二郎成熟了許多，和當(dāng)年追求裴容時完完全全是兩個樣子。”
“不過小三沒有答應(yīng)他一定是因為他哪里沒做好。”孟冬想多為小三考慮一些。
“小三性子獨立，不愿常與人打交道。若是心里不愿意，怎么會同意二郎日日留在他身邊。他身世特殊，從小當(dāng)做漢子長大，是什么想法我們也不得而知。只能讓二郎多辛苦些了。”
“是的，他這幾年除了和小三一起進(jìn)山，就是在后山養(yǎng)兔子。都有好幾個月沒來找我們吃飯了。”在裴應(yīng)川的幫助下，孟冬艱難地翻了個身。
“快過年了，酒樓和茶餐，甚至各村各戶都會進(jìn)城買些新鮮的肉，他這幾日應(yīng)當(dāng)是忙著進(jìn)城賣兔子，并不怎么有空。”
“兔子……”孟冬想起他在小溪村過的第一個年，他記得秦二郎送給他們一些風(fēng)干了的兔肉，怎么做都硬邦邦的，嚼都嚼不動，不知道他今年有沒有做。
“還想吃兔肉嗎？明日我去找二郎賣只回來。”
“才不要，我怕把我的牙崩掉了。”孟冬說完自己卻先笑了。
笑完之后，他又覺得有些困乏，瞧了眼正滿含笑意地看著他的裴應(yīng)川，孟冬摸摸肚子，還沒想好要說什么話，下一瞬就已經(jīng)睡著了。
裴應(yīng)川沒有打擾他，被子下，他的手覆住了孟冬的手，也摸了摸他的肚子，“小霖兒，你乖些……”
他們已經(jīng)給孩子取好了名字，無論是哥兒還是漢子都叫裴霖，小名便叫小霖兒。就這么喚了四五個月，孟冬和他都叫成了習(xí)慣。
“今年是個暖冬，要給你和你爹爹多備些炭火了……”
村里不知道何時又響了幾聲爆竹聲，瞧著像是準(zhǔn)備開席了。今日是裴容成親的日子，是個好日子。
孟冬在他的懷里睡得很熟，呼吸均勻。想到他睡覺偶爾會驚醒，裴應(yīng)川索性褪盡衣物，同他躺到了一處，輕撫著孟冬的后背讓他能夠安心久睡。
第152章 番外六 小霖兒
一個月后, 恰好是過年前一日，往日冷冷清清的山披上忽然來了許多人。他們可不是來送年禮來走親戚的，而是來看望剛剛生產(chǎn)完的孟冬還有新出生的小霖兒的。
孟冬昨晚生產(chǎn), 今早村里人就得了信, 大家都知道了住在山坡上的裴小子和冬哥兒家新添了個哥兒, 連名字都取好了，叫做小霖兒。
除去半夜就得知消息的溪哥兒和何大夫, 來得最早的便是裴容, 這會兒裴應(yīng)川和孟冬正在陪小霖兒, 所以接待前來祝賀的村民的活就這么落在了裴容身上。
房間里, 孟冬抱著安靜睡著的小霖兒輕輕晃著，都不敢舍得看別處一眼，就連裴應(yīng)川也只分得了幾個眼神。
至于裴應(yīng)川, 孟冬和小霖兒平安無事, 他早就高興不已，就連給小霖兒準(zhǔn)備尿布都是笑著的。
說來也是他們幸運，小霖兒出生很順利，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孟冬雖然生產(chǎn)時用盡了力氣, 不過一覺醒來后他只覺得身子有些虛弱疼痛, 別的一點事都沒有。
而且一看到小霖兒他甚至都忘記了疼痛，一心撲在了孩子身上。不過這些裴應(yīng)川都記著, 在照顧孟冬這一事上，他從不含糊, 擦洗換衣, 煎藥按摩, 每一樣他都做得十分仔細(xì)。若是輪到他帶小霖兒時也不會讓孩子離開孟冬的視線太久，十分關(guān)注孟冬的身心健康。
幸好小霖兒是個安靜的孩子, 吃完奶后也不需要人哄，總是瞇著眼睛看他的父親和爹爹，看累就睡，睡醒后便吃奶，照顧起來一點也不費心力。
許是因為還沒出生前就已經(jīng)聽?wèi)T了裴應(yīng)川和孟冬的聲音，每次裴應(yīng)川和孟冬說話，他都會好奇地眨著眼睛，等他長到了會笑的時候，無論裴應(yīng)川和孟冬對著他說什么，他都是咯咯地笑著，每每這時候孟冬總要去撓撓他的胳膊肉。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小霖兒也有哭鬧的時候，他五個月的時候，裴容和小雙，還有小三一起來看他。
往常他們?nèi)齻�都是分開來的，許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小霖兒剛看到他們聚在一塊時還很好奇，可是裴容他們一和孟冬說話，在裴應(yīng)川懷里的小霖兒便會放聲大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只能猜測這孩子或許是吃醋了。
小霖兒這吃醋的性格是從小便有的，話都說不清的年紀(jì)，見著除裴應(yīng)川以外的任何人和孟冬說話，他都是要哭一哭的，每每都需要裴應(yīng)川哄上一兩句。奇怪的是，就算是孟冬親自來哄也哄不好。所以哄好吃醋的小霖兒這事就成了裴應(yīng)川的專屬，換了誰都不行。
小霖兒滿周歲那日，他的父親和爹爹帶著他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已經(jīng)會嗯唔兩聲的他見什么都新鮮，每見到一個陌生人都要哇嗚幾聲，想要告訴他的爹爹和父親，這個人他怎么不認(rèn)識。
孟冬幫他擦去口水，耐心地告訴他說：“這個是霖兒日后的夫子，李叔叔，這個是秦叔叔……”
“不知道過兩日霖兒還會不會記得你們。”裴應(yīng)川逗逗小霖兒，把胖乎乎的他交給了孟冬。
雖然習(xí)慣了平時都是裴應(yīng)川抱他，可是一到孟冬的懷里，小霖兒就依偎在爹爹懷里，不哭也不鬧，只抓著他爹爹的衣角撒嬌。孟冬抱著他，繼續(xù)柔聲介紹道：“這位是容叔叔……”
一提起容叔叔，小霖兒的臉上就露出了笑，裴容的心都化了，他想抱抱小霖兒，卻猶豫著沒有伸出手。
孟冬看出了他的糾結(jié)，輕聲安慰道：“他現(xiàn)在太重了，為了你的身子著想還是別抱他了。”
裴容嘆息一聲，“往后大半年，我都沒辦法抱著小霖兒出去玩了。”
“這有什么，等他會走了，你牽著他走就是。”孟冬輕輕地晃著懷中的胖哥兒，手上很快就沒了力氣，只能把他又交給了在一旁候著的裴應(yīng)川。眼見著小霖兒又要哭鬧，裴應(yīng)川很快便動作起來，變著花樣兒的哄著人，不一會兒小霖兒就又笑了起來。
李承望則站在裴容身邊，看著裴應(yīng)川如何照顧小霖兒，那神情專注極了。見小霖兒又高興起來，秦二郎和小三才敢走近了些和他玩耍。
在裴應(yīng)川懷里的小霖兒也很配合，無論他們兩人做什么都很給面子地咯咯笑著，讓秦二郎高興了一整個上午。
孟冬這才得空叮囑裴容注意身體，心想再過上大半年，小霖兒就多了個一起玩耍的弟弟。
小霖兒一歲半時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說話，每日說得最多的還是爹爹和父親這兩個詞。他學(xué)會了走路，去的地方也越來越多，認(rèn)識的人也越來越多。逐漸就養(yǎng)成了自來熟的性子，無論遇上的人是誰，他總想和人交談，好說個盡興，不過吃醋的性子還是沒變。
裴大爺一見小霖兒便喜愛得緊，每日也不喝酒睡覺了，總是琢磨著怎么給小霖兒做最新鮮好玩的玩具，饒嬸子也會時不時地來看他，給他帶一些好吃的，葉螢和葉進(jìn)也會經(jīng)常來和他玩耍。
兩歲的時候，小霖兒便知道自己多了個弟弟。弟弟叫秋白，是容叔叔和李夫子家的孩子，小小的，軟軟的，就是不會說話。所以一回到家他便找自己爹爹詢問，弟弟什么時候才會說話。
這時候，孟冬和裴應(yīng)川便會和他說一些他小時候的事，告訴他等到弟弟長到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會說話了。
于是小霖兒等啊等，等過了秋天，等到了過年，等過了春天和夏天，他的弟弟還是不會說話。
沒辦法，小霖兒不知道弟弟怎么長得那么慢，于是他決定先不等了，他要教家里的兩只狗先學(xué)會說話，這樣他就能去容叔叔家教弟弟說話了。
于是自那以后，家里的狗和雞，甚至見著后院圈舍里的毛驢他都要說上一兩句話，孟冬起初還擔(dān)心他這么愛說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直到裴應(yīng)川問出來小霖兒只想教會家里的動物們說話，這才哭笑不得地把事情的緣由告訴了孟冬。
那幾個月，家里所有的動物都瘦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霖兒整日追著他們說話的原因。
小霖兒苦等許久，直到有一天，爹爹說要帶著他去后山去參加秦叔叔的喜宴，他不知道喜宴是什么，可是他知道后山是個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在問過爹爹得知弟弟也要去的時候，小霖兒眉頭一皺，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弟弟還沒有學(xué)會說話，他要保護(hù)好弟弟！
去后山的那一日，他緊緊地抱著父親，一下都不敢松手，后山的林子黑乎乎的，他覺得可怕極了。他看見了穿著一身紅的秦叔叔，他覺得這個樣子的秦叔叔看起來既好看又奇怪，他從未見過父親和爹爹穿這個顏色的衣服，他們一定和自己一樣，覺得這個顏色不好看，小霖兒非常自信地想。
后來，人越來越多，他終于見到了容叔叔和弟弟，于是松開了爹爹的手，來到了容叔叔的身邊。
好幾日不見，弟弟長大了許多，他聽見容叔叔和爹爹說，他這個年歲的時候比弟弟瘦一些，可是他都不記得了。
“弟弟，你還記得我嗎？”小霖兒十分認(rèn)真地問道。
“唔、唔唔……”
“你可以喊我哥哥。”
“嗝……”小秋白打了個飽嗝。
“好弟弟。”小霖兒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睡著的弟弟，他決定不再去打擾他，于是來到父親身旁拽了拽他的袖子。下一瞬他就被抱起來坐在了父親和爹爹中間。小霖兒看看父親又看看爹爹，拉著兩人的袖子搖了搖，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一直注意著他動作的孟冬和裴應(yīng)川看著開心的小霖兒，不由得相視一笑。
“回去時，父親讓你騎馬可好。”裴應(yīng)川問道。
“多吃些飯菜，爹爹回去給你講故事聽。”孟冬給他理了理散亂的頭發(fā)。
“好呀好呀。”小霖兒笑著說，他覺得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弟弟會說話了，爹爹要給他講故事，父親還肯讓他騎大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