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難過
蘇橙掀開眼眸,抓起周宇琛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下,放下后,又抓起來親了下,她輕撓他掌心,聲音里帶著一絲疲倦,“不會跑。”
這輩子都不會跑。
周宇琛被她親的心都癢了,扳過她的臉,抵著她額頭蹭了蹭,視線下行看到她殷紅的唇,沒忍住又親了親。
蘇橙瑟縮躲了下,啞聲說:“我累了,不能再來了。”
周宇琛隔著衣服掐了把她的腰肢,把人攬懷里輕哄,“嗯,不鬧你,睡吧。”
蘇橙是真的累了,這個假期過得水深火熱,蘇良樹和周桂琴換著折騰,前腳蘇良樹找上門,后腳周桂琴找上門。
惹得老太太高血壓加重,在醫院里住了好幾天,她沒日沒夜的陪護,病房都沒怎么出。
更沒怎么休息。
那個小床實在不舒服,硬硬的,翻身就會鬧出動靜,加上病房里不只老太太一個病人,還有兩個,亂糟糟的,到了晚上咳聲不斷,真是很難捱。
此時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像是被卸掉一樣,軟綿綿的,四肢還很酸脹,眼睛都睜不開。
能感覺到周宇琛在觸碰她的臉,在親她的唇,可她就是醒不過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夢里蘇良樹和周桂琴反復出現,見到她就開罵,說她不聽話,說她沒禮貌,說她哪哪都不好。
還說都是因為她老太太才變成這樣,她質問他們,作為父母,他們又做了什么。
爭吵的正厲害時,周宇琛突然出現了,他當著他們的面護住她,還對那倆人說:“蘇橙是我喜歡的人,我不許任何人罵她。”
隨后,不等他們說什么,他拉著她手離開。
那個場景怎么形容呢?
像是電影里最精彩的片段,燈光都籠在他們身上,身上暖烘烘的,地上的影子也拉扯的很長,他們成了最矚目的焦點,接受著大家的注視。
隱隱的還能聽到驚嘆聲。
就是這個驚嘆聲有些過于大,蘇橙被吵得蹙起眉,翻了個身,驚嘆聲沒了,剩下的都是暖意。
她像是被什么緊緊抱著,熱的呼吸不上來。
熱?
蘇橙慢慢掀開眼皮,入目的是男人性感的喉結,然后是他精致的下頜,薄厚適中的紅唇,沁著汗的鼻尖,眼尾細小的淚痣。
狹長的鳳眸。
她和他的眼神對視上。
蘇橙征愣著眨眨眼,現在才反應過來她在哪里,唇角揚起,尷尬地打了聲招呼,“早。”
周宇琛揉了把她的頭,又捏捏她的臉,剮了下她的鼻尖,回了句:“早。”
“你…早就醒了?”她還沒做好清晨醒來面對他的準備,臉頰不自覺泛起紅,眼神也有些閃躲,一看就是害羞了。
她害羞的時候,習慣牙齒咬唇,不斷眨眼,手會下意識扯什么。
“噗。”頭頂上方傳來打趣聲,“你要是在扯,我褲子可就要掉了。”
蘇橙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剛剛她還在想著,到底什么這么絲滑,原來是他的——內褲。
不是,他睡覺干嘛不穿睡衣呀。
蘇橙彈跳坐起,順帶把被子卷走,這下周宇琛徹底沒東西擋著了,身上一覽無遺,某處也一覽無遺。
她第一次在清晨的時候面對男人,所以不太知道一大早會看著這么“壯麗”的場面。
沖擊感太強了,她臉色肉眼可見變紅,倏地低下頭,默念:富強、民主、……
念完一遍,發現燥熱感非但沒有減少還增加了,她怯怯抬起頭,看到了周宇琛含笑的臉,他停在她身前,正抱胸睨著她。
蘇橙咽咽口水,身體一點點朝后退去,退著退著,沒注意,朝后跌去,下一秒,被周宇琛攬住腰肢拉了上來,他笑得一臉無奈,“你是想嚇死我嗎?”
到底是誰嚇誰。
蘇橙才是那個被嚇的好不好,她無意中亂瞄又看到了不該看的,忙抬手捂上眼,羞赧說:“你快去穿衣服。”
周宇琛扶著她坐好,松開手,大步邁下床,他的衣服就扔在地上,彎腰撿起,套身上。
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久才停止。
蘇橙確定沒有聲音后才放下手,她眨著眼去看,誰知他只是穿好了褲子,上衣還沒穿好,摟著一半的腰肢。
她想起,昨晚他牽著她的手亂碰的情景,眼睛都是紅的了,眼睛里綴著水汽,氤氳蒙蒙的。
只是情緒剛上頭便被其他的取代,不經意的,她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痕跡,她以為是自己昨晚不小心掐出來的,心咯噔了一下,跌跌撞撞走過去,攔住周宇琛。
周宇琛看她臉色都變了,問:“怎么了?”
蘇橙指尖顫抖著撫上,“這是…我弄的嗎?”
周宇琛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去扯衣擺,完全擋住后,把她摟懷里,下巴抵著她肩膀說:“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磕的。”
“磕哪了?”
“忘了。”周宇琛謊話有些圓不下去了,親親她額頭,“已經不疼了,別擔心。”
怎么能不擔心,她執意要看,周宇琛拗不過她,只能拉高衣服給她看。
那個場面對蘇橙來說,挺…殘忍的。
她一直以為只有側腰那里有,誰知道后背也有,而且更嚴重,她眼睛里的淚水像是決了堤一樣,擋都擋不住,吸吸鼻子,“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昨天屋里太暗,加上他脫衣服的時候她已經懵了,所以什么也沒看到,要是看到的話…要是看到的話…她不會同意做的。
“沒事。”周宇琛用手指戳了下,“你看,真不疼。”
蘇橙去拉他的手,噙著眼淚說:“我疼。”她心疼。
有人心疼有人在乎的感覺,周宇琛好久沒有體會過了,他再次把她摟在懷里,像哄小朋友那樣哄她,“放心,不疼了。”
“到底什么時候受的傷?”她追問。
“好久了。”他不太想提。
“多久。”
“我生日的第二天。”
“為為什么沒有告訴我?”蘇橙的唇在顫抖,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畫面。
“不想你哭。”周宇琛捧起她的臉,“你看,你現在看到還會哭,要是那時看到會哭的更兇。”
蘇橙以前不愛哭的,她可以忍,蘇良樹罵她的時候,周桂琴數落她的時候,她都沒哭。
可受傷的是周宇琛,她忍不住,怎么忍也忍不住。
“答應我,別再讓自己受傷。”蘇橙仰起頭,淚眼婆娑道,“我真會心疼。”
“嗯,答應你。”周宇琛低頭吻上她,“我保證。”
因為這個插曲,蘇橙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周宇琛為了哄她,給她講了笑話,效果不太好,她只笑了一下。
他還親自下廚做了她喜歡吃的蛋炒飯,她沒吃幾口。
他哄著她去樓下堆雪人,但沒讓她動手,都是他在堆,手套也沒戴,用手直接團雪球。
一下子堆了兩個,戴著粉色圍巾的那個是蘇橙,戴著帽子的那個是周宇琛。他們面前有個大大的愛心。
她眼底泛著水汽,但還是沒笑。
雪下得更大了,周宇琛牽著她的手往回走,不知道踩哪里了,腳下打滑,然后下面便是他不倒翁的表演了。
前傾,后傾,左歪,右歪,折騰了兩分鐘,最后身子一撲,倒在了地上。
他倒地的時候還把蘇橙給帶倒了,讓她壓在他身上,周圍小朋友見狀紛紛笑出聲。
“哥哥你太菜了。”
“這都能摔。”
“哥哥你好笨吶。”
笑聲是會感染的,蘇橙也被感染了,跟著笑出聲,總算有了笑容,周宇琛長吁一口氣,一手墊到腦后,一手扣住她的腰肢,懶懶說:“終于笑了。”
蘇橙才意識到,他剛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她笑。
她抬手捶打他的胸口,捶著捶著,不管不顧趴他胸口,“下次你要是再受傷,我就不理你了。”
這個后果很嚴重,周宇琛可不敢了,低聲哄,“不會受傷,我發誓。”
回去后,他們的衣服都濕了,周宇琛捏捏蘇橙的手指,貼著她耳朵說:“一起去洗澡?”
蘇橙邊搖頭邊后退,“不要,我要自己洗。”
抗議無效,周宇琛把她扛進了浴室,玻璃門關上,里面傳來蘇橙輕叫聲:“不行,我還不舒服呢。”
“誰說要動你了,不動你。”
“誒,你別撓我。”她又說。
“是你一直撓我。”他笑笑。
她躲一旁,他又追了過來,把她抵在墻上,輕蹭著她側頸問:“還疼嗎?”
蘇橙支支吾吾,似乎說了什么。
“怪我,一會兒我去買藥。”他滾燙的手指觸碰到了她的腰肢,她顫了下,拍開,“別碰。”
他笑著說:“那你碰我。”
她才不要碰,害羞的走遠,又被他拉了回來。
這個澡洗斷斷續續洗了挺長時間,蘇橙又累了,半睡半醒呢,感覺了什么,看了一眼后,捂上被子沒敢看第二眼。
他還真把藥買來了。
……
膩歪的日子好像怎么也過不夠似的,蘇橙來的那天才十三,眨眼到了開學的日子,周宇琛纏著蘇橙,要她出來和他一起住。
蘇橙沒同意,摸著他臉說:“大二吧,現在還太早了。”
“早什么。”周宇琛連美男計都用上了,故意露出鎖骨和胸肌,痞笑著說,“你要是過來,我天天給你摸。”
誰要摸了,蘇橙紅著臉推開他,“我才不摸。”
“那是誰昨晚一直摸來著。”周宇琛把她拉懷里,咬著她耳垂說,“都不肯松手。”
蘇橙嬌嗲哼了一聲,于樂樂給她打來電話,問她什么時候來學校,她回:“馬上。”
周宇琛見美男計失效,悻悻跟上去,黏在他身后說:“真要走?”
“嗯,要走。”蘇橙去拿掛在衣架上的羽絨服。
周宇琛先一步幫她取下來,又伺候她穿上,給她拿過圍巾繞脖子上,牽牢她的手,訕訕說:“好,一起走。”
蘇橙沒在公寓住,他自己一個人住也沒意思,也回了學校。
張洋看到他后,說的第一句話是:“琛哥,你終于舍不得從溫柔鄉里出來了。”
下一句:“你作業寫完了沒?”
周宇琛把書包扔給他,“自己找。”
“操,琛哥你真不是人。”張洋拉了書包拉鏈,“你不是和蘇橙過二人世界嗎,怎么還有空寫作業呀。”
“過二人世界和寫作業有什么關系,再說,寫作業又用不了多少時間,抽個空就能寫完。”他隨意道。
聽聽說的這叫人話嗎,張洋提醒,“哥,這是在拉仇恨呢。”
周宇琛蹙眉:“抄不抄?不抄給我。”
“抄抄。”趙川打岔,“老張你快點閉嘴吧。”
……
剛開學的日子過得挺緊張的,作業,實踐課,還有競賽什么的,慢慢的,節奏又放松下來。
于樂樂這學期比較忙,有空就在外面,林麥問她忙什么呢,她說忙著參加聯誼,她要在大一下學期成功脫單。
林麥說:“干嘛去聯誼呀,不是有現成的嘛。”
于樂樂:“現成的?誰?”
“張洋呀。”林麥眨眨眼,“不喜歡啊?”
于樂樂噘嘴,“不喜歡。”
兩人說的挺熱鬧,于樂樂問了句:“橙橙,你忙什么呢?”
蘇橙說:“胡教授布置的作業。”
“我們怎么沒有啊?”說完于樂樂想起來,“哦,是讓你參加比賽的吧。”
蘇橙嗯了一聲。
林麥問她,“你多久沒和周宇琛出去了?”
這段時間里,蘇橙一直忙,胡教授給她布置了很多功課,算是特殊照顧。
蘇橙停下筆,想了想,“一星期。”
“熱戀中的情侶不是天天膩歪在一起嗎?”林麥說,“隔壁班那對就是啊,每次見都親來親去的。”
“他也在忙。”不是蘇橙沒有找周宇琛,而是周宇琛也在忙,也要參加比賽。
“你們這算什么,同一個校園的異地戀?”林麥提醒,“周宇琛的人氣你也知道,喜歡他的女生太多了,他但凡空窗準有女生往上湊,你呀,要把男朋友看好了。”
其實林麥這樣講,是因為她回來的時候看到有女生攔住周宇琛送禮物,雖然周宇琛冷冷拒絕,但這事吧就怕多來幾次有變故。
“好,我忙完了去找他。”蘇橙說。
蘇橙這一忙又忙了兩天,把作業都交上后,才空出時間去找周宇琛,她給他打了電話沒人接,她去了男生宿舍樓下面等他。
遠遠的聽到張洋在那高談闊論,“琛哥,你這魅力真是無敵了啊,都有女朋友了,還有人上趕著表白。”
“不過你剛才拒絕的樣子挺帥的,要是蘇橙看到,肯定感動的不得了。”
周宇琛有些低氣壓地說:“她不會看到。”
趙川給了張洋一腳,擠擠眼,嘟囔,“就是嘴碎。”
隨后對周宇琛說:“她不是在忙比賽的事嗎,忙完就有空見你了。”
話音剛落,蘇橙叫了聲:“周宇琛。”
熾白燈光下,女生穿著米黃色大衣,白色毛衣,巴掌大的臉陷進衣領里,應該是站了好久,鼻尖都凍紅了。
兩條腿隱隱在打顫。
周宇琛皺眉走過來,什么也沒說,攬上她的肩膀往回走。
馮昭問了句:“今晚還回來嗎?”
周宇琛頭也不回地說:“不回。”
……
蘇橙被他帶去了公寓,進去后直接被她抵在了門上,他捧著她的臉激吻,去咬她的唇和舌尖。
她瑟縮躲開,又被他勾了回來。
“想我了嗎?”他粗喘著聲音問。
“想…想了。”蘇橙被他親的沒辦法呼吸,胸口脹脹的,她去推他,被他握住手舉過高頭頂。
他撞了她一下,“想我為什么不回我信息?”
“你知道的…我在忙…”蘇橙斷斷續續說,“是胡教授布置的作業。”
周宇琛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和作業吃醋,樣子還挺嚇人的,吮著她唇用力嘬,問她,“你是要我還是要作業?”
這什么選擇題,蘇橙有些哭笑不得,抽出手勾上他脖子,顫著聲音說:“要你。”
“再說一遍。”
“要你。”
周宇琛抱起她,撞開了臥室的門。那晚,臥室里的燈亮到了凌晨,睡意朦朧中,蘇橙感覺到腳踝涼涼的,她低頭去看,見他正在給她戴鏈子。
“不是送了嗎?怎么又有?”
“一條不夠,要兩條才好。”
左右腳都有,他這是想把她牢牢綁住。
蘇橙感覺到他的不安,等他戴好后,躺到他懷里,仰頭親親他的喉結,攬上他的腰,“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周宇琛下巴抵著她頭頂什么也沒說,只是把她摟得更緊了些。
第二天是周六,他們沒回學校,還是住在公寓,像年輕的夫妻那樣,早晨一起去散步,一起做早飯。
飯后,躺在沙發上。
興致來了,會接吻,會做些有些身心的運動。
周宇琛最近花樣挺多的,屬于不斷開拓的階段,總纏著蘇橙這樣那樣,他們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浴室。
那個淋浴房見證了他們有多相愛。
玻璃上的痕跡,都是他們留下的,每次蘇橙看到都會不好意思,好幾次她要清洗掉,都被他攔住。
他振振有詞說:“這是證明。”
“證明什么?”
“證明…我們多相愛。”
蘇橙沒辦法只能由著他了,她時常在想,要是這種愜意的日子可以一直有該多好。
可惜,被那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了。
那晚離開公寓后,蘇橙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沒聯系上周宇琛,后來聯系上,電話里他聲音很啞,還有些冷,“有事?”
蘇橙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開場白,抿抿唇,“沒事。”
“沒事那我掛了。”周宇琛什么解釋都沒有便把電話掛了。
蘇橙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只覺得胸口一陣絞痛,她強壓著情緒給周宇琛發去微信。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剛發完,她手機里進來一條微信,備注是:孫夏。
蘇橙這才想起,她好像添加了孫夏的微信,不過兩個人一直沒什么交談。
孫夏發來的是一張照片,挺模糊的,但蘇橙還是一眼認出來,那個人是周宇琛。
看周圍的環境應該是在酒店里,床上很亂,被子扔到了地上。
孫夏又發來一條:[我們在一起了。]
第52章 消失
蘇橙沒信孫夏的話,她雖然和周宇琛交往不久,但畢竟喜歡了他多年,對他還算了解。
他是放浪,但不渣,和女生交往不會腳踩兩只船,他有自己的底線,不會這段沒完又開始下一段。
她不確定孫夏的照片是從哪里來的,或許是P的也說不定。
蘇橙只看了一眼便刪除了,她甚至連追問周宇琛的意思也沒有,這點信任她還是有的。
只是偶爾的,她還是會難過,為什么他什么都不對她講?
他到底在瞞著她什么?是和那些傷痕有關系嗎?
蘇橙給張洋打去電話,追問周宇琛的行蹤,張洋支支吾吾的,說不知道。
一聽就是不想告訴她。
蘇橙很少求人,但這次她求了,她問張洋,“不能告訴我嗎?我真的很想見他。”
有什么人在跟張洋說話,他先是和對方說了一句,才回復蘇橙,“我真不知道,沒騙你。”
“趙川呢?也不知道嗎?”蘇橙眼睛里沁著水霧,聲音有些顫。
張洋把手機遞給趙川,趙川罵了聲,“操,你有病啊。”接過了手機,立馬換了口吻,笑著說:“我也不知道琛哥去哪了,沒辦法幫你。”
“除了你們外,他還有其他經常聯系的人嗎?”
“京北大沒有了。”趙川勸說,“琛哥那么大的人了,不會出什么事,你好好的,等他回來會去找你的。”
“他什么時候回來?”
“這我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太久。”
蘇橙失望的掛斷了電話,那天之后心情總是懨懨的,飯都沒有好好吃。
偶爾的老太太給她打來電話,聽著她聲音有氣無力的,總會勸上一勸,“學習是要緊,但是身體也要緊,可千萬別累病了。”
蘇橙強顏歡笑道:“奶奶您放心,我會好好的。”
“五一回來嗎?”老太太又問。
“課業有些重,五一就不回去了。”蘇橙打算利用五一假期去找周宇琛,他的家在京北,他不可能去別的地方。
“也行。”掛斷電話前老太太語重心長道,“橙橙,有奶奶在誰也傷不了你,你媽你爸都不能,那個女人更不能,奶奶的一切都是你的。”
蘇橙心里很感動,“奶奶,謝謝你。”
“錢的事你也別操心。”老太太說,“奶奶有錢。”
“好。”蘇橙乖巧回。
……
五一假期很快到來,林麥和于樂樂她們都出去玩了,蘇橙沒去,她去了公寓,想看看周宇琛在不在。
敲了許久的門都沒開,他沒在。
蘇橙拿出手機撥了電話,之前是沒人接,今天是關機,打了好幾次結果都是一樣。
她給周宇琛發了信息。
橙橙:[我很擔心你,方便的話給我回個信息。]
橙橙:[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躲我的,有什么事我們當面說清楚好嗎?]
橙橙:[周宇琛有件事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從高二那年初見開始。]
橙橙:[你說過的,要我別離開,那你呢?]
橙橙:[周宇琛,你在考驗我嗎?]
橙橙:[你要是考驗我的話,那我告訴你,你贏了。]
橙橙:[……我想你。]
信息石沉大海,周宇琛沒回。
蘇橙失望地回到了學校,后面病了三天,差點昏厥過去,病好后,人也脫了形,瘦的不成樣子。
于樂樂她們看到蘇橙這樣心疼的都要哭了,勸她:“咱不找他了,咱跟他分,找個更好的。”
蘇橙牽強笑笑,笑著笑著眼淚流淌下來,帶著哭音說:“我喜歡他太久了,已經忘記不喜歡他的樣子了。”
于樂樂聽著眼睛都紅了,把蘇橙摟在懷里,陪著她一起哭。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紅了眼眶,林麥幫蘇橙罵周宇琛,“他憑什么啊,說不聯系就不聯系,說消失就消失,就不知道打通電話報平安嗎。”
高暢尚有一絲理智在,她分析說:“周宇琛不會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要是真有事學校這邊會這么平靜嗎?”張歡說,“我看他就是誠心要躲著橙橙……”
林麥瞪了張歡一眼,張歡抿抿唇,壓低聲音說:“也可能確實有事不方便聯系。”
蘇橙知道她們在安慰她,吸吸鼻子,“我沒事了,你們別擔心。”
這才幾天瘦了五六斤,怎么可能沒事。
她們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分手這種事,只能自己走出來,別人沒辦法幫忙。
蘇橙懨懨了許久,情緒轉變是在五月底的某一天,那天還在睡夢中的蘇橙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接起,里面傳來男人急切的聲音,像是在呼喚,蘇橙聽出是鄰居。
她問:“怎么了?”
鄰居語無倫次說了好久。
蘇橙蹭從床上坐起,“等等,您慢點說,到底怎么了?”
鄰居告訴蘇橙她奶奶突然生病住院了,現在在重癥監護室里,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情況很危險。
蘇橙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從床鋪上下來的,也不記得自己怎么坐車回的南平,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到了醫院。
醫生在和她交代病情,說腦干出血很嚴重,救活的希望不大,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旁邊蘇良樹還在和周桂琴吵架,蘇良樹埋怨周桂琴總是找上門,惹的老太太腦出血。
周桂琴埋怨蘇良樹不守信用,說好的財產一人一半,為什么到現在還不給。
他們不管不顧地在長廊里吵,罵的很難聽。
蘇橙像是丟了魂似的問醫生,“我奶奶真沒救了嗎?”
醫生說:“這得看病人自身狀況,不過機會不大。”
蘇橙拉上醫生的手乞求,“求您一定要救我奶奶。”
這種場景醫生司空見慣了,說的也很官方,“我們會盡全力的。”
后面老太太在重癥監護室里住了一天又一天,蘇橙一直在外面守著,她更消瘦了。
看病的錢是蘇良樹支付的,他每次來都會抱怨,說這么活著就是受罪,還不如早點去了。
蘇橙裝作沒聽到,他說他的,她堅持要治。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聽到了蘇良樹的抱怨,在一周后的某一天突然病發,呼吸衰竭,心肺功能衰竭,腎衰竭等等,搶救了一個小時還是沒能搶救過來。
老太太走了。
那天,南平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蘇橙似乎忘了怎么哭,紅著眼睛處理老太太的身后事,親自給老太太擦洗,換衣服。
她不停地說著什么。
“奶奶,別惦記我,我會好好活著的。”
“奶奶您想不想聽我唱歌,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她唱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唱啞了,鄰居看不下去,勸她節哀,她好像傻了一樣,問鄰居,“我節什么哀。”
“我很好啊。”
鄰居搖搖頭,低著頭去抹眼淚。
辦葬禮這兩天,南平的雨沒停,一直窸窸窣窣的下著,就像是在為老太太送行一樣。
蘇橙兩天滴水未進,臉色煞白,人看著隨時要昏過去,她就那樣跪在靈堂前,一動不動的,誰勸說都沒用。
她要陪著奶奶。
一直陪著。
蘇良樹來了,還有那個女人,女人應該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眉梢一直皺著,時不時埋怨兩句。
“味道太難聞了。”
“我不想呆這里。”
“反正老太太也不認我,她不說了嗎,只認你閨女。”
說著,女人要走,又被蘇良樹拉扯回來,蘇良樹不知道說了什么,女人不情愿的跪了下去。
下午,周桂琴也來了,見到蘇良樹和那個女人,在老太太靈前好一通哭,看著像是在思念老太太,真實情況只有自己知道。
蘇橙沒理會他們,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老太太身上,明天要出殯,她想再陪陪老太太。
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有人給她發來微信。
她拿出,劃開手機,又是孫夏發來的信息,還是照片,還是周宇琛,這次不是酒店房間里,是外面。
像是酒吧。
周宇琛在喝酒,他對面的桌子上放著個女士的包包,和孫夏經常背的那款很像。
孫夏:[你還不信嗎?]
孫夏:[我們真在一起了。]
這種挑釁的話,擱平時蘇橙非但不信也不會生氣,可這段時間她太難過了,老太太走了,她沒有親人了,連喜歡的男人都在和其他女人曖昧。
為什么?
為什么一個兩個都這么對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心像是被攪碎了一樣,她刪除了照片,給周宇琛發去微信。
橙橙:[你真不打算理我了嗎?]
橙橙:[周宇琛我真的好難過,你不能給我打通電話嗎,一通就好。]
橙橙:[周宇琛,我好像…真的不敢信你了。]
次日,老太太葬禮,蘇橙著一身黑跪在靈堂前送別,她強顏歡笑地對老太太說:“奶奶,一路好走。”
雨比任何時候都大,蘇橙冒雨前行,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有人上前給她打傘,她搖頭拒絕。
墓園里,她搖搖欲墜的完成了葬禮的全程,大家紛紛離開,她抱著墓碑喃喃自語。
“奶奶,我后悔了,我應該回來看您的。”
“奶奶,我真的后悔了。”
雨聲蓋過了她的聲音,她眼睛紅腫著依然沒哭。
蘇良樹說她冷血,老太太最疼她,送老太太走竟然不流一點眼淚。
蘇橙沒反駁,她的眼淚都流淌在了心里。
處理完老太太的事后,她沒有立馬返校,而是又在家里呆了兩天,她整理了老太太的遺物,臨去京北前接到了親戚的電話。
那天,蘇橙徹底破防了,胸口那里像是要炸了一樣,憋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宣泄而出。
親戚交給蘇橙一張銀行卡,說是老太太讓他保管的,萬一哪天她有事,要他把卡交給蘇橙。
里面有五十萬,是老太太攢了多年的錢,還有這套房子,老太太也找律師公證了,要給蘇橙。
她住也好,出租也好,賣也好,都可以。
那卡似乎有千金重,蘇橙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嗷嚎大哭起來。
……
再后來,蘇橙時常想,要是五一假期她回南平看看奶奶,一切是不是就都不會發生了。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她的奶奶還是走了。
六月中旬,蘇橙回了學校,關于她奶奶去世的消息,除了寢室的人誰都不知道。
她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
她的手機還是會時不時收到孫夏發來的照片,最初她還會刪,后來她懶得刪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曾問過自己,為什么不把孫夏拉黑,沒有答案,或許她潛意識里是不想讓自己好過吧。
老太太沒了,她的世界塌了,她憑什么能安然的活著,孫夏就是在提醒她,她不配。
她就該痛。
除了那點痛外,日子過的很平淡,她已經不再去想周宇琛了,不想他為什么不接電話,為什么不回微信,為什么突然失聯,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
比高中還努力,夜以繼日的學習,三點一線的生活,她把自己囚禁在了“學習”的牢籠里。
她答應過奶奶的,會努力,這就是她努力的樣子。
胡教授有些看不下去,尋了個機會開導她,“學習雖然重要,但身體也重要,要照顧好自己。”
恍惚的,蘇橙像是看到了老太太,那天她也是這么勸她的。
鬼使神差的,蘇橙沒在圖書館里熬到很晚,她提前離開,踩著石子小路慢慢朝宿舍走。
快要走到時,前方矗立的身影讓她頓住了步子。
月光下,他穿著黑色T恤,黑色運動褲,雙手抄兜,靜靜矗立著,喧囂好像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有女生搭訕,他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
女生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他也沒看,就只是盯著腳下的位置,他在看自己的影子。
他比前兩個月清瘦了很多,風吹來卷起他的T恤衣擺,不經意的露出了他的腰腹。
溝壑更深,曲線更蜿蜒,一點肉都看不見。
他的臉也是,側顏弧線銳利,棱角越發立體。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忽地,他抬起頭,朝后側方看過來,隔著兩個多月的時光,他們望向彼此。
幾十天其實不算長,但又真真改變了什么。
蘇橙眼底的情緒很淡,像是沒有任何波動,看他的時候不再盈盈泛著光,比陌生人還不如。
周宇琛不是,看到蘇橙那剎,他眼尾突然變紅,眼睛里似乎有千萬種情緒在沖撞,抄在口袋里的手指在發抖。
抖動的太厲害,有些握不緊。
他喉結滾著想說什么,可一時又不知從哪里講,是從突然消失開始,還是從那通電話開始。
或者從他被關起來開始…
他不確定會不會嚇壞她。
他踉蹌著走上前,每走一步,心跳快一點,好想抱住她,親吻她。
幾步遠的距離,他走了好久,站定在她面前后,他顫顫巍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觸她,剛要挨上,蘇橙唇角揚了下,睨著他說:
“周宇琛,我奶奶沒了。”
沒等周宇琛開口,隨即又說了第二句,“我們分手吧。”
第53章 斷了
可能難過是有保質期的,不然她看到他為什么不覺得痛了呢。
蘇橙收回淡漠的視線越過他朝前走去,雙腿突然沒了力氣,踉蹌了一下,她身子跟著朝前傾。
下一秒,周宇琛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扶起。
他手溫還是那么燙,可卻暖不熱她冰冷的心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心冷掉的。
是奶奶在重癥監護室里,孫夏一張張照片發過來,數次告訴她,要她退出。
還是她一次次給周宇琛發去微信,卻石沉大海的時候?
亦或是,葬禮上,看著奶奶被放進那個小小的空間里,她下意識想去抓什么的時候,只抓了空氣。
她忘了,他不在。
更或者是失望攢夠了,心里的那點期翼徹底沒了。
她冷靜的抽出手,沒去看他,淡聲說:“謝謝。”
抬腳剛走兩步,再次被他抓上手腕,他聲音有些啞,“橙橙。”
蘇橙頓住,背脊挺得筆直,胳膊也沒抖,手也沒抖,調整好情緒后慢慢轉過身,“有事?”
“我不知道,”周宇琛眉梢蹙著,表情很痛苦,“奶奶她?”
“走的很安詳,”蘇橙嗯了一聲,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聽,“挺好的。”
“那你呢?”周宇琛走近,垂眸睨著她,眼睛快要滴出血了,“你好嗎?”
“我也挺好。”蘇橙仰起頭直視他,那雙每每見了他便會害羞的眸子,今晚異常平靜,“還有事嗎?沒事我要回宿舍了。”
“有,”周宇琛受不了她這樣無波無瀾的樣子,抓著她胳膊的力道重了幾分,“你剛說什么?”
“嗯?什么?”蘇橙后知后覺想起來,“哦,我說我們分手。”
輕飄飄的,像是在聊天氣好不好似的,沒有任何起伏的把“分手”兩個字講了出來。
周宇琛踉蹌一下,笑得有些牽強,“你是在開玩笑對不對?”
“我從來不開玩笑。”蘇橙直視著他,“我是認真的。”
“認真什么?”周宇琛音量提高,把她扯得更近了些,只要低下頭就能親到。
這段時間,好多次他夢到親吻她的畫面,她嬌羞著臉說不要,卻還是主動回吻了他。
她因為害羞,總是口是心非,說不要就是要的意思。
周宇琛想,或許這次也是,并不是真的要跟他分手,只是想要他哄她,“橙橙,我不分手。”
他姿態放低,聲音放柔,“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會好一輩子。”
“說過嗎?”蘇橙輕哼了一下,“抱歉,最近事太多,我不記得了。”
她疏離的讓人害怕,周宇琛本想克制著不動她的,先和她講講這段把時間發生了什么,等她消氣后再抱她。
可他忍不住了,害怕充斥在心間,他怕再不抱她,以后也沒機會抱。
他伸手把她攬進懷里,用臉去蹭她的臉,用唇去觸她去的額頭,喃喃說著親近的話,“我想你了。”瘋了一樣想。
想她?
兩個多月音訊全無,這要是他所謂的想,那這個想還真與眾不同。
蘇橙沒掙扎,任他抱著,也算是做最后的道別,高二初見,一眼萬年,喜歡了那么久,最終還是以分手收場。
說不遺憾是假。
她胳膊垂在身側沒動一下,更沒像之前那樣回摟他,她眼睛睨著不知名的方向,那里光影綽綽,有人在親熱。
曾經,他們也是這樣的,只可惜,那份炙熱消失的太快了,尚未來得及抓住,已經溜走。
都說傷筋動骨最難捱,可在蘇橙眼里,失去比傷筋動骨更難捱。
可笑的是,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失去,從父母離婚開始,到奶奶離世,再到分手,她一個都沒留住。
孤寂的世界短暫的熱鬧了一下,再次變得孤寂。
難過嗎?
嗯,難過。
周宇琛沒等到她的回應,搭在她腰間的手漸漸探進了她衣擺里,想去觸碰她的腰肢。
蘇橙收回游離的思緒,一把按住,抬頭看他,“我剛說了,我們分手。”
她把周宇琛的手一點一點推出來,后退,拉開兩人的距離,冷聲說:“以后不要聯系了。”
克制了一晚上的男人終于忍不住了,他攫住她的胳膊,把她微微提起些,問她:“什么叫不再聯系了。”
“就是做回普通朋友。”蘇橙回視著他,語氣里沒有一絲軟化,“或許做回陌生人。”
“陌生人?”周宇琛眼尾紅的嚇人,勒著蘇橙的腰肢問,“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我們怎么可以做回陌生人。”
“怎么不可以。”蘇橙梗著脖子說,“你和你之前交往過的那些女生現在不就是這種關系嗎?還是說——”
她頓了下,“你們并不是這種關系。”
周宇琛太精明了,他從蛛絲馬跡了聽出了什么,“是不是有人跟你亂說了什么?”
“誰?”他追問,“誰跟你亂講的?”
“空穴不會無故來風。”蘇橙推開他的手,“除非你真做了什么?”
“是不是孫夏?”除了孫夏沒人敢這樣,周宇琛大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沒人的地方,用力一推,讓她靠在樹上,喉結滾動,壓抑道,“你信孫夏的話?”
“我誰的都不信,只信看到的。”
“那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那些照片還是刻在了蘇橙的腦海里,這些日子她用盡全力的壓著,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好不容易放下,沒想到被他一句話給擊敗,她眼底沁著水汽,卻倔強的不讓它流淌下來。
“我看到你在酒店,床上很亂,被子掉了地上,床角還有……”她抿抿唇,深呼吸,“還有用過的東西。”
“看到你在酒吧和人喝酒。”她冷笑,“你有時間喝酒,卻沒時間回我微信。”
“看到你和一個女人的影子照片。”她閉了下眼,又睜開,“照得很唯美。”
“看到……”蘇橙有些說不下去了,“你真要我把所有都講出來嗎?”
“周宇琛——”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壓下胸口的酸楚,“好歹喜歡過,至于對我這么殘忍嗎。”
周宇琛顫抖著指尖捧起她的臉,解釋說:“橙橙,不是那樣的,我確實住過酒店,但只有我自己,沒有其他的人,更不會有女人。酒吧那次是我好不容易溜出去,我是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我手機被他們給——”
“周宇琛,夠了。”蘇橙笑得很牽強,“這些話你要是一個月前跟我講,我會很欣慰,但現在不會了。”
“分手吧。”她閉眼說。
“我不分。”周宇琛攫住她的胳膊,用力按著,一字一頓道,“我不分。”
“這樣就沒意思了。”蘇橙嗤笑,“你不是一向拿得起放的下嗎,分手對你來說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她去掰他的手指,“你這么糾纏,顯得很沒品。”
“去他媽的有品。”周宇琛把她摟懷里,“我跟你說過了,之前我都是玩玩,可對你不是,我是認真的,是要跟你在一起一輩子的。”
“你說過的,不會松開我的手。”
“你現在算什么?”
“我后悔了,不想要了。”蘇橙掙扎道,“放開,別讓我看不起你。”
周宇琛窩在心里的話就這么被堵住,那些解釋頃刻間成了借口,但他還是想試一試,“你真不想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么過的嗎?”
“不想。”蘇橙定定道。
她挺直背脊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朝宿舍樓走去。
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她沒停一下,更沒看身后的男人一眼。
所以,她不知道,他的眼睛里也都是水汽。
有人說周宇琛涼薄,有人說他不羈,有人說他痞壞,更多的人說他是浪子,對待感情從來都是隨意所欲。
他在感情世界里是個游刃有余的過客,不會為誰停留,更不會為誰折腰,舍棄對于他來說是常事,執著才是天方夜譚。
就連他自己也說過,感情與他來說,可有可無。
他從沒想過會有翻船的一天,也從不認為會有誰能讓他改變,他肆意生活,不染塵埃。
只是沒料到,再多的篤定都架不住心動,所有的肆意在喜歡面前一文不值。
可惜,他醒悟的過于晚了。
蘇橙回到寢室后沒提見過周宇琛的事,和往常一樣,看書學習,然后洗漱睡覺。
于樂樂想借她衛生巾用用,她指了指柜子,“里面有,你自己去拿吧。”
于樂樂把衛生巾拿出來的同時還拿出了那罐橘子糖,她問:“橙橙,我能吃嗎?”
蘇橙看著瓶罐思緒翻轉,最后點了點頭,“嗯,你吃。”
林麥見狀也要吃,“樂樂,給我來兩顆。”
于樂樂也給了林麥。
張歡也要,于樂樂也給了她。
分完后,只剩下不多的幾顆,于樂樂咧嘴笑笑,“橙橙,不好意思啊,我們都快吃完了。”
蘇橙扯了扯唇角,“沒事,你們吃。”
“你這糖果是從哪買的呀,看著和市面上的不太一樣。”林麥道,“而且還挺甜。”
哪買的?
他送的。
蘇橙眼睛閉上調整好情緒后睜開,“忘了,你要是喜歡可以把剩下那幾顆也吃了。”
“真的嗎?”
“嗯,真的。”
最后落在蘇橙手中的是空空的玻璃瓶罐,什么都沒了,就像她和他。
自從老太太走后,蘇橙一次都沒有夢到過她,這晚,難得的老太太入夢了,在夢里老太太還是那么慈祥,她勸蘇橙,不要執著,盡量放下,放過對方,也是放過自己。
蘇橙依偎在老太太懷里,帶著哭音說:“嗯,我聽奶奶的,我放下。”
……
在蘇橙眼里,周宇琛不是一個執拗的人,或許對待其他事他確實執著,但對待感情不是,不然他怎么會一個月換一次女朋友。
她以為那晚說開后他會很快放棄,然后兩人老死不相往來。
但她預估錯了,他沒有。
他總會出現在她能看得見的地方,有時就是那么直勾勾看著。
她不講話,他也不強求。
她的生活里,總是有他的影子。
于樂樂都有些搞不懂了,“他這是干嘛,求復合嗎?”
隨后提醒蘇橙,“你可別心軟。”
蘇橙嗯了一聲,她看著柔弱,其實骨子里也有倔強的一面,認準的事會堅持到底,喜歡他是,放棄他也是。
“不會心軟。”蘇橙說到做到,即便看到他站在雨里,她也沒有一絲動容。
林麥嘖嘖說:“周宇琛在雨里站三小時了,橙橙,你真不見他嗎?”
“不見。”蘇橙低頭寫作業。
“天氣預報說這雨得下好久,這要是一直站著會生病的。”林麥碰了她一下,“要不你下去看看。”
蘇橙還是沒下去。
而周宇琛呢,傻子似的,又站了兩個小時,直到張洋和趙川氣急敗壞的把他拖走。
后來有幾天的時間里,蘇橙都沒看到周宇琛,于樂樂從張洋口中得知周宇琛生病了,肺炎,挺嚴重的。
于樂樂把消息告訴給蘇橙,“你會去看他嗎?”
“不去。”蘇橙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
“哦,我還聽說周宇琛去孫家鬧了一出。”關于周宇琛的事,于樂樂都是從張洋嘴里聽來的,有些是她套的話,有些是張洋主動講的,周宇琛去孫家鬧,就是張洋主動講的。
于樂樂都沒細想張洋的心思,回來后把事情告訴給了蘇橙,“鬧得可兇了,他還警告孫夏父母,要是他們不會教女兒,他不介意親自來教。”
“反正啊,孫夏和周宇琛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于樂樂頓了下,眨眨眼,話鋒一轉,“那你呢?”
“我什么?”
“你和他還有希望嗎?”
“沒有。”
蘇橙把書合上,“樂樂,八月份我要出國了。”
于樂樂驚訝道:“你出國?怎么之前沒說?”
“今天才決定的。”蘇橙扯了扯唇角,“胡教授給聯系的,費用方面不用擔心,有獎學金。”
“今天胡教授找你就是為這事嗎?”
“嗯。”蘇橙抿了抿唇,“這事別和其他人講,尤其是張洋。”
“早晚會知道。”
“那就晚點再說。”
“你怕周宇琛攔你嗎?”
蘇橙眼睫顫了顫,“我只是不想節外生枝。”
……
蘇橙出國的事除了她們寢室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胡教授也幫忙瞞著這事。
時間像是被加速了一樣,從六月底到七月底,三十多天,好似眨眼過去,再一眨眼,到了八月。
蘇橙是八月中旬出國,還有十幾天的準備時間,林麥她們幫著一起準備行李,幾個人還商量好,周末的時候視頻。
高暢去陽臺上晾鞋子,無意中看到樓下的頎長身影,呀了一聲,“橙橙,周宇琛又在樓下等著來了。”
“從六月到八月,周宇琛一直在等蘇橙,刮風下雨都等,好幾次衣服都給淋透了。
張洋為此還抱怨過,“琛哥從來沒為誰這樣過,就是懲罰也足夠了。”
于樂樂本來挺生周宇琛的氣,可看到他這樣卑微,突然也氣不起來,“橙橙,要不你就下去見見他吧,畢竟出國后可就再也見不到了。”
蘇橙沒應聲,也沒動。
張歡也加入到游說中,“還有幾天你就要出國了,一走兩年,兩年后什么樣子誰都不知道,你真不后悔?”
蘇橙還是過不去老太太那個坎,雖然這事和她和周宇琛都沒關系,但她時常怪自己,為什么那個五一假期沒回去。
或許,她回去,結果就會不一樣。
她為了愛情失去了親情,大概這輩子都沒辦法真正釋懷。
這天她依然沒去見周宇琛。
出國的前一天,宿舍樓下傳來騷動,宿管老師在那叫,“誒,那個男生,你給我站住,站住。”
“這是女生宿舍,你不能進。”
“快站住。”
她跑得慢,沒追上。
蘇橙正在寢室里看書,于樂樂在打電話,其他人出去逛街了,忽然,有人用力拍打寢室門。
于樂樂對著聽筒說了句:“稍等。”
她起身去開門,邊開邊說:“誰呀,門都被拍散了。”
剛把門打開一道縫隙,有人沖撞進來,險些把她撞倒,她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待看清是誰后,驚呼道:“周宇琛,你干嘛啊。”
“蘇橙呢?”周宇琛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四處找人。
于樂樂指了指上鋪的位置,“那。”
蘇橙聽到動靜,摘下耳機,探出什么,“樂樂怎么了?”
周宇琛聽到聲音大步走上前,踩著梯子上了床,用身子把她抵在了墻上。
這幕來的太突然,蘇橙征愣住,眨眨眼,“你做什么?”
周宇琛睨著她,眼睛里的紅血絲蔓延開,眼尾那里不知道是真破了還是什么,紅得瘆人。
他手撐在她身體兩側,慢慢逼近,壓抑著聲音問:“你要出國?”
沒想到還是被他給知道了,蘇橙心驀地顫了下,說不清是酸還是什么,她調整好情緒,“嗯。”
“誰允許的!”周宇琛第一次對她發火,咬牙切齒道,“誰同意了!”
“這是我的事,我同意就行。”蘇橙把兩人關系撇的很開,語氣還是那么冷。
“那我呢?”周宇琛扣上她的手腕,用力攥著,也不管是不是攥出紅痕,“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我們已經分手了。”蘇橙忍著不適提醒他,“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你真要跟我分手?”同樣的話,他又問了一次。
“是。”蘇橙沒有絲毫猶豫,“分手。”
“為什么?”周宇琛表情痛苦,“就因為孫夏那些騙人的話?”
“不全是。”蘇橙紅著眼睛說,“周宇琛,我奶奶沒了。”
起初她只是小聲的說,后面音量放大,聲嘶力竭,“我奶奶沒了!我原本是要回去看她的,可、可我聯系不上你,我擔心你,我怕你有危險,我我我告訴奶奶我不能回去看她了,我連奶奶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蘇橙眼淚流淌下來,“她在重癥監護室里,她身上插滿了管子,我叫她,她聽不見,我哭,她也看不到。我害怕,怕的要死。”
她猛推他一把,“你呢?那個時候你又在哪——”
“哈哈。”蘇橙抹了把眼角的淚,“周宇琛,我們回不到過去了。”
她翻出放在枕頭下的鏈子,遞他面前,“這是你送給我的,今天我還給你。”
那天是蘇橙最后一次見周宇琛,她情緒幾近崩潰,把多日來壓在心里的壞情緒傾倒而出。
……
生活總是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就像蘇橙出國,原本是板上釘釘的事誰知出了岔子。
胡教授突然中風,幫她聯系的學校不能成行。
于樂樂她們都為蘇橙惋惜,蘇橙自己倒還好,其實她也不是非出國不可,只是那天胡教授說起,她不想讓他失望罷了。
她捏捏于樂樂的臉,“這樣也挺好,至少咱們不用分開了。”
于樂樂眼睛突然亮起來,“對哦。”
蘇橙沒出國,周宇琛卻走了,走得挺急,誰都沒告訴,張洋還是后來才知道的,罵他無情,這么重要的事都不講。
還問他什么時候回來。
周宇琛淡淡說:“不確定,可能兩年,也可能更久。”
張洋追問:“是因為蘇橙嗎?”
周宇琛那端沒了聲音,后來電話掛斷,再打過去沒人接了。
沒人知道周宇琛去了哪里,他失聯了,和誰都沒有聯系。
偶爾的,蘇橙她們寢室再談起他,稱呼已經從校草變成了“他”。
他怎么怎么了。
通常這種時候蘇橙都不會接話,那個名字對她來說像是禁忌一樣,提不得也觸碰不得。
后面的日子過的更平淡了,除了學習外,蘇橙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周末林麥她們幾個去玩,蘇橙也沒去。
她在畫設計搞,胡教授要的。
對了,胡教授經過半年的治療已經完全康復了,那天找上蘇橙問她還要不要出國,大三出國也不晚,他可以安排的。
這個人情太重,蘇橙婉拒,說在京北讀研挺好。
似乎前一次見面還在談如何保研,再次見面已經畢業。那天于樂樂生日,大家喝的有點多。
這幾年蘇橙酒量好了不少,輕易不會醉。其實這樣也不好,偶爾的,蘇橙還是想醉一下的。
張洋給于樂樂唱了一首《愛你一萬年》,惹來眾人的嘲笑,因為他唱的太難聽了。
蘇橙手機響了,包間里太吵,她起身去外面接,剛出門,便遇到了最近一直在追她的一個男生。
不是京北大的,是隔壁學校的。
那人告白了好多次都被拒絕了,今天借著酒意胡言亂語起來,“你這個樣子會讓我覺得你在對誰念念不忘。”
蘇橙倚著墻,下頜微抬,光傾瀉而下,染亮了她的眸,映得那抹水汽越發凝重,她低喃,“確實有念念不忘。”
話落,她推開男人,徑直朝前走去,路過敞開的窗戶,被風扎了眼,眼眶紅紅的。
不其然的,她想起了那句:
難過從來沒有保質期。
第54章 重逢
蘇橙再次落荒而逃了,她把這兩年攢的年假放一起,軟磨硬泡求來十天的假期,原本計劃著去國外玩一圈,護照都準備好了,又去不成了。
周桂琴打來電話要她立刻回南平一趟,說是發生了天大的事。
蘇橙細問才知道是關于老房子拆遷的事,南平這幾年大跨越,生活水平翻了幾番,跟著上漲的就是房價。
政府要搞生態園,搞旅游新區,蘇橙那個老房子就在規劃里,還是重中之重,非拆不可。
政府給的拆遷條件很優越,幾百萬的拆遷款或者是郊區一套三室兩廳的大房外加少部分房款。
任選其一。
房子是當初老太太留下的,18年蘇橙過戶到了自己的名下,一直到今天。
本來呢一切風平浪靜,可一個拆遷政策落下來,又是新房又是錢的,蘇良樹這邊坐不住了,得到消息后火急火燎趕回南平來爭房。
周桂琴這些年想通了很多事,與其讓自己生活的不快樂,還不如樂呵著過每一天。
有這個心得也是因為18年的那場病,當時她差點死掉,康復后一切都看開了,離婚算什么,只要她好,蘇橙好,就行。
是以,這幾年她和蘇橙的關系處的還算不錯,那些因為離婚鬧出的破爛事她們誰也沒再提起。
蘇橙沒質問她當年是不是打算不要她,周桂琴也沒拉著蘇橙解釋當時的想法,反正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就挺好。
至于蘇良樹,非必要不聯系。
這點她們都做到了,一年里和蘇良樹聯系不到一次。
而蘇良樹呢,有了自己的兒子也徹底不管蘇橙了,愛怎么樣怎么樣吧,他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相安無事的兩家人,因為房子的事再次發生了分歧。
蘇良樹一大早帶著人來要房子,言明,這是老太太的也就是他的,他要求分割房產。
周桂琴就沒見過這么不是玩意的男人,指著鼻子問他:“你良心虧不虧啊,這是老太太給橙橙的,什么叫你的。”
蘇良樹不聽,也不跟周桂琴吵,椅子上一坐,翹著二郎腿說:“律師我都帶來了,今天我必須見到蘇橙。”
蘇橙好好的年假沒出去玩,回南平斷案來了。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膽小怯弱的小姑娘,職場生涯讓她有了很大的自信,她看著眼前的幾個人,挑眉問律師:“請問,私闖民宅算什么罪?”
律師看了蘇良樹一眼,掩唇輕咳。
蘇良樹氣的拍桌子,“什么叫私闖民宅,這是我家,我家!”
蘇橙淡聲道:“你家?證據呢?房本給我看一下。”
“你——”蘇良樹哪里來的房本,他現在最后悔的就是當初心軟把房子給了蘇橙,瞪眼說,“別跟我提房本,我就是房本,這房子是你爺爺當年出錢買的,怎么算也算不到你頭上,這就是我的。”
蘇橙不想跟他理論,拿著房本復印件給律師看,“您懂法,你覺得這房子是誰的?”
蘇良樹之前沒跟律師講實話,一直說房子是他的,律師見狀臉當即綠了,站起身,“蘇先生,這官司我打不了,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律師說完,轉身走了。
蘇良樹急匆匆追上去,“誒,王律別走啊,別走啊,這房子真是……”
他們走出老遠,還能聽到蘇良樹在那辯解,口口聲聲房子是他的。
周桂琴對著門罵了句:“什么東西。”
蘇橙捏捏眉心,“媽,下次再見到他,你別和他吵,等我來處理。”
蘇橙現在是周桂琴的主心骨,她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這不怕你忙嗎?”
“誒。”周桂琴道,“你平時不是不好請假嗎?怎么這次領導這么快就批了?”
以前叫蘇橙做點什么事,蘇橙一貫的說辭都是忙忙忙,領導不給批假。
蘇橙眼神閃縮,捏了捏右耳耳垂,顧左言他問:“你灶上燉著什么,聞著好像焦了。”
“我的豬蹄。”周桂琴哎呀一聲沖進了廚房。
蘇橙一路趕來水都沒喝,這會兒客廳里沒了人,她癱坐在沙發上,包里的手機震了下,她找出,趙曉曉給她發來微信。
XX:[出事了。]
XX:[剛總監被蘇總叫去挨訓了,說甲方那邊不滿意企劃案,要重做。]
XX:[總監出來后把宋嫵媚訓了一頓,這會兒正在訓其他人呢。]
XX:[幸虧你休假了,不然今天挨訓的還有你。]
XX:[對了,你怎么突然休假了?]
為什么突然休假?
蘇橙握著手機的手指一縮,眼前浮現出昨晚的那幕,她被男人堵在洗手間里,他緊緊貼著她的后背,手指從她肩膀上滑落到她的腰肢上,隔著衣服很用力的掐了一把。
他指尖一如既往燙的驚人。
那個瞬間,她心也狠狠縮了下。
趙曉曉久久沒等來蘇橙的回復,隨后又發來兩條。
XX:[不會是躲你那個前男友周宇琛吧。]
XX:[早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
蘇橙眼睛凝視著手機屏幕,思緒陷到了更深的地方,忘不了嗎?
趙曉曉還在摸魚,又發來一條,[你別不承認啊,我都看到了。]
不知是手機震得掌心發麻,還是想到那個人心就亂顫,她手抖了下。
橙子:[你看到什么了?]
XX:[你書桌上那個空的玻璃瓶罐,還有抽屜里那兩條斷了的腳鏈,都是他給你的吧?]
XX:[你可別說不是,上次我還看到你盯著它們發呆呢,眼睛都紅了。]
蘇橙的壞情緒徹底被趙曉曉的話勾了出來,沒有任何人的分手是無波無瀾的,當年那場分手驚心動魄連老師都給驚動了,胡教授親自來當說客才把這件事壓了下去。
在外人眼里,像是早已預見了她的收場,知道她分手后,甚至有幾分幸災樂禍。
時不時的還會用話揶揄她不自量力,看吧,最后還是被人給甩了。
那段日子與她來說,是不愿回憶的“往日”。
蘇橙還沒來得及回復趙曉曉,周桂琴走了進來,看蘇橙唇角有個小細細的口子,問她:“怎么搞得?上火了?”
蘇橙下意識伸手觸了下,剛才情緒被其他事情所擾也不覺得疼,這會兒輕輕一觸,倒有些疼了。
她點了下頭,“嗯。”
“怎么上這么大的火啊。”周桂琴端詳著,“口子也太大了,要不要買藥涂一下?”
“不用。”蘇橙頭偏了些,怕周桂琴看出什么。
周桂琴還真看出來了,挑眉問:“你這真是上火搞出來的?”
“不然呢?”蘇橙轉身避開周桂琴的視線,去廚房里倒水喝。
周桂琴跟在后面偏頭打量著,笑得挺耐人尋味,“橙橙,你不會是有男朋友了吧?”
“咳咳咳。”蘇橙連著咳了好久,喝了水也沒能立馬停,又過了一會兒后才停止,氤氳著眸子說,“媽,你亂講什么。”
“怎么就是我亂講啊。”周桂琴勾唇笑了下,指指她的唇角,“前幾天隔壁的小李這里也破了,后來聽小李他媽說,是被女朋友咬的。對了,和你這個破口的位置一樣。”
她試探問:“你這不會也是被誰咬的吧?”
周桂琴現在的所有精力就是給蘇橙找男朋友,再不找可真成大齡剩女了。
她虛歲都二十七了。
“媽,你說什么呢。”蘇橙端著水杯從廚房出來。
周桂琴還在跟著她,“你真沒有?你要是沒有,我可給你介紹了,咱鎮上這么一拆遷啊,好多人都翻了身,都是千萬級別的了,雖然比不上京北那些有錢的男人,但也不差。”
“我看中了好幾個,你等著,我去給你拿照片。”
周桂琴回臥室拿照片,蘇橙放下水杯,抬高下巴說:“媽,我想起來了,我還有東西沒買,我去買下。”
說著,拿上手機和包包出了家門。
周桂琴喊她,她都沒停。
趙曉曉可能是太無聊了,又給蘇橙發來信息。
XX:[你這假期休幾天?]
橙子:[十天。]
XX:[這么久?]
橙子:[老家有點事,正好處理清再回去。]
XX:[那…你那個前男友?]
橙子:[早沒關系了。]
XX:[沒關系你還不舍得把他送你的東西扔了?]
蘇橙頓住步子,看著地上的影子發了會兒呆,回:[嗯,回去后就扔。]
XX:[別勉強,我賭你不會扔。]
橙子:[為什么?]
趙曉曉這次發來的語音,應該是在洗手間發的,還能聽到回音。
XX:“因為你對他念念不忘。”-
張洋見到周宇琛后,憋了一肚子的話終于找到了發泄口,“琛哥,你都回來多久了,怎么才和我們聯系。怎么著,分個手,連我們都不認了。”
包間里很暗,周宇琛把自己陷進沙發里,坐姿慵懶隨意,他還是喜歡把玩打火機,蓋子忽開忽合,火苗忽亮忽暗,映得他臉也忽明忽暗。
那雙眸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深邃迷人,眼尾輕揚,勾出一抹銷魂的弧,說話的聲音倒是比八年前沉穩了很多。
“怎么會。”
“我看你就是。”張洋手里端著酒杯,仰頭一口飲盡,唇角都沒擦,繼續說,“我給你發過多少信息,怎么一條都不回,電話也是,從來不接。”
“手機丟了。”周宇琛淡聲道,“沒辦法補辦電話卡。”
為什么會丟?為什么沒辦法補辦他都沒提,但看神情這段經歷應該很不好。
張洋喉結滾了滾,剛要說什么,趙川給了他一腳,小聲示意他能不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張揚聳肩,“你來,你說別的。”
趙川呵呵一笑,“琛哥,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確定。”打火機在周宇琛手中轉了圈,又擺正,“看情況。”
“咱京北這些年發展挺好的,”趙川游說,“干嘛非要給老外去創收,想創收給祖國創收多好。”
周宇琛淡笑了一聲。
張洋見他笑,也跟著笑了下,不過他這人呢,過了八年還是沒什么長進,說話不過大腦,不讓提什么非提。
“琛哥,你現在還單著嗎?”他問。
周宇琛把玩打火機的手指停住,掀了掀眼皮,“嗯。”
張洋笑笑,“我也單著呢。”
周宇琛頓住,“你不是和于樂樂在一起了嗎?”
“哎,分了。”張洋補充,“上周剛分的。”
這對怨偶分手是家常便飯,就像女生來大姨媽,不對,比大姨媽頻繁,每月好幾次。
“這次又是因為什么?”趙川都懶得問了。
“還不是她,”張洋皺眉說,“這事確切說是因為蘇橙。”
這下輪到周宇琛征愣了,他視線從打火機上移開,注視著張洋。
趙川一個勁兒給張洋使眼色,要他別提,可張洋沒看到,還坐到周宇琛身旁,聲情并茂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我們這些人不是都成雙成對了嗎,樂樂見蘇橙一直單著很擔心,非要我給蘇橙介紹男朋友,然后我們公司里確實有那么兩個能拿的出手的,我就順嘴給介紹了一下。”
他說著還瞧了周宇琛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沒有揍人的意思,繼續添火。
“然后他們就見面了,后來決定交往。”
“誰知道交往了一個月后,發現那個男人在老家訂過親,打算年底結婚。”
“樂樂知道這事后,把我臭罵一頓,非要跟我分手。”
張洋問周宇琛,“琛哥,你就說我冤不冤吧,我也不知道那人這個樣子呀。”
他叭叭說了一大堆,周宇琛終于開口了,視線從眼角這端游走到那端,眼神肅冷,“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對方介紹給她,我看你這分手一點都不冤。”
趙川搓搓臉,八年了,老張真是越來越傻了,這會兒提什么給蘇橙介紹男朋友呀,這不是找罵嗎。
張洋苦著臉,“琛哥這話不能這么講啊,我也是不想蘇橙一直單著啊,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看著就讓人怪心疼的。”
偷偷的,他唇角扯了下。
周宇琛沒看到,他把打火機扔掉了面前的茶幾上,胳膊隨意搭在扶手上,問出了早就想問的事:“她過的好嗎?”
“不好,”張洋說,“渣男爹,潑辣媽,還有個沒事找事的繼母,不學無術的繼弟。整個一破爛組合,你想她能好到哪里去。”
趙川像是一直不知道蘇橙這么慘似的,配合道:“蘇橙這么可憐嗎?”
他表情更夸張,連著搓了兩下臉,臉都搓紅了,感慨道:“要是當年琛哥沒和她分手,可能她就不會過的這么辛苦了。”
“哎,真可憐。”
周宇琛的手指陷進了掌心里,生生掐出了痕跡,但面上沒什么反應,眼神很淡,聲音很冷。
“以后關于她的事不要告訴我。”
……
蘇橙睡前接到了于樂樂的電話,在那端一通抱怨,還哭戚戚說她和張洋分手了。
蘇橙問她:“這是第幾次了?”
于樂樂輕哼,“最后一次,我們真分了。”
蘇橙沒勸,因為她知道于樂樂和張洋真分不了,這倆人就是床頭吵架床位和,過幾天準沒事。
這八年不都這樣嗎。
分分合合,最后還是合。
不像其他的人,分手只提了一次,一次后老死不相往來。
蘇橙那邊沒了聲音,于樂樂叫了她好幾聲:“橙橙,你干嘛呢?”
蘇橙回過神,“外面好像有貓在叫。”
于樂樂沒接話,說了其他的,“對了,我聽說周宇琛回來了,是真的嗎?”
“嗯。”蘇橙抿了抿唇,回,“是真的。”
“你們見過了?”
“嗯,見過了。”
“怎么樣?”
“還好。”
于樂樂聲音突然放得很輕,還有些支支吾吾,“那個…橙橙,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你說。”蘇橙拉過被子蓋身上。
“聽說周宇琛這次是專門回來結婚的。”于樂樂說,“他的聯姻對象你也知道,是孫夏。”
“咚。”蘇橙手指一松,手機掉到了地上。
還能聽到于樂樂的聲音,“橙橙,你沒事吧?”
半晌后,蘇橙才反應過來,她探出身子撿起手機,貼耳畔,“樂樂,我頭有些疼,先不聊了。”
于樂樂急忙說:“好,那你睡。”
通話結束,蘇橙戳開多年未曾聯系的那個貓咪頭像,猶豫許久,打下兩個字:[恭喜。]
要結婚了。
發完有些后悔,急忙撤回,誰知下一秒有微信進來。
ZYC:[我在你家樓下,下來。]
第55章 試探
每個字蘇橙都認識,合成一句話又有點讀不懂,什么叫在她家樓下,她現在可是在南平,沒有在京北城。
蘇橙征愣的這幾秒里,周宇琛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她頓了下,遲疑接通,不太確定地喂了一聲。
“我在樓下等你,下來。”聽筒那端傳來周宇琛的聲音,細聽下還能聽到狗叫聲,那只狗的叫聲很有辨識度,不是那種汪汪汪,而是拉長。
汪—汪—汪——
她家小區里就有這么一只,每次聽到它叫,蘇橙都有種替它喘不上氣的感覺。
像是被什么卡著脖子,下一秒就會憋死。
狗?
狗!
蘇橙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不對,那個狗叫聲是她家小區。她拿著手機跳下床,三步兩步跑到窗臺前,推開窗子,低頭去看。
綠化帶旁站著一個人,熾白燈光斜射到他的身上,他穿著淺色的風衣,正拿著手機邊打電話邊抬起頭,聲音沒什么起伏地說了句,“看到了嗎?”
蘇橙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她,天太黑,視線模糊,但她確實看到他了。
“要我上去找你?”周宇琛見她一直沒說話,再度開口,“你家是四樓?”
蘇橙反應過來,先是嗯了一聲,然后說:“不用,我自己下去。”
他要是上來,先不說別的,周桂琴那估計得瘋了,大晚上有男人找上門,她會三堂會審她,嚴重的話還會要個說法。
至于這個說法是什么,不外乎交往還有結婚。
蘇橙想到這頭皮都麻了,不敢耽擱一分,拿上外套下了樓,邊走邊調整情緒,到一樓的時候已經沒了方才的波動。
他只是甲方,而且他要結婚了,他們那些陳年舊事早不值得一提。
她雙手抄在口袋里,坦然的走到周宇琛面前,看他的神情像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你怎么來南平了?”
“有事要處理?”
周宇琛打量著她,想從她的神情里看出什么,盯著瞧了半晌什么也沒看出,眉梢蹙了下,“找你。”
“找我?”蘇橙壓下心悸,讓面色看著如常,疏離道,“找我做什么?”
“你們領導沒告訴你?”周宇琛話音剛落下,蘇橙手機響了,劉美麗打來的電話。
蘇橙說了句“稍等”拿著手機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了,“總監。”
劉美麗:“周總正好去南平辦事,我把你在南平的事告訴他了,你一會兒坐他的車回來。”
“嗯?”蘇橙說,“我不是在休假嗎?您忘了。”
“休什么假。”劉美麗不耐煩道,“先把眼前的合作談下來,后面再休,合作不順利,我都快忙死了。”
蘇橙抿抿唇,眼角余光看了周宇琛一眼,他正在吸煙,白色煙霧從他口中吐出,漂浮在空中的塵埃都被燈光映的一清二楚。
煙霧被風吹散后,映出他的臉,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內里的改變無法窺視,但外在的還是一目了然,蘇橙看到他穿的風衣是高定款,戴的腕表也是限量款,就連腳上穿的皮鞋都是巴黎最流行的那種。
他這身行頭,從里到外最少也得七位數了。
大概這就是差距吧,八年沒見,他在云端,她依然在底層掙扎,雖然工資也還湊合,但和他沒有可比性。
她和他已經到了連比都無法比的程度了。
劉美麗還在說著什么,“我知道你好久沒休假了,我答應你,只要這個項目簽下來,準你半個月的假,你想去哪玩公司報銷。”
“蘇橙你不是不識大體的人,現在周總是咱們的甲方,作為公司一員,你得把人給我安撫好了。”
“行了,不說了,你坐他的車回來吧。”劉美麗徑直掛了電話。
蘇橙站在原地,內心掙扎,可以的話還是不要扯上任何關系的好。
她走過去,直視他,“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隨便。”周宇琛把煙掐滅扔一旁的垃圾桶里,語氣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蘇橙見他要走,也沒攔,在后面看著,打算等他離開后再上樓,忽然手機震了下。
劉美麗給她發來微信。
總監:[剛忘了跟你說,坐周總的車回來,這是工作安排,拒絕不得。]
蘇橙:……
打工人只能聽領導的,要是不想聽,那么就爭取自己做領導要么就換領導,蘇橙暫時沒有離職的打算,只能屈服。
她回:[好,知道了。]
她抬起頭,看著走出老遠的身影,掙扎片刻后,叫了聲:“周總。”
周宇琛沒停,繼續朝前走。
蘇橙追上來,“周總。”
周總沒應,單手抄兜慢慢走著。
“周宇琛。”蘇橙叫出他的名字,因為走的太急,呼吸也有些喘,所以聲音聽上去是顫音,像極了那些年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把她抵在墻上親吻時,她叫他名字的情景。
周宇琛停住,慢慢轉過頭,靜靜直視著她,等她自己開口。
蘇橙抿抿唇,在他的凝視下開了口,“我坐你的車回去。”
她頭低著,聲音又小,遠處狗叫聲都能掩蓋住,不知道周宇琛是真沒聽到還是假沒聽到,嗯了一聲,“什么?”
蘇橙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抬起頭,“我坐你的車回去,可以嗎?”
這次聲音是大了,但周宇琛又不愿意了,“不方便,你還是自己走吧。”
這人…
蘇橙見他要走,下意識伸手去扯他衣擺,快要觸上時又停住,把手縮了回來,他們現在已經不是隨便能碰觸的關系了。
她客氣道:“麻煩你了,有勞。”
周宇琛手抄在口袋里,摸著打火機把玩,指尖在機身上劃出聲音,聽著還挺刺耳。
不過好在聲音小,只能他自己聽到,所以他的情緒也只是自己知道。
蘇橙見他一直不開口,又問了一次,這是最后一次,她想好了,他要是不應,她也不會纏著。
回京北的方法多的是,沒必要非坐他的車不可。
“可以嗎?”她問。
周宇琛慢掀眼皮,懶洋洋回了句,“嗯。”
褪去那層混不吝的浪子外衣,他這人其實也挺冷的。
“我去收拾東西,等我五分鐘。”話落,蘇橙急匆匆往回跑。
沒仔細看路,差點摔倒,周宇琛見狀,眉梢先是皺了下然后才慢慢松開,捏著打火機的手指好久才有動起來。
片刻后,他先去了車上。
張洋給他打來電話,“不是,琛哥你去哪了啊。”
不說還有下一場嗎,他都等三小時了,人呢?人去哪了。
“有事要辦。”周宇琛清凌凌的聲音在車內散開,蓋住了車內音樂聲。
張洋耳力不錯,聽到他那邊有人在唱歌,問:“你自己去酒吧了?”
“不是。”周宇琛手肘搭在車窗玻璃上,頭微微探出些,見張洋還在問,直接說,“來南平了。”
“哦,去南平了呀。”話落,張洋頓住,“哪里?南平?!!你去南平做什么。”
“你管我。”周宇琛懟人,又是那副壞壞的樣子。
“你不會是去找蘇橙了吧?”張洋說出這個不太可能的可能,“不對呀,你剛不說不管蘇橙的事嗎?”
下一秒,周宇琛直接掛了電話。
蘇橙把包放后備箱里,拉開車門上車,見車內只有他一個人還挺吃驚的,這么遠的路程他自己一個人開來的?
吃驚歸吃驚但她沒問,畢竟也沒什么立場問。
上車后,車子久久沒有啟動,蘇橙:“還有事?”
“我是你司機?”周宇琛冷冷問。
蘇橙沒懂,“什么?”
“坐前面來。”周宇琛透過后視鏡回看她,“我只給我老婆當司機,你是嗎?”
蘇橙當然不是,她推開門,麻溜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乖乖系好安全帶。
車子駛出小區沒多久,周宇琛手機響了,是個老者的電話,周宇琛叫他外公,告訴他,他今晚有事不回家,讓他自己先睡。
老爺子念叨了幾句把電話掛了,沒多久,又一通電話進來。
來電顯示馮昭。
接通后,馮昭興奮的聲音傳過來,“琛哥,你從老美回來了?”
周宇琛淡聲道:“嗯。”
“回來好,回來好,”馮昭太興奮了,“剛張洋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做夢呢,真的,你能回來真好。”
“有空聚聚。”周宇琛說。
“沒問題。”當年他們寢室的幾個人都留在了京北城,約飯還是很方便的,馮昭道,“我安排,安排好了告訴你。”
“對了,你以后還是用這個手機號嗎?”
“嗯,用這個。”
“前面我給你打過很多電話,你都沒接。”
“手機丟了,沒辦法補卡。”周宇琛淡聲解釋。
蘇橙太陽穴突的跳了下,側眸看過來,眼神里閃爍著什么。
“那個…你現在?”馮昭有些支支吾吾。
“挺好。”周宇琛回答的時候眼角余光看到蘇橙正在看他,眉梢挑了下,回,“沒單著。”
馮昭臥槽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自己一個人。”
蘇橙的心砰一下砸到了地上,揚起漫天飛雪,凍得她手指打顫,她忍不住想,這才十月末的天氣,怎么會這么冷。
一路上她沒再說一句話,周宇琛也沒說,車里放著歌,《匆匆那些年》歌詞還挺應景的。
……愿來生不見,不欠,不念-
將近一點才到的京北城,周宇琛把車停在了一家私房菜館前,蘇橙透過車窗玻璃朝外看了看,“這是哪?”
“我餓了,先吃飯。”周宇琛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然后朝前走去,快進門的時候頓住,轉身折回來,拉開副駕駛的門,低頭問:“為什么不下來?”
“我不餓,”蘇橙說,“你吃你的,不用送我,我打車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積攢了一路的情緒讓周宇琛心情變得不好,還是其他,總之他神情突然變沉,胳膊抵著車門,把身子探了進去,睨著蘇橙問,“見我都不想見?”
三次見面,每次都在躲避,她是有多厭煩他。
周宇琛壞情緒達到最高點,什么狗屁的紳士、忍耐都沒了,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抵椅背上,低頭逼近,喉結滾了滾,想說什么。
僵持片刻后,他又放棄,“算了,隨你吧。”
他從車里出來,拿出煙和打火機,偏頭點燃吸起來,肩背不似白天看到的那樣挺立,人也顯得有幾許落寞。
蘇橙透過車窗玻璃去看他,只看到他清冽的側顏弧線,下頜緊繃,神情看著實在不好。
她抿了抿唇,剛要說什么,他先開了口,“蘇橙,還有沒有可能——”
蘇橙想起了他在車上說的不是單身的事,想起了孫夏,那些縈繞在心頭的思緒像是瞬間被清除干凈。
亂跳了一晚上的心也重歸平靜。
她和他只是甲方和乙方的關系,其他什么都不是。
她淡定從容回:“沒可能。”
隨后又說:
“周宇琛,我們分手了。”
“八年前。”
第56章 難過
那晚最終什么也沒吃成,蘇橙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
推門進去,她衣服都沒脫便進了臥室,蜷縮著腿側躺在床上,臉埋進被子里,閉眼把今晚發生的事仔仔細細又回憶了一遍。
他的那句“還有沒有可能”勾起了她很多的回憶,紛雜的記憶里,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天。
他不管不顧闖進她們寢室,猩紅著眸子問她:“真不后悔?”
那時她怎么回答的?
她壓著情緒,淡聲說:“嗯,不后悔。”
他眼底的情緒更重了,眼尾有些濕,淚痣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亮,僵持中,她從枕頭旁的盒子里拿出那兩條腳鏈。
“還給你。”她說。
他看著那兩條鏈子,又看看她,突然笑起來,接著,拿過鏈子用力一扯,隨后走到陽臺上,使出全力朝外扔去。
盛怒中的人力量都會很大,鏈子被扔進了草叢里,也是湊巧,他前腳離開,后腳下起了雨。
蘇橙傘都沒打,外套也沒穿便跑下樓,在草叢里找了好久,從天邊沁著亮光,找到了天黑。
她手上都是泥土和雜草,抓了一把又一把,但每次都不是。
雨越下越大,于樂樂打著傘下來尋她,要她別找了快點回去。
她沒聽,依然跪在那里找著,最后在一洼水坑里把已經變形的鏈子找到,上面的鈴鐺掉了兩個,斷裂的地方有尖銳的凸起。
她找了很多店修復無果后,只能放棄。
那段時間她在人前如常,背地里偷偷哭過好幾次,仿若斷裂的不是鏈子,是她的心。
若論心狠,其實他的心更狠。
生生把鏈子扯斷,帶著憤怒離開,失聯八年,斬斷一切聯系。
就像是把一切從根拔起,哪怕再美好,他也不要。
蘇橙卷著被子又換個方向,眸光落在那扇窗上,抬眸間一眼能看到皎潔的明月。
她突然憶起了那晚,在那間小旅館里,也有一扇這樣的窗,汽車由遠及近駛來,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映在墻上的影子都是交疊的。
那個瞬間,他在纏著她激吻。
似乎被月光扎了眼,蘇橙眼睛閉了下又睜開,把紛擾的思緒趕跑,不管他剛說那句話的用意是什么,她都會守護住自己的心。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時光無法再重拾,她和他也沒有絲毫可能。
……
蘇橙這晚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做關于分手的夢,夢境還是反復的,一次次重演,她哭了又哭。
他鬧了又鬧。
手鏈斷了又斷。
最后是玻璃瓶掉到地上摔碎,砸出重重的聲響,蘇橙從夢中醒來,看著熟悉的四周,長吁一口氣,抬手撫上額頭平復心跳。
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沒停,片刻后蘇橙睜開眼,掀開被子下了床,拖鞋都沒穿,光腳走出臥室。
趙曉曉正在做早餐,很不幸,她剛打碎一只碗,蘇橙見狀終于知道叮叮咚咚的聲音從何而來,見她彎腰去撿,她提醒,“小心扎到手,別動。”
趙曉曉頓住,眉眼彎起,一臉歉意,“對不起啊橙橙,我本來是想做早飯的,誰知道不小心把碗給摔了。”
“沒事,”蘇橙穿上拖鞋,找來笤帚和簸箕,把碎碗收走,又把碎渣收拾干凈,“還是去外面吃吧。”
趙曉曉在做飯這方面實在沒天賦,蘇橙頭有些疼,今天也不想下廚,去外面吃省事。
“行,去外面吃。”趙曉曉脫下圍裙放廚房柜子里,問蘇橙,“你昨晚什么時候回來的?”
“兩點。”蘇橙聲音從衛生間里傳出。
“兩點?凌晨嗎?”
“嗯。”
“凌晨還有車?”趙曉曉問。
蘇橙的車去維修了,最近上班一直坐趙曉曉的車,回南平是打車回的。
“不是,搭車回來的。”蘇橙刷牙的動作頓了下,沒等趙曉曉問,先招了,“搭周宇琛的車回來的。”
“誰!”趙曉曉大步走過來,扒著門問,“周宇琛?前男友?甲方?周總?”
“嗯。”蘇橙吐掉嘴里的泡沫,“是他。”
“你們——”趙曉曉臉貼著門框,眼睫眨呀眨,“和好了?”
“怎么可能。”蘇橙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拿過紙巾擦拭嘴唇,“他正好去南平,我順路坐他的車回來。”
“去南平?大晚上?還順路?”趙曉曉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她挑了挑眉,“他不會是特意去接你的吧?”
蘇橙正在對著鏡子涂抹化妝品,聽到趙曉曉的話手指在臉上停了幾秒,隨后繼續,眼神閃爍,“不是,是總監拜托他的。”
怎么還和總監有關系了。
趙曉曉更懵了,蘇橙看著她一臉呆愣的神情,轉移話題,“七點半了,快去收拾,不然一會兒上班會遲到。”
“七點半?!”趙曉曉“我去”一聲回了臥室,隨后是柜門開啟閉合的聲音,動靜很大。
蘇橙化妝的時候看到了唇角的傷,眉梢蹙了下又松開,過了一晚傷口顏色淡了很多,涂上口紅后基本不怎么顯。
她凝視著,想起了周桂琴說的話,問她是不是被人咬傷的,其實不是別人咬的,是她自己不小心咬的。
那晚從洗手間出去后,她回了包間,她提著包說要走,大家不同意,非拉著她再喝一杯。
就是那個時候咬的,不經意,但咬的很用力,疼痛襲來時,她瞬間清醒了很多。
蘇橙沒太注意力道涂抹口紅的時候重了些,下一秒,她輕嘶了一聲,破口那好像有些出血,她拿過紙巾擦拭,等血凝固后,繼續涂抹。
今天的口紅顏色比任何時候都重,趙曉曉側眸看了她好幾次,“你今天這妝有點艷,尤其是口紅。”
蘇橙嗯了一聲,“沒睡好,用妝遮一遮。”
趙曉曉對她那句沒睡好很感興趣,問:“為什么沒睡好?難道是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什么?”
她促狹笑笑,“透露一下。”
蘇橙也笑笑,“什么也沒發生,睡不好是因為工作。”
趙曉曉沒八卦成,哼了一聲,隨后又惆悵:“總監最近心情不好,咱們可不能惹。”
蘇橙撩了下肩上的發絲,“好好工作,總監不會說什么的。”
她們本來打算在外面吃了早飯再去公司,誰知群里突然發來公告半個時候后開會,還吃什么早飯,急匆匆趕去公司。
上午的會議一場接著一場,中午才結束。
蘇橙胃有些不舒服,沒去吃午飯,趴在桌子上休息,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響了。
于樂樂給她打來的電話,蘇橙接通,于樂樂說:“寶貝,張歡從B市回來了,晚上聚聚?”
蘇橙一邊揉著胃一邊問:“就咱們嗎?在哪?”
“你們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店,在那怎么樣?”于樂樂說,“我好久沒見你了,想你。”
“上周才見的。”蘇橙噙笑說,“沒有好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不管,我今晚就要見到你。”于樂樂撒嬌道。
“好,見。”蘇橙看了眼備忘錄,“不過我下班會晚。”
“不急,多晚都沒關系。”于樂樂說,“那我一會兒告訴麥子和歡歡。”
“嗯,你安排。”蘇橙胃又疼上來了,她雙眉皺著沒再說話。
于樂樂念叨起了張洋,說張洋給她道歉了,但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他。
她問蘇橙:“你說我要原諒他嗎?”
蘇橙回:“要。”
“不行。”于樂樂說,“我不能這么輕易原諒,我得讓他求我。橙橙,晚上他也會來,你記得幫我好好教訓他。”
“行,我幫你教訓他。”蘇橙額頭上都是汗了,她抿抿唇,“樂樂,我要去忙了,晚上再聊。”
“那行,你去。”于樂樂又說了句,“對了,趙川今天也有空,不如就一起吧啊?”
“嗯,都行。”蘇橙說完先掛了電話。
她拉開抽屜找出治療胃痛的藥,就著水吃了兩粒,半晌后,胃痛終于緩解。
她搖了搖頭,真是越活越嬌氣了。
把藥瓶放回抽屜里,她看到了那只空空的瓶子,忽地,她有些想不起,當時把它帶來公司時心里想的是什么。
睹物思人?
她也不太確定了。
盯著瞧了片刻,她把抽屜關上,鎖好。
下午除了開會外,蘇橙一直在忙著做圖紙,屁股都沒動一下,水更是沒喝一口,好在快下班的時候修改完成,她拿著圖紙進了總監辦公室。
劉美麗對蘇橙的業務能力一向很看好,接過圖紙仔細看了看,隨后點點頭,“可以。”
圖紙是過關了,但企劃案還得改。
他們公司分工不是那么嚴謹,都是身兼數職,這個也要會,那個也要會。
劉美麗把圖紙還給蘇橙,叮囑她明天再做一份新的企劃案出來,加利那邊對之前的那個不滿意,數據、報價都需要調整。
最好去庫里把資料再細查一遍。
蘇橙點點頭,“好。”
這一忙,直接到了下班。
于樂樂給蘇橙發來微信,說張洋他們已經去了,問她什么時候能到?
橙子:[半個小時。]
樂樂:[不急,我們等你。]
包間里有人在聊天,一聽就是張洋的聲音,他嗓門是一年比一年大,先是和趙川懟了兩句,然后問周宇琛,“琛哥,說說唄,怎么突然去南平了?你可別跟我說是因為工作啊,你剛回國,和南平那邊又沒聯系。”
他朝周宇琛靠了靠,擠擠眼,“不會是為了蘇橙吧。”
“知道你還問。”周宇琛外套掛身后的衣架上,只穿著白色襯衣,襯衣最上端的扣子開著兩顆,若隱若現露出精致的鎖骨。
袖口很規矩,沒挽起,只能看到他冷白的手腕,還有手腕內側一點黑暈,因為用腕表和袖口擋著,所以看不清黑暈是什么。
可能是當了公司負責人的原因,坐姿不似之前的漫不經心,坐的很端正。
肩膀也沒垂下來,很挺。
現在的他,給人一種脫胎換骨的既視感,從痞壞變成了精英人士,放浪形骸好像也沒了,冷不丁看過去,紳士極了。
當然這是靜止狀態下的他,要是開口就不一樣了,骨子里還是那么壞,愛懟人,懟起來毫不客氣。
“真是為了她呀?”張洋眼神里有什么閃過,“怎么,打算重新追人?”
周宇琛手里的打火機掉到了餐桌上,指尖輕輕叩擊,敲出細碎的聲音,燈光映得他面容瀲滟,像是鍍了一層光,氤氳蒙蒙的。
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里流淌著灼灼的光,唇角輕勾,嗯了一聲,“要追。”
“蘇橙現在可不太好追。”張洋給他下猛藥,“喜歡她的人太多了,一個個上趕著,就我之前給她介紹的那個,后來不是分了嗎,這幾天還一直求我給撮合撮合。聽說她們公司也有好多青年才俊在追她,不過她沒松口。”
“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了,別被拒絕一次兩次就退縮。”張洋挑挑眉,“真要那樣我勸你還是別追,與其中途退場不如不開始,你說呢。”
周宇琛聽他講了一堆屁話,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追人咱就好好追,琛哥,我看好你。”張洋拍拍周宇琛的肩膀,“不過啊,你要是決定追了,可就不能走了,異地戀沒幾個能堅持到最后的。”
周宇琛聽出來了,張洋這是怕他離開,他掀眸看他,目光灼灼,“誰跟你說我會走?”
張洋頓了下,嘿笑說:“不走好,不走好,這樣咱們沒事就能聚了。”
趙川也搭腔,“琛哥,你能留下真好。”
幾個人又成了上學時的樣子,你懟我,我懟你。
突然,張洋想起什么,“那個,琛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下,你聽后千萬別生氣。”
“說。”
“就是吧,樂樂之前問我你是不是單著,我遲疑了一下,她自動認為你沒單著,又問我你交往的人是誰?我就提了下孫夏,她認定和你在一起的是孫夏了。”
張洋說著急忙跳開,“琛哥,我錯了,你別打我。”
張洋之所以這樣講,目的是想刺激下蘇橙,不說吃醋能加快破冰嗎,他希望看到蘇橙和周宇琛重新在一起。
周宇琛沒踹他,只是眉梢挑了下,很淡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就像他在車上時,馮昭問他是不是單著,他當時本來要說單著,只是捕捉到蘇橙的眼神后突然改了主意。
他想看看她會不會為了他吃醋。
結果——
沒有。
她一點都不在意。
那剎,他心像是被狠狠踩了一下,他們兩個比起來,還是她更狠心。
……
蘇橙趕到的時候大家已經都到了,滿桌子只剩一個位置,就是周宇琛的身旁。
蘇橙沒想到周宇琛會來,所以看到他的第一眼,她頓住了,連于樂樂叫她,她都沒聽到。
最后蘇橙還是坐到了周宇琛身旁,剛坐下,面前包裝很好的餐具被人撕開,然后是杯子盤子一個個取出來。
接著是有條不紊的清洗,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從來不用自己清洗餐具,他會非常認真的都清洗干凈,還會用紙巾擦拭,然后再做最后的清洗。
徹底干凈后,他把茶水倒杯子里,若無其事推到她面前,這套熟悉的流程一點都不像隔了八年,就好像這些年他一直都在這樣做。
蘇橙好久沒體會過被人照顧的感覺了,眼睛莫名有些澀,她閉了下眼,又睜開,眼底的異樣被掩藏起來。
她說:“謝謝。”
以前每次他這樣做的時候,她總會背著人去抓他的手,去扯他的衣擺,悄悄對他撒嬌。
還會臉紅,但從來不會說謝謝。
他們不是說謝謝的那種不熟關系。
現在…
周宇琛喉結滾了滾,淡聲回:“不用。”
張洋見狀故意起哄,“琛哥,還是跟以前一樣啊,只照顧蘇橙,都不管我們,還是這么偏心。”
“滾。”周宇琛用筷子夾起一只煮熟的蝦扔他碗里,“快吃。”
順手又夾起一塊排骨放蘇橙餐盤里,聲音也柔了幾分,“紅燒的,你最喜歡的。”
鍋里的水汽咕嘟咕嘟冒了出來,趙川正在往鍋里放羊肉,頭也不抬地說:“蘇橙,你看琛哥到現在還記得你的喜好,我們琛哥不錯吧。”
“考慮考慮唄。”
蘇橙沒問考慮什么,也沒接話,而是當著他們的面,把排骨夾了出來放到了于樂樂的餐盤里,淡聲說:“抱歉,我早就不喜歡吃排骨了。”
周宇琛握著筷子的手指顫了下,心也縮了下,難過的想,她不喜歡的何止是排骨,還有他。
第57章 過界
周宇琛盯著那塊排骨看了好久,眼睛里的情緒很重,眼尾紅紅的,像是忘了怎么掩飾。
直到于樂樂打圓場的聲音傳來,“排骨啊,我最喜歡吃排骨了,來來來,都給我。”
她把那盤排骨端到面前,先夾起碗里那塊急吼吼吃起來,邊吃邊說:“好吃,真好吃,我吃了這么多的紅燒排骨,這家店做的最正宗了。”
張洋見她把湯汁弄到了嘴角上,一邊遞上紙巾給她擦拭一邊抱怨說:“小心吃,別把衣服弄臟了,怎么吃這么急,又沒人跟你搶。不就是喜歡嘛,一會兒再給你要一盤。”
“你管我。”于樂樂推開張洋的手,傾著身子自己去拿紙巾,實在夠不到,她叫了聲,“橙橙。”
蘇橙回過神,給她遞上紙巾。
張洋低聲念叨,“怎么氣性那么大,還不能原諒我嗎。”
于樂樂給了他個白眼,理都沒理他,拉著蘇橙去說別的了。
剛才的尷尬好像被沖淡了,其他人都慢慢吃著,唯有周宇琛,身體后傾靠在了椅背上,順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喝了小半杯。
趙川說:“誒,琛哥,你不說晚點還有事要處理嗎,不能喝酒。”
剛大家給周宇琛敬酒,他是這么講的。
周宇琛哪里有事需要處理,他是想一會兒親自開車送蘇橙回去,現在看來沒那個可能了,她連他夾得排骨都能當場拒絕,更何況是送她回去這個提議。
“剛想起來又沒事了。”周宇琛一口菜也沒吃,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然后又倒了一杯,端起,“愣著干嘛,喝。”
張洋打趣道:“哥,這可是白酒,這么喝下去會醉的。”
周宇琛輕晃著杯子里的酒扯了扯唇角,“醉死才好。”
話落,張洋戰術性咳嗽了幾聲,眼神瞄到蘇橙,只見她神情淡淡,唇角勾著在和于樂樂說什么有趣的話題,兩個人的頭都快抵一塊去了。
聊天太投入,似乎都沒注意到旁邊動靜,更沒看到周宇琛一杯接一杯的喝。
張洋舌尖頂頂牙槽,無聲說:操,狠心。
其實蘇橙也不是完全無動于衷,她剛才不小心手抖筷子掉到了地上,無人注意時她彎腰撿起,打算繼續用的時候被于樂樂制止了。
于樂樂笑瞇瞇攔住她,“你忘了,筷子掉地上了,臟。”
蘇橙頓住,眼瞼垂下,看著筷子上粘的黑乎乎的東西,哦了一聲,確實是臟了。
“扔掉吧。”于樂樂說。
她眼睫顫了下,回:“嗯,扔掉。”
轉身朝垃圾桶扔的時候還和周宇琛眼神對視上,他眼底布滿紅血絲,整個眼睛紅透,不經意看過去,還以為是做的某種妝造。
淚痣也被染紅了。
看她的眼神帶著欲言又止和無可奈何最后都化為一抹心碎的笑。
他笑得很牽強。
蘇橙淡漠的收回視線,站起身走到垃圾桶前,隨手把筷子扔了進去,她沒有立馬折回來,而是低著頭調整情緒。
濕漉漉的眼睫上像是有什么,她抬手抹了下,確定如常后轉身坐回來。
后面男人們肆意開喝,女人們隨意聊著什么。
蘇橙和周宇琛明明坐的最近,但一次都沒碰觸上,之前在一起的時候那些抵手肘,觸胳膊的,勾手指的小動作好像發生在上個世紀。
這會兒他們之間隔著楚河漢界,影子越過一點都是犯規。
她不可能靠近,周宇琛是想靠但不敢靠近,最近的距離成了最遠的距離。
林麥看到這挺著急的,但明示暗示都不管用,最后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飯后張洋提議下一場,蘇橙又胃疼了,沒敢明目張膽的去捂肚子,她壓下不適,強顏歡笑說:“你們去吧,我還有工作要做。”
也不算是借口,劉美麗讓她今晚把新的企劃案做出來,她得加班。
“哎呀,大家聚一起多不容易呀。”張歡勸說,“一起去唄。”
蘇橙笑笑,“我真有工作。”
“你們公司不是在和琛哥他們工作合作嗎。”趙川說,“你那工作是什么?和琛哥公司有關嗎?有的話讓他開個后門。”
周宇琛骨子里還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樣,尤其是喝了酒,那些壓了許久的情緒也不想壓了,胳膊搭蘇橙椅背上,像是把人虛虛攬在懷里,順著趙川的話往下說:“開后門也不是不可以。”
他身體側著,頭低著,濃郁的酒氣拂在蘇橙頭頂,說著曖昧不明的話,“要嗎?”
蘇橙沒喝酒,可此時卻有種醉意上頭的感覺,頭暈暈的,像是喝了滿滿三杯,意識也有點恍惚。
思緒開始翻飛,以前他總是用這種深情的眼神睨著她,說話三分曖昧七分寵溺。
讓人如墜蜜罐。
現在呢?
他身邊有了其他的女人,再聽他講這樣的話,突然覺得很諷刺。
“不用了,謝謝。”蘇橙疏離道。
周宇琛再次碰壁,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縮了下,這個細節誰都沒注意到,他壓下不快,站起身。
張洋問他去干什么?
他回:“洗手間。”
周宇琛出了包間徑直去了收銀臺,結完賬后問收銀員附近哪里有藥店,收銀員已經好久沒看到長相這么帥氣的男人了,先是頓了下,然后紅了臉,忽閃著眼睫說:“出門右拐一百米。”
周宇琛點了點頭,抬腳走出餐廳,出去的時候手里什么都沒有,折返的時候手里拎著袋子,袋子里裝著很多的胃藥。
女收銀員見他回來,主動打招呼,“還有什么其他需要嗎?”
“來壺熱水,”周宇琛叮囑,“不是茶水,就是白開水。”
說完,又問:“你們這里有什么糖果?”
收銀員把放在臺子上的糖果推到周宇琛面前,“就這些。”
周宇琛挑挑揀揀,把橘子口味的都拿走,剩下了其他的,“熱水快點上來。”
張洋他們還在商量去哪玩,看樣子一時商量不出結果,周宇琛進去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順手把袋子放在了蘇橙面前。
蘇橙正弓著身子捂著胃調整呼吸,看到袋子后眼神停在那,袋子里裝著藥,如果沒看錯的話是胃藥。
他身上有涼意,應該是他親自去買的。
蘇橙不知道是胃太疼還是怎么回事,眼睛突然濕潤了,眼底蓄著水汽,怕被人看出什么,她沒抬頭也沒去看其他的地方,就一直那么半低著頭盯著袋子看。
直到有水杯放在面前,她眼睫才動了下,視線里,男人的手指還是那么冷白修長,虎口那里的疤痕還在,只是更不明顯了而已。
幾次見面他都戴著腕表,這次也是,表帶很寬,擋住了些什么,蘇橙沒太注意,胃一抽一抽的疼,她也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輕嗯了一聲,水杯又朝前推了推,她聽到他說:“把藥吃了。”
聲音沒什么起伏,更沒什么溫度,蘇橙嗯了一聲,許久后才說出那句:“謝謝。”
她打開袋子去拿藥,于樂樂注意到了,驚訝問:“橙橙你怎么了?”
蘇橙笑了笑,“沒事,就是胃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不早說,”于樂樂幫著蘇橙把藥拿出來,又把水杯放她手里,“慢點喝。”
“好。”蘇橙接過,就著水把藥服下,翻江倒海的胃漸漸消停,疼痛也輕了很多,臉色總算有了血色,她直起身,聽到他們說下一站去唱歌。
實在推不掉,蘇橙也只好答應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兩輛車子都滿了,只有周宇琛那輛還有位子,于樂樂降下車窗玻璃,探出頭,“橙橙,你坐周宇琛那輛去吧,我們這輛實在放不下了。”
倒不是人多,只是雜物多,后座上又是衣服又是靠枕的。
蘇橙轉頭去看林麥,林麥聳肩,“我們這輛也滿了。”
他們這輛是真滿了,林麥、趙川、張歡、高暢、還有剛剛趕來的馮昭,五個人剛剛好,多一個也塞不下。
蘇橙撩起粘在臉上的發絲,嗯了一聲,“行,你們先走。”
她想等他們走了后她打車去。
林麥探出半個身子叫了周宇琛一聲,“我們先走,一會兒見。”
周宇琛單手抄兜,回了句:“好。”
兩輛車一前一后駛出,等看不見后,蘇橙轉身對周宇琛說:“你先去吧,我晚點再過去。”
夜色里,男人的臉有些晦暗不明,“不想坐我的車?”
蘇橙抿抿唇,沒回。
周宇琛走上前,用影子攏著她,所有的情緒好像一下子沖到了心頭,待看清她慘白的臉色后,終是舍不得說什么重話,把橘子口味的糖放她掌心里,淡聲說:“這個時間打車不方便,坐我的車過去會更快。”
蘇橙貝齒咬了咬唇,在猶疑的時候前方正好停下一輛出租車,她唇角揚起,伸手指了指,“我坐出租車過去。”
說著,朝出租車走去。
周宇琛看著她決絕的背影,記憶拉扯回分手那年,他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了好多天終于等到她,攔住她想和她說些什么。
她退避的逃開,留給他的就是如今晚一樣的背影。
周宇琛看著出租車駛離,手指深深陷進了掌心里,半晌后,他才挪動著步子上了車。
手機響起,是家里的電話,他接通,老爺子的聲音傳來,“今晚回老宅睡還是?”
“回公寓。”周宇琛說,“明天上班方便。”
“你是因為上班方便還是因為別的?”老爺子說,“阿琛,當年為了那個女孩和你爸鬧翻,你后悔過嗎?”
周宇琛點燃煙,邊吸邊回:“沒有。”
“你爸白天來看我了,他希望你能回去看看他。”老爺子抿了口茶水繼續道,“父子沒有隔夜仇,八年了,該過去的都應該過去了。”
“那你沒問問他當年都做了些什么嗎?”周宇琛眼神犀利,聲音肅冷。
“還怪他找那個女孩?”老爺子說,“你爸態度軟化了很多,只要再好好磨磨,他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不重要。”周宇琛輕嗤道,“他怎么樣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外公,”周宇琛突然喚了他一聲,接著又頓了幾秒,情緒很低,“重要的是,那個人已經連我都不要了。”
……
周宇琛趕到酒吧的時候沒看到蘇橙,問了于樂樂才知道,蘇橙有事先回去了,他就知道她執意不坐他的車其實是根本沒打算來。
沒了蘇橙,他也沒待下去的心思,坐了沒多久便離開了酒吧,司機問去哪里,他捏捏眉心,無意中說出一個地址,到了那里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才晃過神,他怎么來蘇橙居住的小區了。
不確定哪扇窗是她家,他盯著每扇都仔仔細細看個遍,大海撈針似的找著,最后突然意識到,他還挺可憐的。
人看不到,只能盯著人家窗戶看,最可憐的是還不確定哪扇是她家。
呆了一個多小時,他示意司機開車離開。
走時又抬眸看了一眼,莫名覺得,這里的空氣都比國外的清香。
或許是因為這里有她-
蘇橙第二天早早到了公司,把企劃案交給了劉美麗,劉美麗看后還算滿意,要蘇橙下午和企劃部經理一起去加利見下周總。
聽到周宇琛,蘇橙下意識挺直背脊,“我去嗎?會不會不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是的,”劉美麗噙笑說,“方案是你做的,又有張經理一起,放心,加利那邊不會為難你們的。”
蘇橙還是有些不確定,“總監要不還是讓其他人去吧。”
“這是上面的意思。”劉美麗說,“再推辭你直接去找上面談吧。”
蘇橙抿抿唇,“聽總監的。”
自從知道要去加利見周宇琛,蘇橙的心就沒安穩過,跳的很紊亂,就好像要有什么事發生。
趙曉曉看她這樣心神不寧,給她打氣,“沒事,周總又不會吃了你。”
蘇橙咽咽口水,低喃,“但愿沒事吧。”
這次合作挺重要的,不能因為她搞砸。
下午兩點,蘇橙和企劃部經理一起去了加利分公司,到底是大公司就連一樓裝潢的都很氣派。
員工也是,個個精神抖擻。
蘇橙他們被帶去了三十樓的會議室,隔著門聽到外面的員工在議論什么,細聽下都是關于周宇琛的。
小姑娘們對這個老板非常崇拜,一個個都是恨嫁的神情。
這幕和當年在京北大像極了,即便過去八年,他依然還是眾星捧月的那個,夸他的話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包括他的風流韻事。
起初蘇橙聽得還挺津津有味,畢竟那是她所不了解的八年,后面有些聽不下去了,她們在討論周宇琛的戀情。
說有好幾個大集團的千金小姐屬意他,還說都有聯姻的意思,什么孫氏集團,劉氏集團,司森集團等等,現在就等著他松口呢。
無論和哪家聯姻,對于加利來說都是如虎添翼。
驀地,有人問了一嘴,“就非要聯姻嗎,選個自己喜歡的不好?”
有人搭腔,“誰說聯姻就不是自己喜歡的了,再說,感情在金錢面前算什么,咱們周總又不傻,肯定選對自己最有利的。”
蘇橙胃又開始疼了,她捂著肚子說:“張經理,我去下洗手間。”
張經理擺擺手,“行,你去。”
蘇橙在洗手間呆了好久,直到張經理問她為什么還沒回來,她才出來,工作區里已經沒人再議論了,大家低著頭認真工作。
她越過眾人,推開門,一眼看到的就是西裝筆挺的男人,張經理介紹說:“周總,這是我們企劃組的小蘇,蘇橙。”
蘇橙邊坐下邊說了句:“周總好。”
周宇琛眼皮都沒抬,淡淡應了一聲。
后面的談判不如預期順利,周宇琛提了很多要求,其中有條最讓人無奈,他希望燕海這邊會派人過來先一起學習下。
或者說深入了解加利的文化底蘊。
合作周期為一個月,然后再談后續的合作。
張經理問:“周總覺得派什么人來最合適?”
周宇琛眉梢淡挑,手抵著下頜,沉思片刻,聲音很淡地說:“這是貴公司的事,貴公司自己決定就好,加利不干預。”
只要加利不干預就好說,蘇橙剛要舒一口氣,聽到周宇琛又說:“最好還是熟悉的人吧,蘇小姐,你說呢?”
冷不丁被點到名字,蘇橙下意識嗯了一聲,附和,“哦,對,熟悉的話容易溝通。”
周宇琛站起,走到張經理身側,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眼神若有似無瞟過蘇橙,張經理秒懂,笑著說:“周總說的對,問下,我們什么時候派人過來?”
“明天吧。”周宇琛說。
……
蘇橙沒想到最后被派去的是自己,看著上面的通知她有些無語,去了總監辦公室,“總監,我恐怕不能勝任。”
劉美麗拉著蘇橙的手讓她坐到沙發上,開始游說,“你也知道公司做到現在不容易,里面有我們所有人的心血,最近生意不好做,客戶也不好談,更別說是加利這樣的大客戶了,辛苦你為了公司犧牲一下,一個月很快過去的。我已經和上面講了,給你加薪百分之二十。”
她拍拍蘇橙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于樂樂也知道蘇橙要去加利工作的事,比她還興奮,“啊啊啊,那可是加利誒,你知道加利在美國多厲害嗎,簡直無敵了。而且,周宇琛還是加利的總裁,這樣你去了,沒人敢欺負你的。”
“橙橙,我都羨慕你能去那樣的大公司工作。”
蘇橙想到每天都要面對周宇琛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懨懨說:“可我不想。”
“誒呀,別這樣嘛。”于樂樂勸說,“不是還漲薪水了嗎,打工人最喜歡的就是漲薪水,你應該開心才對。”
蘇橙還是那副懨懨的神情,壓著聲音說:“不知道怎么和他相處。”
“就正常相處唄,這有什么難得。”于樂樂不介意道。
蘇橙輕嘆,“哪那么容易。”
當天晚上就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蘇橙家里沒醬油了,她外出去買,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了一輛賓利車,車窗都升著,看不清里面有人沒人。
保安在遠處和人嘀咕,“這車最近都在這,也不知道找誰,問他也不講。”
另一個人回話:“有錢人的脾氣都挺怪的,或許是等女朋友什么的吧,要不就是心上人,對人家有意可人家不喜歡他。”
蘇橙沒仔細聽,抬腳朝前走去,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一壺醬油,她邊走邊聽歌,嘴里時不時還哼兩句。
哼著哼著,眼角余光看到有人從車上下來,最初她也沒太在意,繼續走,可越過時,她看到了什么,倏然停下,倚著車門低頭點煙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周宇琛。
蘇橙頓住,他在這干嘛?
她想避開,但是已經被周宇琛看到。
她站在那里沒動,他大方走上前,見她拎著醬油,問:“還沒吃晚飯?要不要一起?”
蘇橙想起了剛剛保安說過的話,什么最近這輛車都在這,什么等女朋友,她下意識對號入座,聲音很冷地說:
“周宇琛,你過界了。”
第58章 戰栗
昏黃燈光勾勒著半空中漂浮的塵埃,一粒一粒的像是被碾碎了的心,不知是被風嗆了一下還是煙嗆了一下,周宇琛喉結一陣疼,像是被刀子劃過,隨后疼痛朝周身蔓延,胸口那里最痛。
恍惚的,他想到了在美國的那些年,出國決定突然走得急,他甚至連換洗的衣物都沒帶,到了那里第一天遇到了混混,他被打的半死,身上的錢包也被搶了,證件什么的都沒了。
異國他鄉總是會受到歧視,他沒了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可想而知過的有多慘。偏偏的,他這人性子倔,不肯向家里低頭,甚至連住院的事都沒和他們講。
他在醫院住了一天后強行出院,后來聯系上朋友暫時住到了對方的家里。
他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系包括周家,每天拼了命的努力學習,就好像是在向誰證明自己。
他還兼修了另一個專業,在別人眼里不可能完成的事,他完成了,所有人都在恭喜他,可他卻覺得自己的世界越發孤寂了。
甚至連一株雜草都沒有。
后面是創業,在異國創業可想而知有多難,但所有的難都比不上心里某處的空缺。
朋友笑他怎么看都不像是為情所困的人。
他捏癟手中的啤酒罐,任酒液冒出來流淌到他手上,冰涼的觸感像極了那天在雨里的情景。
他不太記得自己在雨里等了多久,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或許更久,要是張洋和趙川不來找他,大概他會站一宿。
他這人就是這樣,偶爾執拗的過分。
但他的執拗也只對她,其他人都不行,他試過的,沒用,其他人根本進不了他的心。
蘇橙沒細看周宇琛臉色怎么樣,說完轉身便走,剛走兩步,被他抓住了手腕,男人力氣大,她不得不停下來,但倔強的沒有轉過身,背對著他說:“放手。”
周宇琛握著她的手朝前走了兩步,指腹輕輕磨礪著她手腕內側,觸上她細膩的肌膚后,喉結輕輕滾了滾,像是久違的記憶回歸,心猛地顫了下。
關于她的一切都徹底復蘇,曾經的吻,曾經的觸碰,她的戰栗,她的輕喘,還有他們抵死糾纏時那份難以言說的悸動。
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點星火便能燎原,燒的人四肢百骸都是顫的。
他在顫。
似乎…她也在顫。
周宇琛不確定,或許是他的錯覺。
他指尖壓下,用了些力,聲音卻是異常溫和,“我沒什么別的意思,只是想請你吃飯。”
隨后示弱地說:“我一天也沒吃。”
以前他若是這樣講,蘇橙會紅著眼睛哄他,問他為什么不吃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還會親自下廚給他做。
蘇橙眼睫顫了下,情緒平復后,她慢慢轉過身,杏眸里無波無瀾,沒有絲毫漣漪,“不了,我有室友在,我們會一起吃,你自己去吃吧。”
沒有關心沒有噓寒問暖,周宇琛唇角牽強扯了扯,“任何人都行,是不是只有我不行?”
蘇橙不確定他指的是一起吃飯,還是什么,但無論是什么,其他人都可以,他不行。
“嗯,不方便。”她抽出手,垂在身側。
他睨著她問:“為什么不方便?”
氣氛到此時變得更加冷了,對話沒溫度,眼神也是,蘇橙說:“你是甲方,我是乙方,私下見面吃飯不合規矩。”
“哪里不合規矩?”周宇琛執拗的想要逼問出什么,甚至希望她對他發火,那樣至少說明她有情緒波動,雖然是厭惡,但也好過無動于衷。
他真的很不喜歡她這種死命撇清關系的樣子。
太讓人無措了。
“周宇琛,”蘇橙仰起頭去看他,眼神里除了冷淡外還有自責,她輕哼了一聲,“前幾天我夢到奶奶了,她問我,為什么沒去看她?”
話落,死寂般的沉默,周宇琛的手指僵直著慢慢松開,隨后握緊成拳,細聽下還能聽到骨骼錯位的聲音。
蘇橙眼睛濕漉漉的,眼睫上也染著水汽,“以后別來這了,會給我造成困擾。”
這次說完,她沒再停留,轉身進了小區。
他們中間間隔的從來都不是那八年,還有她的奶奶和她的愧疚。或許有人會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都會有死的那天,怨不得誰。
但死掉的那個人對蘇橙來說意義不同,她把全部的愛都給了她,不是母親勝似母親。
蘇橙走著走著,慢慢低下頭,喉嚨里發出嗚咽聲,下一秒被風聲掩蓋住,只能看到她肩膀在微微顫抖-
蘇橙第二天去加利上班,沒看到周宇琛,倒是看到他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大束玫瑰花,目測最少九十九朵。
玫瑰花艷麗像是燃起的火焰。
蘇橙看到后握著文件的手指縮了下,她借著整理頭發之際低頭走開,這天上午周宇琛沒來公司,蘇橙忙到快中午才去了一趟洗手間,好巧不巧聽到有人在議論。
“誒,誰給周總送的花啊,那么大一束。”
“聽前臺說是梁氏集團的那個千金小姐。”
“梁氏?哪個梁氏?”
“還能哪個,最近風頭正盛的梁氏集團,他們不是有意和咱們公司合作嗎。”
“哦哦哦,她啊,知道了,長得特別漂亮。不對啊,一般都是男人給女人送花,怎么到咱們周總這反著來了。”
“咱們周總是誰,加利公司總裁,身價在那擺著呢,哪個女人不心甜。”
“……”
蘇橙聽得入迷了,打開水龍頭去洗手,后來才想起,這是她洗的第三次了。
她沒聽完,懨懨走回工位。
中午大家都去吃飯,她沒去,邊吃面包邊整理文件,以前吃面包總覺得甜,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覺得好苦,難以下咽的那么苦。
于樂樂給她發來信息,問她第一天上班感覺怎么樣?
蘇橙放下沒吃完的面包,回復:[還好。]
樂樂:[周宇琛呢?沒對你怎么樣吧?]
蘇橙透過玻璃窗朝總裁辦公室看了一眼,入目的還是那束火紅的玫瑰花,在陽光的照射下沁著瀲滟的光。
很扎眼。
她心縮了下,回:[他今天有事沒來公司。]
樂樂:[什么事啊?]
于樂樂不問還好,問完蘇橙心情莫名變得壓抑,沒聽錯的話,那兩人好像說周宇琛去相親了。
她們還說,周宇琛選擇對象挺多的,后面的相親不會斷。
橙子:[不清楚。]
于樂樂見她好久才回過來,擔心問:[你沒事吧?]
橙子:[沒事,剛接了一通電話。]
她沒接電話,只是單純的不知道怎么回復于樂樂好,嘴里澀澀的,她想吃糖了,翻開包去找,正好看到幾塊橘子味的軟糖,這是那晚周宇琛給她的。
她把包裝紙撕開,把糖放嘴里,都是橘子味,卻沒有那年他送給她的那些好吃。
于樂樂突然來了工作,說了句“下次聊”,結束了聊天。
蘇橙糖剛吃完,周桂琴打來電話,說的還是蘇良樹要房子的事,蘇良樹新找了律師,要告蘇橙。
蘇橙道:“讓他告。”
周桂琴:“要不要和他見個面聊聊?”
蘇橙:“不需要。”
有的人,你心越軟他會越發得寸進尺,東西是奶奶的,奶奶給了她,她沒道理給蘇良樹。
再者,他有錢有公司,還惦記著這點拆遷款說白了一點也沒念父女情。
蘇橙叮囑道:“下次他要是再去家里,你就問他有多久沒去看奶奶了?”
老太太走了這么多年,蘇良樹也就第一年去過,后來一次都沒去,忌日都不曾出現,這樣的兒子,一點孝道都沒有,憑什么要給他錢。
周桂琴:“行,他下次來我對他講。”
話鋒一轉,她又問:“對了,那晚你走的那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沒事。”蘇橙不想提,“你最近腰怎么樣?”
“貼了你買來的膏藥好多了。”周桂琴說,“相親的事你別不當回事,你都三十了,再不嫁人要成老姑娘了。”
“二十七。”蘇橙提醒她,“虛歲。”
“那也快了。”周桂琴叨叨說,“鄰居家的女兒三胎都生了,你倒好,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說到男朋友,周桂琴想起了一件事,“我聽鄰居說那晚你是搭車走的,是個男人來接你的,那人是誰啊?”
“公司同事。”蘇橙說,“就是普通同事,你別亂想。”
“不想我亂想,你趕快找男朋友啊。”周桂琴抱怨,“大家都結婚了,就你還單著,我不著急行嗎。”
無論什么話題起頭,最后都要說到找男朋友上,蘇橙聽煩了,把手機放在了辦公桌上,任她自己一個人碎碎念,等周桂琴念夠了,她拿起手機,“要工作了,不聊了。”
通話結束,蘇橙輕嘆一聲。
呼吸聲還沒落,有人走過來說了句戲謔的話,“小蘇這是在跟男朋友打電話嗎,真恩愛。”
蘇橙剛要解釋不是,眼角余光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停在幾步外,棕色大衣,黑色西裝,白色襯衣,寬肩窄腰,在那一站,灼灼晃眼。
他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拎著兩只袋子,袋子上的有字,蘇記,是那晚的私房菜館名字。
有人問了句,“周總沒吃午飯嗎?”
周宇琛什么情緒的嗯了一聲,視線卻落在了蘇橙身上。
蘇橙被他看的頭皮發麻心亂跳,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后,站起身,端著水杯朝茶水間走去。
去茶水間勢必要路過他,蘇橙屏住呼吸,打算就這么低頭過去,擦肩而過時,周宇琛開口叫住了她,神情很冷,“跟我去辦公室。”
蘇橙嗯了一聲,轉身跟上。
周宇琛邊脫風衣外套邊說:“把窗簾放下。”
蘇橙把水杯放茶幾上,四處找遙控,最后在茶幾下面找到,對著百葉窗按下去。
明亮大辦公室頓時變暗了很多,她順手把燈打開,“周總,我需要做什么?”
周宇琛先是把風衣脫掉,然后又把西裝脫掉,只穿著里面的白色襯衣,他輕抬下頜努了下嘴,指著袋子里的吃食說:“把這吃了。”
“嗯?”蘇橙沒聽懂,“什么?”
周宇琛把袋子往前推了推,“把這些吃了。”
蘇橙眼睛眨了又眨,“這不是你給自己買的嗎?”
周宇琛抬手去松領帶,解襯衣上端的扣子,一切妥當后彎腰坐了在椅子上,身體后傾靠過去,雙腿交疊說:“突然又不餓了,扔了可惜,你吃了。”
蘇橙一臉為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周宇琛拿出打火機把玩,火苗綴進他黑眸深處,倒影出簇簇光影,他盯著看了幾秒,掀起眸,“你們總監沒說過,來到加利要一切聽我安排嗎?”
劉美麗確實講過,而且是千叮萬囑,告訴蘇橙去了加利都聽周總安排。
蘇橙還順嘴問了句,“所有事嗎?”
她回:“事無巨細,所有。”
蘇橙抿抿唇,放下遙控走過來,視線在袋子上落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澀她才移開,很慢地抬起頭,聲音壓抑,“周宇琛,你要我來加利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哽咽說:“難道是為了折磨我?”
“啪嗒”,周宇琛手指被火苗燒了下,他手一松,打火機掉了地上,掀眸的動作很慢,像是在做著某種掙扎,眼皮撩高,眼睛里沒了方才的淺笑,如深邃的海一般,幽深看不到底。
莫名的情緒在翻滾,仿若驚濤駭浪,頃刻間便把人吞噬。
周宇琛說不出此時具體的感受,只覺得心很痛,四肢百骸也是痛的,應該說每道神經都是痛的。
有什么在用力拉扯,好像要把他撕碎一樣。
他想起了方才車子疾馳的情景,差點發生交通事故,助理問他為什么這么急。
他說:“想見她。”
饒是這樣急,他還是繞路去了蘇記,買了一堆她喜歡吃的,獻寶似的拿出來,想給她吃。
湊巧的是,聽到了她和其他人聊天,那人問她電話里的是不是她男朋友,她竟然沒有反對。
周宇琛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被撕碎的心似乎連愈合都不能了,他以為只要不問便不會痛,其實不是。
很痛,無法言說的痛。
他手指縮了下,沒去撿打火機,而是仰頭就看著她,下頜抬高,脖頸勾出了一抹凌厲的弧,心跳突然變得很慢。
片刻后,他淡扯了下唇角,“要你吃飯就是折磨你嗎?”
蘇橙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但想起那束玫瑰花,想起大家的議論,難過到無以復加,她斂去難捱,淡聲說:“是。”
“那別吃了。”周宇琛把袋子拎起放一旁,“你出去工作吧。”
“好。”蘇橙轉身離開,路過茶幾時彎腰拿起水杯,抱著空杯子走了出去。
她貼著墻站了好久,直到情緒平復才回了工位。
加利到底是大公司,工作氛圍是一般公司比不了的,其他公司都在午休的時候,加利的員工已經開始工作了。
一個低著頭,認真做著手頭上的事。
周宇琛也是,不停的開會,不停的看文件簽字,從他中午進去后就一刻也沒閑著,總是有人進進出出。
他桌前的文件從最初的一點變成了一摞,然后又從一摞變成沒有。
大家都走了,他還在工作。
蘇橙也有東西沒弄完,所以結束的也晚了些。她剛收拾好東西站起拎著包打算離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倏然推開,周宇琛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都愣了一下。
周宇琛昨晚沒睡好,天明的時候才睡,清晨便醒了,上午趕著時間見了幾個投資人,中午飯也沒吃急匆匆回來,下午又不停的工作,此時的他眼睛紅紅的,一臉疲憊。
看到蘇橙后明顯愣了下,但想起她中午說的那些話,沒主動招惹,收回視線,朝電梯走去。
蘇橙也沒主動開口,而是靜靜跟在他身后走,這幕和多年前的高中重合,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熟,她不敢明目張膽接近他,只能混在人群里遠遠跟著。
最期盼的,就是前方那些人里有誰能提前離開,那樣她就可以不動聲色跟過去了。
運氣再好些,跟在他身后,踩著他的影子走。
后來大學他們在一起,她依然還是喜歡踩著他的影子走,就像是圓了高中的夢一樣。
那個時候的周宇琛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
“砰”,蘇橙沒留意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背上,鼻子撞得一陣酸,她邊揉邊抬起頭,眼睛里沁著水汽,說話聲透著小女人的嬌嗲,像是在抱怨更像是在邀哄,“你怎么突然停了。”
周宇琛也沒想到她跟的這么近,急忙轉過身,捧起她的臉,垂眸打量,“讓我看看。”
他手溫一如既往的滾燙,掌心里還浸著汗,觸上后,相貼的肌膚像是要融化了似的。
蘇橙被撞蒙了,根本沒注意到哪里不妥,帶著顫音說:“你撞疼我了。”
“對不起。”他低頭湊近,邊哄邊給她吹拂,慶幸的是沒流鼻血。
也不知道吹了多久,蘇橙冷不丁意識到了什么,她一把推開他的手,身體后退,壓下狂亂的心跳,疏離道:“謝謝周總。”
一聲“周總”,兩人的關系瞬間回到冰點。
周宇琛的雙手呈捧臉的姿勢僵持著,他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清冽的下頜線繃得很緊。
低垂的眉眼里涌著說不清道明的情緒,排山倒海般壓過來。
太難捱,他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到后方的墻上,手指顫抖著想去碰觸她的臉,被她偏頭避開。
他輕嗤了一聲,臉埋進她的頸窩,聲音發顫:
“橙橙。”
“是你在折磨我。”
第59章 吻痕
蘇橙直到回到家里心跳都是亂的,心臟一抽一抽的,說不上是疼還是什么,心悸的要命,呼吸也很不穩,像是要窒息。
隱隱的,側頸那里傳來灼痛感,輕輕一觸,燙的自己手指發顫。
周宇琛那句“是你在折磨我”反復在腦海中回旋,心臟抽搐的厲害,她衣服都沒脫,站在花灑下沖洗。
好像這樣就能緩解。
然而,不行。
她似乎被一團很亂的線纏繞住,掙脫不開,只能任其束緊再束緊。
她夢里都是他。
他猩紅的眸,顫抖的聲音,要命的那一句句“橙橙橙橙”。蘇橙從夢中驚醒,看著泛白的天際,才發現已經到了第二天。
她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洇濕,發絲也是濕漉漉的,整個人像是在水里洗過一樣。
沒給平復心情的時間,她掀開被子下了床,拿上換洗的衣服去了衛生間沖涼。
趙曉曉見蘇橙濕著頭發從衛生間走出,詫異道:“你洗澡了?”
“嗯。”蘇橙邊擦拭頭發邊走過來,“沖了下。”
“怎么一大早洗澡?”趙曉曉盯著她看,努努嘴,指著她鎖骨那里問:“你這怎么了?”
“什么?”蘇橙側眸,但是看不到,“怎么了?”
“一片紅。”趙曉曉說,“好像破了。”
蘇橙抬手去摸,夢境在這個瞬間浮現在腦海中,很荒唐的畫面,是昨晚那幕的延續,周宇琛在久久沒有等到她的回話后,張嘴咬上了她的鎖骨。
他咬的很用力,她甚至聽到了牙齒磨礪的聲音,還聽到他說:“別這么狠心。”
剛沖澡的時候她下意識多搓了幾下,大概就是那么搓破的。
“不小心弄的。”蘇橙扯了扯睡衣衣領,“沒事。”
趙曉曉把粥盛好,招招手,“來,吃早飯了。”
蘇橙用毛巾包裹上長發,拉開椅子,坐在了趙曉曉對面,昨晚趙曉曉回來的晚,有些話沒來得及問蘇橙,今天正好有時間,她邊吃邊問:“在加利怎么樣?”
“還行。”蘇橙回。
“周總呢?”趙曉曉眨眨眼,“難為你了嗎?”
“沒有。”蘇橙用勺子喝了一口粥,“他不是那樣的人。”
“那就行。”趙曉曉放下提著的心,“我還怕他欺負你呢。”
“他不會。”蘇橙淡聲道。
趙曉曉吃著吃著頓住,抬起頭,蘇橙見她盯著自己看,問:“怎么了?”
“你一直在為他說好話。”趙曉曉一臉八卦,“什么情況?”
“沒說好話,是說實話。”蘇橙撕下一小塊面包放嘴里慢慢咀嚼,“他人本來就不錯。”
“既然這么好,那你們為什么分手啊?”趙曉曉突然問。
蘇橙停住,僵了幾秒,隨后繼續撕面包,“分手還能是為什么,性格不合。”
趙曉曉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探出頭又問:“那…有復合的可能嗎?”
她眨眨眼,直勾勾盯著蘇橙,蘇橙眼瞼垂下又抬起,斂了眼底的異樣,定定說:“沒有。”
“為什么?”
“因為不合適。”
趙曉曉還要問,手機突然響了,她拿著手機去客廳里接電話,蘇橙抿抿唇,突然沒了吃早飯的興致,端著吃剩的半碗粥去了廚房,清洗干凈后,從廚房出來。
趙曉曉還在講電話,蘇橙回臥室換衣服,白色毛衫下搭黑色鉛筆褲,兩條腿襯得又細又長。
外套是件米色的大衣,脖頸上圍著圍巾,用來遮擋鎖骨的痕跡。
京北的十月末已經有了初冬的跡象,風都是冷的,蘇橙車子還在維修,只能搭地鐵走,好在路程不算遠,幾站路就能到。
刷卡進了公司,大部分員工都還沒到,她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開始一天的工作。
劉美麗給她發來信息,提醒她推進兩家公司合作的事,另外要是加利這邊提了什么意見要求,要她及時反饋。
叮囑來叮囑去,就是一句話,這次合作一定要促成。
蘇橙回:[好。]
放下手機后,眼角余光隨意朝前看了眼,總裁辦公室里已經沒了那束玫瑰花,窗明幾凈,一覽無遺。
蘇橙去茶水間聽到有人在講話,“我剛去前臺拿快遞,聽到前臺講,昨天周總發了好大一通火。”
“為什么?”
“據說是因為那束玫瑰花。”
“花怎么了?”
“不許接收。”長發女人壓低聲音說,“秦助理警告前臺,以后要是再收可以直接領薪水走人。”
“這意思是都沒戲唄?”
“應該是。”長發女人說,“咱們周總可不是誰都能拿下的。”
兩人邊走邊說,看到蘇橙后住了嘴。
蘇橙對著她們禮貌地點了點頭,視線瞥到窗外的白云時,莫名覺得今天的云格外好看。
心情好,工作效率就高,她早早完成了新的企劃案,交給了周宇琛的助理秦遠。
秦遠睨著蘇橙問:“還適應嗎?需不要要調工位?”
“還行,不用調。”蘇橙客氣道。
“晚上有聚餐,”秦遠提醒她,“別忘了去。”
見她遲疑,又補充,“所有人都去。”
所有人都去,蘇橙就沒辦法不去了,她抿抿唇,“好。”
社畜對聚餐一向熱衷,聽說老板請客,一個個抻著脖子問去哪里吃?
秦遠道:“蘇記。”
不知誰叫了一嗓子,興奮說:“蘇記嗎?那家私房菜?那里老貴了。”
“何止是貴,普通人根本沒辦法訂位子,”有人搭腔,“那里是會員制,接待客人也是限量的。”
有人突然冒出一句:“以前聚餐不都是吃火鍋什么的嗎,今天怎么去蘇記這種飯莊了?”
秦遠打斷他們的話,“有疑慮可以去問周總。”
傻么,問老板。
一個個把脖子縮回去,盤算著今晚穿什么衣服去,要不要下班后去附近商場買新的。
相比她們的雀躍,蘇橙顯得尤為冷靜,心倏然提起來,莫名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但愿不要發生什么事才好。
期待落空,還沒到蘇記便發生了一件事。
同事們都有車,三三兩兩坐車直奔蘇記而去,最后只剩蘇橙在樓下站著,秦遠說:“周總的車子在前面。”
昨晚那幕記憶猶新,蘇橙不敢,推辭說:“我打車去。”
“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車。”秦遠說。
確實不好打,她打開軟件看了眼,排隊的有幾十個人,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輪到她。
她抿抿唇,“秦助理你方便把位置發我嗎,我坐地鐵過去。”
“太遠了,坐地鐵還要轉乘,”秦遠淡聲道,“等你到了,大家都要結束了。”
打車不行,坐地鐵也不行,蘇橙一臉愁,最后不得已跟著秦遠上了車。
進了車后才發現周宇琛并不在車里,她一副很詫的樣子,秦遠看出什么,解釋說:“我剛沒說周總在,是你以為他在。”
蘇橙很尷尬地抿了抿唇,沒接話,主要也不知道接什么。
秦遠示意司機開車,然后又說:“周總坐另一輛車。”
蘇橙心緩緩落下的同時又冒出一些別的情緒,窸窸窣窣的像是失落。
……
果然如秦遠說的那樣,路程很遠,她要是坐地鐵然后再轉乘的話會很晚才能到。
進了包間大家都在,周宇琛也在,除了他身邊的空位外,其他地方都坐滿了。
蘇橙不太想過去,打算隨意找個地方加把椅子,反正只要不是周宇琛身旁就行。
她剛要對侍者講,秦遠指了指空位,“你坐周總那吧。”
包間里都是加利的員工,她要是直接拒絕的話,不但周宇琛面子下不來,她以后在公司里也不好工作。
思慮再三,她走過了過去,和大家一樣,叫了聲:“周總。”
周宇琛身旁的空位在里側,蘇橙要是坐的話需要他站起,其他人見狀天都不聊了,齊齊側眸看過來,想知道老板會怎么做。
有人大膽猜測,老板可能鳥都不鳥,畢竟蘇橙只是乙方的員工。
蘇橙臉頰慢慢變紅,眼角余光朝四周瞥了下,決定要是周宇琛不起身的話,她就去其他的地方坐,或者找個借口離開,反正她也不太想參加這種聚會。
似乎過了兩秒,也可能沒過,在大家饒有興致睨著的時候,周宇琛站起身,托了下她的手肘,讓她方便進去。
這種托手肘的動作看著像是不經意的,但在不同人的眼里發酵出了不同的化學反應。
女員工們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嘴巴張得老大。
男員工們多看了蘇橙一眼,先前沒注意,這會兒仔細一看,呦,合作方派來的員工長得還挺好看。
蘇橙看著淡定從容,其實是感觸最多的,他托她手肘那個瞬間,她心似乎停跳了,左側臉頰都是他灼熱的呼吸。
他依然還用著薰衣草香的洗衣液,衣服上也都是薰衣草的清香,和她衣服上的香氣交融到一起,生出更濃郁的氣息。
入鼻后,讓人心神變得越發凌亂。
還有手肘那里,明明隔著衣服,卻像是直接觸上的,燙的她心悸。
忽然,蘇橙覺得自己挺失敗的,無論過去多久,都對他做不到視若無睹。
她沒什么表情的坐下,之后再也沒看周宇琛一眼,所以也不知道他唇角輕勾了一下,笑得很莫名。
原本晦暗的神色像是被沖撞開,眼底沁著光,那光里綴著一道纖細的影,占滿了他的眼和他的心。
他坐下后,身體微偏朝向里側,幅度不大,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他就像是隱晦的在宣告著他的喜歡。
后面是吃飯,菜多數是不辣的,每道菜快要轉到他面前時,他都會用手指按停,直到蘇橙夾到菜,他才松開。
至于他,餐盤里只有一塊排骨。
其他人看到,隨口問了句:“周總喜歡吃排骨嗎?”
周宇琛淡聲道:“喜歡。”
他一般回答這種肯定問法的時候習慣說“嗯”,簡單又明了。這種明晃晃的回答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其他人沒注意到,蘇橙握著杯子的手指縮了下,低頭喝水的時候險些被嗆到。
轉盤又在轉,是紙巾轉到了她面前,蘇橙拿起,說了聲:“謝謝。”
回答完才意識到是周宇琛給她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見有人在看她,最后只能拿了。
這頓飯別人吃的嘻嘻哈哈,哪哪都高興,她如坐針氈,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好在很快結束。
和老板聚餐沒人敢提下一場,吃完后各走各的。
蘇橙不想搭周宇琛的車走,故意在洗手間磨蹭了十來分鐘,想著他們應該都離開了她才慢吞吞出來。
一抬頭,看到了倚墻而站的男人,手里夾著著煙正在慢慢吸著,可能是喝過酒的原因,眼底氤氳蒙蒙的,泛著幾許醉意。
蘇橙當沒看到,低著頭要走被他攔住,沒了外人,兩人也不用裝不熟了,她抬起頭凝視著他,語氣有些氣急敗壞,“你又要干嘛?”
周宇琛深吸一口煙,隨后緩緩吐出煙霧,眼神朦朧,“送你回去。”
“不需要。”蘇橙拒絕,“我自己可以走。”
私房菜館就有這么個好處,雖然東西貴的要死,但客人少,整個長廊里也沒人打擾。
所以周宇琛情緒也沒壓著,垂眸睨著她,先是看她的眼,接著看她的唇,然后看到了她鎖骨。
不經意的,也看到了鎖骨上的痕跡,他眼睛瞇了下,眼神里充滿了危險,克制不住的觸上她的鎖骨,問:“怎么弄的?”
他質問的語氣讓人聽著很不耐煩,蘇橙沒義務回答,推開他的手,“你不需要知道。”
周宇琛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痛楚里夾雜著怒火,還有難過,“你真有男朋友了?”
“關你什么事。”蘇橙推開他的手,身體后退幾步,拉開距離,“這是我的私事,沒必要告訴你。”
她語氣很冷,比冬日的夜還冷,周宇琛抬手搓了把臉,眼睛都給搓紅了,里面的光沒了,只有憂傷和懊悔。
“那年我失蹤是我不對,我想聯系你的,可是——”他想解釋他為什么突然不見的事。
“周宇琛,”蘇橙打斷他的話,“八年了,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忽然,長廊里有腳步聲傳來,蘇橙看了眼,是個喝的東倒西歪的男人,她攏了攏衣領,轉身朝門口走去。
還沒走到,被人從后方抱住,那人繞過她的肩膀攬住她的脖子,把她壓在懷里,呼吸拂在她耳畔,輕觸上她的耳垂,聲音壓抑痛楚,“不能重新來過嗎?”
蘇橙的心顫了又顫,呼吸變亂,“不能。”
……
隔天,周宇琛出差,蘇橙有一周沒有見到他,關于他說的“不能重新來過嗎”,她裝作沒聽到,該做什么還做什么,情緒上看著也如常。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好幾晚她做夢夢到她說,不能。男人冷笑著轉身離開。
比她還肆意瀟灑。
周桂琴再次打來電話,提起了蘇良樹,還提起了老太太,說老太太沒福氣,要是還活著的話肯定會很幸福。
想起老太太,蘇橙那些悸動都沒了,喃喃說:“是呀,奶奶要是活著的話,肯定會很幸福。”
所以,她有什么權利享受幸福。
她配么。
于樂樂好幾次給蘇橙打電話約她吃飯,都被她推拒了,最后一次,于樂樂找來公司,見到蘇橙后,看著她憔悴的臉,問:“你怎么搞的?”
蘇橙不好說是因為感情的事,說:“工作太累。”
“都幾點了,還加班。”于樂樂捏捏她的臉,“你呀,別那么拼命行不行。”
“走,帶你去補補。”她強行帶蘇橙去了訂好的餐廳。
林麥張歡張洋趙川他們都在,蘇橙坐在了林麥身邊,趙川說:“等下啊,還有一個人沒到。”
張洋低頭看手機,“應該快了。”
話音剛落,包間門被人推開,有人走了進來,黑色大衣,白色襯衣,大衣肩頭有濕氣,看樣子像是匆匆趕來的。
張洋問:“飛機晚點了嗎?”
周宇琛把大衣掛衣架上,在蘇橙身側坐了下來,側眸回答張洋的問題,“嗯。”
張洋:“看你又瘦了,別太拼。”
周宇琛靠上椅背捏了捏眉心,難得示弱,“有些吃不慣國外的東西。”
看著像是隨意一說。
趙川接話,“吃不慣還在那里待八年,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么。”
周宇琛朝蘇橙這邊看了眼,隨后又收回,自嘲笑笑,“嗯,要不說我活該呢。”
隨后,他用僅蘇橙能聽到的聲音說:“不敢回。”
第60章 輕觸
張洋和趙川對視一眼,默契的一唱一和起來,“琛哥,你在美國這八年過的怎么樣?”
“沒看見嗎,人都瘦了,肯定過的非常辛苦。”趙川嘖嘖說,“老美的飯菜就是不養人,瞧把我們琛哥養的,越看越心疼。”
“琛哥輪得到你心疼嗎。”張洋和蘇橙是對角線的位置,抬高下巴對蘇橙說了句,“蘇橙,你說是吧。”
蘇橙捏著紙巾的手指顫了下,壓下紊亂的心跳,眉梢揚了揚,算是給了回應。
趙川又看了張洋一眼,兩人繼續演,趙川拍了下額頭,“也對,琛哥哪里用我心疼,這不還有蘇橙嘛。”
張洋胳膊搭趙川肩上,抿唇點點頭,“阿川,你終于懂事了一回,來,得跟你喝一個。”
“誒,怎么只能跟我喝,大家一起來。”趙川說,“林麥于樂樂你們兩個聊半天了啊,該停停了。來,咱們一起敬琛哥一個,祝琛哥回國快樂。”
林麥于樂樂她們把酒杯端起來,蘇橙沒端,張洋說:“蘇橙,你怎么也得跟陳哥喝一個啊,論關系,你和琛哥的關系可比我們近多了,對吧。”
趙川附和,“對。”
蘇橙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是死命把她和周宇琛往一塊湊,她倒是也沒掃興,端起杯子湊到周宇琛面前。
張洋瘋狂給周宇琛使眼色,周宇琛清洗完最后一只餐盤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看著里面的白酒有些走神,想起了從前。
蘇橙之前別說喝白酒了,就是喝啤酒都會醉,后來他又想起了重逢初見那晚,她一杯接著一杯連喝三杯的情景。
似乎,這八年只有他還留在原地,固執的尋找著什么。
而她…
他抬眸看向她,凝視的眼神里是只有自己才能讀懂的傷感,他沒和蘇橙碰杯,自己仰頭一飲而盡,喝完,把杯子放下。
氣氛莫名變得尷尬起來,大家相視一眼,趙川打破沉寂,呵呵笑兩聲,“都別愣著了,喝酒。”
蘇橙舉起杯子剛要喝被周宇琛攔住,蘇橙睨了他一眼,下一秒推開他的手,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紅酒和白酒比起來,似乎更容易下咽些。
只是她喝酒有個不太好的地方,容易臉紅,沾一口都會紅,喝下沒多久,臉頰滾燙滾燙的,耳后和脖頸也燙的驚人。
不用看也知道,她此時肯定紅透了。
張洋再次把話題拉扯到周宇琛身上,“琛哥,聽說你在美國不止修了金融還修了其他的?”
“嗯,還有法學。”
“修這么多不累嗎?”
周宇琛手指縮了下,眼神里似乎閃過什么,“累點總比亂想好。”
這話大家都聽懂了,用學業治愈失戀,不過看樣子,沒咋治愈好,還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大家朝蘇橙看過去,希望她能說點什么。
蘇橙沒理會,低頭盯著虛晃酒杯,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時喝三四杯都沒關系,今天喝一杯就不行了。
除了燥熱外,頭還很暈,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心情也莫名煩躁。
果然,只要碰上他,她的情緒總會不穩定。
她想喝水,但茶壺在對面的位置不太好夠到,她碰了下張歡,想讓張歡幫她拿。
張歡還沒反應過來,桌子上的轉盤先轉了起來,不一會兒水壺轉到面前,蘇橙伸手去拿,有人先她一步拿起,斟滿了茶水放她面前。
她一眼看到了他虎口上的疤痕,八年時間似乎什么都變了,可這處疤卻沒變。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因還是其他,胸口突然有些悶,呼吸跟著也變重,眼皮也是,重的抬不起。
他們還在說著什么,話題里都是周宇琛,有崇拜有仰慕有輕嘆有咋舌,反正就是死命夸,花式夸,就差把周宇琛夸上天。
夸完又感嘆,說他哪哪不容易,哪哪辛苦,不其然的話題最后又落蘇橙身上,張洋這次問的直白,“蘇橙,還生我們琛哥的氣呢?”
蘇橙明白他們哥們情誼深,都見不得周宇琛有什么,但這種問話讓她不適,她抿了抿唇,剛要回答,手機突然響了,是周桂琴打來的電話。
她說了句“你們先吃”,拿上包去外面接電話了。
片刻后,周宇琛也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包間門關上,于樂樂對著張洋一頓拳打腳踢,“你有病啊,干嘛問橙橙那些問題,多讓人難堪。”
張洋也沒其他意思,就是見蘇橙和周宇琛一直這么繃著,替他們著急,有誤會說開不就好了,干嘛這樣遮遮掩掩的,搞得誰心里都不舒服。
“我是為他們好。”張洋一邊挨打一邊解釋,“我不希望他們這樣,怪難受的。”
“那是人倆的事,用的著你插手嗎。”于樂樂去揪他耳朵,“自己的事還沒搞明白呢,就想管別人的,你閑不閑。”
張洋偏著腦袋哎呀,“輕點,輕點,疼疼。”
張歡也給了趙川一個白眼,趙川哄人,“不是,我看他們這么僵著太難受了,就想幫一幫。”
“幫?你們這叫幫?”張歡瞪眼,“你們這叫越幫越亂。”
趙川把腦袋探過去,對張歡說:“來,使勁打,打到消氣為止。”
張歡伸手推他,“起開,懶得理你。”
趙川繼續鬧,又把腦袋伸了過去,蹭著張歡的手背,輕哄:“寶貝,我錯了。”
馮昭一副沒眼看的樣子,說了句:“注意下單身狗的心情吧,你們可以了。”
包間里還是吵吵鬧鬧,外面就清凈多了,長廊里幾乎沒什么聲音。
蘇橙沒在長廊接電話,她去洗手間接的,周桂琴告訴她鎮上通知簽協議的事,問她什么時候有空回來簽一下。
其實這事不急,早晚簽都行。
蘇橙說:“我盡量早點回,但時間不確定,最近很忙。”
周桂琴:“那行,看你的時間吧,不過忙歸忙,記得好好吃飯。”
蘇橙:“嗯,好。”
聊完,蘇橙在洗手間洗了把臉。
洗完凝視著鏡子里的自己,張洋的話出現在腦中,胸口莫名有些堵,她又洗了一把,眼睛都給洗紅了,眼尾也是,冷不丁看上去像是哭了一樣。
這些年蘇橙已經學會了掩藏情緒,好的壞的都很少展現在人前,她一度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人,直到重遇周宇琛,她才知道,她還是和原來一樣,在他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她沒立馬出去,而是補了補妝,把臉上的紅暈蓋了蓋,眼尾太紅,她也用粉底壓了壓。
確定如常后,才提著包走出去。
剛走幾步,很湊巧的遇到了熟人。
“蘇橙。”
“章松。”
這個章松就是之前張洋給蘇橙介紹的相親對象,其實事實不像張洋聽到的那樣,章松在老家確實有個未婚妻不假,不過在和蘇橙認識以前已經分了。
只不過章松未婚妻舍不得章松,對外不承認分手的事。
事情你傳我,我傳你,傳到最后成了章松腳踩兩條船。不過內幕蘇橙是清楚的,她之所以和章松沒有繼續是其他的原因,兩個人不來電。
“這么巧,你也來這里吃飯。”章松大步走上前,含笑道,“最近好嗎?”
“挺好的。”蘇橙問,“你呢?”
“不好。”章松嘆了一聲,“約了你好幾次都不出來,我哪里會好。”
蘇橙一臉歉意,“對不起,最近太忙了。”
“跟你開玩笑呢。”章松笑說,“你什么時候有空,咱們一起吃飯。”
當面邀約蘇橙再拒絕就說不過去了,“周末吧。”
“那說好了,周末。”章松口袋里裝著兩顆糖果,是橘子口味的,他知道蘇橙喜歡吃,拿出,遞給她,“給。”
蘇橙有些不好意思,遲遲沒有伸手去接,章松挑挑眉,“不喜歡?”
蘇橙抿了下唇,“不是。”
她緩緩伸出手,接過了他遞上的糖果,柔聲說:“謝謝。”
章松打量著她,見她臉上粘了東西,說了聲:“等下。”
他慢慢靠近,手指朝蘇橙臉伸去,蘇橙下意識后退,“怎么了?”
“你臉上有東西。”章松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周宇琛接完老爺子的電話,又吸完一根煙,單手抄兜從拐角處走出來,眼角余光四處看時,瞥到了側前方的男人和女人。
他剛要轉身,又停住,回看,眼眸漸漸瞇起,視線里,男人正要伸手去碰觸女人的臉。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蘇橙。
周宇琛怎么可能允許有人當著他的面碰蘇橙,他眼神倏然變沉,大步朝他們走過去,先是一把揮開章松的手,然后扣住蘇橙的手腕,二話不說拉著她往前走。
章松追上來,“這位先生你干什么,快松手。”
周宇琛比章松還高些,他擋在蘇橙身前,眼神犀利道:“讓開。”
章松沒讓,“是你松開才對。”
周宇琛下頜繃緊,另一只手攥緊成拳,看樣子是想打人。
蘇橙急忙走出來,打圓場,先是對章松說:“他是我朋友,剛喝了酒,不好意思啊。”
又對周宇琛說:“是認識的,別亂來。”
“真是你朋友?”章松打量周宇琛一眼,隨后眼神落蘇橙身上。
“嗯,真是。”蘇橙還要說什么,下一秒被周宇琛拉走了。
他走得很快,蘇橙有些跟不上,“周宇琛,你松手。”
周宇琛腦海里都是方才那幕,男人含情脈脈看著蘇橙,蘇橙含羞帶笑的睨著男人,對視的眼神都是拉絲的。
他喉結滾了滾,胸口那里又脹又酸又澀,心臟像是被什么壓著,喘息一下都是痛的。
最初也是只心臟痛,后來周身都痛,走路的時候步子都邁得不穩了,太難受,他把她推進了身后的包間里,關門反鎖,把她抵在了墻上。
雙手按著她的肩膀,就那么直勾勾睨著她,想從她眼神里看出什么。
可惜沒有,什么都沒有,沒有拉絲,更沒有含情脈脈,她眼神又沉又冷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壓在胸腔里的怒火,不甘不愿生生滅掉。
或許是被碾壓掉。
心臟像被什么用力扯著,周身都是冷的,牙齒隱隱在打顫,叫她名字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
“橙橙。”
他額頭抵上她的額頭,按著她肩膀的手指也在抖。
……
那晚后來,蘇橙先回的包間,五分鐘后周宇琛再回的,后面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講。
倒是張洋一直在說笑話活躍氣氛,趙川配合著他把氣氛燃起來。
都喝了不少,馮昭吵著要去唱歌,最后他們去了餐廳附近的KTV。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今晚點的歌都是那種悲傷的情歌,張洋唱完趙川唱,趙川唱完馮昭唱,后面是宋舟,然后是林麥于樂樂她們,等他們都唱完,周宇琛才唱的。
他坐在沙發角落里,身體后傾慵懶倚著,昏黃的燈光偶爾拂到他臉上,映出他猩紅的眸。
吃飯結束前,他灌了自己很多杯酒,誰攔都沒用,最后還是蘇橙奪下他手里的杯子才停下的。
喝下的酒現在開始發酵,眼睛紅,脖頸紅,唱歌的時候聲音帶著朦朧醉意和沙啞感,尤顯得悲情。
“……想念如果有聲音,不愿那是悲傷的哭泣……”
于樂樂被歌聲感染,拿出手機給蘇橙發信息。
樂樂:[周宇琛都這樣了,你還不原諒他嗎?]
蘇橙看了眼身旁的于樂樂,又看了眼手機,貝齒咬咬唇,最終什么也沒回復。
后面不知道是誰給她點了一首歌,于樂樂把話筒遞她手里,蘇橙跟著音樂緩緩唱起。
“我無法幫你預言,委屈求全有沒有用……”
周宇琛偏頭看過去,帶著酒意的眸子要把人烤化,他從口袋里摸出一顆橘子糖,打開外面的包裝塞進了嘴里。
澀澀的,一點都不甜-
第二天,蘇橙上班險些遲到,坐到工位后呼吸都是喘的,她朝身后看了一眼,發現大家正在竊竊私語,隨口問了一嘴,“發生什么事了?”
女同事噓了一聲:“數據錯誤,周總正在發火呢。咱們今天都要小心,千萬不要惹到周總。”
蘇橙抿唇點點頭,說了聲:“好。”
劉美麗見合作一點都沒推進給蘇橙打來電話,質問她都干什么了,要是再不行,燕海這邊就要換人去了。
蘇橙可以接受自己主動離開加利,但不能接受以這種方式離開,她說:“總監您放心,我會盡快推動合作的。”
劉美麗提醒,“這個項目要是黃了,你留在燕海的希望也不大,你想清楚。”
蘇橙回:“我知道了。”
周宇琛的火氣持續到了下午,其他人都能避,但蘇橙沒辦法再避,合作要緊,她需要跟他們確定下后面的事項。
原本她想先找秦遠探探底,但找了一圈都沒見到秦遠人,后來才知道,秦遠不在公司。
沒辦法,她只好親自上了。
進辦公室之前,她先去茶水間沖了一杯咖啡,隨后才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文件掉了一地,開門的瞬間被涌進來的風吹起,刮得更亂了。
蘇橙避開文件走過來,放下咖啡和文件夾,“周總。”
她在公司里一向稱呼周宇琛為周總。
周宇琛沒理她,低著頭繼續看文件。
蘇橙抿抿唇,屈膝蹲下,把地上的文件一張張撿起,擺好后放到了辦公桌上。
她站在辦公桌前,等著周宇琛主動跟她說話。
周宇琛可以對任何事任何人視若無睹,但唯獨蘇橙不行,她是他的例外,筆一扔,他后傾著身子靠椅背上,抬眸看她,“有事?”
“這是秦特助讓我整理的文件。”她把文件夾推過來,聲音不卑不亢,公事公辦,“另外我想問問關于合作的事,您這邊還有沒有什么具體的要求,我可以和燕海那么協商。”
周宇琛盯著她,好久后問,“就這事?沒其他的?”
她眼睛眨了下,說:“沒。”
周宇琛的壞情緒一下子達到了最高點,昨晚那幕又沖進他腦海中,確切說是一直都在,無時無刻不會想起。
她有多久不曾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他了。
八年…真的好久了。
周宇琛雙手撐著桌子站起,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波濤洶涌,看著她如此冷靜,心里的挫敗感陡然變得多起來。
原來所有的難捱都給了他一個人,他裹足不前,念念不忘,可她,又是相親又是共進晚餐。
周宇琛舌尖頂頂牙槽,自嘲笑笑,無聲說:都說我心狠,其實你比我更狠。
片刻后,他站起,轉身背對蘇橙,聲線低沉暗啞:
“奶奶去世我很難過。”
“但是蘇橙,奶奶不是我害的。你要把她的離世歸到我身上多久?”
他再度轉過來,眼神蒼涼,“一個八年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