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境四年秋,玉璟玖與蕭遲曜攜手回到了浮夕鎮。
風聲颯颯,麥浪滾滾。
田間地頭,在辛勤勞作;河塘樹下,可忙里偷閑。
有百姓竊竊私語,“你們快瞧,那兩個藍衣人。”
“長得可真俊吶!”
“五國合并以來,咱浮夕鎮不止景美,人也更美了。”
“最關鍵的啊,是生活更富裕了。”
“對對對,我們大境的君主可真是圣明。”
……
玉璟玖的茅草屋仍處在幽靜安緩的日子里。四季不息,斗轉星移;展流光之跡,現往昔之景。
二載年華尤滄桑,一朝尋覓自歸來。
“阿曜,你看,我的茅草屋還是一樣的破舊。”
蕭遲曜握住他指向茅草屋的手,低頭寵溺地摸摸他腦袋,“沒事,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委屈。”
這些年,凡事他都親力親為,把他的阿玖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絲毫不敢再讓他磕著碰著。
那三年,他不在,唯存苦;如今,他來了,他缺失的歡甜都會由他來補足。
“阿曜,你確定我們要住這里嗎?”
“嗯,等準備好,我們就搬進去。”
幾日后,茅草屋和小院已煥然一新,屋內物品也購置完備。他們在此處有居所,有比鄰,有了塵世煙火。
入夜微涼,繁露成霜。
棉被下,蕭遲曜正說著最近的打算,玉璟玖努力往他懷里鉆,“阿曜,你冷不冷?”
“……冷。”
聞言,玉璟玖直接趴到了他身上,側臉靠著他的肩頸,“那我給你暖暖。”
他含笑用五指梳著他柔順的黑發,“阿玖,開藥鋪的事”。
玉璟玖昂起頭打斷,“先不開吧。”他又靠回去,薄軟的里衣下是溫熱的肌膚,“我去百草堂坐診,怎么樣?還有工錢可以拿呢。”
蕭遲曜皺眉,那不是成小工了?百草堂雖是浮夕鎮最大的藥鋪,但他不想阿玖被約束。“阿玖,我把百草堂買下來,讓你當掌柜。”
玉璟玖快速搖頭,“我的仁心藥鋪可都是你在打理,掌柜是你。”
“好啊,那我當掌柜,你繼續給我當掌柜夫人。”
有點心動。他中指繞著蕭遲曜的頭發思考,“還是算了,之前有映風和追雨幫你,而現在只有我。”
他在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上親了一口,“阿曜,我不想你辛苦。”
“不辛苦,明日我便去找百草堂的東家談。百草堂……”
他的腦袋拱向他脖頸,蕭遲曜只得后仰方便他親吻,喉結滾動,喘息漸起。房外是清涼的秋風,屋內是滾燙的情潮。
蕭遲曜是被敲門聲吵醒的,他一動,玉璟玖就醒了。
“阿玖,你乖乖睡,我去瞧瞧。”
“嗯。”
院外的人還在持續敲門,蕭遲曜突然慶幸前兩日他加固了院門。
門口站了六七人。
拍門的老頭最先問:“哎!你是誰?”
戴花的某婦人瞇著眼打量他,“長得挺俊喲,哪兒來的?”
“這是誰的屋子,知道嗎?”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盯著他。
“阿娘,我就說這茅草屋里來了兩個很漂亮的人,相信了么。”小個子的男娃娃搖著戴花的婦人。
“這屋子可不是你們隨便住的,趕快搬走。”
“是啊,怎么能亂住別人家呢?”
“快快,搬走。”
……
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蕭遲曜完全插不上話,為了不吵到玉璟玖,他把他們引到了院子對面,小聲交談起來。
“阿玖,睡夠了嗎?”
玉璟玖迷糊地眨眨眼,蕭遲曜幫他穿好衣衫后,把他抱去桌邊洗漱。
剛要開始吃飯,他還沒來得及問敲門的人,拍門聲又響了。
他驚慌地喊:“阿曜。”
“你先吃著,我出去看看。”
“我也要去。”
這回門口聚集的人更多了。
眾街坊鄰里看到門內那神仙一般的面容,都被驚艷得不能言語。
“阿娘,我就說他們很漂亮吧,相信了么。”
戴花的婦人拉著小孩走到近前,“長歲,快跪下磕頭,這是你的救命恩人吶!”
玉璟玖忙伸手扶起跪著的孩子,“花大姐,你也快起來,別這樣,我擔待不起。”
拍門的老頭感慨,“呀,說話聲一樣好聽,還如當年那般客氣,大伙們,真的是藥九先生。”
“是是是,就是這個聲音。”
對于藥九變換了的樣貌,他們絲毫不奇怪,只是不知道他居然可以變成這副好皮相。
“九大夫回來啦!”
“咦,跟著藥九先生的那個小孩呢?”
“藥大夫,你還記得我嗎?”
“藥九先生,是你救了我啊。”
……
熙來攘往,人聲鼎沸。
蕭遲曜把玉璟玖護到身后,吼道:“大家先靜一靜,阿玖剛回來,你們如此熱情會嚇到他。”
眾人又像先前那般安靜下來。
拍門的老頭姓王,在浮夕鎮有一定的號召力,他勸大伙兒,“我們先把東西留下,等過幾日再來看望藥九先生吧。”
“九大夫,我家養的土雞送給你。”
“藥九先生,這是我家娘子曬的果干。”
“藥九先生,我挖到的稀罕藥,都給你。”
……
他們把手里的東西堆放到院腳后就陸續離開。
看著堆成小山的物品,蕭遲曜轉過身對著玉璟玖笑,“阿玖,沒想到你曾經的鄰居都如此……熱情。”
他透露藥九回來的消息,本意只是想能留在茅草屋里,也便于順利接手百草堂。
“阿曜,我以前從來都不收他們禮品的,每次都會讓葡萄送回去,這些怎么辦?完全不知道是誰家的啦?”
他彎腰撫摸他臉頰,“我的好阿玖,他們是在歡迎你回來。”
上善若水,潤世不爭。他的阿玖仁善之心,必將福澤綿長。
“阿曜,你說的辦法可行嗎?”
“嗯,既然他們尊敬你,我理所當然要感謝他們。”
“阿曜,你真好。”他迅速在他嘴角處落下一吻。
有人為他喜憂,有人為他擔愁。漫漫歸路,慢慢與共。
五日后,玉璟玖的茅草屋周圍擺滿了宴席,從街頭至街尾,老王帶著鄉民們同赴一場祝賀。
浮夕鎮沒有過這樣的熱鬧,那日,大家都縱情飲樂。藥九不是異鄉客,而是他們的再生恩人。
老王抹著眼淚,“九大夫,我們一直都在等,就想著有一日你還會回來,你當年突然就離開了,大家伙心里都不好受。”
“是啊,長歲已經七歲,九大夫不僅把他救了回來,還給他取名,這一生,我們都會牢記著這份恩情。”花大姐哽咽,“而今你終于回來了。讓我們看見你過得好,也能安心啦!”
長歲也跑去玉璟玖身前,“漂亮哥哥,我長大后會報答你的。”
……
表達感激的人一波一波,其實又何止這些,他用一生絕學,救了無數人的一生。
命運起初待他并不好,成長有多痛?他已快淡忘,他只記住,他的太陽帶著他走出厄難與黑暗,光亮時,他也成為了光。
宴席散后,百草堂的馬掌柜來找了蕭遲曜。
“蕭公子,我是百草堂的馬掌柜,不知藥九先生以后有何打算?”
玉璟玖破天荒喝了許多酒,臉龐通紅的在他懷里呼呼大睡。
他觀察著他,“馬掌柜是何意?”
“百草堂急需藥九先生這樣的人才,我很是向往云中城的仁心藥鋪,那是我的目標。”馬掌柜討好地笑著。
“哦?仁心藥鋪可算是大境數一數二的藥鋪,不知馬掌柜想如何奮斗?”
“那自然是靠銀子!”馬掌柜自信非常。
蕭遲曜白他一眼,看來他是想把阿玖當作賺錢的工具。
“今日累了,改日再聊。”
“我等著二位的好消息!”
后來,馬掌柜沒有如愿。他的店鋪快要倒閉了。
蕭遲曜收購了浮夕鎮的第二大藥鋪——濟世堂,玉璟玖又當上了掌柜夫人。
其他小藥鋪聽說是藥九先生的店,立馬關門投靠,濟世堂有了許多小工,只剩百草堂在苦苦支撐。不過,馬掌柜撐不了多久了。
一年后,藥九的名聲不再困于西楚,他已名揚大境。
云中城仁心藥鋪內,追雨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煩愁?
“風哥,你說主子和玉主子為什么要重新開個藥鋪跟自己搶生意呢?
映風拍他一巴掌,“胡說八道,都是主子和玉主子的店鋪,哪有什么搶不搶的。再說了,玉主子開藥鋪是為了治病救人。”
“好吧,最近來買藥的人總是提起藥九先生,他們都不知道玉主子就是那神醫啊,我們是不是可以炫耀一下?閑得沒事做,我不習慣。”
“不許找麻煩!覺得閑?那和葡萄一起學醫去吧。”
“不不不,我比較想跟毒靈子前輩學毒術,可惜毒前輩認為我沒有天分。”
映風又拍他一巴掌,“你還想和主子比?想得美。”
“唉,希望主子和玉主子趕快回來!”到時候,他就找主子繼續教他。
映風摸摸追雨被他巴掌拍了又拍的腦袋,“我們守好我們的家,他們遲早會回來。”
“嗯,我們等他們回家!”
某日,濟世堂來了兩位故友。
“藥九先生,久仰大名,不知可否收留老夫與老夫的徒兒?”
“蘇前輩,客氣啦,要不是當初你放我離開,我哪能有如此成就啊,以后就把濟世堂當作二位的家,我求之不得呢。”
蘇迎滿意地哈哈大笑,“要是鳴兒像你一樣會說話,那老夫的日子一定過得十分有趣。”
“蘇前輩過獎啦!”
又是半年,蕭遲曜當了“甩手掌柜”。
蘇迎明白了“求之不得”求的是什么。
蘇迎和蘇鳴醫術高明,他們需要平臺來大展身手。把濟世堂交給他們,他們樂意,玉璟玖和蕭遲曜也能放心離開。
走之前,玉璟玖給浮夕鎮的好友們購買了禮物。
為了不讓他們送別,兩人夜里悄悄離去。
“阿曜,他們下次見到我,肯定會罵我。”
“讓他們罵我吧,是我把你拐走的。”
“我愿意被你拐走!”
“嗯,阿玖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他們笑著相擁。
“阿曜,我們要去哪兒?”
“去北燕,然后去東離,想家了,我們就回云中城。”
“好!”
山水迢迢路遙遙,伴君遠行,暮暮朝朝。
天地之廣,他會帶他走遍天涯海角。
這輩子,還很長。
他和他,永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