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璟玖他們又回到了那處院子。
跟他們一起返回的還有那個老頭和大山。
老頭姓楊,別人稱他老楊頭,他給他們介紹了城南的大體情況。
經過老楊頭的描述,藥靈子和玉璟玖覺得這病不像是疫病,興許也不會傳染。
藥靈子向玉璟玖說起了當年云中城的疫病。
他們查出只有窮人得病,是因為窮人只買得起廉價的糧食。引起病癥的毒藥就摻在了廉價的食物里。
這次的情況或許也一樣,是有人做了手腳。
他們打算明日去城南瞧一瞧。
藥靈子打算離開的時候,玉璟玖喊他,“師父。”
他又重新回來坐下,“小玖啊,是不是為師提起云中城惹你傷心了?”
玉璟玖搖頭,“師父,其實我想念云中城,我和阿曜會回去的,你和師叔可以和我們一起。”
藥靈子答應,“好,一起去。”
玉璟玖局促地捏著手指,“師父,以前是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藥靈子順著胡子問他:“錯哪里啦?”
玉璟玖低著腦袋,“在東離山沒有給你們寫信,這么久也沒和你們聯系,讓你們誤會我忘了你們。”
“小玖啊,你長大了,但你記住,我們不會要求你必須要去做什么。我和你師叔都希望,你能隨心而活,我們不會責怪你的。”
“師父,你真好。”
藥靈子想,他還跟小時候一樣愛拍馬屁,這樣的話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聽到。
他的小徒弟終于又變回來了。
去城南之前,玉璟玖和藥靈子還是要求每一個人都帶上了面巾,蒙住口鼻才能確保安全。
街道上還是沒有人,他們只能去敲門詢問。
一開始沒人理他們,后來聽說是來救命的人,有幾戶人家甚至開了門,請他們進去。
當然,開門的多數人都患了病。
體會到絕望,往往才會渴求希望。面臨死亡,才知道生的可貴。
查看幾個病人后,情況并沒有他們想象的糟糕。
藥靈子觀察著徒弟看診時游刃有余的樣子,欣慰起來。
他是真的收了一個好徒弟。
他的好師弟也收了一個好徒弟。
他的好徒弟還為他收了一個好徒孫。
藥靈子和玉璟玖商量后決定分配任務。
言默帶著葉影閣的人去藥鋪收購藥材,最好是能把藥鋪買下來,這樣治病的場所也能解決。
鐵柏帶輕影衛去把患病的人都召集起來,按照病癥嚴重情況分批治療。
映風和追雨負責帶剩下的輕影衛保護他們。
進展很順利,仁心藥鋪的文掌柜很慷慨地提供了他家的藥堂。
聽說他們是免費救治,文掌柜也沒有收多少銀子,還叫來了藥鋪里的人手抓藥熬藥。
之前有人來敲門,文掌柜都只能裝作沒聽見,現在好了,他也想略盡綿薄之力。
老楊頭和大山白日里也會留在藥鋪幫忙,晚上再返回自己的家中休息。
百姓們聽說這病沒傳染性,放松下來,十分感激地到仁心藥鋪治病。
城外的蕭遲曜看著映風給自己匯報來的情況,滿意地笑了。
中云和南墨的士兵過兩日就能來匯合。
他覺得是時候和北燕人聯系了。
蕭遲曜去和夏乾彧探討寫信的事。
寧沉初與夏纓也在。
夏乾彧是主帥,寧沉初是軍師,夏纓是將軍,這個組合似乎還可以。
其實并不然。
主帥和軍師意見不統一,就像外人常說的那樣,他們倆吵得不可開交。
夏纓則坐旁邊看好戲。
夏纓知道她皇叔和寧沉初是一對兒的時候,差點沒上門去把她皇叔大罵一頓。
她跟夏緩是閨中密友,自然清楚夏緩對寧沉初癡情一片。
真心錯付,夏纓很是惋惜。而且寧沉初光風霽月,她覺得她皇叔配不上人家。
她相信夏緩一定能覓得良人,過上好日子。
看到蕭遲曜來,夏纓邀請他坐下,用手勢邀請他一起看好戲。
蕭遲曜坐下后,夏乾彧立刻來征詢他的意見,“曜帝,你說,那北燕人是不是不長記性,得把他們打服。”
寧沉初在旁邊指責,“你不是要打服,你是要消滅人家。”
“如果他們負隅頑抗,那不就是自己找打?”
“赫連文天下的命令,他們難道不無辜?”
“這是身為將士”。
“先停下”,蕭遲曜冷臉打斷他們。
沒完沒了,煩!
“赫連文天一定不想投降,我們沒必要盯著他,我們可以試試找赫連燁,他畢竟是北燕王唯一的兒子。”
夏纓頗有興致:“如果赫連燁也不能阻止呢?”
“那就從北燕百姓和將士們下手,歸順則生,拒降則亡,讓他們自己開城門。”
寧沉初同意,“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夏乾彧也被說服,“好吧。”
一日后,赫連燁回信:無能為力。
蕭遲曜開始讓城中的輕影衛散播消息。
等消息傳開后,百姓和將士們好像又看到了希望。他們被圍攻的恐懼終于一點點減少。
此時,中云和南墨的士兵也到了。
中云領兵的是厲知年。南墨是孟凡生,蕭遲曜給他的機會。他想等這次回去就讓他當幾個月大將軍,就幾個月。
因為他要實施他那個宏偉的想法了。
蕭遲曜向他們提出這個宏愿時,眾人都懵圈了。
夏乾彧最先反應過來,“曜帝,原來你才是那個最后的大贏家”。
“不是我,是玉瑞瑄。”
夏纓感概,“他是走了什么好運,有我們這么一群人為他打天下。”
寧沉默:“此事事關重大,我們”。
“等等,你們東離最沒有發言權,東離王已經早就同意。”
三人口吻一致,“什么?”
“東離王請我幫忙之時,我就提出了這個構想,他說他很向往云中城的繁華,他希望東離百姓的日子好起來。”
一統大境,這是另一種程度上的“先富帶后富”。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
云中城是中云國的都城,以后也是大境的都城。
“小曜,五國合并,這么大的事,玉瑞瑄贊成嗎?”
“我之前問過他,他很樂意。”
夏纓皺眉,“廢話,他以后就是唯一的皇帝了,他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厲知年已經習慣了蕭遲曜的行事作風,“所以已經成定局了,你是在通知我們?”
“現在只是初步商量,這樣的大事,當然還需要我們共同努力。”
夏乾彧佩服起他來,“曜帝啊,你這想法真不是我們一般人能比的。”
蕭遲曜這次沒有嘲諷他是一般人。
他繼續抒發他的情懷,“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我站得比你們高,自然也就能看到更遠,想到更多。”
厲知年拐他,“哎,飄了啊。”
他也很高興,“到時候,我和小珘就可以去歸隱。小曜,我知道你和小玖肯定也不想被權利束縛,到時候我們結伴去游玩,怎么樣?”
蕭遲曜點頭。
厲知年又看向夏乾彧,“到時候,我和我們陛下好好商量,給你和寧丞相分個好官,怎么樣?有了你們,我們也可以放心離開。”
夏乾彧沒點頭,“你們就是想偷懶,是吧?”
厲知年夸獎他們,“我知道,你們是為百姓著想的好官,為了東離辛苦了這么些年,等去到中云,你們就好好享受當官的樂趣吧。”
人各有志,或寄情山水,或高居廟堂。
只要隨心所欲,便能自在逍遙。
“到時候,大境統一了,就再也沒有五國紛爭,再也沒有各國間的貧富差距,我相信,所有人都會幸福的”,厲知年滿臉笑容。
蕭遲曜看著他這向往的模樣,覺得他比自己還飄。
他還是拐了回去,勸他,“厲大哥,你別飄。”
赫連文天看到赫連燁給他的信時,一時說不清是什么感受。
他想過要一統大境,但代價是攻打其余四國,而且他還需要借助外族的勢力。
他的計劃少不了流血犧牲,蕭遲曜那小子怎么那么輕輕松松就完成了呢?
他想不明白。
當然,他不會明白,他為權,而他為民。
赫連文廷來見赫連文天時,他還在失魂落魄。
赫連文廷愁眉不展,“文天,計劃失敗,城南的病人都被接去藥鋪醫治了。”
赫連文天握緊了茶杯,他本來的打算是用城南百姓的死,嫁禍給城外的敵人,并偽造瘟疫的假象,激起城中百姓的仇恨與斗志。
自斷后路,方能背水一戰。
百姓為兵,城外的人也不會殘殺無辜,有了百姓的幫助,他們或許能拼上一拼。
但,他失敗了。
玉璟玖和藥靈子一邊醫治,一邊強調著城外的是友軍。
百姓們知道了救他們的大夫不是北燕人。
他們這么無條件的幫助將死之人,百姓們都很感動,慢慢也有了信任。
輕影衛不斷地散播著消息,只要愿意歸降,大家都能活下去。
北燕百姓漸漸對北燕王不滿起來。
為什么要關城門呢?
為什么要垂死掙扎呢?
越來越多的百姓和將士動搖。
他們現在缺的,就是一個身先士卒,帶領他們反抗的人。
不久,那個人出現了。
輕影衛散播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北燕王宮。
心系百姓的大臣們開始一批一批往赫連燁宮殿跑。
之前勸諫赫連文天的大臣被他無情的處決。看出他不降的決心,他們只能依賴他們的王子。
赫連燁快動搖了。
蕭遲曜又給他送來一封信。信上寫的是他父王和王叔用城南百姓為餌,引誘北燕百姓為其赴死的罪狀。
原來用百姓做籌碼,就是讓百姓去送死。
赫連燁徹底爆發了。
很快,他帶著愿意歸順他的大臣們倒戈投向了城外。
他父王要走那條絕路,他攔不住。但他卻可以試著把百姓們拉回來。
赫連燁帶著人去到城樓時,守城的士兵早就在內心祈禱了。
這本就不能稱之為戰爭,如果真的開戰,他們不能想象會有多慘。
赫連燁是王子,北燕士兵都很樂意聽他調遣。
城墻下站滿了百姓,他們眼含希望,聽到他們的王子殿下下令開了城門。
那是一道生死之門,那道門后就是生路。
城外的士兵遵守約定,大部分依然駐守在城外。幾支主力部隊安靜有序地入城,有的士兵甚至還對著北燕百姓微笑。
百姓們也感到親切。
就這樣,一場戰爭又避免了。
沒有無辜喪命,沒有悲痛欲絕,家也還在是家。
蕭遲曜帶著人趕到王宮時,赫連文天和赫連文廷已經不見了蹤影。
賀容崢帶著赫連笙去見了蕭遲曜。
小公主有點憂愁,“還記得欠我的人情嗎?”
“記得,公主的恩情沒齒難忘。”
“那找到我父王,可以不殺他嗎?”
“赫連文天做的那些事已經注定了他的結局。”
“他既然走上了那條路,路上有什么他就都得受著。”
赫連笙難過,他父王是壞人,壞人總該有懲罰。
“那可以放過我王兄,放過我和賀容崢嗎?我們不想再待在北燕了。”
蕭遲曜跟他們說了那個五國統一的計劃。
赫連笙開心的無以言表,以后她不再是公主,她可以和喜歡的人去想去的地方,看喜歡的風景。
她王兄也不必處處被王子的身份約束著,北燕的女子他都不喜歡,他可以去尋找自己喜歡的人。
她想:這個計劃真不錯。
賀容崢也跟夏遲曜道謝,說他人如其名,給許多人都帶來了光明。
原來,遲曜,不止是南墨亮起的曙光,也有如扶光,照亮了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