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四個世界(20)
【喂?小遙, 烏遙?】
【你醒醒啊喂!我的天,你們倆到底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這都過去七.八個小時了……說好了一起復(fù)仇, 怎么最后把我丟下了?】
烏遙被一陣聒噪的聲音吵醒, 他睜開雙眼警惕地看向四周。
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周圍掛著白色的簾子。左側(cè)的簾子微微拉開一條縫,柳行舟就躺在不遠處的病床上。
系統(tǒng)提著一個造型古怪的錘子,在烏遙腦海里嗷嗷哭。
【就剩我一個了, 以后可怎么辦, 我要在這個虛假的小世界里孤獨終老么?】
【我該怎么離開?烏遙你個王八蛋負心漢!管殺不管埋!】
‘又亂用俗語。’
烏遙捂著陣痛的額頭,緩緩坐起身,‘哭什么喪,我還沒死呢。咱們搭檔這么多年,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他醒得太突然,系統(tǒng)沒反應(yīng)過來。
它呆呆地舉起錘子, 朝著烏遙敲了一下。
烏遙沒躲過去, 疼得悶哼一聲,‘我都醒了你還打!’
系統(tǒng)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疼?會疼就說明不是夢!】
烏遙:?
跟烏遙一起進入謊言牌桌后, 系統(tǒng)按耐不住性子, 顛顛地跑去挑釁7933。
剛得瑟完,烏遙就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系統(tǒng)嚇蒙了, 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烏遙很早以前就給它開了權(quán)限, 在視角互通的基礎(chǔ)上, 加了一個‘可不依賴主視角’
宿主清醒, 它可以通過他的眼睛看世界。宿主昏迷,它也能自由查看情況, 只是不能挪動身體。
這邊出了事,系統(tǒng)才發(fā)現(xiàn)這次穿越出了問題。
烏遙沒能按原計劃,偽裝成牌桌上的土著。
柳行舟穿著一身滿是血污的半袖,也沒變成小動物,
暴雨傾盆,天空一片漆黑。
借著劃過夜空的閃電,系統(tǒng)終于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遠處是一大片坍塌的建筑,近處擺著一堆鼓囊囊的裹尸布。
這就是一個建在廢墟上的亂墳崗。
烏遙、柳行舟和7933球,就躺在尸堆中央。
一群穿著黑袍的人,靜靜地盤坐在正前方。
他們雙眼緊閉,表情或傲慢或滿足,像是正在享受勝利的果實。
雨一直在下。
系統(tǒng)平時睡覺,都會被雨聲吵醒。這一次,它卻聽得昏昏欲睡。
這不正常,肯定有人用了什么精神類攻擊。
好在它是系統(tǒng),基本不會受影響。
用一個不恰當?shù)谋扔鳎鸀踹b的關(guān)系,就像玩家和他操控的游戲角色。
兩人看似處在同一個世界,中間卻隔著一個屏幕。
7933不一樣,它被烏遙拽進屏幕里了。
所有能喚醒烏遙的辦法,系統(tǒng)都嘗試過了。
它實在沒了法子,再試下去,容易把聰明遙遙變成弱智遙遙。
謊言牌桌一片死寂,除了風雨雷鳴,再無其他聲響。
最讓系統(tǒng)不安的,是烏遙幾人身上也出現(xiàn)了裹尸布。
剛開始只是隨便蓋了半邊身子,隨著時間流逝,裹得越來越嚴實,最后連根頭發(fā)都看不見了。
系統(tǒng)什么都做不了,嚇得直哭。
幾個小時后,烏遙身上的裹尸布開始迅速消失。
柳行舟的情況和他差不多,只不過速度慢了一些,中間反復(fù)了幾次。
7933的裹尸布,在那來回蹦迪。
一會出現(xiàn)一會消失,看得系統(tǒng)一頭霧水。
它以為那塊破布沒了,烏遙兩人就會醒。可等了很久,還是沒有動靜。
————
系統(tǒng)就像找家長告狀的小孩,烏遙越安慰,它哭得越大聲。
身體剛恢復(fù)力氣,烏遙就下床檢查了柳行舟的情況。
確定傻狗已經(jīng)有了蘇醒的跡象,他才放下心。
之前的記憶,逐漸在烏遙腦海中浮現(xiàn)。
他們撕碎了謊言,夢境崩塌。
每一層夢中的烏遙和柳行舟,都在向彼此匯聚,最終徹底融為一體。
隨著意識融合,無數(shù)記憶涌入腦海。
信息量過大,嚴重超出烏遙的承受極限,他瞬間暈了過去。
柳行舟沒堅持多久,也跟著一頭栽倒。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系統(tǒng)知道。
連成片的裹尸布忽然開始消散,露出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隨著最后一塊裹尸布消失,漆黑的夜幕逐漸有了光。
暴雨停息,一道陽光撕裂黑暗,照亮了死寂的世界。
尸體陸續(xù)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們環(huán)顧四周,崩潰地哀嚎哭喊。
最后抹掉眼淚,整理好衣服,集體朝著遠處走去
系統(tǒng)順著看過去。
本該一片廢墟的學(xué)校,不知何時恢復(fù)如初。
尸體走進學(xué)校,變成一個個鮮活的充滿生命力的學(xué)生。
他們互相打著招呼,像是在跟彼此永別。
一個染著黃毛的男學(xué)生,和一個神色陰郁的女生,聯(lián)手將那批黑袍人全都綁了起來。
叫來幾個學(xué)生幫忙,拖死狗一樣將人帶走。
他們在幾萬人里翻找一陣,停在了容貌格外亮眼的烏遙面前。
女生說自己好歹是個副會長,沒少在各個學(xué)院之間亂竄。A市大有這么好看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黃毛也指著柳行舟,說這么結(jié)實的黑皮硬漢,他要是見過肯定有印象。
女生很贊同地點點頭。
慷慨吝嗇的男媽媽,少見。
他們特意找來了擔架,將兩人送到校醫(yī)室。
7933跟著沾了光,也享受到了特殊優(yōu)待。
【那兩個學(xué)生一直輪流守著你們,我偷聽了他倆的對話,男的叫李凱,女的叫郝珍珍。】
【有學(xué)生告訴李凱,校長醒了,讓他過去看看,他幾分鐘前剛走。郝珍珍好像認出你了,說有事想跟你說。剛剛被一個女生叫出去,算算時間,應(yīng)該很快會回來。】
烏遙沒想到它能記得這么詳細,鼓勵地摸摸小光球。
系統(tǒng)放下備忘錄,吸吸鼻子,得意地沖著他笑。
————
柳行舟從噩夢中驚醒,猛然睜開雙眼,“烏遙!”
耳邊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我在這,怎么了?”
柳行舟轉(zhuǎn)過頭,烏遙正一臉關(guān)切地望著他。
他喘著粗氣,大腦嗡嗡作響,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夢境破碎后,你先我一步暈倒了?”
“嗯,對。”
“我跟著你倒下去后,做了個很可怕的夢。一會夢見你死了,不管我怎么叫你,你都沒有回應(yīng)。一會夢見你消失了,我找了很久,還是找不到你。”
柳行舟深吸口氣,牽住烏遙的手,將臉頰貼了上去。
烏遙剛想擦擦他的冷汗,柳行舟就吻了吻他的掌心,抬眸依賴地望向他。
“小遙,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么重要。”
“我出生在一個過于正統(tǒng)的家庭,很多家規(guī),外人都無法理解。你別看我現(xiàn)在很好相處,其實上學(xué)的時候,我沒有一個朋友。”
烏遙認真地聽著,手指輕輕揉搓著男人的唇瓣。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傻狗的過去。
看得出那個噩夢真的很恐怖,直到現(xiàn)在,柳行舟都在發(fā)抖。
烏遙不自在地扭過頭,覺得自己真是個變態(tài)。
一個比他高大強壯的男人,抱著他的腰,枕著他的腿。用帶著哭腔的沙啞嗓音,一遍遍跟他訴說著自己的不安和愛意。
他本應(yīng)該心疼,可心里卻只剩下兩個念頭。
真性感。
真想親死他。
烏遙咬咬牙,殺死心中來回亂撞的老鹿。
他揉著傻狗有些扎手的短發(fā),聽他講述自己的一生。
柳行舟說他的性格,其實不適合做臥底。他不擅長撒謊,也很容易對身邊的人交付真心。
第一次在小世界里見到烏遙時,柳行舟正處于迷茫期。
那時他還沒接觸到7933,只是一個劉姓心腹的小跟班。
劉哥長相斯斯文文,很有人格魅力。
柳行舟受過他的照顧,被他當成親兄弟對待。一想到自己以后要親手把他送進監(jiān)獄,就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面對他。
他扮演黑.道.大佬的貼身打手,烏遙是大佬的教父。
他圍觀全程,看著兩人從親如父子到徹底決裂。
柳行舟忍不住找了個機會,問他怎么忍心,對從小養(yǎng)大的孩子下死手的。
烏遙躺在血泊中喘息,雙眼無神地望著他,“你問那個王八蛋?他私底下把人的內(nèi)臟挖出來賣了,還是活著挖的。”
“你說得對,我真是后悔死了。我恨就恨沒在小時候,直接把他掐死!”
“你把我抱起來做什么,不許送我去醫(yī)院!我記得你,一個廢物,殺人放火什么都做不明白。你也不用在這假惺惺照顧我,滾!”
當時他們還不是情侶,烏遙還不認識他。
他語氣很兇表情猙獰,可柳行舟卻覺得他是個溫柔善良的人。
烏遙說的都是氣話。
他很后悔,沒能在小時候教好養(yǎng)子,讓他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他說柳行舟是個好人,勸他趕緊走,免得被人當成替罪羊。
烏遙被養(yǎng)子軟禁了一段時間,身上還拴著鏈子。
柳行舟抱著人走了一路,腳踝上的鐵鏈就跟著響了一路。
男人逐漸安靜下來,靠在柳行舟懷里,輕聲喃喃:“你真是奇怪,我一直以為你是臥底警察,還幫你打了很久的掩護,結(jié)果你真的只是個打手。”
“你趕緊走吧,這行不是你能干的。趁著還沒鑄成大錯,還有機會回頭。”
柳行舟說他是臥底。
烏遙不信,嘲諷地笑了一聲。
在生命走到盡頭時,男人的意識似乎模糊了。他盯著柳行舟看了許久,忽然抬手摟住他的脖子。
“你是警察,對不對?你來找我了?我等了好久,你們終于來救我了。求求你,帶我回家吧,我快撐不住了。”
男人很快沒了生息,臨死前,連句安慰都沒能聽到。
柳行舟抱著他的尸體,在原地愣了許久。
他忽然明白,烏遙不是這個小世界的人。
他可能被系統(tǒng)罪犯奴役了,可能還要再次經(jīng)歷死亡,在無盡的輪回中飽受折磨。
還有數(shù)不盡的受害者,在其他小世界受苦。
他既然有能力把他們救出來,就應(yīng)該堅持下去。
至少……
至少也該把烏遙救走。
他哭著向他求助了,作為警察,他不能不管。
一道燦爛明亮的靈魂,就這樣在自己眼前消逝。
柳行舟從未如此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到底為何而戰(zhàn)。
————
郝珍珍推門進來時,兩個男人正在病床上擁吻。
聽到動靜,長發(fā)男人立刻推開愛人,冷著臉別開頭。
面容俊朗的男人,幫愛人整理好凌.亂的衣服。
他揉揉烏遙通紅的耳朵,轉(zhuǎn)頭看向郝珍珍,“郝同學(xué),校長的情況怎么樣了?”
A市不算開放,同性情侶并不多見。
郝珍珍好奇地打量兩人,覺得看起來挺養(yǎng)眼的,沒有網(wǎng)上說得那么不堪。
“整個學(xué)校真正活著的人,只有校長。他好像和同伙融為一體了,長相和聲音都有了很大變化。”
校長多次違背規(guī)則,先前生活在謊言制造的世界里,他還能抵抗住牌桌的懲罰。
如今沒了謊言力量的加持,他也變回了普通人。
黃毛趕過去查看時,校長正瘋瘋癲癲地喊著,“我是救世主,這是我的世界!”
人還活著,但已經(jīng)廢了。
郝珍珍拖進來一個透明收納箱,一顆籃球大小的光球,正一動不動地躺在箱子里。
“這是你們的仇家?我在夢里聽你倆討論過,叫什么……7933?”
“我和李凱生前沒見過這玩意,怕它跑了,就關(guān)在了里面。你們既然把它拉上了牌桌,應(yīng)該有辦法處理它。”
郝珍珍踢了踢箱子,里面的球突然睜開眼睛。
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簡筆畫一樣的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一抹恐懼。
郝珍珍看不懂光球的微表情,什么都沒讀出來。
柳行舟和烏遙卻明白,7933是想找機會翻盤。
柳行舟一臉真誠地道:“沒用的,謊言牌桌是決斗型游戲。只有一方死亡,游戲才會結(jié)束。”
7933瞪圓了眼睛,【好,你把我放出來,我跟你決斗!】
烏遙忍不住冷笑,“這么長時間過去,你還沒搞懂游戲規(guī)則?”
7933臉色愈發(fā)難看。
獲得全部記憶后,它多少也對這場游戲有了些了解。
逃出夢境,才是獲勝的真正規(guī)則。
它輸了?
那又能怎么樣!
誰說輸了就要死,它不是活得好好的?
烏遙一眼看出了它的心思,“你怎么不看看你身邊的學(xué)生,如今的你,和他們是一樣的。”
7933抬起頭。
郝珍珍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就是死了啊,傻逼。”
【不可能!系統(tǒng)是不會死的,這絕不可能!】
7933想掏出道具,打開頭頂?shù)乃芰仙w子,可它卻找不到系統(tǒng)自帶的隨身空間。
不是打不開,是感受不到。
就好像,它不再是系統(tǒng)了。
【不,不對!】
【這怎么可能!系統(tǒng)不會死,這是公認的事實。我沒死,你在騙我!!!】
7933發(fā)了瘋地撞擊收納箱,【烏遙!柳行舟!你們對我做了什么,我還在夢里,這就是一場噩夢,你們休想騙我!】
【烏遙,你難道不知道你父母……】
‘父母’兩字剛出口,柳行舟就竄下床,抱起箱子出了校醫(yī)室。
臨走前,他沖烏遙歉意地笑了笑,“小遙,把它讓給我處理,我和它有點私仇。郝同學(xué)似乎有事要和你說,我去隔壁,你們聊。”
隨著房門關(guān)上,醫(yī)務(wù)室里陷入死寂。
郝珍珍沉默許久,輕聲道:“烏瑾,楚元昕,是你的父母?”
烏遙一愣,猛然抬起頭,“你怎么知道?”
郝珍珍陷入回憶,聲音有些飄忽,“他倆也參與過游戲,我在牌桌上遇到過他們。其實游戲后期,你父母多多少少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只是時間太晚,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你母親應(yīng)該是意識到了什么,她說,看在他們先前安慰我的份上,求我陪她說說話。”
“她提到了你,說噩夢來得太突然,很多話沒能親口和你講。如果有機會見到你,希望我能把那些話,轉(zhuǎn)告給你。”
第102章 第四個世界(完)
“小遙, 當你聽到這段話時,我們很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珍珍說我可以說得多一點,她有辦法全都記住。能在牌桌上碰到這么好的人, 我還真是幸運。”
“你要明白, 你父親是警察,我是律師。即便沒有你,我們也會對上罪犯。這從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
“我知道你在系統(tǒng)手下, 一定過得很不好, 可我還是希望你一切安好。小遙,許久未見,我們都很想你。”
郝珍珍拉過椅子,坐在病床旁邊。
她眼神空洞,語調(diào)機械呆滯,像是正在播放錄音的人型機器。
“很抱歉, 工作太忙, 沒有陪你過生日,沒能抓住最后一次團聚的機會。你爸爸一直很愧疚,永別前他和你說的最后一句話, 居然是讓你滾出去。”
“他不好意思對著一個陌生女孩吐露心聲, 希望由我來轉(zhuǎn)達。他很愛你,也很想念你, 希望你一切安好。”
“你不會無緣無故進入牌桌, 不知道你是沒能逃離它的掌控, 還是又遇到了什么困難。無論如何, 我都希望你能勇敢地走下去。”
“最后……愿你一切安好,平安順遂。愿你的未來一片坦途, 人生再無陰霾。死亡不會將我們分開,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
郝珍珍睜開眼睛時,烏遙正在悶頭疊被子。
她告訴烏遙,自己之所以幫他父母,是因為他們對她好。
母親沒發(fā)現(xiàn),那些黃謠都是郝珍珍自己制造傳播的。
父親看出來了,但他什么都沒說。
女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孩子的影子。
她說她兒子上學(xué)時,也被人造過謠,她知道這種感覺不好受。如果郝珍珍需要傾訴,可以隨時來找她。
“世界還真是不公平,明明都是人,你們是人生出來的,我爹媽卻是畜生。”
郝珍珍嘟嘟囔囔地抱怨。
烏遙捏著被角,輕輕嗯了一聲。他面色平靜,看不出半點悲傷。
這和郝珍珍預(yù)想的不一樣。
她以為他會大哭一場,特意在身上帶了包手帕紙。
閨蜜剛剛跟她和好,還在寢室里等她。
郝珍珍站起身,“我該走了,我不知道謊言牌桌還會發(fā)生什么,你們自便。”
她想說,謝謝你們撕碎謊言,讓A市大擺脫無盡的暴雨。
可她為了自我污名化,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憋了半晌,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聲謝謝。
男人沒反應(yīng)。
郝珍珍正要離開,烏遙忽然輕聲道:“幫我把柳行舟叫過來,我有些事要和他商量。”
“好。”
柳行舟很好找,隨便喊一嗓子,就抱著收納箱出來了。
也不知道烏遙為什么不自己去找,非要在那疊豆腐塊。
關(guān)門的瞬間,郝珍珍隱約聽見醫(yī)務(wù)室傳出微弱的哭聲。
有了愛人的安慰,他也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直到那扇木門,再也掩藏不住他的悲傷。
————
自災(zāi)難降臨后,A市從未如此熱鬧過。
陽光穿過樹木的枝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郝珍珍進入廣播室,放出最后一首曲子——《人類為何追隨太陽》
悠揚舒緩的鋼琴曲在學(xué)校內(nèi)響起。
一個女孩推開門,“走了珍珍,室友還在等咱們。”
郝珍珍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你不恨我?你真的原諒我了?”
“死都死了,還談什么恨不恨的。一切都結(jié)束了,珍珍。別把自己困在這,走吧。”
學(xué)生們拖著行李走在林蔭道上,一如當初懷揣著夢想,走進這所學(xué)校。
他們和朋友告別,在邁出校園的瞬間,化成點點白光徹底消散。
幾個相熟的宿管阿姨,拉住路過的學(xué)生給她們拍了合影。
學(xué)生告訴她們,這玩意沒用,死了什么都用不到。
阿姨翻看著照片,說也算留個念想,或許下輩子還有機會見面。
黃毛站在保安亭旁,一遍遍給父母打著電話。
沒人接。
他以前總覺得父母又老又土,和自己有代溝。
如今他們之間,真的隔了一條望不到頭的鴻溝。
“喂!李凱,凱哥!”
一聲呼喊打斷了黃毛的思緒,他抬起頭,五個室友正向他跑來。
被烏遙替代的死基佬,在暴雨停止后,也一臉懵逼地回到了404號男寢。
寢室長攬住他的肩膀,“怎么這么愁眉苦臉?我這有個好東西,給你瞧瞧。”
他神神秘秘地拉開口袋 ,一只金絲熊從里面探出頭,疑惑地看向四周。
黃毛愣了愣,“遙哥的對象又變成耗子了?”
“啥遙哥,這是你養(yǎng)的小金毛。之前不是讓郝珍珍沒收了么,她剛才托室友交給我了。她沒扔,只是藏到了更安全的地方。給你,物歸原主。”
分開時,它還是個小鼠仔,轉(zhuǎn)眼就這么大了。
黃毛怎么都沒想到,烏遙隨身帶著的金絲熊,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寵物。
黃毛捧起金絲熊,摸了兩把,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這地方?jīng)]什么可留戀的了,不知道咱們死后能不能投胎,我下輩子要當個富二代!”
寢室長率先沖出校門,幾個室友也跟了上去。
黃毛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他們走遠。
幾個女生迎面走來,郝珍珍掃了他一眼,沖他溫和地笑了笑。
這是她第一次跟他笑得這么友好。
一個又一個人影從他身邊經(jīng)過,在他眼前消散。
就像災(zāi)難發(fā)生時一樣。
不同的是,這回他們是在奔向新生。
一直等到保安都離開了學(xué)校,黃毛才在道路盡頭,看到兩個熟悉的影子。
“喂!g哥!”
烏遙正在戲弄收納箱里的黑心統(tǒng),聞聲詫異地抬起頭,“你怎么還沒走?”
黃毛咧嘴一笑,“這不是等你么,沒你倆哪有我。”
“別說這么奇怪的話。”
“哪奇怪,你們就是我再生父母!”
黃毛踢踢保安室的門,“我把校長寄存在里面了,你們想咋處理都行。”
烏遙點點頭。
“我沒啥事要交代了,等在這,就是想親口跟你倆說聲謝謝。”
黃毛拎起兩個大編織袋,“拜拜了哥!”
話音未落,男生已經(jīng)化成了光點。
最后一枚棋子,也離開了牌桌。
————
廣播聲不知何時停了,A市大一片寂靜。
柳行舟推開鐵門,一個被五花大綁的老人,正躺在地上發(fā)呆。
他流著鼻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學(xué)生年輕氣盛藏不住心思,偷偷在他身上發(fā)泄了憤怒。
柳行舟掏出老人嘴里的饅頭,老人立刻尖叫起來。
“我是救世主,是救世主!這個世界是屬于我的,是我拯救了兩萬多人!”
“哈哈哈哈!我是…我是上帝!是這里的神!!!”
柳行舟又把饅頭塞了回去。
7933被柳行舟打了一頓,身型比原來小了許多,也不那么圓潤了。
系統(tǒng)敲著新買的玩具鼓,【踹它踢它,讓它嘗嘗被人當成足球的滋味!】
烏遙拎出7933。
光球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豆豆眼里滿是恨意。
烏遙原本想著,自己一定要放點狠話,好好惡心下仇家。
可真到了這一天,他卻什么都不想說了。
烏遙掏出匕首正要動手,柳行舟放下半死不活的校長,朝他走了過來。
“小遙,要做什么?”
“弄死它。”
“這么直接?”
“反派死于話多,它死得越早我越安心。”
柳行舟看看他,又看看黑心統(tǒng)。不知回憶起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
沒等烏遙發(fā)問,柳行舟就扯出一抹溫和良善的笑。
“沒關(guān)系,小遙,我的身份不管怎么看都是正派。放心交給我,我跟它有點私仇。”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
柳行舟握住烏遙的手,輕輕奪走匕首,“你去跟校長聊聊天,我馬上就好。”
7933瞪圓了眼睛,聲嘶力竭地咆哮,【你個偽君子!烏遙,你就喜歡這么個玩意。他的善良都是裝出來的,臥底期間可沒少呃呃啊啊啊!!!】
沒等它說完,柳行舟就一刀刺了下去。
他聲音冰冷,臉上帶著烏遙從未見過的表情,“是啊,多少昧著良心的事,我都做過。如果沒有小遙,我可能早就被你同化了。”
“你真的很喜歡精神操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做了什么。你一次次欺騙我利用我,想讓我成為你的擁躉。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騙?”
柳行舟每說一句話,就在7933身上捅一刀。
光球疼得扭曲抽搐,傷口處不斷噴出半透明液體。
它掙扎著爬向烏遙,【我有你父母尸體的線索,只要你放過我,我就他們還給你!】
“你怎么敢當我的面騙他!”
柳行舟砍斷7933的線條手,扭頭關(guān)切地看向烏遙。
烏遙雙臂環(huán)抱,“發(fā)泄完了?”
柳行舟不自在地抿抿唇。
“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之前沒人殺死過系統(tǒng),我不知道殺了這玩意會不會有影響。比如在系統(tǒng)工廠那邊,留下什么痕跡。”
烏遙丟給柳行舟一個掃把,“用這個,別急,慢慢打。一會我會銷毀這個世界,讓它和校長,隨著謊言牌桌一切消失。”
正在哀嚎的7933,瞬間激動起來。
它開始瘋狂激怒兩人,從烏遙的父母,罵到死去的臥底警察。
什么類型的反派,烏遙都見過。
他就知道這些傻逼多多少少都留著后手。
罵聲很快變成了慘叫求饒。
系統(tǒng)圍觀全程,感嘆傻狗居然還會有這么兇殘的一面。
烏遙沒覺得哪不對。
一個能在黑.老.大手下,混得風生水起的臥底,手段會溫和到哪去?
柳行舟要真是個沒脾氣的圣父,他早就死了。
————
沒過多久,7933就叫不動了。
它蜷縮起身子,怨毒地瞪著兩人。
烏遙牽住柳行舟的手,給了系統(tǒng)權(quán)限,讓它動手關(guān)閉謊言牌桌。
世界開始消散,A市大正在迅速崩塌。
黑暗如同山洪,從學(xué)校后山向著校門奔涌。
還抱有一絲幻想的7933,終于認清了現(xiàn)實。
系統(tǒng)也會被殺死!
它真的要死了!
【不,不,你們不能這么對我!烏遙,烏遙!你不能殺我!】
【柳行舟,我過去也照顧過你,看在之前的情分上,你放過我好不好。我的錢全給你,我知道錯了。你不是警察么,你給我一次機會!】
柳行舟松開了校長身上的繩子,老人正高舉著雙手來回亂跑。
“我是神,你們快來跪拜我!我是救世主!!!”
地面震顫,大樓倒塌,又有一個瘋子在大喊大叫。
烏遙實在聽不清黑心統(tǒng)說了什么,也沒興趣追問。
他跟著柳行舟一同離開學(xué)校,走出棋盤,看著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7933和謊言牌桌一同消失了。
烏遙出神地望著這一幕,總有種不真實感。
身體突然一輕,柳行舟把他抱起來,激動地轉(zhuǎn)了幾個圈。
烏遙回過神,眼睛越來越亮。
他忍不住捧住愛人的臉頰,用力吻下去。
我們重獲了新生。
我們自由了。
第103章 往后余生
烏遙和往常一樣, 在愛人的懷抱中蘇醒。他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朝外看了看。
天空昏昏沉沉,讓人提不起精神。
系統(tǒng)通宵玩游戲, 凌晨三四點才睡下。
也沒回自己的臥室, 就在空間大廳里睡得四仰八叉。
烏遙閑得無聊,伸手戳了戳柳行舟濃密的睫毛。
男人勉強睜開眼睛,含糊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
“好……”
柳行舟摟住烏遙的腰身,將頭埋進他胸口, “有事叫我, 我好困,還想再睡會。”
烏遙揉著男人的短發(fā),出神地望著墻上的電子掛鐘。
又一年過去了。
他們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整整躲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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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謊言牌桌后,烏遙按原計劃,帶著柳行舟和系統(tǒng)躲到了灰色地帶。
在那里小心翼翼生活了一年, 成功聯(lián)系上柳行舟的系統(tǒng), 弄到了上面的消息。
有望成為下一任總統(tǒng)的將軍,出了點問題。
似乎是被人陷害了,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總之現(xiàn)在沒人知道他去了哪, 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這是個噩耗, 不過也不算太出人預(yù)料。
一個專心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很難斗得過整天勾引斗角的野心家。
更何況那些人手腳本就不干凈, 為達目的, 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好在他們還有別的去處。
系統(tǒng)的前搭檔, 準備出售一套房子。
房子在一顆偏遠的小星球。
那里很早之前就因為環(huán)境特殊, 被無限流公司制作成了大型副本場地。
前搭檔知道系統(tǒng)是快穿公司的通緝犯,但他不在乎。
其他星球的事和他有個蛋的關(guān)系, 就算把系統(tǒng)賣了,他也拿不到多少錢。還不如趁機把房子賣給它,免得砸手里。
系統(tǒng)很重視。
這可是大事,萬一那地方不夠安全,它磕的cp可就徹底沒了。
系統(tǒng)特意跑過去看了看。
回來以后,一臉興奮地告訴烏遙,那里真是個好地方,他們賺翻了。
按照快穿公司的分類,那顆星球應(yīng)該屬于靈異復(fù)蘇世界。
現(xiàn)代背景,科技不算發(fā)達也不算落后。
彗星降臨后,星球上突然冒出了許多厲鬼怪物。
人類根據(jù)受災(zāi)情況危險程度,人為劃分出一片片區(qū)域,稱之為鬼蜮。
無限流公司覺得這里的風格和它們很搭。
特意在這設(shè)了分公司,專門制作假鬼蜮。
會殺死小世界土著的副本,是真鬼蜮,里面真的有鬼。
會隨機投放玩家,把玩家嚇得滿地亂爬的副本,是假鬼蜮。那里的鬼,都是公司安排的演員。
前搭檔出售的房子,就在假鬼蜮里。
地理位置很好,周圍有夜市、醫(yī)院、游樂園,學(xué)校,還有個大型購物中心。
一百多平,落地大窗。裝修豪華,風格前衛(wèi)大膽。
拎包入住,價格實惠。
鄰居工作很忙,一天至少要陰暗爬行十幾個小時。
晚上在副本里裝鬼嚇人,累得要死。白天癱在家里補覺,踹門都叫不醒。
最重要的是,這里是無限流的地盤,不用擔心快穿公司跑過來逮人。
就算來了,也有幾十萬個鬼蜮供烏遙躲藏,磨也能把人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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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遙很信任系統(tǒng),毫不猶豫買下房子,帶著柳行舟躲了過去。
有一說一,地方確實不錯。
偶爾還會有一些玩家誤入小區(qū),給他們整點花活。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鬼蜮的天永遠陰云密布。
不是下雨下雪,就是下仿真火山灰。
住進來的第二年,柳行舟熟悉了環(huán)境。
他還給自己找了份工作,在市三中給鬼孩子當數(shù)學(xué)老師。
烏遙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那就是一群道具假人,會按照固定的流程嚇唬人。
柳行舟告訴他,自己很自由,想上就上,想走就走。
那些鬼學(xué)生也很聽話,有時還會冒出一些小彩蛋。
免費暢玩沉浸式教師扮演游戲,還能白嫖幾千塊錢。
他蹲了好久,才蹲到這么一份工作。
烏遙可恥地心動了。
沒過幾天,就去學(xué)校附近的蛋糕店當起了學(xué)徒。
店老板的表情很少,只會微笑、獰笑、趴在墻上邊爬邊笑。
有幾次被玩家打掉了腦袋,還是烏遙幫忙縫了回去。
系統(tǒng)說無限流的道具假人。都是消耗品。要是沒有烏遙幫忙,店主早就被丟進垃圾站了。
果然愛笑的人工智障,運氣都不會差。
烏遙很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
他前幾年經(jīng)常在黑.市上接懸賞,和柳行舟去各個小世界做任務(wù)。
攢下的錢,足以還清欠的債。
找了份十點上班兩點下班的工作,每天清閑的要命,店老板還手把手教他做甜品。
距離愛人的工作地點,只有幾百米。興致來了,可以穿上校服混進學(xué)校,跟柳行舟玩一玩師生play。
安全穩(wěn)定、不愁吃喝。
這就是烏遙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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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柜上的手機震動兩聲。
學(xué)校里的鬼發(fā)來消息,問柳老師怎么沒來上課。
昨晚一群玩家進入副本,在家對面的商場里,上演生死逃亡。
柳行舟下班路過,覺得這游戲挺有意思。跟烏遙打過電話后,就混進玩家堆里玩了個通宵。
像條脫韁的野狗,在大樓里來回亂蹦。兩個小時前,才一臉滿足地回了家。
烏遙搓搓男人的短發(fā),“柳老師,起床上班了。”
柳行舟悶哼一聲,在他胸口使勁蹭了蹭,“請假吧,反正那幫學(xué)生也不用高考。”
“學(xué)校說,今天會有玩家去那里探索,需要一個聰明的老師配合一下。”
“讓他們找別人,我看美術(shù)老師就挺會嚇人的。她有一堆會尖叫的石膏像,上次還給我表演了大合唱。”
男人沒堅持多久,又睡了過去。
閉上眼睛前,還咬了烏遙一口。
烏遙捂住胸口,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扯開衣領(lǐng)低頭查看,前天留下的印子還沒消下去。
柳行舟在副本里釋放了天性。
白天追著玩家跑,晚上抱著老婆咬,越來越像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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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行舟醒來時,外面正在下火山灰。
無限流公司真的很擅長制作道具,他檢查了好幾次,都沒看出這些假玩意和真的有什么區(qū)別。
烏遙不在臥室,睡衣凌.亂地堆放在床上。
房門開著,廚房里隱隱傳出剁肉聲。
柳行舟揉揉陣痛的額頭,起身走出臥室。
剛進客廳,就看見兩個陌生人正緊張地四處張望。
其中一人慌張地回過頭,“你、你是誰!”
這么有活力,看來是第一次參與游戲的玩家。
柳行舟友好地笑了笑,“你們怎么進來的?”
矮個子男生小聲解釋:“門沒鎖。”
眼鏡男連忙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跟鬼說話。
別看眼前的男人很和善,要是哪句話刺激到他,他能當場表演拿首好戲。
越無害的越危險,無限流小說都是這么寫的,他見得多了。
公司制作的副本更像是大型鬼屋,玩家不會真正死亡。
聽系統(tǒng)說,這是為了激發(fā)人的潛力,讓他們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等玩家軍隊成型,在靈異復(fù)蘇世界苦苦掙扎的人類,也就有了生的希望。
這算是件好事。
柳行舟嚇起人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身后傳來腳步聲,烏遙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他圍著圍裙,長發(fā)隨意挽起,細碎的頭發(fā)垂在肩頭。精致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
柳行舟第一次見到烏遙這幅打扮。
說不出的溫柔漂亮。
這么好的人居然是他的愛人。
他運氣真好。
系統(tǒng)興奮地搓搓手,【傻狗眼珠子都直了,我就知道沒人能拒絕人妻受!快快!把你剛洗好的黃瓜胡蘿卜小草莓,都拿出來助興。】
【我要聽你說出那句經(jīng)典臺詞,老攻你要先吃飯,還是先吃……啊?怎么還有倆電燈泡?】
‘你忘了?是我給他們開的門。我在廚房剁了那么久的排骨,就是為了渲染氣氛。’
烏遙掃了眼呆愣愣的萌新玩家,沖柳行舟眨眨眼睛。
柳行舟無聲地回了一句,‘我也愛你。’
烏遙微微蹙眉。
柳行舟略微思索,恍然地點點頭。
他后退幾步擋住玩家的退路,一把拽上防盜門。
萌新猛然回過神,驚恐地看向兩人。
烏遙走到柳行舟身邊,慵懶地靠在他的懷里。
“既然來了,就不要急著走。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十周年紀念日,我做了一桌子菜,坐下來一起吃吧。”
這對同性戀,一個高大健碩,一個手里拎著剁骨刀。
萌新連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哆哆嗦嗦地走向餐廳。
“結(jié)婚紀念日?”
烏遙抬起頭,正對上柳行舟哀怨的眼神。
他吻了吻烏遙的眉心,“小遙,我們還沒結(jié)婚呢……”
“咱們該做的都做了,除了證,還差什么?”
“差了個戒指,我想親手給你戴上。”
沒等烏遙回應(yīng),柳行舟就俯身湊到他耳邊,“我給你準備的是戒指,給我自己買的是一個黑色項圈。”
他怕玩家聽到,聲音壓得很低,聽得人耳根發(fā)燙。
“款式就是你想的那種,牌子上刻著你的姓名首字母。項圈帶著鎖,只有用你的戒指才能解開。如果你想,上面還有套鐵鏈的地方。”
“我記得你在‘一枕黃粱’世界,給我戴過項圈。你當時什么都沒說,但我看得出你很喜歡。”
柳行舟親了親烏遙的耳垂,邁步走向餐廳。
烏遙雙.腿有些發(fā).軟。
他捂住臉蹲在地上,過了半晌,臉上的紅暈才消下去。
這狗男人臉皮真厚,什么話都好意思說出口。
自己那點變態(tài)扭曲的心思,到底是怎么被他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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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把瑕疵道具送給了烏遙,他圖省錢,直接用道具做了菜。
嬰兒湯、炸眼球、夫妻肺片、紅油人腦、烤人腿……
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
烏遙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
系統(tǒng)經(jīng)常當著烏遙的面吃道具,他看習(xí)慣了。
柳行舟跟著吃過幾次,也習(xí)慣了。
只有兩個萌新吃不慣。
他們呆滯地坐在桌前,不敢吃,也不敢不吃。
柳行舟用公筷,給矮個子男孩夾了顆眼球,“你看著真小,多大了?還在上高中?真巧,我是個高中老師。你要是有什么不會的,可以問我。”
“食材是早上剛到的,很新鮮。我愛人的手藝很好,你嘗嘗。”
看著一臉幸福的黑皮男人,男孩咬著嘴唇,差點哭出聲。
他不明白,長相這么正直俊美的人,心思怎么會這么惡毒。
烏遙和柳行舟畢竟不是真的演員,不會逼人吃腦子,也沒打算追著人砍。
嚇唬幾下,就找了個機會把人放了出去。
兩個萌新慌慌張張跑出門,直到出了小區(qū),才敢蹲在地上喘口氣。
眼鏡男捶著胸口,“我們……我們命還真大。”
男孩怕死,沒敢拒絕柳行舟給的眼球。
他吧唧兩下嘴,“哥哥,我怎么覺得那個眼球的口感和味道,那么像脆皮炸豆腐?外酥里嫩,還挺好吃的。”
眼鏡男驚恐地看向他,伸手摳他的嗓子眼。
“我就知道厲鬼給的東西不能吃!眼球肯定有毒,你都被毒迷糊了,快吐出去!”
“可是哥哥,他倆好像沒傷害我們。”
“廢話,他們要是動手了,咱倆還能在這聊天?”
男孩乖巧地干嘔起來。
眼鏡男擔憂地看向四周。
一抬頭,就看見柳行舟正站在窗前,直勾勾地盯著他。
眼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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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兩個萌新離開,柳行舟回到餐廳收拾桌子。
聽到廚房傳來洗碗機的聲音,烏遙虛掩上臥室門。脫.光.身上的衣服,穿上另一個更短更薄的圍裙。
柳行舟剛走進臥室,就被烏遙捂住了眼睛。
“草莓、奶油、黃瓜、胡蘿卜,你想嘗哪一個?”
房間里的氣氛愈發(fā)曖昧。
柳行舟沉默半晌,轉(zhuǎn)身抱住長發(fā)男人,“為什么要做選擇,我今天放假,時間很寬裕,我每個都想嘗一嘗。”
烏遙抬眸凝望著他,既不同意也不反對。
柳行舟關(guān)上房門,將愛人抱到床上。
昏黃的燈光灑在烏遙身上,不知從何時起,那張臉上再看不到一絲隱忍和悲傷。
柳行舟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了吻他的眉心,“你這樣真漂亮。”
烏遙扯扯系統(tǒng)推薦的圍裙,“因為這件衣服?”
不,因為你笑得很幸福。
柳行舟沒有回答,只是將他抱得更緊。
無論未來會遇到什么,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想守住這份幸福。
直到兩人相伴老去,直到走到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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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塵埃飄然落下,將無數(shù)人埋葬在這個漫長的冬季。
烏遙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開始懷疑,快穿公司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自己或許該勸柳行舟死心,不要再惦記手里的證據(jù)。
沒有上頭做主,就算那些證據(jù)再多再有力,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星際聯(lián)盟那么多個星球,他們可以換一個國家生活。
柳行舟不死心。
他說這些證據(jù)能救很多人,就算他們死了,也能給死者討個公道。
臥底們?yōu)榇烁冻隽松俏ㄒ坏男掖嬲撸绻艞壛耍切┤司桶姿懒恕?br />
柳行舟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烏遙。
絆住了他的腳步,讓他沒機會去追求想要的生活。
烏遙不知道該怎么讓他明白,他想要的,如今全都擁有了。他勸柳行舟放手,只是擔心他被過去困住。
如果柳行舟還對公司抱有希望,那他就跟他一起守著這些證據(jù),多久都可以。
兩人在無限流副本,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玩家。
日子一天天過去,窗外的雨下了又下。
烏遙早已習(xí)慣了昏沉的天空,正如他早已適應(yīng)了這個暗無天日的時代。
直到一天清晨,烏遙像往常一樣從愛人懷里醒來。
出去蹦迪的系統(tǒng),突然瘋了似地跑回來,【換總統(tǒng)了!通緝撤了!操啊遙遙,哥幾個可算熬出頭了!】
【傻狗的系統(tǒng)剛剛聯(lián)系上我,說新上來的總統(tǒng)是個好人,不是過去那種傻逼。你倆的事報上去沒多久,通緝就撤了。公司很快就會開著飛船過來,接你們回家!】
系統(tǒng)激動地轉(zhuǎn)著圈,【傻狗保留的證據(jù)呢?交出去可是大功一件!】
【愣著干嘛呢,我的傻遙遙!開心點!!!】
小光球像舞廳的燈球,在烏遙眼前瘋狂旋轉(zhuǎn)。
他怔怔地看著這一幕,總有種不真實感。
柳行舟被他吵醒,迷迷糊糊打了聲招呼。
烏遙聲音飄忽地道:“行舟,我們贏了。”
柳行舟嗯了一聲閉上眼睛,睡了幾秒,又猛然驚醒。
他垂眸看向烏遙,“小遙,我剛剛做了個很好的夢,夢見你說我們……”
“不是夢。”
“什么?”
“不是夢,公司的飛船很快就會過來。落葉歸根,我準備把我父母挖出來,換個地方安葬。你也把你珍藏的證據(jù)拿出來吧,我們該回家了。”
柳行舟撐起身子,瞬間清醒,“不是夢?”
“不是夢。”
“真的?”
烏遙嗯了一聲。
柳行舟忽然翻身將他按倒,激動地親吻起他的臉頰。
烏遙雙手抵著男人的胸口,掌心下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
烏遙深吸口氣,想要保持冷靜。
可劇烈跳動的,不只有柳行舟的心臟。他的心跳正恍若擂鼓,在胸膛炸響。
他們終于熬過了漫長的黑暗,見到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