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爽嗎？
下車前, 遲清赫將榮澤摁倒在座椅上，壓著狠狠吻了有半分鐘，如久旱逢甘雨，越吻越深異常狂烈。
直接給榮澤伺候爽了, 雄性本能膨脹, 舌頭欲反擊時，遲清赫突然抽身坐回一旁, 一本正經到好像個沒事人一樣, 又給榮澤整蒙圈了。
“你搞什么？”榮澤喘了下, 急吼吼質問。
遲清赫掃一眼車窗外，母親還沒出來，估計在和保姆一起準備甜品。
這次帶榮澤回南城，有許多要注意的情況, 領回家反而危險, 他卻打消帶去自己高中附近的那個房子里。
沒別的特殊理由, 只是想帶笨鬼回家，彌補春節留下的遺憾。
昨晚叮囑交代到一半, 笨鬼睡著了。早上收拾行李時繼續交代, 笨鬼又睡著了。
等從公寓出來準備接著交代, 笨鬼耍賴變身鉆進他衣服口袋里，還是睡著了，他就一直沒機會好好說上兩句。
“榮澤。”遲清赫開口, “把我昨晚說過的話復述一遍。”
榮澤回味著遲清赫剛才過于粗暴的吻, 冰涼的身體隱隱一陣刺撓, 說不清哪兒癢, 哪兒爽，腦瓜子里就沒正事。
以至于遲清赫說的話, 他壓根沒聽進去，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能氣死對方的話。
“你還像剛才那樣，壓著我用力親我，舌頭都伸進來，特別舒服，我喜歡。”
遲清赫短暫沉默，同時變得煩躁。
“不親了。”他拒絕說，“剛才是你在南城聽話的等價交換，提前給你，接下來聽我安排，別瞎搗亂，也別瞎跑，等回去再滿足你。”
已經到達南城，榮澤反駁不了，但渾身刺撓的滋味被吊著，心里能痛快么？
一不痛快，他便將錯賴到遲清赫頭上，誰讓遲清赫提前親他的，為什么不等晚上再親，那樣就能多親會兒了。
“這個不算，我又沒叫你提前給，誰讓你親我的？時間也不對，才多久啊？你每天晚上都會討好我很久的，別想耍我。”
聽吸血鬼嘰嘰歪歪地耍著無賴，遲清赫更煩躁了，煩榮澤直來直去的坦率性子。
血族到底是有多放蕩，把“卿卿我我”當成樂子，真沒有欲望之外的東西嗎？
哪怕一點點，哪怕稍微在意下他的感受。
但凡榮澤稍微有點在意，昨晚也不會無視遲清赫極力壓抑的痛苦，并以此為樂，逼著遲清赫帶他來南城。
說好不跟笨鬼置氣的，遲清赫壓下情緒，索性不搭理，開門準備下車，吸血鬼還在邊上嘰歪個不停。
“等價交換是建立在雙方都同意的基礎上，我同意你親我了么？沒同意就不算，寵物少跟我談條件，答應聽你安排是因為我昨晚心情好。”
自己有多少年沒爆過粗口了？
遲清赫依稀記得是在小學五年級，有一回和一六年級的男同學打架，邊打邊罵，相互問候對方的祖宗十八代，最后都被班主任請了家長。
那時候他的外公健在，父親忙于事業，母親在國外度假，是林文書匆匆趕到學校，將事情妥善處理。
放學回家的路上，外公不僅沒數落他，反過來安慰他：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人呢？沒有錯就不需要承擔責任。
是啊，何況是人，一個俗人。
遲清赫覺得當下的自己，就像一只快被逼急的兔子，隨時會咬身邊的吸血鬼。
不對，是逼瘋。
“你啞巴啊？”榮澤不依不饒地掰扯著，“忘了自己寵物的身份，是么？信不信我——”
遲清赫心里直接吼了聲“去他媽的”，二話沒說，強勢扣住榮澤腦袋，再次將榮澤吻住，一并堵住他不愛聽的屁話。
他五指穿過榮澤細軟的發絲間，掌心摩挲著同樣冰涼的頭皮，看似在進行溫柔安撫，轉瞬卻粗暴地揪住榮澤頭發，在榮澤哼聲之際，舌頭趁勢擠入對方口中一通攪弄，吻得也是相當粗暴。
“嗚——”榮澤一時抵抗不住，唇齒間溢出嗚咽，從沒被這樣對待過。
密閉車廂內，是唇舌糾纏不休的曖昧聲，甜蜜的氣息，悄悄流淌。
當身體里那股隱隱的刺撓重新襲來時，榮澤下意識攀住遲清赫的肩，想要抱緊些，遲清赫又突然撤退。
他還意猶未盡著，對上遲清赫的冷眼時，恍然回神。
遲清赫掌心不輕不重地揉著榮澤腦袋，盯著他那雙黑亮的眼睛，問他：“爽嗎？”
榮澤：“……”
遲清赫仍盯著他問：“以后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覺得自己寵物有點不對勁的榮澤：“……”
見榮澤傻傻的，遲清赫沒放過他，掌心向下繼而掐住他后頸捏了捏，接著說道：“啞巴了？我看你記性挺好，還記得等價交換的規則，怎么我昨晚說的話就不記得了？”
“放屁！”榮澤揮開遲清赫胳膊，“你才是啞巴！”
遲清赫打開車門透氣，半條腿先跨了出去，見母親剛好出來迎接，他回頭叮囑榮澤。
“記住你的身份，我大一的學弟，父母離異無家可歸。我不管你在血族什么地位，在我的地盤就好好聽話。”
“你，你……”榮澤要氣炸了，管它東西南北城，現在就要給遲清赫好果子吃，剛要發飆，被遲清赫打斷。
“聽話了，才有得爽。”
“……”
兒子帶了朋友回來，家里能熱鬧些，林佩一向喜歡熱鬧，可惜兒子打小是個內向的，不喜歡結交朋友，好在長大以后變得外向許多。
“阿赫。”
遲清赫提前給母親短信打過招呼，見榮澤老實地下了車，他依舊簡短介紹：“媽，這是榮澤，我大一的學弟。榮澤，這是我媽。”
榮澤：“……”
早聽兒子提過榮澤，林佩沒想到是這么一個精致秀氣的漂亮男孩，皮膚也白皙得像個洋娃娃，著實討人喜歡。
她熱情打招呼：“阿姨叫你小澤好不好？快到家里休息下，一路坐車肯定累壞了。”
“……”第一次接觸人類女性，榮澤非常不適應，略退半步，小澤是什么玩意？
他一聲不吭地東西打量，快速掃過遲清赫家的豪華大別墅和種著大片花海的院子，最后又將目光放回女人那張頗具異域風情的臉上。
遲清赫：“媽，你先進去。”
林佩：“哎哎好，你快帶小澤進屋休息，行李箱你陳叔拿進去了。”
等林佩一走，榮澤便問遲清赫：“你媽為什么跟你長得不一樣？”
這問題在別人聽來，只會覺得榮澤情商低，不會說話。也只有遲清赫心里會高興些許，至少笨鬼好奇他的家庭了。
他解釋道：“我外婆，也就是我媽她自己的媽，是少數民族。那個地區的人，相貌和我們漢族有區別，我隨我爸，所以不像她。”
“哦。”榮澤聽了一耳朵，并未上心，又四處張望遲清赫的家，腦子忽然一閃，“喂，你昨晚不是說你爸媽在家不方便么？怎么現在又方便了？你在耍我？”
遲清赫不否認：“被你發現了。”
“你……”榮澤氣到不能再氣了，氣頭上想起與遲清赫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立馬停下腳步算舊賬。
“你家祖上不是驅鬼的，根本沒有什么千年僵尸，我問過萊恩，那都是神話故事，假的！看在你是我供血者和寵物的身份，我放過你，可你剛才在車里還敢命令我——”
“命令你怎么了？”遲清赫看著榮澤那張被自己親到水潤飽滿的嘴唇，仍是那個問題，“沒把你親爽？”
榮澤：“……”
南城雖沒下雨，但天也陰沉沉的。
遲清赫瞧了眼天色，該是悲傷的清明時節，在這年終于有了點不同的情緒，包括母親，也沒有太過悲傷了。
他微微傾身，靠近榮澤的臉，捉弄道：“還有更爽的，要不要試試？”
不知道遲清赫是不是又想耍人，榮澤眼珠子轉了轉，忍住好奇心，拒絕道：“不要！”
“嗯，不要就對了。”遲清赫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下，背對著榮澤補了一句，“如果你要，我可能不會再放你走。”
榮澤聽得不明不白，上前追問什么意思，難道真有什么更爽的么？不可能，遲清赫是個狡猾的騙子！
遲清赫：“沒什么意思，跟你開個玩笑。”
榮澤：“你不準開，我討厭玩笑！”
遲清赫：“開玩笑是人類的情趣，也能給生活增添樂趣。”
榮澤：“……你在說什么東西！”
遲清赫：“進去記得叫‘阿姨’，高貴的血族應該比我們人類更注重禮節吧？”
榮澤：“……”
盡管事先交代過母親什么都不用準備，但除甜品外，遲清赫還是低估了林佩女士的好客之道。
林佩熱情地將甜品、現切果盤、零食等一一往榮澤跟前送，勸榮澤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隨便吃。
“小澤，你嘗嘗這個椰奶凍，阿姨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不喜歡吃就不吃，再嘗嘗這糕點，不膩的。”
榮澤：“……”
遲清赫本想替榮澤解圍，帶去樓上客房休息，可見榮澤坐那兒一臉便秘的痛苦樣，挺有趣。
他坐到榮澤身邊，從果盤里故意挑了顆最大的草莓遞給榮澤，“吃不慣就吃水果，你不是挺喜歡吃草莓的嗎？”
榮澤：“……”
“原來小澤喜歡吃草莓呀。”林佩將果盤和甜品交換位置，無意間觸碰到榮澤的手，一驚，“小澤，你手怎么這么冰啊？”
說著便關心地握住，果然冰涼冰涼的。
“……”這個女人怎么回事？榮澤要瘋了，后悔跟遲清赫來南城。
遲清赫瞧著這一幕，心情極好，笑說：“媽，他天生體寒。”
“哎呀，怎么會這樣？”林佩又摸了摸榮澤冰涼的手，“那阿姨讓保姆給你燉姜棗茶，喝了補血養氣，對你身體好。”
榮澤：“……”
第32章 小可憐
這次回來沒帶游戲本, 遲清赫擔心榮澤無聊發瘋，萬一管不住再惹出麻煩，先帶榮澤去了自己二樓的書房，準備給電腦下載游戲。
果然剛開機, 榮澤就無聊發瘋了, 鬧著要回西城。
“我要回去。”榮澤探頭看看門外，走廊靜悄悄, 確定樓下那個熱情的女人沒有端著一盤草莓跟上來。
他趕緊關門并上鎖, 幾步沖到遲清赫跟前, 重復道：“我要回去，在你家里不舒服，你媽也讓我不舒服。”
遲清赫放下鼠標，面向榮澤, 問：“昨晚是誰纏著我非要過來的？”
“我怎么知道你家會這樣？”榮澤撇撇嘴, 把鍋甩回遲清赫頭上, “都怪你和你媽，誰告訴你我喜歡吃草莓了？你媽還一直叫我吃草莓, 那么一大盤, 想撐死我是不是？”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看笨鬼生氣跳腳，也成了一種享受。
遲清赫靠著椅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原來強大的血族會被草莓撐死, 那挺危險, 你以后別吃了。”
只是那么隨口一說, 榮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氣到跳不起來了, 也就嘴上逞能：“草莓算什么，把你吃了都不會撐死我！”
“不鬧了。”遲清赫言歸正傳，“沒工夫跟你逗悶子，我把游戲下載好，你不用下樓，就在這兒玩游戲。”
榮澤一口拒絕：“不行，我要回西城玩，不想看見你媽。”
這情況是遲清赫沒料到的，因為榮澤對他身邊的人類即便不喜歡，也可以交流幾句，比如去年和謝修一起打游戲，和劉瀟一起爬西春山。
卻獨獨對他母親愛答不理，一臉便秘，表現出明晃晃的排斥，屁股坐不住沙發就鬧別扭掐他，亂了他的計劃。
看來只能帶回自己高中時的住處，家里不宜久留。但遲清赫不希望是這樣的發展，甚至想揣著小蝙蝠到他外公墳前坐一會兒。
“西城暫時回不去，明天清明，我得去鄉下掃墓。”他說，“你聽話，我帶你去別的地方，晚上滿足你。”
榮澤當場噤聲，眼神也不兇巴巴的了。
如此立竿見影，遲清赫不知道說什么好，嘴角不自禁揚起，伸手將乖乖杵在眼跟前的吸血鬼直接拽坐至腿上。
然后略粗暴地捏起榮澤下巴，又略粗暴地強吻上去，故意磕到他的小虎牙，故意咬他舌，再趁虛入他口，粗暴地侵占每一處。
“唔……”榮澤瞬時七葷八素，倒在遲清赫臂彎里，任由人類搓圓捏扁，完全沉溺在那股回到他身體里的滋味當中。
房門被笨鬼反鎖，這不是給機會是什么？真的欠。
遲清赫放縱著自己，邪念和妄想迅速滋生，突如其來的短信提示音喚回了他的理智，是萊恩的短信。
他匆匆結束親吻，見榮澤似乎沒反應過來，忽而心疼，忍不住再覆上那張被他親到柔軟熱乎的嘴唇，吻了吻。
“先起來，我下樓跟我媽說一聲，帶你走。”
榮澤被親爽了，可是沒夠，主動貼上遲清赫的唇，“啵”了兩大口才滿意起身，卻不滿足地命令他的寵物。
“這是你自己要親的，不是等價交換，你晚上必須討好我。”
“這么會算賬，學聰明了。”遲清赫笑著打開電腦里的掃雷，起身給榮澤讓位置，“自己玩會兒掃雷。”
“哦。”榮澤坐下來，一看點兩下就輸的單機游戲莫名其妙，叫住遲清赫，“這怎么玩啊？什么破游戲！”
遲清赫掏出手機，的確是萊恩發的，對方已經到了南城，短信通知他五點準時在市區某酒店門口碰頭。
他回頭交代：“不會玩就換紙牌。”
榮澤：“紙牌是什么？”
想起榮澤手機玩得比較溜，遲清赫一時也有些犯糊涂，光顧著想別的了。他又道：“打你的植物大戰僵尸。”
榮澤摸摸口袋，“我手機呢？”
遲清赫：“……”
榮澤：“好像在沙發上，你快去給我拿。”
服了這丟三落四的笨鬼。
遲清赫無奈過去打開紙牌游戲，簡單講了下規則，萬幸榮澤對游戲是有點天賦的，陪著玩了一兩分鐘便學會了。
他打開門剛要走，見母親正好端著茶水親自過來了。
“媽，我來。”
林佩：“別燙著你，我送進去吧，體寒就得多喝姜棗茶。我小時候也體寒，你外公他一直給我調理，治好了。小澤他就是沒大人關心，唉，這可憐的孩子……”
遲清赫收起手機，硬將茶水從母親手中接了過來，順便提出一會兒要帶榮澤離開的事。
“媽，榮澤他家庭特殊，脾氣有點古怪，我帶他出去轉轉，明天你跟爸先去外公那兒吧，我自己打車過去。”
年年去給自己的父親掃墓，林佩今年倒沒那么堅持了，笑說：“現在清明也是小長假，適合旅游踏青，你帶小澤在南城好好玩玩，別去了，我跟你爸去就好。”
遲清赫有著必須去的理由，就在今晚。
然而榮澤卻不肯留下來，他實在不放心留榮澤獨自待著，萬一到處亂跑，萬一被半血的氣味所吸引……
家里好歹安全些，遲清赫想著再勸勸一親就會變老實的笨鬼，先回書房放好茶水，又去樓下拿回笨鬼的手機。
“紙牌無聊死了。”榮澤摸到自己手機，頭回感慨起來，“你們人類的這個發明，確實不錯。”
說完意識到哪里不對，他忙往回找補：“但我們血族也能發明，只是不屑和人類爭搶，讓給你們的，哼。”
“我替人類謝謝你們血族。”遲清赫單獨倒了杯姜棗茶，“拽少，請喝茶。”
“不喝，杯子上有你媽的氣味。”榮澤打開手機里的植物大戰僵尸，翹著腿邊玩邊問，“什么時候走？”
遲清赫靠著墻，低頭看榮澤打僵尸，看了小片刻后，問他：“榮澤，你是怎么來的？”
“什么怎么來的？”榮澤捧著手機，拇指在屏幕上靈活地來回移動，收集著自己討厭的陽光。
循序漸進太耽誤時間，得盡快給萊恩回復，遲清赫直言道：“你和你媽是怎么相處的？”
現實的血族和影視里的不同，榮澤怎么來的他不清楚，既然有父親，那么應該也有母親。
遲清赫不相信血族毫無情感，萊恩擔心榮澤有危險，便是最好的證明，說明榮澤的哥哥默許榮澤在他這兒待著，血族重視安東尼殿下。
未曾想，簡單一個問題，給心高氣傲的小殿下氣壞了。
“不許提維拉！”榮澤放下腿，站起來激動地拍著桌子警告遲清赫，“我警告你不許提她！她不是我母親！我永遠不會承認她是我母親！”
遲清赫觀察著榮澤的反應，進一步探問：“你討厭她？”
“說了不許你提她！”榮澤不顧場合，吼叫起來。
笨鬼藏不住情緒，喜怒哀樂都會掛在臉上。很快，遲清赫發現榮澤不是真的討厭自己母親，“永遠不會承認”說的也是氣話。
因為吸血鬼那雙含恨的眼睛里，在極力隱藏著被人類輕易看透的的情緒，是渴望。
或許是對母愛的渴望。
像是終于得到確認，遲清赫心疼地將榮澤擁進懷里，抱了個結實。
他一遍遍揉著榮澤的腦袋，又哄又安慰：“是我不好，不提了。”
整整五十年，榮澤能見到自己母親的機會，屈指可數。只要一想到維拉不承認他的身份，曾試圖殺死他，他就止不住恨意。
“我恨她……早晚有一天，我要殺了她！”榮澤難過地把頭埋進遲清赫胸膛，咬牙惡狠狠道。
“……”成天喊打喊殺，這血族的日子也夠要命的。
遲清赫低下頭，親吻著榮澤的小腦瓜，順著哄著：“殺吧，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給你擺幾桌熱鬧熱鬧。”
結果一句安慰滿滿的話，又給心高氣傲的小殿下氣得半死不活。
榮澤抬起頭，瞪著遲清赫質問：“你什么意思？”
遲清赫：“嫌少？那我包場。”
榮澤：“我問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訴我，到你死的那天，我都不會變強大是么？”
遲清赫：“……”這腦回路真行。
榮澤：“如果你能活到一百歲，那我還有，不對，你幾歲了？”
遲清赫：“二十三。”
榮澤：“哦，反正你敢看不起我，在你死前我肯定能殺了她！”
遲清赫自知說不過，連聲附和，附和到最后榮澤開始鬧脾氣，他就差給嘴親禿嚕皮了，打心眼兒里佩服，笨鬼是真的強大。
在對于親嘴這方面的需求，榮澤稱第二，沒誰敢稱第一。
不過遲清赫打算拿下這個“第一”，唯有滿足甲方需求并提高項目質量，才能確保一個長期的穩定的合作。
所以充滿溫暖的驅寒姜棗茶，甲方不喝不能勉強。
怕辜負母親的心意，也給榮澤落個好印象，遲清赫硬撐著喝光了，拖著行李箱，領著沒媽的小可憐去了他高中時的住處。
途中，他背著榮澤給萊恩回了條短信，將見面時間改為晚上十點。
兩室一廳的公寓什么都不缺，但久不住人需要打掃。
遲清赫第一時間收拾干凈沙發和床，榮澤化身大爺往床上瀟灑一躺，翹著二郎腿打僵尸，他在邊上吭哧吭哧干活。
晚上七點，等天一黑透，遲清赫就哄著榮澤去洗澡，提前上床接著哄榮澤睡覺，自己的痛苦都算不得什么，只要笨鬼能睡著。
一通親一通哄，到八點半總算能喘口氣了。
他緩緩推開榮澤，輕手輕腳地下床穿衣服，離開前有些不放心，俯身在榮澤額前落下一個吻，輕聲留下一句叮囑。
“笨鬼，在家聽話。”
隱約聽到門響，榮澤迷迷糊糊，都怪該死的維拉害他睡不踏實，他習慣性翻身往遲清赫懷里鉆，卻撲了空。
“遲清赫？”
“喂。”
一睜眼，枕邊空空的。
靠，不聽話的寵物也該死！
下樓后，遲清赫撥通萊恩電話，表示自己這邊提前了，準備好出發。
并未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夜色中，有一只憤怒的小蝙蝠悄悄盯上了他。
第33章 喜歡
在酒店一樓西側的開放式咖啡廳里, 遲清赫見到了榮澤的哥哥，幾乎一眼確認，盡管和榮澤長得并不像。
同樣是亞洲面孔，對方相貌過于脫俗, 若不是一身墨色西裝及身姿挺拔, 那微卷的披肩長發挺容易給人造成誤會。
但第一眼讓遲清赫無法忽視的是，對方身上沒有活人氣息, 面前那杯一口未動的冰咖啡, 是融入人群的偽裝。
下一瞬, 對方卻端起咖啡微抿了一口，而后眼簾一抬，朝他投來一道審視的目光。
遲清赫頭回感受到來自血族的壓迫，這只吸血鬼和家里那只笨鬼不是一個量級的, 恐怕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大。
“這么快就到了？”
聽到萊恩聲音, 遲清赫借勢回避令他不舒服的目光, 轉身打招呼時，瞥見萊恩胸前的襯衣上有一片污漬。
“淘氣的服務生可能是想引起我注意。”萊恩玩笑著帶過胸前意外被咖啡潑臟的污漬, 邀請遲清赫前去入座。
遲清赫婉拒：“不坐了, 直接出發吧。”
“別急, 夜晚才剛開始，先帶你見一下兔崽子的哥哥。”萊恩領遲清赫過去，客氣地向他介紹, “這位是榮澤的哥哥, 榮澈。”
萊恩也是亞洲面孔, 遲清赫細細一想, 吸血鬼裝模作樣地扮演著人類，取中文名, 應該擁有改變外貌的能力，可一些與生俱來的東西是難以偽裝的。
他沒有做多余的自我介紹，禮貌問候對面人模人樣的吸血鬼：“你好。”
青年身上沾滿了弟弟的氣息，里奧眉心擰了下，頷首：“你好。”之后便不再多說，全權交由仆人處理。
太久沒進入人類的社會，多虧里奧不排斥咖啡，萊恩享受此刻，招呼遲清赫：“點一杯咖啡吧，喝完再走。”
看榮澤他哥不慌不忙地喝著咖啡，而萊恩作為仆人肯定聽命于主，只有遲清赫干著急，惦記著家里的笨鬼。
“我不喝咖啡。”他再次婉拒，并說，“鄉下離這兒比較遠，開車需要一個小時。”
萊恩笑道：“所以說，你應該提前將地址告訴我，不至于兜這么大的圈子。”
遲清赫沒接茬，沉默低頭，看著腕表上走動的秒針。
為節省時間，他確實考慮過自己先過去，直接和萊恩約在他外公的舊宅門口見面。但隨著榮澤哥哥的現身，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萬一半血主動出現，萬一不是他外公，萬一和西城犯下兇殺案的半血一樣殘暴，他擔心自己不能活著回來。
有萊恩在，至少能幫他給父母捎句遺言，也給那只不開竅的笨鬼捎上一句他的心里話。
“萊恩，去開車。”里奧起身，先行離去。
萊恩緊跟著起身，沒走幾步，忽聽遲清赫問他：“榮澤他哥，很厲害嗎？”
他停下，未在遲清赫眼中瞧出懼意，似乎單純好奇。人類還是如此天真，對未知的世界有著強烈探索欲，像極曾經的他自己。
“比你所能想象到的要厲害。”
“是嗎，”遲清赫壓低聲音，接著問，“那為什么幾個月了一直抓不到西城的半血，再怎么出乎意料，它們能強過純血種？”
“……”萊恩意外挑眉。
遲清赫能感覺到榮澤他哥對自己的輕視，說白了血族瞧不起人類，榮澤表現在臉上，他哥則藏在眼神里。
“我知道你們在利用我。沒關系，我愿意收留榮澤，也會盡全力去保護他，但我需要知道半血的具體情況。”
萊恩不禁高看眼前的青年，原以為這個人類圖的東西與自己一致。
他盯著遲清赫的眼睛，確認道：“你喜歡兔崽子。”
“是，”遲清赫坦蕩承認，“我喜歡他。”
“我勸你最好放棄這個念頭，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何況兔崽子他不懂人類的感情。”萊恩好意提醒。
“我知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勸。”遲清赫回到正題，希望萊恩將具體情況告訴他，以便及時應對。
里奧在外面等著，萊恩著急去開車，沒時間與遲清赫細聊，往外走著的同時，快速交代了兩句。
西城的半血很會偽裝，并通過某種方式掩蓋了半血獨有的氣味，隱匿在茫茫人群中，躲過了血族靈敏的嗅覺。
萊恩：“它們不行動，我們就難以察覺。好了，剩下的之后再說，我先去開車。”
隱匿在茫茫人群中……
像是想起什么，遲清赫顧不上路邊站著等車的吸血鬼，攔住萊恩去路，追問道：“等等，是什么樣的氣味？”
“大概是腐爛發酵的腥臭味。”感知主子掃過來的冰冷視線，萊恩簡短說，“看等級，有的沒那么刺鼻。”
萊恩一走，遲清赫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半血也分等級，能掩蓋自身氣味的應該屬于高級。而半血原本就有一半人類的血統，嚴格來說不算偽裝，確實比血族更容易混跡社會且不被發現。
比如他實習的那家科技公司里，可能就有高級半血的存在，多次臭到榮澤的氣味，興許是來自……
“嘀嘀——”
思緒被打斷，遲清赫走到車旁，萊恩提醒他坐副駕。
他打開副駕車門坐進去，通過后視鏡，見榮澤他哥挺拔如松，杵那兒一動不動，等萊恩狗腿地繞過去打開后座車門，說了聲“里奧殿下請上車”，才動彈。
這對吸血鬼兄弟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子倒有些相似，都是等著人伺候的懶鬼，萊恩也挺不容易。
遲清赫忽然很想他的笨鬼，不知道睡得好不好，那么黏人，沒他抱著睡會不會不習慣。
可惡！
眼睜睜看著遲清赫上了萊恩的車不說，里奧居然也會出現在南城，榮澤氣得鬼冒火，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該死的萊恩和里奧，還有遲清赫！
小蝙蝠幾次忍住飛下去的沖動，一路跟蹤著向北行駛的汽車。它倒要看看，車里那三個傻吊在背著自己搞什么鬼。
車里氣氛壓抑，一路沉默。
遲清赫沒興趣討好除榮澤以外的吸血鬼，靠著椅背閉上眼打算瞇一會兒，萊恩卻突然打破沉默，與他聊天。
“榮澤在你那兒還好吧？我看他昨晚沒有開播，是對游戲沒興趣了么？”
“他這兩天對拳擊比較感興趣，我早上走之前送他去了拳館，教練是我朋友。”遲清赫半真半假地回著。
“真的？”萊恩詫異，“曾經我教過他，他并不配合。”
曾經還有這一出，遲清赫感到意外，又聽萊恩說：“你帶他多練練也好，等級低的半血，一拳就能解決。”
萊恩能當著自己主子的面聊起半血等級，遲清赫也就不避諱了，繼續詢問萊恩有關半血的情況。
他一直注視著前方，不知道萊恩是從車內后視鏡中，根據里奧的反應再決定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里奧全程閉目養神，是準許的態度。
萊恩已經很久沒有同情過誰，到底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血族，他曾有過感情，免不得有些同情副駕座上的青年。
不過比起漫長的痛苦，被消除記憶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從萊恩口中，遲清赫了解到百年前，血族與人類的糾葛竟始于一場不被兩方所接受的跨種族之戀。
第一只半血就這樣誕生，外表與普通嬰孩沒什么區別。不同的是，這只半血拒絕母-乳，生來便渴望鮮血，每日靠吸食他血族父親的血液，慢慢長大。
血族唯有通過初擁儀式來擴大種族，別無他法。但從人類轉化而來的同類屬于次生種族，潛力遠不如上一代。
而那只半血的實力遠高于次生種族，因此追求完美以及強大的血族發現，通過與人類交-配可以實現種族的繁榮，之后數年，越來越的半血誕生。
直到十二年后，第一只半血變異暴走，肆意虐殺人類，造成一百多人死亡，其中包括他自己的母親。
暴走的半血一夜之間成為人類的噩夢，血族的恥辱。血族迅速啟動“半血絞殺計劃”，不論半血是否暴走，格殺勿論，維護者一并處死，哪怕是高貴的血族。
可惜時至今日，半血依舊存在。
“那榮澤……”遲清赫略作停頓，不確定能不能問，榮澤哭鼻子那次說過，自己不是失敗的產物。
后視鏡里，見里奧睜開眼，萊恩會意，笑笑說：“開車果然得聊聊天，不至于瞌睡，是不是快到了？”
遲清赫了然，“快到了，前面路口左拐有個小道。”
萊恩：“OK。”
汽車左拐，緩緩行駛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鄉村小道上，萊恩隨口閑聊：“你們東方人似乎很喜歡在鄉村養老？”
遲清赫：“因人而異，我外公喜歡安靜。”
將車停到舊宅后院，萊恩先下車去開后座車門。
“里奧殿下，到了，請下車。”
里奧下了車，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先前就一直聞到弟弟的氣息，以為是青年身上的沒在意。
他抬頭望向夜色，果然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調皮弟弟。
“安東尼，下來。”他冷冷開口。
遲清赫與萊恩皆一愣，雙雙抬頭，只見夜色中一只小蝙蝠“咻”地俯沖而下。
小蝙蝠往最氣它的人類供血者身上沖，變身后嘴里罵的卻是：“你們該死的三個傻吊！一起耍我是不是？”
里奧臉色一冷，教訓弟弟：“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長記性是么？”
萊恩見怪不怪，替主子說下去：“安東尼殿下，變身前記得穿衣服，請注意形象。”
“……”得虧南城降溫，晚間有涼意，遲清赫火速脫掉身上外套，匆忙將光溜溜的缺心眼兒裹好。
“你們到底什么意思？”榮澤氣頭上哪還顧及變衣服出來，不管不顧地罵罵咧咧，“我問你們是不是在耍我？！”
“還有你！”他一把揪住遲清赫衣領，“敢背著我跟他們兩個在一起？這就是你來南城的目的？”
萊恩上前拉開榮澤，“別欺負人類。”
榮澤氣急一腳踹過去，“關你屁事，他是我的人，我想欺負就欺負！”
看著眼前荒唐的鬧劇，里奧直接施法定住弟弟，訓斥道：“廢物，再鬧滾回古堡里待著，繼續關你三十年。”
榮澤瞬間老實，低頭不吭聲了，牙齒狠狠咬著嘴唇，拳頭握得死緊。
“他不是廢物。”遲清赫擋在榮澤身前，直視里奧說，“是我帶榮澤來南城的，他有他的優勢，你聞不到的半血氣味，他能聞到，在嗅覺這方面，他比你強大。”
榮澤愣了愣，緩緩抬起頭。
第34章 懲罰
里奧看著礙眼的青年, 許是嫌浪費口舌，沒有多說一個字，只交代對方身后的弟弟：“安東尼，穿上衣服過來。”
之后略抬下巴, 示意仆人跟上, 轉身先往舊宅門前的那片池塘走去。
看到遲清赫不自量力的“護崽”行為，萊恩短暫停留, 好言相勸：“你應該慶幸血族不會隨意傷害人類, 否則你剛才已經死了。”
遲清赫無視萊恩的忠告, 此刻心里眼里只有他那受了委屈的笨鬼。
“對了，”萊恩透露，“目前沒有聞到半血的氣味。”
遲清赫回過身，將悶不吭聲的小吸血鬼擁進懷中, 待身后腳步聲消失, 他擁得更緊, 低頭不時親吻著榮澤頭發，并解釋。
“榮澤, 南城也出現了半血, 沒告訴你是怕你有危險。但我做錯了, 不應該瞞著你，你可以懲罰我，以后我不會再瞞著你任何事, 只要你別單獨行動, 這樣好不好？”
擔心榮澤鬧脾氣不答應, 遲清赫終是壓不住深藏著的心思, 又道：“如果你受傷，我會很心疼。”
“遲清赫。”
聽到懷里悶悶的聲音, 遲清赫應下，既心疼也后悔。難怪榮澤沒見過什么世面，那么渴望被認可，從小得受多少委屈，才養成現在的暴躁脾氣。
“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
王遠山留人的那番話別有深意，也沒準只是惜才，遲清赫決定再回實習公司探探情況，這會兒心里是沒有底的。
可笨鬼多委屈啊，沒發脾氣不說，乖乖任他抱著。
“還記得之前你總說我身上臭嗎？西城的半血會掩蓋氣味，所以你哥聞不到，自然也抓不到它們。”
遲清赫輕手順著毛茸茸的腦袋，在安撫中給榮澤自信：“只有你聞出來了，這就是你的強大之處。”
“真的么？”榮澤驚訝地探出腦袋，接連追問遲清赫，“那是半血的氣味？跟我聞過的不一樣，你怎么知道的？你公司里有半血？”
猜想能否應驗，就看笨鬼的狗鼻子一會兒靈不靈了。遲清赫放開榮澤，道：“你先變身衣服出來，邊走邊說。”
“不行，你先告訴我，不然我不穿，就光著到處跑！”榮澤迫切想了解情況，說什么也不配合。
笨鬼還光著腳丫，踩在臟兮兮的土地上，遲清赫哪忍心再給榮澤委屈受，直接將榮澤抱到汽車后備箱上。
然后徒手擦去榮澤腳底的灰土，似乎覺得手擦不干凈，他撩起自己T恤下擺當毛巾使，細細抹了一遍，連腳趾頭的縫隙也沒落下。
“別擦了，我自己可以弄干凈。”榮澤抽回左腳，誰知遲清赫開始擦他右腳，掐著他腳腕不讓他動。
遲清赫：“又不聽話了？”
“是你不聽話！”一提這茬榮澤就來氣，“我睡得好好的，你突然不見了。”
“……”
榮澤：“我去找你，結果你背著我跟萊恩打電話！”
月色下，遲清赫有一瞬恍惚，自己眼前的不是遙不可及的吸血鬼，是為他從天而降，只屬于他的精靈。
心跳在加快，他難掩情緒，又將榮澤抱回到身上，仿佛得償所愿。
“以后不會再丟下你了。”
榮澤冷哼一聲，倆腿跟鉗子似的使勁勾住遲清赫的腰，雙手也掐住遲清赫的脖子，振振有詞道：“你是我的寵物，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聽我的命令。”
遲清赫看向榮澤的眼睛，應了聲“好”。
“不聽命令，我就掐死你。”榮澤命令他的寵物，“快告訴我怎么回事，你公司里是不是有半血？”
遲清赫臉慢慢貼近榮澤，“親我一下，再告訴你。”
寵物的嘴唇軟軟的，榮澤當即湊過去，但不是親。他一口咬住遲清赫下唇，故意用自己的小尖牙扎他。
“嘶。”遲清赫吃痛，卻沒有躲。
榮澤本意是想懲罰不聽話的寵物，退開一瞧發現咬狠了，遲清赫的嘴唇破了皮，在滲血，散出一股清甜的氣息，頓時給他香迷糊了，又舔上去。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他們黏黏糊糊地吻著彼此。
第一次以接吻的方式嘗到自己的血，遲清赫沒嘗出特別來，只是普普通通的血味，心里不由得慶幸。
大學城里人來人往，有那么多學生，莽撞的小蝙蝠直沖他而來，只給他靠近的機會，確實是他的榮幸。
遲清赫多想時間在這一刻停下，奈何正事沒解決，他拍拍榮澤的屁股，邊吻邊提醒，該去找半血了。
“把衣服穿上。”
作為一個不愛出門的網癮宅男，榮澤在家要么不穿，要么穿睡衣，還得是真空的，主打一個舒適，秒變出一身睡衣和人字拖。
睡衣是遲清赫前陣子新買給他的，小熊卡通款，穿著特別舒適。他越看越滿意，于是給寵物下命令。
“遲清赫，我喜歡穿這個睡衣，你再多給我買幾套，等把半血絞殺干凈，我帶回族里穿。”
遲清赫頓了下，說：“好。”
榮澤：“快告訴我，你公司里的半血是怎么回事？”
由于不確定，遲清赫沒把話說透：“也可能是那棟寫字樓里的，等回西城我接著去上班，觀察一下，它們既然會躲，暫時別打草驚蛇，這點你得聽我的。”
榮澤：“那南城的半血呢？”
遲清赫簡短說明情況，不忘鼓勵榮澤：“去好好聞聞，今晚能不能找到半血，就看強大的安東尼殿下了。”
遭不住吹捧，榮澤飄了，雙眉飛起，臉上滿是得意。
他深吸空氣，皺眉道：“有臭味。”
如此迅速，遲清赫趕緊問：“是之前那個臭味嗎？”
榮澤：“狗屎。”
遲清赫：“……”
榮澤嫌棄：“還有牛糞，好臭。”
遠處確實有一戶村民家里養了牛，經常在這周邊放牛。遲清赫現在就擔心是自己多慮，不能給了笨鬼希望，再讓笨鬼失望。
到舊宅門口，見萊恩和里奧站在池塘邊的雜草叢前，交流著什么。
兔崽子和他的供血者姍姍來遲，注意到遲清赫下唇的異樣，萊恩眼神微變，切入正題：“貓的尸體不見了。”
遲清赫：“或許被附近的村民清理掉了。”
萊恩：“但愿如此，低級的半血可沒腦子收拾殘局。”
著急彰顯自己的強大，榮澤跑進快有半米高的雜草叢里，東聞聞，西聞聞，不停地嗅，愣是嗅不出一絲半血的氣味。
他環顧一圈，伸手指向舊宅后方：“肯定是在山上，我一定會把它抓出來的！”說著便迅速化作蝙蝠。
“榮澤！”遲清赫剛喊出口，小蝙蝠已經沒了影。
“我去盯著他。”萊恩準備變身，被里奧攔住，“你速度沒他快，我去。”
又一只蝙蝠迅速消失在夜空中，盡管知道里奧強大，有實力保護自己的弟弟，可遲清赫依舊不放心。
笨鬼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待著，他就沒辦法安心。
萊恩開口：“或許山上有線索，走吧，一起過去看看。”
遲清赫步伐之快，像是帶著沖勁，沒管身后的萊恩。萊恩見狀，上前道：“別太擔心，里奧不會讓他的弟弟有事。”
遲清赫問：“你不飛過去？”
萊恩搖頭，“不了，體驗下人類的生活。”
早知道萊恩是被血族同化的人類，遲清赫不在意這些，整顆心都跟著小蝙蝠飛走了，生怕榮澤出一點意外。
萊恩：“你剛才說，兔崽子能聞到半血的氣味？”
遲清赫沒藏著掖著，將自己之前在寫字樓里染上臭味的事告訴了萊恩，不過那氣味似乎不太穩定，榮澤有一次沒聞出來。
如果公司里真的存在半血，說明掩蓋氣味的方式不是長久的，在一定時間范圍內會失效，或減弱。
“確實會失效，但沒那么快。”萊恩道。
遲清赫：“你知道？”
萊恩說起西城三起兇殺案的細節，說到最后才解釋：“血族有能力掩蓋半血的氣味，但那是禁術，已經幾十年沒出現過了，里奧懷疑半血中有血族的叛徒，之前他想先送兔崽子回去，可惜兔崽子聽不進去。”
遲清赫：“……”
萊恩：“你沒說錯，我們的確在利用你，也就這一段時間，你并沒有能力保護他，里奧隨時會帶他離開。”
所謂的盡全力，遲清赫知道不值一提，他甚至不會飛，無法追上榮澤。
萊恩：“沒想到南城也會出現半血，如此看來，整個東方恐怕已經淪陷，所以里奧親自過來確認。”
遲清赫略一思忖，道：“我六歲那年，見過半血。”
沒等萊恩驚訝，里奧那邊傳來訊息，他打斷道：“有半血的情況，兔崽子發現的。”
笨鬼居然誤打誤撞，遲清赫讓萊恩先去，未料萊恩突然單手抓緊他肩膀，不知道哪來那么大的勁兒，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體隨即騰空上升，竟飛了起來。
“一起過去吧，暈的話抓穩我。”
托萊恩的福，遲清赫上天做了一回鳥，真正見識到血族的能力，以及自己的渺小。
山上黑燈瞎火，到達會合地點，只見榮澤孤零零地站那兒，他很想過去抱一抱榮澤，無力的挫敗感卻克制著他。
“遲清赫！”
遲清赫低低地“嗯”了一聲，黑暗中，毫無預兆地被榮澤撲了個滿懷，隨之而來的，是令他錯愕的一個熱吻。
里奧有多強大，榮澤比誰都清楚，處處不如兄長的他，不如仆人萊恩的他，血族里是廢物殿下的他，在這一刻終于挺直了腰桿。
邊上的大號燈泡萊恩：“你們……OK，我想我應該回避一下。”
第35章 保護你
玩笑歸玩笑, 萊恩并沒有回避。
因為著實被一向瞧不起人類的血族小殿下給驚著了，第一次見安東尼那樣熱情主動地去親吻一個人類。
“里奧殿下不會希望見到這一幕，建議你們回去再親熱。”萊恩煞風景地出聲。
好像沒見到里奧，遲清赫及時清醒, 可緊抱著他的吸血鬼仍處于亢奮中。他剛別開臉, 便被一雙冰涼的手強行掰了回去。
“啵啵啵——”榮澤又重重地連親遲清赫好幾大口，才指著邊上一處隱蔽的洞穴, 激動地告訴他, “是我發現的, 我聞到了！”
眼前一片漆黑，遲清赫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聽清楚了榮澤語氣里的激動和喜悅，那亢奮勁兒就像個發現寶藏的孩子, 等著被表揚。
他表揚道：“真棒, 這么快就發現了, 你看你多強大，幸好帶你來了南城。”
榮澤臭屁地樂呵起來：“我可是高貴的安東尼殿下, 當然強大了, 其實我早就懷疑你那個臭味是半血的, 只是不確定而已，現在知道我的實力了吧？”
“不愧是拽少，牛逼。”遲清赫鼓掌, 轉而對萊恩說, “榮澤他真的很棒, 有屬于自己的天賦。”
萊恩：“……”
他想起了自己對兔崽子的否定。
榮澤：“哼, 萊恩這傻吊是里奧的腿毛，只會覺得里奧厲害, 他懂個屁！”
萊恩：“等等，腿毛是什么意思？”
榮澤：“狗東西的意思，你個狗東西！”
萊恩：“……”
遲清赫：“……”
“里奧也不懂，”榮澤厭屋及烏，連自己兄長都一起噴，“他只會把我關起來，不給我接觸半血的機會。洞穴是我發現的，他憑什么不讓我進去？”
原來里奧在洞穴里，遲清赫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想看看位置，卻先看到一張討人喜歡的臭臉。
他當哄孩子一樣，哄著榮澤：“現在的半血很狡猾，你哥是怕你有危險，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么做。”
榮澤一臉不悅：“我已經成年了，會保護自己，你剛才還夸我牛逼，現在跟他一樣看不起我是不是？”
又鬧脾氣了，遲清赫沒別的招，總不能當著萊恩的面與笨鬼親熱。
于是他繼續夸繼續哄：“你多厲害，我還等著你保護我，哪兒敢看不起你？”
榮澤：“這還差不多，再讓我親兩下。”
遲清赫：“……”
這個叫遲清赫的人類青年不簡單，萊恩內心一陣復雜，既有“吾家崽子初長成”的欣慰，又有“家里好白菜讓豬拱了”的醋意。
他無奈多嘴道：“安東尼，你兄長是為你考慮，你以后會明白的。還有時代在進步，包括半血，你應該隨時保持警惕。”
榮澤怒懟：“我需要明白什么？他關了我二十五年！不對，他還讓我沉睡了五十年，我只想奪回屬于我的自由，他沒資格操控我！”
萊恩：“抱歉，我收回我剛才的話。”
榮澤：“去你大爺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認為我是個廢物，如果今晚沒有我，你們能找到半血么？”
萊恩澄清：“我從沒這么認為過，你對我有很深的誤會。”
“誤會？”榮澤直接竄過去，猛揪住萊恩領帶，跟他算賬，“七十五年前，你罵我笨蛋，說我不如一只兔子。二十年前，你仗著自己強壯的體格，揍了我兩拳，說我懦弱。來東方之前，你還看不起我，嘲笑我會迷路！”
萊恩相當無奈地搖搖頭，對遲清赫道：“看見了么？這兔崽子好的記不住，專記仇，你確定你要繼續……嗯？”
“靠，你在說什么？”榮澤勒緊領帶，逼萊恩交代清楚。
見榮澤情緒激動，遲清赫上前要拉架，身后突地響起腳步聲，他回頭，是里奧。
“不是想進去么？”里奧手一揮，解除了洞穴前的魔法屏障，又一揮，將仆人從弟弟手中解救出來。
“里奧殿下，”萊恩躲回里奧身后，聲音略哽咽，“還好你來了……”
里奧警告弟弟：“萊恩是我的仆人，同時也代表我的身份，別沒大沒小。”
“他在裝逼！”榮澤氣冒煙了，見哥哥冷著一張死臉，急需認同地去拉遲清赫胳膊，“遲清赫，你看見了，他在裝逼。”
當務之急是半血，遲清赫含糊應了聲，立刻問里奧：“洞穴里有半血嗎？”
里奧沒有理會遲清赫，而是交代仆人：“萊恩，你陪這位人類進去，里面或許有他熟悉的東西。”
似乎有所預感，遲清赫舉起手機，獨自進入了洞穴。
“喂，遲清赫，等等我！”
榮澤想跟上去，卻被萊恩擋住，接著便聽到兄長的命令，那只半血應該還在山上，里奧需要他的嗅覺。
他挺直腰桿，質問里奧：“還說不說我是廢物了？沒我不行吧？你現在發誓，給我自由，我就幫你找半血。”
里奧眉心斂著，道：“找低劣的人類做你的供血者，還不夠自由么？”
一想到供血者代表著自己的身份與品味，榮澤感覺被貶低了，不爽地大聲反駁：“他才不低劣！不準你這么說他！你再敢說一句，我就罵死你的供血者！”
里奧眉心越皺越深。
無辜躺槍，萊恩低聲說：“里奧殿下，我先進去了。”
“去吧。”
“安東尼，”里奧緩和神色，朝弟弟走近一步，難得夸獎他，“你成長了許多。”
榮澤忽感不適，警惕道：“干什么？我本來就成長了，用不著你說。”
里奧：“不是一直想證明自己的強大么？今晚這只半血，是你的獵物。”
榮澤：“……”
里奧：“殺了它，向我證明你的強大。”
任務來得突然，榮澤有些驚喜：“真的？你是不是在耍我？”
“半血是血族的恥辱。”里奧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以示鼓勵，“你也該成長了，讓那幫老家伙好好看看。”
消滅半血，是血族內部一致的目標。榮澤頓時冷血沸騰，用力點頭，“好，這是你說的，別跟我搶。”
里奧：“找到它，就是你的。”
洞穴內。
越往里走，空氣越稀薄，遲清赫驀地想起去年看過的舊帖子，有關西春山的神秘洞穴。
這個洞穴也是曲折蜿蜒，寒氣逼人，但沒那么窒息，能挺一挺。他繼續往里深入，想著里奧那句話的意思。
熟悉的東西……
直到萊恩追上來時，遲清赫剛好發現內部又出現一個洞穴，洞口不大，得貓著腰爬進去，進去后，里面竟別有洞天，是個足有一百平左右的開闊空間，且有生活過的痕跡。
因為他看見了一張涼席，涼席邊上還有一個小馬扎，看樣子是用來當床頭柜使的。
就在那個小馬扎上，擺著一塊遲清赫極為眼熟的舊表。
那是他外公戴了幾十年，哪怕壞了也舍不得摘下來，更舍不得修的一塊舊表。
他小時候不懂，曾問過外公，為什么不把手表修好。外公只是笑笑，告訴他：有的東西，保持最初的原樣，才是最好的。
萊恩沒有打擾遲清赫，待遲清赫拿起那塊表后，才問他：“是你外公的么？”
遲清赫點頭，“是，我記得這塊表。”
“正常人類，不會生活在這種環境里。”萊恩暗示著，注意到角落里的木箱子，“那兒可能有線索，過去看看。”
等萊恩打開木箱子，遲清赫舉起閃光燈，愣了下，箱子里沒有任何線索，只有一條臟舊的紅色連衣裙。
連衣裙被疊得整整齊齊，起初他們以為是什么破布，抖開才發現是條裙子，看得出是珍藏之物，被好好地保存在箱子里。
遲清赫摸上款式過時的裙子，忽然道：“我要見這只半血。”
萊恩：“你以為我們為什么分頭行動？里奧找到它的話，會立刻殺了它。”
“不行，至少讓我見一面。”遲清赫放下裙子，攥緊他外公的舊表，迅速往外撤離。
萊恩追上去，“來不及了，半血是血族的恥辱，只有死路一條，我勸你放棄。”
一直到出了洞穴，看著偌大的山林，遲清赫不知方向，誠懇地請求萊恩帶他去找里奧，讓他和半血見一面。
“你曾經也是人類，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現在的感受，我外公走得很突然，我沒有見到他最后一面，有些話想對他說，十年了，這一直是我的遺憾。”
“拜托你了，我想跟他好好道個別。”
受遲清赫影響，萊恩不免又想起自己已故的弟弟，他沒有與弟弟好好道別，再見已是陰陽相隔，這也是他持續了百年的遺憾。
他多想再見一見自己唯一的至親。
這一夜，憋屈了數十年的廢物小殿下，腰桿快挺到天上去了。
在山的另一頭，居然還有個隱蔽的洞穴，榮澤將準備逃竄的半血堵了個正著，沒想到是只柔弱的女性半血。
盡管他能力低弱，但對付一只毫無攻擊性的女性半血，綽綽有余了。
就在榮澤變出作案工具打算絞殺半血時，反被及時趕到的遲清赫堵了個正著，給他急得當場跳腳。
“靠，你快讓開，我要殺了它！”
遲清赫對兒時撞見的怪物已經模糊，當榮澤輕易揪出那只相貌丑陋，卻身穿碎花連衣裙的女性半血時，他的記憶回來了。
眼前的半血，正是當年那一只。
萊恩匆忙跪到里奧腳邊，低頭認錯：“非常抱歉，里奧殿下。”
“萊恩，”里奧冷淡提醒，“你早已不是人類，惹怒我的后果，自己清楚么？”
萊恩：“我愿意接受任何懲罰。”
里奧：“那么，去攔住那個人類。”
確認了半血的性別，并不是遲清赫外公，萊恩領命，前去阻止，不料遲清赫執意要接近那只半血。
“誰都別攔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想找它確認。”遲清赫以為自己眼花了，可閃光燈是那么亮那么刺眼，照著半血身后的洞穴，照著露出來的半截白骨。
他面色凝重，朝那洞穴走去。
此時半血爆出一聲嘶吼：“我的！”緊接著便朝遲清赫撲過去。
這一吼，把沒有任何實戰經驗的榮澤給嚇一跳，應激地抄起手中利劍，眼看自己的寵物即將受到威脅，那必須保護，他沖過去，直接一劍刺穿半血的大腿。
“遲清赫，看見沒？我保護了你！但是它亂動，我再補一劍就好了。”
遲清赫回頭，榮澤得意地舉著劍，事實卻是那只半血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在意的只是洞穴內的白骨。
他拖住榮澤，“先別殺它。”
只見半血緩緩朝洞穴爬行，嘴里一遍遍地嘶啞著：“我的……我的……”
直到爬進洞穴內，它抱起森森白骨，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寶貝。
第36章 滾
遲清赫隱隱覺得, 那是他外公的尸骨。
他強自鎮定，知道榮澤沒有丁點話語權，始終掌握全局的是在一旁看戲的里奧，對方很清楚這只半血沒有威脅。
不得已, 遲清赫又誠懇地請求里奧：“我想單獨跟它聊聊, 請給我一點時間，謝謝。”
“聊什么聊？”榮澤攔住遲清赫, “你想死么？剛才要不是我保護你, 它就咬你了！”
想起年初一那晚的貓叫, 遲清赫瞧過去，心中一駭，那半血緩緩抱起一顆頭骨，近乎癡迷地拿臉蹭上去, 嘴里喃喃著什么, 畫面詭異卻溫情流露。
他說：“它不會咬我。”
“放屁, 半血都是沒腦子的雜碎！”榮澤硬拉住遲清赫，“你是我的寵物, 我命令你不準過去。”
“說得很對, 安東尼。”里奧拍了下手, 鼓勵弟弟，“現在用你手中的銀劍，去刺穿它的心臟。”
目光掃向冷眼旁觀的吸血鬼, 遲清赫將光源照過去, 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它或許知道我親人的死因。”
說到“親人”二字時, 他咬得很重。
閃光燈刺眼, 里奧這才將眼神轉到挑釁他的人類身上，動動手指便滅了那束光, 也似乎有了與遲清赫說話的心情。
“那是安東尼的獵物，由他來決定。”
獵物……遲清赫突然覺得可笑，人類又何嘗不是吸血鬼的獵物？
半血不就是這么來的？從被生下來再到被殺死，沒有選擇的權利。
包括他自己，也沒有選擇的權利，還好這個權利暫時落到了會聽人說話的笨鬼手里。
真相就在眼前，遲清赫竟有些害怕知道，腦子里閃現出童年的光景，一幀一幀，這座熟悉的大山，承載了他太多記憶。
仿佛在尋找支撐點，遲清赫用雙手攀住榮澤的肩膀，微微傾身與榮澤平視，試圖在昏暗的月色下，看清那雙他能讀懂的眼睛。
笨鬼是不一樣的。
“榮澤，謝謝你保護我。”遲清赫低聲請求著，“我小時候見過它，它沒有傷害我，讓我跟它聊聊好嗎？”
榮澤一時看不懂遲清赫的眼神，看不懂就不樂意看了，只知道自己不想讓遲清赫過去，萬一真的被咬到，自己就沒有寵物了。
他固執地命令道：“你是我的寵物，只有我能決定你的生死。肯定是它殺了你的親人，我可以幫你報仇。”
“它或許，”遲清赫說，“或許也是我的親人。”
榮澤：“……”
遲清赫繞到榮澤身后，示意榮澤去看洞穴內的情況，手機閃光燈被里奧破壞了，看不清楚也好。
他想象著剛才那副畫面，在榮澤耳邊緩緩說道：“你看它抱著的……它只是怕被我搶走。其實我不太敢過去，害怕知道真相，可去不去，結果都在那兒等著我。”
榮澤仍是不懂，也不想再和奇奇怪怪的遲清赫說話，皺眉吐槽他：“不敢過去為什么還要過去？你是不是有病？”
“因為人類是有情感的動物。”說完，遲清赫徑直走向洞穴。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腐臭，并不刺鼻，是被掩蓋過的氣味。那絕對不是低級的半血，銀劍刺穿心臟不一定能殺死。
眼看遲清赫走到洞口，那只半血依舊蜷縮著沒動，榮澤一下子失去判斷，糾結要不要給遲清赫一些時間。
“安東尼，你太讓我失望了。”里奧即刻命令仆人，“萊恩，去殺了那只半血，帶安東尼回去。”
一聽要回去，剛痛下殺心的榮澤說翻臉就翻臉，陰狠地瞪著萊恩：“那是我的獵物，你敢殺一個試試？”
“……”萊恩心里松了一大口氣，退到主子身后，無辜地對兔崽子搖搖頭，祈禱兔崽子再多罵兩句，別讓他左右為難。
榮澤：“你搖頭是什么意思？狗東西，回答我！我看誰敢碰我的獵物？！”
萊恩：“安東尼殿下，我不敢。”
收拾完萊恩，榮澤繼續收拾他哥，但怕被里奧關進古堡里，到底是慫了下。
他拿捏著分寸反駁道：“你剛才說獵物是我的，由我來決定，憑什么反悔？我決定十分鐘后再殺它！”
“里奧殿下。”萊恩適時開口。
“說。”
里奧神色平靜，瞧不出半點情緒，萊恩斟酌道：“安東尼殿下第一次出任務難免有差錯，請給他成長的機會，放心地把任務交給他吧，我會盯著他。”
“還有么？”里奧問。
“呃，”萊恩補充，“你今天累了，等回酒店，讓我為你按摩舒緩一下吧。”
弟弟與人類牽扯過多，甚至維護人類，是里奧未曾料到的。同樣未曾料到的，還有自己身邊這條不聽話的狗。
“是累了。”里奧一改話鋒，“安東尼，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眼不見為凈，榮澤沖兄他哥甩甩手：“累了趕緊走啊，滾回你的酒店，這里有我就夠了。”
這對兄弟的關系實在太僵硬了，萊恩看了眼洞穴，記起東方有句老話叫“送佛送到西”。
于是他抬手捏住里奧肩膀，沿著肩部和頸部的肌肉紋理，力度適中地替對方按摩起來，嘗試勸道：“安東尼殿下還是個孩子。”
里奧：“閉嘴。”
萊恩眼神一暗，下手重了些。
看兩個傻吊像傻吊一樣做著傻吊的事情，榮澤懶得理會，拎著劍走到洞口，沖里頭提醒了一嗓子。
“遲清赫，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洞穴里伸手不見五指，遲清赫唯一能感知到的是，這個洞穴不大，也很淺，可能是半血用來存放尸骨的墓穴。
他摸黑慢慢蹲下，與半血保持了一米遠的距離，接著席地而坐表現出親近，半血真的沒有傷害他。
時間緊迫，聽著半血低慢的呼吸聲，遲清赫也做了個深呼吸，試著打招呼：“我小時候見過你，你認識我嗎？”
沒有回應。
他自言自語地回憶童年：“六歲那年，好像也是春天，有一回傍晚醒來，沒見到外公，我就跑出去找他，他喜歡爬山，我就往山這兒跑，跑到山腳下，遇見了你。”
黑暗中，半血的呼吸快了些。
遲清赫抓住機會，繼續往下說：“那時候什么都不懂，膽子也很小，外公捂著我眼睛，把我抱回家，說我做噩夢了。現在想想，他其實在保護你，對吧？他養的那群雞鴨和兔子，也都是給你準備的，因為你不吸人血。”
還是沒有回應。
他壓抑著情緒，慢慢問出口：“這人骨，是我外公林文書的嗎？”
始終沒有回應。
看不到半血的表情，遲清赫拿出手機，按亮屏幕，借著極微弱的光線，不死心地追問：“這人骨，是林文書的嗎？林文書是我外公。”
好半晌，他看見半血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
春節早已過去，整整十一年，遲清赫沒想到他父母派人反復搜尋了數年的外公，會被一只半血藏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洞穴里。
“那你是……”他不確定地問，“是我外婆嗎？”
自有記憶以來，遲清赫就不曾見過自己的外婆，包括照片。他外婆只出現在他外公口中，他小的時候，外公還常跟他念叨，夸他外婆是仙女下凡。
可惜他外婆紅顏薄命，在他母親十二歲那年便因病去世。
遲清赫無法將半血與自己那紅顏薄命的外婆聯想到一起，很快，半血緊緊抱住頭骨，搖頭給了他答案，并非是他的外婆。
“我想知道我外公是怎么死的，真是意外嗎？”
這回，半血不給反應了。
遲清赫耐心等著，此時外頭響起榮澤不耐煩的催促，見半血蜷縮著往后躲，似乎很害怕，他迅速起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洞口。
“別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遲清赫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十分鐘快到了，榮澤隨時可能殺進來，就在他準備出去找榮澤談談時，半血動了，突然快速爬到他腳邊。
意識到半血可能有話想對自己說，他緊忙蹲下去，結果半血只是很用力地握緊他手，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不要靠近血族，不要和血族扯上關系。”
“喂，遲清赫！十分鐘到了！”
察覺半血在哆嗦，遲清赫回握了下那只有溫度的手，低聲安撫：“先等等我，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一出洞穴，見里奧在邊上，他與榮澤商量道：“再給我些時間。”
“說好十分鐘的！”榮澤等到犯困了，只想馬上睡覺，不耐煩地說，“時間到了，我現在就要進去殺它。”
血族也好，半血也好，對遲清赫而言原本就很遙遠，榮澤嘴上總是喊打喊殺，他只當樂子聽一聽。
然而此刻，榮澤真的打算殺掉一只會呼吸會說話，還保留著人類情感的半血，他發現自己不能接受。
人類尚且有善惡之分，何況是半血？
“你不能殺它。”
“你！”榮澤驟然變臉，瞪著遲清赫，“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你在跟我反悔？”
“它會隱藏氣味，你不好奇嗎？”遲清赫想盡辦法拖延，“或許它和西城的半血有關系，留著有用處，血族不是出了叛徒？說不定它能幫你們找出來。”
“……”榮澤被說得一愣一愣，“好像有點道理。”
看夠了鬧劇，里奧開口打斷：“血族什么時候需要靠雜碎來解決雜碎？安東尼，你還真是個廢物，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
“靠，你才是廢物！”榮澤轉頭怒罵，“連半血的氣味都聞不出來，有什么資格說我？我現在就去殺了它，西城的半血也歸我了！”
遲清赫直接攔在洞口前，“聽說血族不能隨意傷害人類，那我就試試，想殺它的話，先殺了我再說。”
榮澤：“……”
萊恩無奈上前勸告遲清赫，還是那句話，半血是血族的恥辱，他一個人類不能改變什么，別妄想著做正義的英雄。
“我倒是想做英雄。”遲清赫看向為首的里奧，冷眼嘲諷，“半血怎么會是血族的恥辱？是你們在自取其辱。”
如此陌生的遲清赫，看得榮澤內心復雜，他舉起劍，故意嚇唬道：“快讓開，真以為我不敢殺你是不是？”
縱然能力弱小，遲清赫也想盡力保護他外公曾保護過的半血，可身體猛地被一股力量推開，昏暗中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他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那只半血主動沖向榮澤手中的利劍，向血族獻上了自己的心臟。
榮澤震驚到沒了動作。
遲清赫疾步上前扶住倒下的半血，月光灑在女性半血丑陋可怖的臉上，他終于看清對方那一雙蒙著淚的眼睛，眼里有悲傷。
“偷偷藏了十一年，對不起，我把你外公還給你……”
“沒關系，別說了！”遲清赫徒勞地摁住半血胸口，可鮮血止不住地流，沾了他一手血。
“記住我的話，不要……”
“你叫什么？”看著半血閉上的眼睛，遲清赫難受地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山林間陷入死寂。
“遲清赫。”榮澤叫他。
遲清赫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見半血已經死透，里奧交代道：“萊恩，回酒店，帶上安東尼。”
“我不走！”榮澤嚷嚷著，“少管我，我說了我不走，放開我！”
由不得榮澤不走，他被兄長施法，被萊恩扛著飛走時，滿眼都是遲清赫落寞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看不見。
“遲清赫！”
第37章 真相
“快放開我！你沒資格這么對我！”
酒店套房內, 榮澤拼盡全力掙扎著，想要擺脫束縛住身體的無形鎖鏈，可越掙扎，鎖鏈便將他纏繞得越緊。
“里奧你個蠢貨！！”
“都怪你！線索斷了！快解開啊, 我要去找遲清赫！蠢貨你聽到了么？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聽著房間外的暴怒嘶吼, 里奧無視弟弟，閉目享受仆人為他提供的頭部按摩。
直到罵聲漸漸消停, 客廳安靜下來, 他抬手示意仆人停下, 道：“萊恩，出去看看安東尼。”
萊恩打開房門，見被捆綁在椅子上的小殿下垂著腦袋睡著了，模樣滑稽可憐, 使他想起自己的弟弟, 也是個調皮搗蛋的家伙。
同為兄長, 萊恩不認同里奧的管教方式，可兔崽子不是他的弟弟, 他無權干涉, 能求些情已是不易。
“里奧殿下, 安東尼殿下睡著了。”萊恩試著求情，“我去幫他解開，先送他回房間休息吧。”
里奧未應允, 而是道：“那只半血, 說出你的想法。”
顯然那只半血與遲清赫的外公有聯系, 但女性半血與男性半血不同, 前者因變異幾乎喪失生育能力，后者依然能與人類進行交-配。
部分男性半血暴走時, 除嗜血本能，人類的原始本能也會被一同喚醒，為了生存而不顧一切地進行繁衍。
好在東方半血的目標似乎是男性，沒有可怕的性成癮癥。萊恩若有所思，說：“其實我贊同那位人類的想法。”
里奧瞇起眼睛，望著仆人。
跟在里奧身邊近百年，萊恩早已摸透里奧的性子，知道這時候應該謹言慎行，別說主子不愛聽的話。
不過生活寡淡無趣，缺乏情調，偶爾制造點風雨，也挺有意思。
于是他接著說：“根據格雷提供的情報，三十四年前，在東方最南部的小島上有半血出沒，血族派了凱里過去，之后東方一直很太平，為什么西城和南城會突然出現黃種半血？目前數量未知，我也認為它們有關系，這半血選擇自殺可能是想隱瞞什么，或許還牽扯到那位人類的外公，但現在線索斷了，安東尼殿下被你帶了回來。”
凱里是血族中最具實力的劍士，也是當年“半血絞殺計劃”的領隊。里奧清楚，沒有一只半血能逃過凱里的劍。
世事難料，西城的半血聰明狡猾，像是蟄伏久矣。連格雷的爺爺，他的老友都感到不可思議，血族受到了威脅。
見里奧陷入沉思，萊恩小聲提醒：“那位叫遲清赫的人類，還有利用價值。”
里奧自然知道有利用價值，卻不希望弟弟再與人類有牽扯。
一番考慮后，他吩咐道：“你去調查一下他的家族，從今天開始給我盯著安東尼，不許他再與人類接觸，我去找凱里。”
“……”萊恩確認，“你要去找凱里？”
里奧：“怎么？”
萊恩：“沒有，大概什么時候出發？我為你訂往返機票。”
“機票？”里奧譏諷一笑，“你似乎很懷念人類的生活？”
萊恩低頭否認：“里奧殿下你誤會我了，只是距離遙遠，我擔心你太辛苦。”
里奧下了床，走到仆人面前：“經營公司，從西城開車過來，入住酒店，都是應該的，你做得很好。”
萊恩：“是我應該的。”
里奧：“但背著我偷吃人類的食物，是覺得我嘗不出來么？你越來越大膽了。”
萊恩：“……”
里奧：“還是我的血，不夠滿足你？”
萊恩當即跪下認錯，眼里卻無悔改之意，心里也是一聲“fuck”，他就是突然想嘗一下東方制造的法棍，懷念下從前的生活罷了。
血族再純的血液，哪比得上一根口感細膩且扎實，散發著淡淡麥香的法棍？
“你的血，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這是我的榮幸，里奧殿下。”
里奧：“果然是狗東西。”
萊恩：“……”
半血異常，沒時間浪費。變身前，里奧再三交代仆人：“給我盯著安東尼，保護好他，我盡快回來。”
等里奧一消失，萊恩頭疼地去了客廳，抬起那顆垂著的腦袋，見兔崽子無知無覺睡得挺香，沒辦法。
他解開無形鎖鏈，打橫抱起榮澤，語氣無奈地說：“你這小兔崽子，跟我那淘氣弟弟一樣，真讓人不省心。哦，忘了，我已經不是人類。”
抱去客房床上，萊恩放下榮澤，手臂往外抽離時，兔崽子忽然一動。
他以為自己太過粗魯，便稍稍溫柔些，脖子卻冷不防地被一雙手摟住，懷里響起一聲嘟囔，仔細一聽，是名字。
“遲清赫……”
看兔崽子好像有要親上來的架勢，萊恩扭頭避開，又輕輕扯開掛在脖子上的手，發現是榮澤無意識的行為。
在無意識地依賴遲清赫。
“兔崽子，你這樣很危險。”
兔崽子聽不見，萊恩輕聲嘆氣，知道自己明天大概率攔不住了。
清明，綿綿春雨下個不停。
林佩與丈夫早早趕上自己父親鄉下的舊宅，下車后還沒來得及打傘，便撞見雨中走來的兒子，渾身臟兮兮的。
“阿赫！”她急忙撐開傘過去，“你身上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幾點過來的？”
“我沒事，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腳。”
一摸兒子衣服濕透了，林佩心疼地拉著兒子進屋：“還好你爸帶了換洗衣服，快去洗澡，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嗯，我去洗澡。”
察覺兒子怪怪的，林佩又回頭去找丈夫，主要比起她，兒子打小更愿意和爸爸談心。
遲鴻拎著行李箱進屋，挑了身勉強適合兒子穿的，過去敲衛生間門：“清赫，衣服拿一下，虧了跟我個頭差不多，西褲估計短點。”
沒一會兒，門開了，伸出來一只手。
“謝謝爸。”
從門縫里匆匆一瞧，遲鴻注意到兒子不對勁的狀態，便道：“你看你又讓你媽擔心，怎么失魂落魄的？洗完澡來一趟書房。”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遲清赫太久沒洗熱水澡了，一時有點不習慣。
因為某只笨鬼不喜歡太熱的水，稍微一熱就嚷嚷，總拉著他一起洗冷水澡。
他將水溫調回去，冷水從頭淋到腳，還是有點不習慣，甚至覺得很冷，昨晚在山上感受到的涼意始終包圍著他。
一切像夢一樣，可指甲縫里的黑泥在提醒他，不是夢。
一整晚沒睡，遲清赫坐在洞穴前，也后悔了一整晚。徒手刨土想把半血的尸體埋了時，他發現自己太弱了，連個坑都挖不出來。
山上的泥土怎么就那么沉，那么難刨，人類只能借助各種工具，沒有工具就成了廢物，拿什么和血族比？
不該告訴萊恩的，是他打破了平靜，害死了他外公保護的半血，錯的人是他。
血族和半血之間的恩怨，不是他一個人類能摻和的。榮澤沒有錯，和他所處的立場不同，歸根結底是他的錯。
正如半血臨死前說的那樣，不要和血族扯上關系，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和榮澤扯上關系。
洗完澡出來，見母親在廚房煮茶，遲清赫去了書房，也有話想對他爸說。
關上門，他先一步開口說：“爸，我找到外公了。”
“……”遲鴻臉色大驚，“找到你外公了？哪兒找到的？坐過來說，輕點，這事千萬別讓你媽知道，她受不了刺激。”
遲清赫也擔心母親受不了刺激，當年他外公離世，他母親就昏厥入院，自那以后家里便多了個禁忌話題，不能談起外公的死。
“到底怎么回事？你外公他……”遲鴻想問是不是還活著，可了解老丈桿子，怕是兇多吉少。
“走了。”遲清赫問，“爸，我外公到底怎么走的？我不相信是意外，如果你知道真相，就別瞞著我。”
遲鴻：“……”
長久的沉默，直到林佩端進來兩杯茶水，遲鴻看著比以往開朗的妻子，覺得兒子大了，能扛住事了。
等妻子帶上門出去后，他終是開口，自言自語地感嘆：“唉，到底是瞞不住啊……”
從父親口中，遲清赫終于得知他外公去世的真相。
并非意外，而是自殺。
十一年前的大年初一，在外公陪他過完他十二歲的生日后，便獨自一人前往深山，跳崖自殺，選擇離開了這個世界。
“你外公一失蹤，你媽擔心得天天哭鼻子，怕他出意外，我派人去山上搜尋，沒日沒夜地搜，找不到。”
遲鴻回憶著過去：“后來你媽稍微好些了，我自己一人來這兒想看看情況，興許你外公突然回來了，沒想到在書房里，他給我留了一封信。”
遲清赫：“……”
“我一直收著，”遲鴻將鎖在抽屜里的信件找出來，遞給兒子，“我瞞了你媽十一年，你現在大了，看看吧。”
遲清赫緩緩接過父親遞來的信件，打開牛皮紙信封，里面的信紙早已泛黃，輕飄飄的一張紙，落在他手里不知怎么就沉甸甸的。
他展開信紙，紙上的字跡剛勁有力，短短幾行話，一如他那安靜的外公。
“遲鴻：
這封信帶著我深深的歉意，我將女兒和外孫托付給你了，望你原諒。
他們母子倆的人生都有一道坎，如今小赫的坎也過去了，我的使命已完成，可以放心去找佩佩她媽了，替我瞞著他們，就說我意外走的。
林文書絕筆”
真正的真相擺在眼前，遲清赫捏著信紙，仍無法相信。
“爸，什么坎？”
遲鴻搖搖頭，從書架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帶鎖的木盒，說：“這是你外公和信一起留下的，沒有鑰匙，他注重隱私，估計也不希望被打開。我那陣子天天陪著你媽，轉頭把這茬給忘了，一直沒動過。”
記憶回溯，遲清赫想起小時候，外公總喜歡跟他玩捉迷藏，把東西藏起來讓他找，找到才給他放一天假，不用爬山。
他仔細檢查塵封已久的小木盒，不知道是不是外公留給他的，想讓他自己去找鑰匙。
敲門聲突地響起，遲清赫迅速藏起盒子，門剛好被打開。
“阿赫，小澤來了。”
第38章 倒打一耙
看到穿著襯衣和西褲, 整個人氣質完全大變的遲清赫，榮澤微怔，有點不認識自己的寵物了，傻在門口沒動。
“這位就是小澤啊, 進來坐。”遲鴻起身與兒子朋友打招呼, 看妻子在沖自己使眼色，便將書房騰給孩子們。
“別站著呀, 今天多涼, 才穿這么點, 阿姨去倒杯熱茶給你暖暖。”林佩熱情地推榮澤進去，順手帶上了門。
聽母親一說，遲清赫才轉頭瞧去，榮澤還穿著昨晚的小熊卡通睡衣, 腳上一雙人字拖, 腳丫蒼白像受了涼。
可實際吸血鬼就這膚色, 里奧也這膚色，包括被血族同化的萊恩。
而昨晚死去的那只半血, 與他一樣, 是黃種人的膚色, 如果不是相貌丑陋可怖，或許不用躲藏在山里。
“遲清赫。”
見遲清赫轉身面向書架，榮澤來了脾氣, 虧自己一醒就急著飛過來, 覺都沒睡好, 還差點和萊恩干架。
“喂, ”他走過去，“我在叫你, 不理我是什么意思？”
“聽見了。我今天很忙，你回去吧。”遲清赫隨手拿了本書，在書桌前坐下，全程沒再給榮澤眼神。
“……”是昨晚那個陌生的遲清赫，榮澤一時有些懵。
書翻開了，遲清赫卻連標點符號都看不進，邊上的身影太礙眼，沒辦法不在意。
他腦子也是混亂的，有半血臨死前的交代，有他外公自殺的真相，不知道信中所謂的“坎”是什么，被鎖住的木盒子里又有什么。
帶他爸上山領回外公尸骨前，他得帶著鐵鏟先去一趟，好好安葬那只半血，洞穴里的那條紅裙子也得取出來，葬在一起。
所以遲清赫真的忙，這時候的確不太想見到榮澤。昨晚后悔的時候他想過，趁笨鬼還沒開竅，趕緊斷了。
他和榮澤早晚會分別，只是提前了而已。這樣對榮澤也好，里奧不會再為難榮澤，不會把榮澤關起來。
“快回去，別在這兒搗亂。”遲清赫粗略翻過序言，集中注意力，手里的書突然被奪走。
榮澤“啪”一聲重重合上書：“我問你什么意思？昨晚叫我滾，現在又叫我回去？”
遲清赫想解釋那聲“滾”是對血族說的，但好像沒差，笨鬼誤會就誤會吧，其實最該滾的是他自己，滾出這場與人類無關的牽扯。
“字面上的意思。”他下逐客令，“回去，我要忙了。”
“……我不回去！”榮澤面子掛不住，遲清赫什么時候這樣對過他，他越說越激動，“是你搗亂我了的任務，是你反悔！”
“別說了，”遲清赫起身打斷，“我爸媽在外面，有話回西城再說，你先回去。”
“我踏馬就不回去！你什么身份啊這么跟我說話？敢叫我滾？我叫你滾犢子！臭癟三，你跟他們一樣傻吊！”
敲門聲響起，榮澤氣上頭只管發泄，把不住嘴上的門，遲清赫想捂他嘴已經來不及，門開了，伸著的手僵在半空。
而這一幕落進林佩眼里，以為兒子準備動手打人，小學不是沒有這情況。
“阿赫，不許動手！”
“……”遲清赫無語，自然地將手揣進西褲兜里，“沒動手。”
“多虧我來得及時。”林佩急忙放下熱茶去勸架，“好端端的怎么吵起來了？小澤比你小，你要拿出哥哥的樣子來。”
還好母親只是誤會吵架，沒起疑，遲清赫敷衍點頭，“嗯，就隨便吵了兩句，現在好了，我真沒動手。”
林佩心軟，從大學開始便一直默默資助貧困山區里的留守兒童。嫁給遲鴻后，與丈夫一起投身公益事業至今，尤其見不得無家可歸的孩子。
見榮澤委屈巴巴地不敢吭聲，身后沒個能撐腰的，哪里忍心？
她瞥兒子一眼，上前摟住榮澤，關心道：“小澤，沒事吧？心里有委屈別悶著，是他不好，阿姨幫你教訓他。”
榮澤正嫌人類女性礙事，等著對方出去，反被一通親近，要抓狂了。過分溫柔的關心依舊讓他感到不舒服，他想躲開，可這個女人能幫他教訓遲清赫。
遲清赫太欠揍了，都不親他了。
“阿，阿姨。”榮澤極別扭地喊了一聲。
“哎，別緊張。你說，阿姨幫理不幫親。”林佩鼓勵著。
于是乎，榮澤進入委屈模式，開始控訴遲清赫的種種“罪行”：“他叫我滾，還不理我，說我在這兒是搗亂，他很忙，一直叫我回去，也不給我認錯。”
“……”看榮澤委屈巴巴的憨樣，遲清赫忽然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林佩當即數落兒子：“小澤是你自己從西城帶回來的朋友，家里的客人，怎么能趕他走？我跟你爸沒這么教過你。”
遲清赫：“……”
林佩：“你忙什么了？把人帶過來，就要好好負責，讓他回哪兒去？快給小澤道個歉，帶他出去轉轉，南城那么多旅游景點，多玩玩，這邊有我跟你爸就行了。”
多少年沒被母親數落了，遲清赫無可奈何，別再把他爸招過來。他轉向某只得意的笨鬼，微微鞠躬，誠意十足地道了個歉。
“榮澤，對不起。我為我的無禮向你道歉，以后會注意分寸，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收到如此正式的道歉，榮澤驚了幾秒，這人類女性太有用了。
原來遲清赫怕他媽，剛才還一直叫他回去呢，現在屁都不放一個了，又給他鞠躬，多聽話。
林佩端過熱茶遞給榮澤，“小澤，快喝茶暖一下，你看你這手冰的，怎么穿著睡衣就出來了？我讓他帶你回去，鄉下涼。”
好熱的茶，隔著杯子都燙手，榮澤不想接，皺眉時，一只手伸了過來，及時替他接住。
遲清赫：“媽，你去忙你的吧，我先把外公的書架整理下再帶他走。”
林佩：“好，別欺負小澤了啊。”
“我哪兒敢？”遲清赫將母親送出去，關門后順手鎖上。
他抿了口微燙的果茶，口感清甜挺好喝，繼而又抿了一口，仿佛這滋味能稀釋他心底的苦悶與憂愁。
該交代下口無遮攔的笨鬼，說話注意場合。
“榮澤。”遲清赫剛喊出名字。
“那是我的茶，讓你喝了么？”
“……”
榮澤不爽地將茶從遲清赫手里搶了回來，結果嫌燙拿不住，手下意識一松。遲清赫眼疾手快，接是接住了，茶水卻潑灑出來，濺上吸血鬼冰涼怕熱的蹄子。
“好燙！燙死了！手跟面條一樣要熟了！”榮澤甩著手嚷叫起來。
“……”遲清赫真的夠了，放下茶杯匆忙打開門，拉著榮澤沖到衛生間，撩起他衣袖，把冷水開到最大，幫他沖刷被燙到的右手。
“都怪你，”榮澤氣哼哼地說，“我要告訴你媽。”
“……”遲清赫看向鏡子里的臭臉，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其實茶水不算燙，能喝進他嘴里，又能燙到哪里去？
是這笨鬼太嬌氣，細皮嫩肉事兒多，一來就沒事找事，比猴子還鬧騰，現在學會倒打一耙，出息了。
榮澤：“給我鞠躬道歉。”
遲清赫對自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多讓著點笨鬼吧，以后也沒機會讓了。
況且沒時間繼續耗在這里，需趕緊上山，待會兒要聯系萊恩過來，把榮澤接走。
至于西城那邊，那家科技公司，他不打算摻和了，萊恩已經知道全部情況，自會調查，到時候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想通后，遲清赫調慢水流，爽快道歉：“對不起，再沖會兒就不燙了，以后別毛手毛腳的，照顧好自己。”
榮澤倒愣了一遭，望向鏡子，過于成熟的深色襯衣讓遲清赫變得陌生。可遲清赫低著頭，在專注地幫他洗手，就像每晚會幫他洗澡的那個遲清赫一樣，又讓他熟悉。
不是昨晚奇奇怪怪的遲清赫了。
嘴角微微翹起，榮澤痛快了，身體黏糊地去擠遲清赫，腦袋也歪到遲清赫肩膀上靠著，樂呵地命令道：“道歉不夠，還要親我。”
“……”遲清赫關掉水龍頭，沒抬一下眼，怕看到鏡子里的撒嬌鬼，怕自己克制不住。
更怕自己不計后果，一錯再錯。
那女性半血臨死前的交代一定暗含深意，也許正是看到他和血族有牽扯，以死來警醒他，或是別的什么。
遲清赫推開榮澤，“我爸媽在，注意點。”
榮澤一腳踢上門，要抱遲清赫。
遲清赫不著痕跡地避開，又打開門隨口道：“你哥呢？我去幫我媽拿個東西。”
“哦。”榮澤沒多想，解氣地說，“他滾回家族了，就萊恩在這兒，狗東西不敢攔我。”
“回家族做什么？”問出口意識到不合適，遲清赫緊接著補了句，“別告訴我了，那是你們家族的事。”
榮澤：“我不知道，萊恩沒告訴我。”
遲清赫：“嗯，出去吧。”
榮澤跟著遲清赫出去，看遲清赫拿了把剪刀送進廚房，以為能到剛才的房間里親嘴，遲清赫卻不出來。
他只好坐到沙發上等，沒手機玩，東看西看無聊死了，遲清赫一直不出來，漸漸等不耐煩了，想跟遲清赫回西城。
林佩把鍋洗干凈，一轉身見兒子還在廚房里站著，稀奇道：“怎么愣這兒呢？讓你帶小澤出去玩玩，快去。”
手機只剩下最后5%的電量，遲清赫沒帶充電器過來，正在等回信。
他約萊恩一個小時后，在東邊養牛的那戶村民家門口見面。
就在手機快自動關機時，萊恩的微信來了。
“sorry，我目前在度假中，兔崽子暫時交給你了。站在人類的角度，我支持你們，請好好呵護他。”
遲清赫：“……”
第39章 小雞啄米
半血的尸體還藏在洞穴內, 刻不容緩，遲清赫決定帶榮澤上山，一起刨土效率更快些。
可等他離開廚房，看見乖乖坐沙發上等他的笨鬼在打瞌睡, 腦袋不自主地一點一點, 跟小雞啄米一樣。
“叮——叮——”
遲清赫轉而望去，放置在客廳角落的老鐘整點報時了。鐘聲悠揚, 沉穩而莊重, 讓他有種穿越回童年的錯覺。
“困……”
被迷糊的聲音拉回現實, 遲清赫想到老鐘與母親的年紀一樣大，但在一百歲的吸血鬼面前，都能當“孫子”了。
榮澤是一只吸血鬼。
按照人類的年紀可以做他弟弟，按照血族的年紀卻可以做他“太爺”, 時間只會將他和榮澤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遲清赫, 我好困……”
平常九點, 是懶豬呼呼大睡的時候，困了倒也省事。遲清赫將榮澤拽起身, “困去睡會兒, 睡醒再走。”
瞌睡蟲在身上, 榮澤困得不愿挪步，往遲清赫懷里一靠，雙臂摟著遲清赫的腰, 犯懶撒嬌：“你抱我睡。”
“……”就不能指望笨鬼注意場合。
趁父母各自在忙碌, 遲清赫趕緊把榮澤領進自己從小睡的那間臥室, 關門不忘上鎖, 又把榮澤扶上床，替他脫鞋, 安頓他躺好。
接著在床邊坐下，輕聲哄他：“快睡吧。”
榮澤眨了眨眼，眼皮沉得慌，閉上了。沒感覺到熟悉的懷抱，他強撐著再睜開眼，見遲清赫坐在床邊。
“我要你抱我睡。”他埋怨道。
“……”遲清赫穩坐如山，一動不動。
“快點。”榮澤用手去抓遲清赫胳膊，含混不清地命令他，“抱我睡。”
拿開吸血鬼不安分的冰蹄子，遲清赫站起身避開，見榮澤跟著坐起來，便說：“我看你不困，跟我上山去挖坑。”
晚睡早起，榮澤真的快困死了，就想滿足地睡一覺，不理解遲清赫為什么一會兒正常一會兒奇奇怪怪的。
他討厭奇奇怪怪的遲清赫。
“我去告訴你媽！”
“……”
榮澤下床穿拖鞋，嘴里不停地控訴著：“你不讓我睡覺，還叫我去山上挖坑，一直欺負我，我讓你媽教訓你！”
“……”到底誰欺負誰？
遲清赫忙從身后抱住鬧騰的吸血鬼，生怕榮澤沖出去一個大漏嘴，把昨晚山上發生的事全部交代了。
“說不抱了嗎？”他無奈妥協，“逗一下就急眼，脾氣怎么那么大？”
“放屁，你就是不抱我。”榮澤報復地一口咬上遲清赫胳膊，結果那肌肉太結實，咬不動，他較勁往死里咬。
遲清赫刻意收緊肌肉，見笨鬼突然亮出尖利的犬牙，真打算跟他拼命似的，服了，每天都得服上好幾回。
他單手掐住榮澤后頸，使勁一捏，而后將失去戰斗力的老實鬼打橫抱了起來，直視那雙瞪著自己的眼睛，低聲問：“你是蝙蝠還是狗？”
榮澤：“你……”
遲清赫：“再瞎咬，牙給你拔了。”
“你敢！”榮澤氣清醒了，“我——”
“要去告訴我媽？”看笨鬼傻不愣登的，遲清赫忽而一笑，“告狀這方面，你也挺有天賦的，很強大。”
冷不丁被夸，榮澤沒聽出是反話，只看到遲清赫在笑，同時想起昨晚，遲清赫在里奧面前維護他的那些話，說他不是廢物，說他有天賦，說他有自己的強大之處。
他真的做到了，找到了半血，完成了任務。
“啵！”
“……”遲清赫僵了下，嘴唇似乎被凍住。
榮澤摟緊遲清赫脖子，接連在對方唇上印下數個吻，就跟小雞啄米一樣，“啵啵啵”狂親，只是這樣親親還不夠，他探出舌頭，身體卻一沉，被放到了床上。
“不是困嗎？快睡覺。”遲清赫陪著榮澤一起上床，貢獻出自己的胳膊做枕頭。
“剛才很困，就怪你不讓我睡覺。”榮澤枕著結實有力的胳膊，側過身，換了個舒服的睡姿。
遲清赫沒說話，將黏人的吸血鬼擁進懷里，拍著哄著，結果又來一道折磨他的命令。
“不用鞠躬道歉，你用舌頭討好我，我就放過你。”
榮澤仰起臉，閉眼去尋遲清赫的唇，之前都不用多說，只要這樣暗示，熱熱的唇就會貼上來，還有熱熱的舌頭，會很有力地擠進他嘴里。
然而他只親到了遲清赫的下巴，說明什么？他的寵物不聽話了。
其實榮澤能感覺到遲清赫對他的忽冷忽熱，盡管清楚緣由，可他簡單的大腦想不了太深太復雜的問題，就是不理解。
他一氣之下騰地爬起來，騎到遲清赫身上，又猛地揪住遲清赫身上讓他瞧不順眼的襯衣領，惡言相向。
“你以為你算什么東西？別說人類，維護半血的血族都該死，我昨晚可以殺了你的，可我放過了你，你更應該服從于我，而不是抗拒我！”
面對盛氣凌人的吸血鬼，遲清赫很想抱住哄一哄，及時安撫榮澤的情緒。又想借著這機會順勢斷開，但心里舍不下。
最后責任占據上風，他找理由為自己開脫，萊恩把榮澤交給他，他不能不管。所以該親親，該哄哄，萬一氣跑了笨鬼，沒法給萊恩交代。
“不談昨晚那些了，我爸媽會聽見，我不希望他們牽扯進來。”遲清赫托住榮澤背，坐起來抱住榮澤。
“謝謝你放過我。”他哄著榮澤說，“作為回報，我帶你玩遍南城，有個度假村風景不錯，下午出發。”
只可惜這一番話聽進吸血鬼耳朵里，還是奇奇怪怪的。
榮澤瞪著近在眼前的俊臉，依舊對遲清赫惡言相向：“傻吊，玩什么玩，別給我奇奇怪怪的，以為我看不出來是不是？”
“……”笨鬼又感知到人類的異樣了。
奈何有過前車之鑒，遲清赫不想自作多情被潑冷水，榮澤現在傻乎乎的就挺好，把他當寵物，繼續保持單純的性子吧。
他摸上吸血鬼又軟又涼的小耳垂，夸道：“你多牛逼，什么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我是牛逼，全看得清清楚楚。”榮澤親自教訓寵物，“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沒有反抗的權利，聽到了么？”
難得見笨鬼又嚴肅又正經，遲清赫配合地點點頭，“聽到了。”
榮澤開始命令寵物：“告訴我，你昨晚在洞穴里和那只半血聊了什么？”
“……”遲清赫都準備親他的笨鬼了，竟是問答環節。
榮澤：“你說過以后不會再瞞著我任何事，別想耍我。”
遲清赫：“……”
榮澤：“快點，說慢了就是耍我。”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過遲清赫也沒打算扯謊，他抱著榮澤躺下哄睡，有一說一，都告訴了榮澤。
唯有半血臨死前的那句叮囑，換了個說法。
“她是我外公的朋友，也算看著我長大，覺得我是個弱小的人類，怕我有危險，不希望我和血族扯上關系。”
顯然榮澤不接受，打著哈欠問遲清赫：“這就是你反抗我的理由？”
遲清赫順水推舟：“嗯，我怕有危險，所以不想做你的寵物了。”
“不行！”榮澤立馬恢復精神，火急火燎地坐起來，宣誓主權，“你已經是我的寵物了，我說了你沒有反抗的權利，除非你死，否則你這一生都是我的寵物。”
這一生……遲清赫直直看著榮澤，感覺自己身體里的血液在一點一點沸騰。
“啊，不對。”榮澤低頭去看寵物，咸豬蹄子直接摸上遲清赫胸前的肌肉，一路滑向腹肌，跟驗貨似的。
嫌襯衣硌手礙事，他又粗魯地扯開紐扣，再度摸上遲清赫的腹肌，邊摸邊可惜：“你會變老，多好的肌肉，老了就沒用了，還不如給我，等你老了我就放過你。”
“……”遲清赫閉上眼挺尸，也確實涼透了。
榮澤重新躺進遲清赫懷里，意猶未盡地去摸遲清赫的胸，明著羨慕嫉妒恨，又揉又抓地說：“等回西城，你教我練拳，我要肌肉。”
胸前的咸豬蹄子是涼的，遲清赫的身體是燥熱的，血氣方剛的年紀根本遭不住此番“蹂躪”，明明精疲力盡，身體里卻邪火亂竄，這寵物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別瞎摸了，快睡覺，我也有點困。”他拿開榮澤的手，盡量去想木盒子的鑰匙在哪里，不料身上一重，剛睜開眼，便被吻住。
僅僅一晚上而已，他就無比想念這滋味，想念熱情主動的笨鬼。
“唔——”瞬間被遲清赫反壓在身下，被粗暴強吻，榮澤爽飛了，摟緊遲清赫的脖子，雙腿也纏緊遲清赫的腰。
把他的寵物鎖得死死的，只能屬于他。
*
再睜開眼時，遲清赫胳膊麻麻的，盯著天花板愣了會兒神，哄笨鬼睡覺的，自己居然也跟著睡著了。
轉頭一看窗外昏暗的天色，他猛然想起沒處理的要緊事，壞了，還沒安葬那只半血，外公尸骨的位置還沒告訴他爸。
遲清赫小心翼翼下床，鞋都沒敢穿，拎著悄悄溜出去，趕巧撞上從廚房出來的母親，隨后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凌亂皺巴的襯衣，紐扣一粒沒扣。
林佩被兒子嚇一跳，驚訝道：“阿赫，你一直沒走？小澤呢？”
“他在睡覺，我也不小心睡著了。”遲清赫放下鞋，扣著襯衣紐扣，邊找轍問，“媽，我T恤干了嗎？這衣服穿著不習慣。”
林佩：“一天的雨，要不我叫你帶小澤回去呢，他那睡衣也要換。”
遲清赫：“嗯，等他醒了我帶他走。”
林佩看看兒子的臥室，數落了句：“你跟小澤擠著睡干什么？又不是沒有房間給你睡，怎么這么不懂事？”
“……”遲清赫轉移話題，“媽，幾點了？”
林佩：“鐘不是在那兒？快五點了，我先去做飯，小澤有沒有什么忌口的？辣吃不吃呀？”
真的壞了，遲清赫著急上山，交代母親隨便做就好，穿上鞋立刻去拿手電筒，接著去后院找到他外公的鐵鏟，冒雨進了山。
半血居住的洞穴在半山腰上，太遠來不及趕過去了，好在昨晚那個隱蔽洞穴，在山另一邊的山腳下。
然而雨天路滑，再怎么趕，遲清赫到那兒也已是一個多小時后，洞穴內震驚他的是，半血尸體不見了。
只有他外公的白骨。
他在白骨邊上，看到一把銅制的小鑰匙，和一封信。
第40章 真可憐
意識到半血可能還活著, 甚至就在附近，不然不會草率留下這兩樣東西。
遲清赫迅速甩了甩手上的雨水，彎腰撿起鑰匙和信，怕弄濕又將信卷起來, 小心揣進褲兜里, 轉而對洞穴外喊：“你在嗎？”
沒有回應。
林中突地劃過一聲尖細的“吱吱吱”，是蝙蝠在叫。
不是熟悉的聲音, 遲清赫分不清是半血還是普通的蝙蝠, 也不清楚半血能否變身, 但愿是真的活著。
天色實在太晚，擔心榮澤醒來找不到自己會著急，他放下手電筒，在他外公的尸骨前緩緩跪下磕了三個頭。
“外公, 我來晚了, 再等我一晚上, 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回家。”
返程途中，細雨停了。
走出山林, 遲清赫照了下腕上的手表, 已經八點多, 懶豬再能睡，這個點也該醒了，說不定還被母親叫過去吃飯, 不知道有沒有鬧脾氣。
他加快腳步, 土路泥濘, 一踩就泥水飛濺, 濺濕了鞋子也沒停下來，直到頭頂上空響起一聲熟悉的“吱吱”叫。
“吱吱吱——”
遲清赫抬頭, 伸出掌心，低空盤旋的小蝙蝠乖乖飛到他手上，接著朝他“吱吱吱”叫，叫得還挺急。
像在表達不滿，又像在撒嬌。
他收攏掌心，用拇指指腹輕輕揉了揉小蝙蝠的軟肚皮，“叫什么呢？”
“吱吱！”
“路上臟，別變身了。”遲清赫舉著手電，捧住能輕易掌控的小蝙蝠，繼續往前走，時不時垂眼瞧一下。
一瞧，就忍不住揉一把小蝙蝠的軟肚皮，毛絨絨的，手感極好。
“吱！”
“叫也沒用。”遲清赫又揉了一把，愛不釋手地逗弄著，“這小肚子怎么鼓鼓的，是不是吃晚飯了？”
提到這茬，榮澤就很不爽，那對人類夫妻真的太煩了，一直叫他吃飯。
尤其是遲清赫的母親，給他裝好多食物，要不是看在對方幫他教訓過遲清赫的份上，他才不稀罕吃呢。
“吱。”
“嗯，看樣子吃過了。”遲清赫笑問，“我媽做飯好吃嗎？”
“吱吱，吱吱吱。”
聽不明白，但遲清赫知道榮澤肯定是在抱怨不好吃，吐槽他爸媽過于熱情。難為這只笨鬼了，跟在他身邊確實有點委屈。
“真乖。”他摸摸毛絨絨的小腦袋，“等回去給你吸血。”
“吱吱。”這才是寵物該有的自覺。
小蝙蝠慵懶地躺在人類寬大的掌心里，沒有再排斥人類的撫摸，相反還主動貼上去，拱著小腦袋蹭了蹭。
“像狗。”
“吱吱吱！”小蝙蝠又鬧騰起來，睜著兩只大眼睛，發出強烈抗議。
遲清赫一笑，將小蝙蝠捧到臉跟前，情不自禁地親了下它的小腦袋，“好了，不跟你逗悶子，快走。”
榮澤愣愣地望著遲清赫。
決定變身親一口寵物時，又聽遲清赫突然聊起自己的童年和外公。
什么掏鳥窩挨了打，不好好寫作業挨了罵，字寫得丑也會被數落。每年寒暑假在鄉下，幾乎天天練字，爬山更是必修課。
一路上跟他說了好多好多，都是他不懂的。
“榮澤，我說這些，你聽得懂嗎？”遲清赫看向遠方亮著燈的舊宅，“不懂也沒關系，這就是人類，你不需要懂。”
血族對人類的生活不感興趣，但沒見過世面的小殿下不一樣。
畢竟在榮澤眼里，游戲和植物大戰僵尸都那么好玩，一時好奇遲清赫為什么要掏鳥窩。
鳥有什么好玩的？
他飛出遲清赫的掌心，轉瞬變作人形，結果一腳踩進泥坑里，泥土直接把人字拖給吸住了，急得他又叫又罵。
“靠，該死的破路，我的拖鞋！”
“……”真是一如既往地煞風景，遲清赫收起分享欲，手電筒一照，笨鬼白嫩的倆腳丫全踩在泥坑里，臟得他犯了潔癖。
“快幫我弄出來！”榮澤命令道。
看笨鬼傻站在泥坑里，遲清赫將光線一轉，照著他旁邊一塊空地，說：“你跟拖鞋黏一起出不來了？邊上站著去！”
“……哦。”榮澤反應過來，光腳走到邊上站著，見遲清赫蹲下去撈出兩只臟兮兮的拖鞋，嫌棄得直皺眉，“臟死了。”
遲清赫把拖鞋扔過去，甩掉手上的泥水，也是嫌棄得不行。這笨鬼沒一刻能消停，長這么大應該挺不容易。
“都是你的錯！”榮澤麻溜地甩鍋，“誰讓你掏鳥窩了，鳥有什么好玩的！”
遲清赫：“……”都哪跟哪？還給鳥打抱不平了。
榮澤哼著氣穿上拖鞋，清潔魔法一使，腳和拖鞋瞬間干干凈凈，眉頭舒展了，誰知面前伸過來一只泥手。
“給我弄干凈。”
“不給，你回去洗澡。”他扭頭拒絕，自顧自往前走。
小白眼狼，遲清赫看透了，大步追上去，“也行，我擦你衣服上，你衣服都我洗的。”
“滾犢子！”榮澤咧著嘴樂，撒丫子就跑。
“慢點，別摔了！”遲清赫操碎心地跟上。
人字拖跑不快，榮澤沒跑一會兒便停了，回頭看到遲清赫臟污不堪的褲腿和鞋子，莫名覺得人類真可憐。
壽命短暫就算了，活著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工作賺錢，買菜做飯，洗澡做家務，完全用不了魔法，多沒意思。
遲清赫過著這樣沒意思的生活，真可憐啊。
正走著，遲清赫忽感自己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包圍住，但肉眼看不出任何異樣，那感覺來得快去得快。
等他再走一步，發現西褲變得干爽，鞋子里不濕了，而沾著污泥的臟手，也變得干干凈凈。
榮澤搶過遲清赫手里的手電筒，來回照著他的褲腿和鞋，高高在上地說：“知道做我的寵物有多榮幸了吧？只有你。”
這么會討人喜歡的開心果，要怎么放手。
遲清赫舍不得，這一刻想的卻是，盡快聯絡萊恩，管對方在哪兒度假，得趕緊把笨鬼送走，送走就不惦記了。
“非常榮幸。”他說著先往前走，邊走邊夸血族的魔法便利。
“還有別的魔法呢。”榮澤是絕對不會告訴遲清赫，血族的魔法書中，自己只學會一些皮毛，對戰斗一竅不通。
遲清赫順嘴提了句：“你以后別洗澡了，這樣方便。”
榮澤納悶：“為什么？你幫我洗澡舒服，我要洗澡。”
遲清赫：“……”
榮澤：“不方便的是你，關我屁事。待會兒幫我洗澡，再搓搓背。”
遲清赫：“……”
路上，榮澤好奇問遲清赫為什么要掏鳥窩。
遲清赫說好玩，榮澤問哪兒好玩，遲清赫說哪兒都好玩，是吸血鬼無法體會到的樂趣。給榮澤氣得一拳頭揮過去，卻打了個寂寞，反被牽住。
論拳腳功夫，榮澤哪里是自己寵物的對手。
前方的路，走一步少一步，遲清赫緊緊牽著榮澤的手，走快了怕舍不得，走慢了怕舍不得。
“榮澤。”
“干嘛？”
“你哥為什么會關你？”這個問題，遲清赫是猶豫著問的，想過萬一戳到笨鬼痛處，再跟他哭鼻子怎么辦。
但他想知道。
“因為他有毛病，一直說我是廢……反正一直說我，等成年了才可以出來。”如今腰桿挺直就是不一樣，榮澤語氣不自覺得意，“我有我的強大之處，等回了西城，他只能求我。”
結合萊恩當時說的話，遲清赫能想到的是，榮澤未成年前體質更弱，可能隨時有危險，里奧做法雖然極端，也只是想保護弟弟。
就笨鬼這上躥下跳的性子，他倒有些理解里奧了。
“等回了血族，要繼續強大，知不知道？”
“哼，我當然知道，不用你說。”
快到舊宅門口時，遲清赫反復叮囑榮澤，不許提到山上發生的所有事，并且晚上得留下來再住一夜，明天上午帶他出去玩。
榮澤一百個不樂意，不是怪遲清赫爸媽熱情礙眼，就是怪遲清赫沒有滿足他，吵著要回西城，哪兒都不想去玩。
這不好那不行的，又拒絕等價交換，遲清赫快被逼瘋，直接堵住吸血鬼那嘰嘰喳喳的嘴，親到老實了才往屋里領。
見西邊那間臥室關著門，父母已經睡下，客廳的燈是為他留的，他琢磨著要不偷偷摸摸幫笨鬼洗個澡。
“還要親。”榮澤舔著唇回味。
“親個屁。”遲清赫低罵。
“……”榮澤臉一臭，“你敢說粗話？”
“不是要洗澡嗎？”遲清赫壓著聲音，“再啰嗦，一會兒沒血吸，給我過來。”
“……”
送榮澤進衛生間，打開花灑，遲清赫讓榮澤先洗著，自己則回到房間將褲兜里的信封和鑰匙謹慎藏好。
藏的時候，他看著信封上同樣剛勁有力的“小赫收”三個字，既想打開，又不想打開。
外公是不是早料到會有今天的情況，所以在十一年前就給他留下了這封信，由那只半血保管，在合適的時候，轉交給他。
“喂，遲清赫。”
遲清赫關上衣柜門，回頭見榮澤光溜溜的，身上還沾著泡沫，嚇得他趕緊過去，把笨鬼抱起扛肩上，跟賊似的匆忙轉移進衛生間。
“讓你注意點，耳朵呢？都成年了還光著屁股到處跑，不知道害臊是不是？”
“誰叫你一直不過來的？”榮澤背過身，趴到墻上催促，“快給我搓背。”
沒搓澡巾，遲清赫徒手給榮澤搓背，搓著搓著冒起火，在笨鬼屁股上甩了一巴掌。他掌握著分寸，沒有太使勁。
榮澤：“你干什么？”
“給你按摩，有助于睡眠。”遲清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哦，怪不得舒服呢，萊恩說你們東方人很會按摩的。”榮澤沖遲清赫撅起來，“再來兩下，我要體驗按摩。”
遲清赫：“……”
榮澤：“快按啊。”
等給榮澤洗完澡，遲清赫自己濕了個透，沒多余的衣服穿，只好問榮澤有沒有烘干的魔法，或者幫他變出一身衣服來。
“烘干沒有，變的話……”榮澤爬起來站到床上，讓自己顯得高大無比，然后居高臨下地盯著遲清赫，命令他，“跪下求我。”
但凡榮澤穿個褲衩子，遲清赫目光也不至于沖著那兒，幼稚到沒邊了，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幼稚的吸血鬼？
他開始同情萊恩和里奧。
“愚蠢的人類，給我跪下。”
“……”
真他媽的服了，大晚上在這兒偷偷摸摸搞角色扮演。遲清赫單膝跪下，嘴角抽了抽，極其不適地低聲請求：“高貴的安東尼殿下，請給我一身衣服可以嗎？”
幸好沒外人，他這輩子的臉面，都交代在今晚了。
榮澤痛快死了，嘿嘿直樂，大方地給遲清赫變出一身衣服，說：“血族有規定，在人類面前不能隨便使用魔法，我為你用了，你要聽話。”
“……知道了。”遲清赫一看，是這次行李箱中帶來的衣物，翻開沒找到想要的，他問，“我內褲呢？”
榮澤：“穿什么內褲，別穿了。”
遲清赫：“……”
榮澤：“那么大，你穿著不難受么？像我這樣多舒服？快去洗澡，然后來滿足我。”
最后，遲清赫逼不得已，又中二了一回，請求高貴的安東尼殿下再幫他變一條內褲出來，理由是不穿內褲沒安全感。
考慮到寵物需要安全感，榮澤答應了。
信還藏在衣柜里，遲清赫依著哄著榮澤，就等笨鬼睡過去，可惜笨鬼白天睡多了，這會兒精神得很，一直黏著他。
熬到后半夜，鬧騰的吸血鬼終于睡著了。
遲清赫不敢睡，怕睡著了又耽誤事，拿走衣柜里的信和鑰匙，悄摸溜出房間，去了書房，順便等他爸起來。
他輕輕鎖上門，打開信封前，深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