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燕是個行動派完全在這一刻體現出來了,嘴上的話都沒說完,身體便已掀開被子下床。
兩張床放得很近,之間也就兩步的距離,季初燕連鞋都沒穿,赤著腳爬上了鄧明姜的床。
鄧明姜還沒反應過來,床邊驀地往下一沉,被子被人掀開,一股涼風和一個人一起鉆了進來。
“季初燕!”鄧明姜向來冷靜,卻也被季初燕的行為嚇到了,他下意識地想坐起來,結果季初燕的雙手跟藤蔓似的纏了上來。
“鄧明姜……”季初燕的身體也貼了上來,“我真的冷……”
季初燕渾身都涼颼颼的,摟在鄧明姜腰間的雙手更是冷得像冰一樣。
鄧明姜動作一頓,頓時皺眉:“你剛洗了冷水熱水?”
“溫水。”季初燕迷迷糊糊地說,湊近了還是能聞到他身上的一點酒氣,和沐浴露香味混在一起,味道更沖鼻了,“我沒調出熱水。”
鄧明姜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猶豫了下,伸手摸索季初燕的臉。
可惜房間里還沒亮到能看清對方五官的地步,他的指尖碰到一個濕潤又溫熱的東西,很軟。
腦子還沒猜到是什么,那個東西微微張開,呼出一口熱氣。
“你摸我嘴巴干嘛?”
鄧明姜心頭一跳,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神經上刺了一下,季初燕呼出的哪兒是熱氣?分明是一股燙人的火氣。
他立馬將手收了回去。
可不斷加速的心跳聲并沒有恢復原樣的趨勢。
他太少和人接觸了,青春期忙于學習,到了可以戀愛的時候,人生卻在那個階段戛然而止,后面的七年都是灰白的,曾經的黑與白混在一起,混亂得讓他惡心。
雖然季初燕和他一樣是個男人,但對方是個喜歡男人的男人,也是個長得好看的男人,和宿舍里的工友們不一樣。
他僵硬許久,再次伸手,這次小心翼翼得多,準確地摸到了季初燕的額頭。
不是很燙。
季初燕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將腦袋往他的手心里蹭了蹭:“你在干嘛?”
鄧明姜觸電似的把手收回,放到另一邊的身側,他平躺在床上,睜眼看著模糊不清的天花板:“你回去睡。”
“我冷。”
“冷也回去睡。”
“鄧明姜,你有沒有發現你好冷漠。”季初燕把他抱得很緊,說話時聲音就響在耳邊,“我們好歹認識有一段時間了,可你好像還把我當個外人。”
熱氣灑在鄧明姜的頸窩里,他不適應地扭了扭頭:“我們本來就是外人。”
“哪兒有我們這樣的外人?”季初燕說,“你知道我的好多秘密,我也去過你家。”
鄧明姜說:“去過我家的人多得去了。”
季初燕嘻嘻一笑:“但阿姨最喜歡我,我感覺得到。”
“……”這點鄧明姜無法反駁。
季初燕的雙手在鄧明姜身上摸了摸,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窩進去,嘴里發出一聲長嘆:“你身上好暖和啊。”
鄧明姜仿佛被繩子捆住了手腳一般,動也動彈不得,他感受到季初燕身體的溫度逐漸升高,燙得他的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睜眼半晌,沉聲問道:“季初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季初燕悶哼一聲,一只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他的呼吸略一停頓,隨即變得急促:“你有東西立起來了。”
頂端最為敏感,剛剛擦過的地方險些走火。
有那么一瞬,鄧明姜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周身氣息一沉,一把抓住季初燕放在一邊的手。
力道似乎沒有收著,疼得季初燕猛吸涼氣。
“鄧、鄧明姜!”
鄧明姜起身拉開床頭柜上的臺燈,昏黃的燈光剎那間鋪撒開來,照亮了床上兩人的臉。
季初燕一張臉皺了起來,被水霧彌漫的圓眼睜大,像只受到驚嚇的貓,連背脊都弓了起來。
“季初燕。”鄧明姜眼睫的陰影落進眸子深處,一雙淺褐色的眼眸在此時被染成了深不見底的黑,他用力將季初燕提起。
季初燕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背部撞上了床頭的靠枕,與此同時,一道陰影逼近,寬闊的肩背遮擋了大半的光,他仿佛被鄧明姜投下來的陰影淹沒。
鼻尖都是鄧明姜身上的味道。
但他也說不上來那是什么味道。
“我再問你一次。”鄧明姜沒什么表情地盯著季初燕,一字一頓,口齒清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季初燕像是被嚇到了、又像是被這面貼面的咫尺距離驚到了,他微微收縮的瞳孔里清楚映出鄧明姜的臉。
然后,他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知、知道……”
話音未落,鄧明姜的臉驟然湊近,鼻息的距離拉到一毫米不到。
季初燕愣愣睜著眼睛,嘴巴也微張著,方便了鄧明姜長驅直入。
酒店里有現成的套,就裝在床頭柜的抽屜里,各種牌子和尺寸都有,旁邊是其他東西,潤滑劑之類的。
鄧明姜第一次用,對它們的認知僅限于曾經大學室友的經驗交流,倒懂不懂,全憑感覺。
過程有些艱難,最難的是季初燕的眼淚一直掉個不停。
季初燕哭得眼睛通紅,那片紅蔓延到臉頰、蔓延到脖子、蔓延到全身,最后他整個人像是被煮透了的蝦仁。
哭得枕頭都濕了一片。
一個多小時后,時間接近凌晨四點,季初燕昏睡過去,亂蓬蓬的頭發散在被打濕的枕頭上,縮著的肩頭顏色比枕頭還白。
鄧明姜坐在床邊,從褲子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
他點燃一根煙,靜靜地抽了起來。
尼古丁的味道讓他的理智回籠,他有了一絲后悔,他還是沖動了,不該這么做的。
有時候對一件事的選擇就在一念之間,他不是每次都能做到深思熟慮,尤其是神經緊繃得太久,意氣用事的時候總會出現。
比如剛才。
煙抽到一半,后腰被拍了一下,他扭頭看去,發現季初燕不知何時把頭轉向了他,哭得紅腫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隙:“吸煙有害健康。”
鄧明姜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表情似笑非笑:“喝酒也有害健康。”
季初燕說:“那我以后不喝酒了。”
鄧明姜嗯了一聲。
季初燕接著說:“以后你也別抽煙了。”
“又管起我來了?”鄧明姜嘴角勾著,笑得很不正經。
他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但還是把剩下一點的煙摁滅在了床頭的煙灰缸里,隨即起身:“起來,去浴室清洗。”
季初燕起不來,他的腦子已成漿糊、身體已成棉花,軟綿綿地躺在床上望著鄧明姜,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
鄧明姜站在床頭:“起來。”
季初燕哼哼唧唧,扭頭把眼睛一閉:“起不來。”
鄧明姜嗤笑一聲:“你想把那玩意兒留在里面過夜?”
戴套不舒服,尺寸也不是很合適,到后面就沒用了,本想快到的時候抽出來,結果沒來得及,還是漏了一部分在里面。
季初燕搖了搖頭,嘆氣:“腰快斷了,真的起不來……”
“你一直趴著的,怎么就累到腰了?”鄧明姜說的不是跪趴,而是匍匐的姿勢,跟死尸似的趴著一動不動,唯一活動的只有雙腿,偶爾會翹起來。
季初燕閉著眼睛,繼續裝尸體。
僵持片刻,鄧明姜直接上手抓人。
幾分鐘后,人被鄧明姜抓進浴室,也不知道季初燕之前怎么掰弄的花灑,鄧明姜搗鼓半天才有熱水。
他讓季初燕趴到墻上。
季初燕的手剛碰到墻壁的瓷磚就趕緊收回,他身上全被熱水淋濕,像只落湯雞,可憐巴巴地望著鄧明姜:“趴上去好冷。”
鄧明姜無奈,于是讓人趴在自己身上。
季初燕趴得老老實實,還抬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鄧明姜看不到季初燕后面,只能用手指摸索,進行得緩慢且費力,好在是有進度的。
季初燕很不舒服,被迫抬高后腰,踮著的腳搖搖顫顫,他瞇著眼睛,在鄧明姜的肩窩里嗚咽半天,忽然張口咬住對方脖子。
鄧明姜疼得手指一個用力,季初燕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但咬著肉的牙齒并未松開。
鄧明姜抽出手指,用熱水沖洗一下,拍了拍季初燕的背:“松口。”
季初燕不聽。
鄧明姜無語,這是他第二次被季初燕咬,在同一個月,前后相隔不遠,他確定了季初燕是屬狗的。
一個澡洗了將近一個小時,外頭的天已有蒙蒙亮的趨勢,鄧明姜把擦干凈的季初燕塞進被子里,回到鏡子前看自己脖子。
沒有出血,不過咬出了一個很深的牙印。
他伸手碰了碰,還有些疼。
嘆了口氣,他從浴室里的架子上拿起季初燕脫下來后揉成團的衣服褲子,里面夾了一條內褲,都打濕了。
幸好房間里有洗衣機,鄧明姜看了一下,帶烘干功能。
下午兩點正是日頭最曬的時候,明黃的陽光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薄紗做的窗簾,在木地板和床頭上灑下一片亮光。
季初燕還沒睜眼便感覺到了陽光的刺眼,他一臉痛苦面具,抹了把臉,睜眼看到被從窗縫外鉆進來的風吹起的薄紗窗簾。
陽光在他眼前暈出一道道光圈,他閉了閉眼,在閉眼前,余光中映出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他頓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猛地睜開眼睛。
是鄧明姜的臉。
垂下的眼睫像小扇子一樣濃密,眼下有一層淡淡的青色,似乎昨晚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