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幾位地區負責人都有點被嚇到, 之前讓他們上臺的時候也沒說有這么多立場不確定的記者啊。
這些來自不同國家的記者們如此興奮,拿著話筒磨刀霍霍,仿佛參加一場烤全羊宴會, 而他們就是那只烤全羊。
發言人經驗豐富尚能從容應對,到幾個負責人上來就未必了。
“但凡有一句不對都會被解讀。”江濟堂小聲逼逼。
“沒有不對就斷章取義,再解讀。”旁邊的陸海片太熟悉這些操作了,她原本就是外交官家庭出來的孩子。
“但這一次是直播。”謝安搖搖頭。
“那我們含蓄點?”多吉問。
“不, 干他丫的。”張秀最后總結。
官方發言人頭腦清醒、應對從容、語言詼諧, 不動聲色間展示大國風采, 為之后的地區發言人打了樣。
記者團輪番轟炸都沒有抓住什么語言把柄,頗有些遺憾,隨即他們想到之后提問對象是年輕的地區負責人。
這些人都是生瓜蛋子毫無經驗,就算日常能管理好一個地區的玩家, 也未必能應付他們十幾人的語言攻擊和暗藏的陷阱。
沒辦法,夏國搞了個年輕團隊,年輕,意味著冒失,意味著犯錯。
“聽說第一個上來的會是有名的江總, 那個被夏國包裝成新一代偶像的幸運大男孩。他剛剛離開學校, 并且沒有任何演講經驗,一會兒有的瞧了。”一個記者朝著同頻道的另一個記者挑眉。
他們露出默契且不懷好意的笑。
江濟堂將這些竊竊私語盡收耳朵, 他轉動手指上的戒指:陶先生說可以任性一點,不知道可以任性到什么程度。
他只擔心說錯話會影響到官方形象, 對他自己是沒什么妨礙。他這開完會就回錦城, 那是他的地盤,還有人敢當著他面說他不成?
“……有請東區負責人。”
他抬起頭,明明燈光沒有變向, 這一瞬間卻感覺所有目光和燈光都集中在他臉上。這要是個沒經過事的,這會兒腿都得抖。
各種復雜視線中,江濟堂站起來,從臺下走到臺上。
他站在胡桃色講臺的后面,臺子上架著一個話筒,兩旁還沒輪到上場的記者們舉著攝影機,反射的燈光照得整個世界都慘白一片。
臺上的青年相貌出眾氣質清正,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大家好,我是夏國東區負責人。”
直播間的游客評論消失了數秒,再出現又是山呼海嘯般熱烈。
【江總?江總好年輕啊!沒想到真人這么年輕帥氣。】
【江總考慮讓特效食物出海嗎?】
【看起來不像是大家說的那樣兇殘,是不是有誤會?】
要不說顏即正義?一直盯著直播間情況的工作人員都樂了,這張臉一出現,詆毀和質疑都少了小半。
直播鏡頭里的江濟堂美顏盛世,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議論長相,更沒有半句騷話。
“這不奇怪,他們只能看到他的權勢威嚴,和背后龐大的能量利益,和這些比起來,美貌只能算是錦上添花。”關注直播間的一位工作人員笑著說。
另一人接上話:“江總是真的能千里之外取人頭,誰敢開他的玩笑?”
大佬再好看也是大佬,這就是消費和被消費的區別。
江濟堂也有自己的發言稿,主要內容是向外界展示這段時間夏國東區的管理成果,同時透露明年計劃,用于穩定人心,也是對外宣傳。
他這些內容甚至有配套的視頻資料和PPT,昨晚上忙到十二點,就是為了這個。
需要展示的內容很多,但他記憶力出眾,不需要紙張就能在臺上侃侃而談。底下的聽眾似模似樣的點頭、拍照和做筆記,連記者團都在拍攝。
不過長達十五分鐘的展示結束,就到了提問時間。
工作人員抽第一個問題,毫不意外地抽中大家十分關心的,圓夢美食屋是否會繼續擴大,并且進入國外市場的事。
直播間的外國玩家都停止刷屏,盯著江濟堂,期待他說出他們想要聽到的答案。
這和他們的性命息息相關。
“圓夢美食屋還會繼續擴張,功能加強,數量也會上升。
“我有計劃上新特殊福利窗口,夏國戶籍,無犯罪記錄,并且處于貧困線的玩家有機會申請這種福利,每個星期可以免費獲取一份特效食物。
“讓本國國民兩手空空毫無準備地進入副本,是一種恥辱。”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
“至于大家關心的,是否會讓特效食物進入海外市場……
“理論上,夏國國內可以消耗掉上漲的份額,但夏國人在全世界活動,并且長期在外學習和工作,我也會為異國他鄉的幾千萬同胞考慮。所以我同樣期待這件事有個好結果。”
江濟堂像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又像是沒有回答。
“江先生,您的意思是,就算特效食物出現在海外,也只是為海外的夏國人提供幫助?”記者團一個人急了,不顧規矩問出口。
他們這些記者也是玩家,同樣十分期待特效食物。以他們的工資,想要買到轉運到本國的特效食物,簡直不可能,唯一的指望就是圓夢美食屋分店擴張。
江濟堂感覺到很多人的目光都帶著熱切和緊張,似乎很希望他給出確切答案。
“關于這個問題,我和很多國家的代表聊過。
“大家知道特效美食的定價,基本是壓著成本,談不上盈利。
“圓夢美食屋的食物原材料全部為夏國本土食材,是符合夏國標準的優質食材。在制作及出售的過程中依照夏國法律納稅。這些都是成本。
“另外,我還得到了政府扶持和優待,因此拿到優質食材綠色通道。
“可以說,因為國家的力量,我能在不虧本的情況下給大家提供質優價廉的特效食物。”
說到這里,他微微嘆氣:
“但若是按著這些外國代表的要求,我必須交出分店的控制權。
“讓他們使用圓夢美食屋的核心機密,并且用等質量但價格為十倍甚至數十倍的食材制作。
“還會附加尋常人難以支付的昂貴稅費,同時限制購買人群。
“這些所有要求,都會變本加厲的壓在消費者身上,消費者還不能拒絕。
“因為它對玩家來說是剛需。
“我估算過,最簡單的一份三明治,都要將近一百刀。這樣的食物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也無法落入普通玩家手里,這違背了我的初衷。”
“我當然可以昧著良心默認這種行為,但這樣對整個玩家群體有什么幫助嗎?幾乎沒有。
“而且這件事一旦確定,海外普通玩家的后路徹底斷絕,再無轉機。”
他這邊說,關注直播的玩家那邊點頭,都覺得這些話沒有任何問題。
江濟堂再一次強調:
“在某種剛需貨物被一人壟斷的情況下,賣出高價賺大錢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我,以及我所在夏國官方,都希望它真正惠及百姓,為大家的生存提供基本保障。
“在精神和物質需求都得到滿足的前提下,我對別人的錢沒有這么大的占有欲。
“很顯然,這是很社會主義的作法,不能被另一部分人接受。”
“對目前的狀態,我只能表示十分遺憾,并且由衷希望大家可以各退一步,在這件事上達成共識。
“當然,無論這件事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友誼,希望全世界的玩家都能團結起來,戰勝困難。”
領導團就在旁邊聽,一位領導問陶先生:“這些話是你教他的?”
“他自由發揮,或許是肺腑之言。”陶先生笑著說,“不都說真誠才是大殺器嗎?我看這些話就很真誠。”
眾人都點頭稱是,首次上臺面對這么多媒體,還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對年輕人不能太苛刻。
直播間還在激烈討論or質疑,第二個問題已經到了江濟堂面前。
同樣沒有意外,是關于夏國清道夫隊伍在副本中執法的問題。
雖然每一次進入副本的同時,夏國政府會公布該嫌疑人對夏國公民犯下的暴行,還會提供切實證據,但針對‘夏國副本執法’的質疑從未斷絕,反而越演越烈。
這個問題就是在質疑第一個提出‘副本不是法外之地’的夏國官方人員,東區江濟堂,質問他跨境執法是否合法,有無國際監督,執行標準是否過當等。
臺下的夏國人表情鄭重,這個問題太過復雜,怎么回答都會落入語言陷阱,因為他設立的前提就是‘國際監督’,這樣一來,夏國在副本中抓犯罪將變得十分被動。
就連陶先生等人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臉上還有笑,眼里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臺前臺后上億玩家的關注中,江濟堂握著話筒:
“夏國是一個主權獨立,擁有執法權的國家,任何人任何組織,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夏國內政。下一個問題。”
全場安靜,只能聽到錯亂的呼吸聲。
【還能這樣?】
【不然呢?夏國不是主權國家?沒有獨立執法權?】
【江總說的沒錯啊,你們是以什么立場,什么身份,要求一個主權國家配合你們解釋?還以為是一百年前呢?】
【可副本也不是夏國領地。】
【也不是別人領地啊,誰都有份,不行你讓你們國家搞司法的出來抗議唄?】
夏國玩家神清氣爽,而國內國外等著鬧劇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花了不少心力,在幾天內找到足夠玩家將三個同類問題堆到前面,就為了增加中獎幾率,好讓年輕的夏國官員解答時露出破綻。
可現在題是抽中了,結果卻不是他們想要的。
“我就說不行,夏國官方又不是傻子,還不會根據我們的問題提前設置答案?這明顯就是他們商量好的。
“好在我們也沒什么損失。”
這些人也是抱著有棗無棗打三竿的心態,失望是有,但也只有一點。
第二個問題過了,現在是第三個問題。
“嗯?”聽完第三個問題,一直表現得成熟冷靜的江濟堂露出大大的疑惑,看表情似乎在懷疑自己幻聽。
“抱歉,請重復一遍?”他確實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會抽中這個問題?】
直播間已經笑瘋了,這是相當瘋狂的問題。
【間接說明這次的問題抽選確實無人操縱。】
【太魔幻了。】
轉述抽中問題的工作人員也難以進入工作狀態,她停頓了兩秒才重復這個提問:
“親愛的江濟堂先生,您公開了您和帕森斯先生的戀情,作為夏國第一個在公眾平臺公開自己小眾性向的政府職員,您是否愿意扛起彩虹旗,為國內小眾性向人群的權利吶喊,并且為人權而奮斗?”
江濟堂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在夏國這塊土地,被問到如此聯邦的問題。
“夏國尊重所有守法公民的基本權利。無論你喜歡誰,只要你沒有傷害別人也沒有違法犯罪,都是被法律保護的。
“我喜歡帕森斯先生,只和帕森斯先生有關系,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我的國家尊重我的隱私權,也希望提問者能尊重我的隱私權,謝謝。
“當然,我也尊重其他人的隱私,不會去干涉別人的私生活。”
臺下的帕森斯很努力的繃著臉,但加速的心跳還是暴露了此刻的雀躍。
他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濃綠的眼睛專注地看著臺上耀眼的人,這一刻世界似乎只有他們兩個。
臺上的江濟堂看到的全是白光,其實分辨不清帕森斯的準確位置。
而且他也沒有秀恩愛,或者專門和人告白,他在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很幸福,不關心其他人的私生活,也別來騷擾我。
兩個思想南轅北轍的人進行了毫無默契的對視,工作人員走下來,因為接下去是記者的時間,他們會提出更加難回答的問題。
這些問題的角度會更刁鉆,并且充滿陷阱。
好在‘時間有限’,記者中只有一位幸運兒能被選中。
領導層是在借這個機會考驗和鍛煉年輕干部,看他們是否有挑起大梁的能力和擔當,而不是讓他們在連番打擊中失去信心。
他們終究會老,世界到底是屬于他們年輕人的。
記者們磨拳霍霍,最終,一位看起來不好惹的年輕記者獲得這份殊榮。
搶到發言的記者來自眾所周知的反夏勢力,他們的紀錄片里,夏國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籠罩著不祥之氣,夏國的百姓也總是活在水深火熱的恐怖主義中,甚至就連棉花,在他們這里也背負著原罪。
眾人暗道不好,江濟堂也提起精神,準備好好應付接下來的挑戰。
萬眾矚目中,記者舉著話筒發言了,出現的并不是傳說中地道的貴族腔,而是字正腔圓的夏國語:
“親愛的江先生,夏國官方和你在過去的時間里,在抗爭魔方世界的行動中取得了十分出色的成績。
“你們保全了大基數的中下層玩家,提高了高層玩家生存率,并且有效清除成型的魔域,保障了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必須承認,夏國為之付出的努力在今天有了巨大的成果,甚至是為其他所有國家確定了正確的路線。
“所以,江先生有什么建議可以送給大家?”
全場震驚,連呼吸聲都齊齊剎車。
江濟堂呆了兩秒,他極佳的眼神再一次劃過這個記者的記者證:沒錯,還是那個熟悉的,讓人看到就反射性皺眉的機構。
于是他看向記者本人,目光中帶著疑問:發生了什么事?你被綁架了嗎?你這樣友好我著實有點慌。
第232章
【發生了什么事?我穿越了嗎?我是不是進入了平行世界?】
消息不太靈通的網友在直播間發出一排問號, 這還是他們熟悉的,那個陰陽怪氣的東方頭號黑粉嗎?
【可靠消息,聯邦斷了經費。是的, 就是你們懂的經費。錢,才是動力。】
【此情此景,我不禁想起國內自掏腰包汪汪叫的某些哺乳動物。】
【夏語好評。】
【正常。到了夏國這樣的層次,還是主場, 只有別人遷就夏國, 沒有夏國遷就別人的。】
詭異的安靜中, 臺上的江濟堂收回視線,并且再次靠近話筒,不管這個家伙在搞什么鬼,總歸這個問題對他是友好的。
“現實恐怖領域的存在, 時時刻刻對公民的人身安全提出挑戰,并終將導致社會不穩定,大家無法安心生活。
“而之所以它的數量直線上升,和我們玩家整體水平跟不上魔方世界難度更新有極大關系,或者說, 這正是魔方世界想要的結果。它用一種相對溫柔, 讓人不會劇烈反抗的方式侵入生活,并且埋下惡果。
“用夏國俗語講, 就是溫水煮青蛙。”
“不論貧窮還是富有,不論聰明還是愚笨, 不管我們是什么樣的人, 只要還在呼吸,這個世界就和我們息息相關,一旦遇到最壞的結局, 任何人都逃不過。
“當務之急,就是提升玩家整體實力和生存率,盡可能消除現實恐怖領域。
“夏國也在積極尋求國際合作,我們可以彼此交流經驗和方法,去保存有生力量。全世界的玩家都可以聯合起來,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生活在不同國家的朋友。而魔方世界,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任務很艱難,但我們有戰勝的信心。
“諸位,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說完,江濟堂后退一步,對臺下玩家和組織微微點頭,就走下臺。
提問的記者聽著最后那句詩,那是本國一位詩人的杰作,呼吁靠近死亡的人不要輕易接受死亡的安排,放棄生命。
放在這里,就是這位年輕的夏國官員呼吁大家不要放棄,積極對抗,要時刻懷抱著警惕之心。
其實他沒有提出任何具體的方法,只是再一次強調抗爭,這正是一直以來夏國官方的態度。
記者有些小小遺憾,如果能問到更多關于圓夢美食屋未來的策略就更好了,但這個年輕官員很謹慎。
不管怎么樣,夏國之行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后續怎么樣就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能關心的了。
江濟堂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他擰開純凈水蓋子,補充水分。
“講得真不錯。”旁邊的陸海平小聲說,“接下來輪到我了,希望能抽到一些溫和的問題。”
“祝你好運。”江濟堂如此祝福她。
“謝了。”已經被點名的陸海平站起來,走上臺。
陶先生說得沒錯,每一個負責人都是精心挑選的人才,他們在臺上侃侃而談,并且用不同方式應對帶著惡意的提問。
底下的江濟堂一口一口喝著水,看起來像是一直關注著臺上,事實上心已經飛到錦城。他在心里默算需要準備多少禮物,雖然這些東西網絡上都能買到,但人肉帶回來,意義總是不同。
會議并不長,五分區的負責人全部講完后,發言人進行最后總結,這場直播中的會議就進入了尾聲。
雖然直播間還有不斷刷屏的各種問題,鏡頭卻沒有再對準任何一位負責人,江濟堂他們依次退場。
他們相互交換了聯絡方式,就在保鏢團的護送下以最快速度撤離。
江濟堂拉著帕森斯直接走空間通道,追上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的記者一臉震驚:“他的逃生道具多到日常隨便用了嗎?”
會議后天都黑了,兩人在京城過了最后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帶著提貨券出門,拿走訂好的北京烤鴨大禮盒和傳統點心禮盒,又去某老字號提了預約的安宮牛黃丸。
店員裝了整整一車,后排座填滿了,后備箱最后的空隙都用禮品盒堵上。
“需要這么多嗎?”帕森斯記得江濟堂在錦城沒有親戚,鄰居也只有七八戶有往來。
“鄰居,樓下水果店大姐,幾個常去的回收站,一起跳舞的幾位大姨,幾家有往來的飯館老板……”
他這么一數,還真需要不少。
最后江濟堂指著剩下那些烤鴨套裝:“這十份可以送你的隊友,以及助理。”
帕森斯認真點頭,包裝過的烤鴨肯定沒有現做的好吃,但收到禮物本身就是驚喜。
之后兩人就開著車去送東西了。
因為路線關系,他們先去了回收站。回收站的張老板依舊蹲在小棚屋里,和工人一起修理破損的回收物品。
收到禮物的他十分驚喜,推拒不掉后老板收下安宮牛黃丸禮盒:“客氣了客氣了,留下吃頓飯?”
“不了,和人約好了。張哥,明年還得繼續叨擾淘寶,生意興隆啊,多淘換些好東西。”
“嗨,托福托福。有需要盡管找我。”老板笑得見牙不見眼。干他這個的就是臟和累,錢是能賺到的。原以為和這個年輕人只是簡單買賣關系,沒想到人家正兒八經的當朋友走動,老板都有些情緒上頭了。
他們離開這間回收站,并且先后拜訪了夏哥、劉姐……一直到中午時分,才把東西送完。
隔壁已經傳來飯菜的香氣,江濟堂卻歪歪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早上都在不停話家常和勸人收禮,身體不累,心累。
帕森斯在廚房,正嚴格按著書籍要求制作簡單的肉醬面。
微風吹動風鈴,混著水缸過濾器的流水聲,兩人享受此刻的寧靜和安逸,一時想不起昨日的會議和此后的喧囂。
魔方世界論壇熱烈討論著這件事,他們最關心圓夢美食屋分店的情況,這件事關乎他們玩家的切身利益。因此他們也更難接受本國政客的‘無理要求’。
夏國政府補貼,讓底層玩家享受到制度托舉的幸福,而他們的政府想方設法地剝削,讓他們原本就貧瘠的財政情況雪上加霜。
法律允許的抗議已經無法宣泄他們的憤怒,手里握著不少道具的玩家決定讓政客們感受一下真正的恐懼:錢可以很多,但命,每個人都只有一條。
玩家是真正有今天沒明日的亡命之徒,他們一旦拋棄和平社會賦予的道德枷鎖,就會變成不可控的‘恐怖’。
原本用法律、輿論、完美的壓榨社會體系控制底層人的上層這一次終于痛在心上。
玩家的手段層出不窮,很多都為暗殺而存在,防不勝防。即便他們本人有大量道具防護,那么他們的家人呢?
江濟堂這邊正吃著肉醬面呢,中央區負責人陸海平就發信息過來,說聯邦某某州和某某州已經軟了,他們表示完全接受之前的方案。
也就是無條件圓夢美食屋進入他們地區,甚至是開放直線通道,免除所有管理費、土地使用費、消費稅等等費用。
因為它是‘慈善事業’。
至于經營模式,和夏國國內沒有區別,只是無論成品價格還是加工費,都將提升至三倍。這是大部分底層聯邦公民都能負擔的價格,都稱得上便宜了。
自動售貨機里有一臺是‘夏國公民專用’,其他則是誰都可以購買。不過每天有至少一千份成品會特供該州的官方玩家,滿足他們日常所需。這也是兩邊合作的前提。
陸海平問他要不要加碼,就對面的情況,他們還能再退一步。
江濟堂想了想,回復‘不用’,他只希望盡管落實這件事,同時他也準備進行升級,好空出街頭攤子的名額,讓更多人享受到這個優惠。
魔方世界陰著壞,他們要早點做好準備。
“好消息佐餐,飯菜都變得更美味了。”他美滋滋地卷起稍稍放涼的肉醬面。
帕森斯嚴格按著菜譜制作,成品中規中矩,能打個七十分。但有愛意加持,江濟堂偏心地在心里打了九十分。
現在有這樣的好消息,肉醬面的美味瞬間達到一百分。
他吃得滿眼藏不住的笑,那笑就像是會傳染,一會兒傳染給了帕森斯。
江媽媽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兩個傻瓜,面對面坐著,一邊吃肉醬面,一邊對著笑。
戀愛中小情侶的酸臭味……嘖嘖。
江媽媽回來當然不是為了兒子,她有事和他說。
“下個星期三,自助餐廳就開業了。現在里面有八位長期服務員,我這里還準備聘請二十位臨時服務員,十個負責中午一頓,十個負責晚上一頓。一小時50塊,一次三小時,包一頓飯,當天結算。”
“啊?”江濟堂疑惑,為什么要和他說這個?
“寶寶忘了?你之前說過,有一批進入錦城的零散玩家,因為游戲的關系無法擁有長期穩定工作,一直在艱難打零工。
“我這里的條件還算不錯,若是有靠譜的人選,你可以推給我,年紀在十八到四十八之間,需要健康證。”
江素錦的自助餐廳提供兩種點餐模式,外面一圈的食物可以自助夾取,但還有一部分食物得現做的才好吃,就需要在電子菜單上點菜,讓服務員送過來。
不過她這里工資高,包兩餐,仔細說來還真不缺人,特意空出這些名額,就是想提供點幫助——江濟堂在家沒少琢磨怎么提升底層玩家生存率。
江濟堂也反應過來:“謝謝媽媽。”
二十個名額不多,時薪50也不是最高,但它不需要會什么技術,干三個小時的錢足夠用于兩天生活費。
畢竟錦城只是二三線城市,就算現在大開發,物價上漲,也沒到一線的程度。
而剩下的時間,他們完全可以進入政府提供的免費圖書館、訓練場,甚至拿著玩家證進入大學旁聽,來提升自己的能力。
如果足夠努力,搞不好還能順帶考個證書,然后去爭取更高薪的工作。
說到這,他倒是想起和趙建明的爸一起整合的‘廉租屋’,最近也沒關注,不知道進行到哪一步了。別到時候魔方世界都推完了,這排屋子還沒收房。
等吃完午餐,告別江女士后他就獨自一人開車前往郊區樓盤。
帕森斯則帶著伴手禮回到如今暫住的酒店,順便把這幾天擠壓的工作處理了。
還沒到達施工場地,他先看到了一棟棟搭好的建筑結構,熟練的工人正在上面作業。
“這么快?安全嗎?”
匆忙趕來的工地負責人見了江濟堂和見了大爺一樣:“江總您來啦。”
江濟堂問了關于修建中這些高樓大廈的事,這個進度超過他的認知,他擔心趙建明的爸為了趕工期放棄質量,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您放心,我們這些鋼筋構建是在別的地方搭好成型,分批次運送過來,再由三波工人日夜趕工。我們這次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如果不是造兩層的地下停車場,這會兒水泥都澆灌好了。”
“這樣?那大概還要多久?”
負責人立馬拿出小本本:“砌筑、外立面、拆架,還有三十天用于室外工程,最多還需要七十天。”
“這樣在保質保量的前提下壓縮時間,造價會更貴嗎?”
“會貴一些,但為了廣大消費者,趙總特批,用最好的材料,請最好最快的工人。”
負責人一本正經說完,話鋒一轉:“其實是房價漲了,完全可以覆蓋成本。”
“期房均價漲了多少?”
“之前不是均價一萬二嘛,現在已經漲到兩萬八,別墅都一開頭了。”
“多少?”江濟堂倒吸一口氣,錦城市中心的房子才一萬五,這里居然兩萬八?
“賣完了?”
“除了預留的,都賣完了。不過趙總說了,這些錢哪里來的回哪里去,全進行設備升級了。”
他拿出一本冊子給江濟堂看改版后的材料清單和戶型:
“之前的戶型往外擴陽臺和飄窗,建筑材料全部升級,給所有用戶封窗。安保系統、物業也全部升級。還有公共區域的規劃,都照著最高標準來。
“另外還有您那幾棟,不是準備出租么,趙總按一平米四千五的標準搞精裝修,都用環保材料,可以說拎包入住。”
因為有江濟堂加盟,趙總的這個園子才動土,房子就賣完了,除了江濟堂那幾棟,還有自留的別墅和用來做人情的大平層,是一間房子都不剩了。
趙總建了一輩子房子,高檔社區別墅區都建過,但真的沒見過這陣仗——和江總合作,美食屋即將搬遷的通知是上午發的,揮舞著鈔票要買別墅的國內外富豪是下午連線的。
因為要買別墅的富豪太多了,最后趙總含恨拒絕了所有身家百億以下的。可以說,沒有一百億資產,都不配在這個社區的別墅區買房子。
其他大佬只好退而求其次,選了大平層和躍層。
接下來三天,各路神通廣大的玩家就來定房子了,咔咔刷錢,猶豫一秒都是對美食屋的不尊重。
還有裝不下的,無奈之下選了附近其他房地產開發商,也算給別人留了一口湯。
趙總有預感,這將是他事業的又一轉折點,而江濟堂就是他人生的貴人。
有了這筆資金回流,又敏銳察覺到江濟堂希望廉租房盡快推向市場,再考慮到入住的消費者非富則貴,加之想要趕在其他開發商之前確立自己的行業領頭位置,他才有這樣的魄力。
寧可加大投入,設備升級,也要早點造出房子。
到了他們這個階層,錢已經是其次,重要的是人脈、圈子和機會。
幾棟房子直接裝修好,不用另外花錢,江濟堂作為受益人當然沒有異議:“那就辛苦趙總了。”
“哪里哪里,趙總說了,這是他應該做的。”
大環境的房價都在跌,房子壓在手里,錢無法流動,好些房地產商都拿著銀行催款單等待破產清算,趙總非常珍惜這次揚名立萬的機會,自然全力以赴。
離開工地,江濟堂又去了一趟幼兒園,正吃著他送來的京八件點心的江部長十分疑惑:“什么東西落下了?”
“我就不能來找部長聊聊天嗎?”
江部長看著他沒一點架子的樣子,哪里像是一方大佬?
之前的直播她也看了,想一想這個孩子幾個月前還是剛出學校的大學生,她有些唏噓,又有點自豪,這可是她親手挖出來的寶藏。
“我瞧著不像來聊天的,有什么我能幫忙的?”
“瞞不過您的火眼金睛,我想問問,錦城這里有沒有那種本身人品過關,需要幫忙的閑散玩家……”
第233章
官方的力量就是強大, 昨天才缺的名額,第二天就滿了。接到通知的玩家都不敢信這種好事能落在自己身上。
長期穩定,又自由的工作, 還是江總幫的忙,在他家的餐廳,這好事上哪兒找去?
餡餅還不只一個,江濟堂之前說另外開設福利窗口, 他就把其中一個福利窗口的設定改了, 所有加入貧困名單的玩家都能去那里領取免費食物。
街頭攤子沒有福利窗口, 就將調取每個地區貧困玩家的名單,本人可以拿著身份證來自助售貨機領取免費食物。
“貧困玩家是第一批,以后全國玩家的待遇都會跟上,我們夏國會擁有最強大團結的玩家群體。”江濟堂隔著電話線給陶先生畫大餅。
“今天和老頭子講了半個小時的電話, 說吧,有什么我可以做的?”陶先生表示餅要吃,事兒也得講明白。
“什么都瞞不過您老,我聽說謝安手里有個狼騎營,可帥嘞。”
“我看你手里那七支清道夫隊伍也很帥, 貪多嚼不爛。”陶先生把他當自己人, 有話就直接說了。
清道夫隊伍全是出挑的精兵,而且養兵廢錢, 東區能養七支清道夫隊伍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要再去挑戰財政了, 上頭也沒撥下來多少, 全靠他出去化緣。
“嗨,您誤會了,不是這個意思。不過, 領導啊,我覺得每個省都可以有自己的狼騎營。”
陶先生手一哆嗦,差點把手機丟了,北區一個狼騎營都能讓謝安那小子低下高傲頭顱,求爺爺告奶奶地找資源,一個省一個狼騎營?
“想法很好,下次吧。”你怎么不說一個省一艘航母呢?
“哎哎,您先別著急掛電話。
“東區不是作為實驗基地,搞任務換積分的傭兵模式么?咱可以細細的挑些好苗子,進行民兵式的訓練,再扶持幾個有潛力的民間組織。事實上需要支出的部分不大。
“我想,如果大家個人能力和團隊協作能力都提升,那么萬一魔方世界搞幺蛾子,我們也能讓它見識見識什么叫‘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這還是任務世界給的提示。
萬一魔方世界也搞這套,突然全面爆發,那么僅僅官方玩家是絕對不夠的。民間玩家人數大,部分玩家個人能力突出,但整體協調作戰能力較差。
綜合一下,江濟堂覺得,可以搞民兵特訓。
陶先生仔細琢磨一下,民兵特訓的內容對玩家的生存也很有幫助,他們只是出場地、老師和部分訓練用道具,‘全員皆兵’模式可以試試。
“還是年輕人腦子活,可以試試,成功了全國推廣。”
“好嘞,接令。”
“濟堂啊。”正事兒說完了,可以話話家常了,陶先生問出一個迷惑了很久的問題。
“這人一旦開始賺錢,就會對金錢充滿占有欲,貪婪地想要獲取更多更多,沒有止境。你瞧瞧,賺了錢的商人這么多,真金白銀的把股份分給每一個勞動者的企業家有幾個?
“但我看著你怎么就脫離這個規律了呢?”
年紀輕輕的就能抵抗金錢和權利的誘惑,著實少見,就是本部好些同事都不敢信他真這么咸魚,下手查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查出問題。
這會兒他又自掏腰包給貧困玩家發物資,卻打著國家福利的名義。
有錢人對著小錢一個個慈眉善目,真動了利益又面目猙獰,但江濟堂似乎對金錢沒什么占有欲。
“嗨,陶老,實話和您說,圓夢美食屋怎么出現的我都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就成了受益人。說到底這也不是我的本事,拿著心虛。
“哎,沒有資本家的命,不得資本家的病。
“而且,我不是沒有野心,我的野心比任何人都大。”
“怎么說?”陶先生問。
“我希望世界大同,人人平等。”說著說著,江濟堂自己倒是笑起來,他也知道這就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但還不允許他追求一下嗎?
陶先生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才道:“憑你這個心性,這塊餅應該落你頭上。”落在其他人身上,搞不好是場災難。
江濟堂和陶先生就是這么一通電話,真正實施卻需要辦公室一百多號人跑斷腿。
好在江濟堂是個好老板,下午茶夜宵管夠,允許遲到早退還能帶毛孩子來擼,完了還給加班費,這夜他們熬得心甘情愿。
反正外界紛紛擾擾,罵的都是東區江大佬。
對,他又被罵了。
因為貧困玩家福利落實的同時,江濟堂還在網站首頁放出消息,白紙黑字寫著一點不官方,一看就體現個人素質的小作文:
為了服務全國乃至國外的夏國玩家,為了讓應該得到的人得到,在此對購買名額做出一定修正。
了解到國內國外有一大批人對本國抱有偏見,并且極度向往國外生活環境,本人決定滿足他們,成全他們——以后你們永遠不必吃國產的特效食物了,恭喜。
“我就說他是情報頭子!他肯定養了無數情報人員!”
還真有暗搓搓詆毀過母國的人去試,真的無法購買了,高價買了別人的,吃了也沒效果。毫無疑問,他們這些人全部被拉黑名單了,一個個破大防。
“他憑什么?我是有權利的,人權……自由……民主……”
只要在公眾平臺進行謠言傳播、帶著任務挑起男女對立、夸張扭曲個例,以及單純恨國,和沒腦子別人說什么都應聲附和的,都消失在購買名單。
上至官員家屬富豪子女,下至貧困戶,一個待遇。
這其中居然還有幾個原本拿到貧困玩家福利的,前一秒還是天堂,下一秒墜入地獄。
“這是又蠢又壞啊。”
國內是這樣,國外居然也有一批華僑進黑名單。
那部分最喜歡錄制剪輯‘某國一小時時薪購買力’、‘超市看物價對比’、‘1刀剩菜盲盒’的‘國際’主播是重災區。
甭管他是在哪個犄角旮旯,甭管他在哪個平臺發布,甭管他是明褒暗貶還是明著就貶低,反正一條魚都沒漏掉,全進去了。
江總身上‘情報頭子’的身份算是砸實。
破防的玩家鬧到夏國管轄外的魔方世界論壇,又哭又鬧,但夏國官方沒有理會,江濟堂更不可能理會。
他都暴君了,他都一言堂了,讓讓他怎么了?
國外玩家甚至有點高興,聽這口氣,是真要渡海出國了,這塊餡餅會不會落在他們頭上?
總而言之,東區的政務按部就班進行,上頭老大一個人頂著了輿論壓力,還說事后給他們補帶薪假期。
相比起來,尋密那一堆人就滿腹心酸了,為什么老板戀愛前喜歡盯著他們訓練,戀愛后還是盯著他們訓練?
那江總不是白出現了?
抱怨歸抱怨,尋密這幾個看著桀驁不馴的家伙都乖乖聽從指令,一個私底下玩花招的都沒有,比背著房貸的中年人還聽話。
而帕森斯既然對隊員有這些要求,對自己的要求只會多不會少。
他沒有遵從內心的黏著情緣,就是為了某一天江濟堂需要力量的時候,他可以站出來,成為他的力量。
另一邊的江濟堂同樣沒有沉迷情愛,他和其他地區的負責人聯系上之后,就讓他們給出重傷傷員的名單,一個地區三天,一天一千人。
“我知道官方資源不錯,治療人員勉強也夠,所以有多的名額可以給社會玩家,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其他地區的負責人興奮地都要跳起來,雖說治療人員湊合夠,但誰還嫌多呢?
而且江總的治療能力有口皆碑,那是人到病除,不但把現在的傷治好了,就是那些老傷頑疾,也是分分鐘治愈。
所以統計了官方需要治療的人員后,他們就毫不吝嗇將名額分配給區域內最需要的玩家。
“是我嗎?”病床上的玩家再三確認,聲音都顫抖起來,“謝謝,謝謝你。”
“怎么了華子?”
隔壁床的老哥疑惑地詢問,卻見隔壁床剛認識的玩家轉過頭,原本灰暗的雙眼不知什么時候有了光亮:“江濟堂來北區了!”
“哦,他來北區怎么了?”斷了一條手臂的老哥神情淡淡,他對這位名聲在外的江總無感。
那人是東區的負責人,或許對東區的玩家來說很值得愛戴,但關他一個北區的什么事?雖說有特效食物,那也是真金白銀買的,純買賣關系,談不上恩情不恩情。
有心情關心這些上層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借錢貸款請治療師,或者裝機械臂。
躺在床上的玩家掙扎著坐起來,也不去管失去的一條腿,和胸口扯到肚皮的撕裂傷。
“街道給我打電話,說江總要來北區義務治療,除卻一部分名額歸官方重傷人員,剩下約莫兩千個名額都分配給閑散玩家了。”
獨臂玩家聽懂了,眼睛直勾勾看他:“所以你?”
“我分配到名額了,就在后天!”
他眼淚刷一下就下來,臉上又哭又笑:“我還以為要廢了,原本家里就欠債,是我老婆白天干活,晚上還搞手工直播給我攢錢。真要再借一筆錢治療,我不如死了,不給她和孩子增加負擔,我……”
說到這里,男人有些憋不住情緒失聲痛哭。
“別哭了,你都有名額了。”
獨臂玩家低頭看看自己斷了的手臂,又看看喜極而泣的病友。羨慕里帶著點嫉妒,酸得很。
雖然沒有隔壁床那么嚴重,但他也算得上重傷吧?雖然家庭條件稍稍好一點,但也勉強夠溫飽。所以這名額,這名額能不能……
“嗡嗡嗡……”床頭柜上手機忽然震動。看到上面‘玩家中心’的來電顯示,斷臂玩家心跳猛地加速。
這個時間點打來的電話?
他拿起來,聲音有些干巴巴:“喂?”
“張浩先生嗎?”
“是、是我。”
“我是本區玩家中心的工作人員,我這里了解到你們在一個星期前的副本中受傷,失去左臂和右邊小指……
“經確認,您獲得一次免費治療名額。治療師江濟堂先生會在某月某日,本區中心場館為你提供集體治療,不知道當天是否方便出席?”
“方便!我,我……”破嘴,笨嘴,快謝謝啊!
越是著急越是說不出話,斷臂的老哥急得滿臉通紅,愣是說不出一句好聽的感謝話。
好在工作人員似乎知道他的情況,笑著說:“不用謝,江濟堂先生給的名額,希望你的未來也能順順利利。”
確定名額后,工作人員就掛了電話,斷臂老哥還怔怔地盯著手機。
神明輕輕的垂眸,卻能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第234章
別人是巡回演出, 江濟堂是巡回治療,四個區,連治療帶著轉場, 用時十四天。這期間‘任務大廳做任務換積分’的活動也是如火如荼。
在外的江濟堂還偶遇無數不同類型的男人,帥的美的妖的寡的應有盡有,外國面孔也不少。
總有人覺得他對帕森斯不是真心實意,純粹就是圖新鮮感、異域風情。
“……”異域不了一點。
其實他的審美更貼近曾經的帕森斯, 黑皮白發戴金飾, 性感被嚴絲合縫的騎士裝包裹嚴實。
這些人也不全是來套路的, 其中不少真情實感喜歡紙面上的江濟堂。
但沒用,事業批就那么點戀愛腦,全用在摯友身上了,別的男人再好, 在他眼里也就‘是個男的’。
所以百忙之中,他擠出圣誕節,特地回來拉著帕森斯約會。考慮到這是外國人的‘春節’,還詢問了要不要一起回家過節。
這個家就是指帕森斯的老家,他家里父母是不在了, 還有個爺爺呢。至于外公外婆, 沒怎么聽他說起,不清楚是什么情況。
“不用, 往年都是一個人,我不喜歡人太多的屋子。”帕森斯已經習慣了冷冷清清的圣誕節, 他也不羨慕其他人的熱鬧。
“只要你高興就好。”
“我很高興。”
能和真正家人在一起, 哪怕只是在熱鬧的街道上走一走都是高興的。
第二天,被窩還是暖的,江濟堂已經離開去上班了, 不過鍋里給他留了熱牛奶和烤好的三明治。
帕森斯吃著溫熱的三明治,喝著甜度剛剛好的熱牛奶,他忍不住給這頓早餐拍了照片,取名‘法師先生的愛心早餐’,然后存在秘密文檔,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地方。
夏國其他地區全部走完,終于回到家,江濟堂還沒喝口水,任務更新。
“這是本世界的最后一次任務吧。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任務了。”他抿一口溫水,“這都快過年了。”
他轉頭瞧了瞧,家里什么都沒有,往年應該掛起來的燈籠、新年掛件都還放在儲物柜里,而冰箱里空無一物,煮個雞蛋面都沒材料。
最近江女士太忙,可能忘記了這些事。
江素錦的自助餐廳開業運營半個月,好評如潮。
她一開始就沒想賺錢,店里的事幾乎交給高薪聘請的店長,自己就在廚房和幾個大廚琢磨驚喜菜單。
沒想到最后這家店因為食材新鮮優質,食物美味分量又足,服務態度好出圈,最后賺了不少。
在普通人的社交網絡里,它已經成了最近必須打卡的,適合一家老少齊上陣的高性價比餐廳。
他們可能吃不起最高價的688單人餐,但一定吃得起288二帶一的家庭餐。
而玩家……大部分玩家不知道這家店和江濟堂的關系,只有來這里打工的幾個玩家每天一頓換著品種吃,吃得頭也不抬。
“沒關系,媽媽還是愛我的。”江濟堂善于自我調節。
他一個在外流浪十幾天,幾乎沒給家里主動打電話的事業兒子,就不要指責同樣沉迷事業的事業媽媽了,都是半斤八兩。
下單訂了過年要用的東西,比如必須疊好水養的手工年糕,他又把被子拿出來晾曬,再將那些紅色金色掛件拿出來洗洗刷刷。
最后抽空讓系統發布任務。
不知道任務世界怎么樣了,一定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善了吧?
“現在開始發布任務。”系統的電子音混合在洗刷聲音里。
‘請購置一輛兒童小吃車,資金16新幣,合48元。備注:適合十一歲,身高一米四二的女孩。(難度兩顆星,倒計時87:18:24)
‘請購買一份喬遷賀禮,資金10000新幣,合30000元。備注:老兩口給兒子媳婦準備的新家禮物,希望對他們的生活有一定幫助。(難度一顆星,倒計時113:33:41)
‘請幫忙準備游戲中義賣的物品或服務,資金1180新幣,合3540元。備注:義賣所得用于支援受災地區的兒童。(難度兩顆星,倒計時212:46:13)’
“咦,上一次是‘代幣’,這一次是‘新幣’,看來那個世界已經進入新紀元了。”對江濟堂來說是個好消息,他所做一切都有意義。
而且出現的三個任務難度都不高,可見那個世界即便還有許多問題,生存至少得到保障。
就是不知道他那些老朋友還在不在,雖然只是見過一次,似乎也稱不上老朋友。
江濟堂帶著些遺憾,點開三個任務查看詳情。
“嗯?”
前兩個任務還在他理解范圍內,這第三個任務……
“游戲內是真的游戲?”江濟堂驚訝地睜大眼,“那個世界的全息這么成熟了?連全息游戲都出來了,還成了另一個虛擬世界?厲害啊。”
他拿回來的全套全息投影才被拆開,真正投入市場還需要時間,但任務世界已經進入全息游戲時代。
甚至都有任務讓他進入虛擬世界,代替某個小公會成員進行慈善義賣活動,資金會直接匯入某被公眾監督的兒童基金。
這個活動還關系到他們公會的積分能否達標,若是不達標就會解散。
一個幾乎真實的虛幻世界,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設定,不怎么愛網絡游戲的他都忍不住眼饞,若是被這里的游戲達人們知道,爬也得爬過去。
“如果能把這個技術也學到手就好了。”他知道循序漸進,他也知道欲速則不達,但就是忍不住想要。
“我想要我想要,我超級想要!”
“請宿主認真工作,一切都會有的。”系統似乎在安慰他,又似乎有所指示。在沙發上翻滾的江濟堂一秒支棱。
“沒問題,金牌快遞員為你服務。”
只要能真真切切吃到餅,什么都好說。
雖然很想第一時間接觸全息游戲,但從時間和任務看,還是第一個任務比較急。
可莉是一個生活在邊緣縣城的小姑娘,因為家里條件有限,從小就知道勤工儉學賺取學費添補生活費。
五年級的暑假,接下來的五十天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可莉聽說有幾支獵魔隊伍駐扎在附近,完全清除了冒出的鬼蜮才會離開,早熟的小姑娘就琢磨著賣冷飲賺點生活費。
十六新幣是刨除下半年學費后剩余的錢,也是她的全部可動用資金。
可莉準備用家里冷水井冰鎮了湯水后出來賣,只是需要一輛手推車。因此,她想要用這些錢購置一輛可用的小推車。
因為錢不多,所以也沒什么要求,能動就行。
“雖然有一米四,卻也只是十一歲的大孩子,不能準備成人用的小吃車,主要錢也不夠。”
江濟堂看著48元的購物金,琢磨來琢磨去,一拍手:“不然我去順個輪胎和滾動軸芯,再化來幾張板子,給她做個小推車出來?”
說到動手做東西,江濟堂就有種回到老家的快樂,這間屋子不知道多少東西,就是他用各種廢品做出來的。
回收站的小輪胎和滾動軸芯,若是運氣好能白撿,運氣不好也就廢個二三十塊,再加上木板,四十八元差不多夠的。
但他還想給那個小姑娘準備冷飲箱子。
冷飲箱子有簡陋版,用四四方方的泡沫箱,加上錫紙保溫膜,就能達到保溫效果。
據說在八九十年代,還有騎著冷飲小車走街串巷的小販……冷飲車?
江濟堂又心動了,可想起僅僅48元的購物金,還是狠狠把心動壓回到心底:手推車和騎著的三輪車不一樣,再便宜也沒有48元買到的可能。
可能騎著的冷飲車更好用更省力啊。而且獵魔隊的駐扎基地離她家五六公里,推和騎哪個省力他還能不清楚?
要不……試試?
“想什么呢?廢棄三輪我就是拆開按著零件賣,也不可能四十塊給你啊?交情歸交情,生意是生意,最少一百二,不能再少了。”
江濟堂被夏老板噴了一臉飛沫。其實人家夏老板已經給了最低的友情價,奈何真的拿不出這一百二十塊,他也只能遺憾的將目光轉向那一堆‘破銅爛鐵’。
這一瞧,他又發現了新目標——獨輪車!
這是一款成人獨輪車,實心橡膠輪胎,車座可調,給十一歲大孩子用完全沒問題。
這樣一款獨輪車,再在前面焊接上冷軋鋼的手推車,豈不就是簡易版的倒騎驢網紅小三輪?
江濟堂快速看過這一地廢舊金屬,沒找到金屬手推車,倒是看到半輛老人買菜用的人力小三輪。
這輛小三輪的前半部分早就不見,只剩下車座和后面的車斗,說白了就是金屬框架帶兩個萬向輪。
看車斗大小,足夠放下一個60厘米長的泡沫箱子。
對小姑娘來說,這個車斗足夠了,再多她也帶不動。
這些信息快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而現實中也才幾秒鐘。
江濟堂走過去,把破舊小三輪拉出來,又取走一開始就看中的獨輪車,再淘出同材質,可以用來焊接的金屬桿子和其他能用上的雜物。
“就這幾塊廢鐵,多少錢?”
“廢鐵?不說這個獨輪車,你手上這是半個小三輪好吧,修一修就能賣個三四百。”
“可拉倒吧,三四百是有機會,可修理成本不是成本?時間成本不是成本?還有這占地,它不是成本?你是按著廢鐵價收的,順手幫我帶帶。”
夏老板吃著剛剛打出來的紅糖年糕,吃人嘴軟,加上之前才拒絕過,這會兒就比較好說話。
“行吧,都認識這么久了,我給你內部價,獨輪車算你20,小三輪算你30元。”
“獨輪車完整,15,這些就是材料價,25。我實話和您說,就40,一點多的都沒有。”江濟堂把他豎起的其中兩根指頭按回去,“另外還得借你家的小棚子焊接組建。”
“你小子瞧著又不缺錢,怎么老整這出?”夏老板是真看不懂,送人東西出手大方,買東西死摳死摳。
“反正這些東西丟著風吹日曬的,還不如廢品價給我。”
夏老板最終還是沒抗住,40塊把東西賣出去,還得友情贊助電焊材料和切割機,讓他在小棚子進行改造。
切割、打磨、焊接,一頓操作,弄好已經快晚上,車棚子燈都開了。
工人早就回家,夏老板還守著攤子,一邊吃晚飯一邊看江濟堂組裝。
他吃的是他老婆送過來的盒飯,否則還會順便給江濟堂叫一份。
一會兒飯吃好了,江濟堂那邊也宣告結束。夏老板裝好飯盒,蹲下來查看江濟堂改好的小型倒騎驢三輪車,還上去試用了一番。
獨輪車的腳踩模式,手里握著后焊接的車把手,車把手連著前面的小車斗,能進行小幅度轉向。
套著海綿橡膠皮的車把手上還有車鈴,在車斗的后面,江濟堂還加了四片反光條增加安全性。
要說有什么不足,那就是沒有剎車系統,關鍵時候只能‘腳剎’。
“不錯,焊接水平又進步了。洗洗干凈,噴上油漆,能賣個兩三百。”
“那就順便在你這里噴個漆?”江濟堂打蛇隨棍上,抓住機會不放手。
夏老板沒想到自己一句話還惹來事:“你想得美,漆不要錢?”
“8塊。”
“我差你那八塊?”
說完這句話后的第五分鐘,夏老板開了噴漆的小房間,一邊開燈一邊說:“我可說清楚了,只能用這罐黑色噴漆,和這幾瓶彩色殘罐,你自己噴涂。”
八塊錢連一瓶噴漆都買不來,但他還是提供了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黑色噴漆,還有十幾罐彩色的,還剩下一個底的涂漆。
“好,謝謝夏哥。”
江濟堂正細細擦拭小三輪,免得噴漆的時候留著灰塵破壞效果。
八塊錢能提供的油漆有限,但他原本就只是給焊接位置和后加的扶手碰上同色黑漆,再給車斗加些漂亮卡通圖案,用不了多少。
天色越來越深,月亮跑出來,和地上繁星萬點爭輝,夏老板的噴漆房終于停止了動靜。江濟堂從里面走出來,摘掉口罩和手套。
“弄好了,夏哥,我放在這里晾一個晚上,明天過來拿。”
“行了行了,回去吧,這都九點了你就不餓?”
“餓過頭沒感覺了。”江濟堂摸著肚子,這才有點沒吃晚飯的真實感。
“小年輕三餐不定時,糟蹋身體,快去吃飯吧。”
夏老板把人趕走,這個點,他也該關門回家了。關燈前他看了眼噴涂了三個小時的小三輪。
焊接位置都已經噴涂成同樣的黑色,只是原本漆黑的車斗上多出幾個彩色的冰棍和水果圖案,還有小云朵、彩虹和氣球。
車的橫桿上還有一串彩色字,字體圓圓胖胖:可莉的小車。
第235章
第二天一早, 江濟堂來取車。
經過一晚上的晾曬,速干油漆都已經凝實,他瞧著成形的倒騎驢小三輪, 丑萌丑萌別具個性。
回頭用彩色卡紙做幾個小風車插在上面,一定特別吸引小孩子。
“快拿走吧,放在我這占地方。”夏老板催促著。
江濟堂笑瞇瞇的:“行,我拿走了。對了, 那邊那個泡沫箱和那張用過的錫紙還要嗎?送我了唄?”
夏老板都氣笑了:“那是急救用的保溫毯, 鋁的。”
這小子一來就把東西找出來, 肯定不是臨時起意,是昨晚就看好了,一大早來拿,還要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你就說是不是一次性用過的?”江濟堂無恥道。
其實這些東西都不值錢,2.5厘米厚的泡沫箱,以前還有人撿去種花,現在都說有毒,種花都沒人要。還有一次性的保溫毯, 全新的也才七八塊, 用過的誰還要?
所以夏老板也就是隨口說說,最后還是讓他順走了。
回到家, 江濟堂在院子清理泡沫箱和保溫毯,等洗干凈擦干了, 就開始制作保溫箱。
正如夏老板猜測的, 這個泡沫箱和保溫毯是他昨天就瞧好的,60厘米長45厘米寬,高有50厘米, 剛剛好能卡進車斗。
保溫毯很薄的一片,雙面銀,裁剪后貼在泡沫箱外面,一個銀光閃閃的保溫箱就做好了。
“現在還有4.8元的禮品費。”
他一開始還想買白糖,超市里300克的白糖4.8元,半斤多的份量可以制作不少冷飲了。
但后面他發現了另一個好東西,名叫‘商用固體果汁飲料’。
他在批發市場的最里面,找到專賣這類商用固體飲料的地方,其實也就是沖泡粉。
看看上面的成分說明:食用葡萄糖、麥芽糊精、檸檬酸、甜蜜素、安賽蜜……什么叫科技飲料,這就是科技飲料。
橙汁里沒橙汁,蜜桃水里沒蜜桃。
然而便宜啊。
260克的一大袋,可以沖泡一大瓶的果汁,卻只要2.5元,還是一袋的價格,不是批發價。
江濟堂只說試試口味,就能用4.8元的價格拿走兩包,人家還送了幾個迷你包,讓他回去試試。
雖然這里有好幾種口味,但他網絡上調研過,柑橘類的最接近原本味道,不會有太重的科技感。
所以他選了一包甜橙粉,和一包蜂蜜柚子粉。店家隨機送了三個迷你包,葡萄味、水蜜桃味,和菠蘿味。一袋20克,能泡一杯。
將這些沒什么營養的調味固體飲料裝入保溫箱,江濟堂選擇交任務。帕森斯最近也很忙,還是不打擾他了,下下次進全息游戲可以一起玩。
剛進入任務世界,熱風撲了一面,他就跟進了桑拿房一樣,沒有兩分鐘就熱得全身發紅。
“都忘了這里是夏天。”
還穿著厚厚冬裝的他召喚出房車,在里面換上夏天清爽透氣的衣服。
附近都是荒野,除了腳下一條寬闊的碎石路,附近少有人跡,他騎著自己組裝好的倒騎驢小三輪,瞇著眼觀察四周。
兩邊草木有一米多高,深深淺淺的綠色將他包圍著,能聽到蜻蜓和金龜子的振翅聲,也能聽到知了喊聲,卻看不見它們的身影。
夏日的風吹拂在臉上,帶著清新的草木味。
“這種季節變換的感覺真奇妙。”一不小心從隆冬臘月走進了最熱烈的夏日,還是早就消失在他記憶中的鄉下的夏日。
車輪子直溜溜轉,順著紅色光線的指引,他找到一個落在河道邊的村落。家家戶戶都只有一層半或者兩層,屋頂上蓋著某種灰黑色的隔熱材料,瞧著灰撲撲的。
一棟一棟的鄉村小宅院落在濃密的植物間,那些已經認不清原型的植物高高的舒展枝葉,為房子里的人帶去絲絲陰涼。
而他要找的人家就是其中一棟。
“你好,請問可莉在家嗎?”
石頭壘的一米高的院墻擋不住他的視線,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屋檐下晾曬某種植物種子的老人。
老人慢吞吞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有些干巴的臉,他蹣跚著走來:“你是誰?”
“我來給她送小吃車。”
江濟堂讓開,露出身后的小三輪:“可莉是您孫女嗎?她托我制作一輛小推車。”
風呼呼轉動小三輪上的風車,車斗上的卡通圖案都鮮活起來。
老人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構成難以描述的悲傷表情,只是很快他就恢復了之前平靜到麻木的樣子:“謝謝,進來喝杯水吧。她去了外面,一會兒回來。”
江濟堂推著車,走過夯實的黃泥地面,院子的一角搭著棚,棚下一口井,還有一只小牛在井邊吃草。
“汪汪汪!汪汪!”黑白相間的小狗撒著歡從屋子里跑出來,靠墻的木板車扶手上趴著一只貓,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在另一角圈好的菜地里,還有幾只花母雞在啄食地上的蟲子。
但院子里最醒目的其實是一輛油漆已經脫落的多功能農用機,接觸過這類機器的江濟堂判斷這個多功能農用機至少可用于犁地、收割。
他還發現屋子旁邊那個圓頂的小房子是谷倉,用于存儲谷物。
這戶人家應該是靠著農業為生的。
院子很大,但房子不大,不偏不倚的落在正中的位置,小二層,有著寬大的屋檐,屋檐缺了角。看外形曾經也燦爛過,如今卻出現長久無人收拾的破舊。
江濟堂忽然想問問這家的中年人去了哪兒,又擔心這是老人傷心事。
老人開了門,請他在客廳小坐。
江濟堂坐在三面通光的小客廳,他看到窗臺上一排矮小的盆栽,也看到那記錄著生活點滴的照片墻,還有看著似乎還挺高端大氣的曲面顯示器和音樂機,音樂機被老人點開后就開始播放輕音樂。
眼前一切都整齊有條理,小小房間布置得異常溫馨。
一會兒老人送來水杯,他喝了一口,清清涼涼的,帶著地下井水的溫度。
老人還拿來一盤洗干凈的果子,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一顆顆紅彤彤的還帶著水珠。就算是陌生人來訪,老人也是禮貌周到。
他捧著水杯,看著左側方。那是上二層的樓梯口,掛著一串用草珠子做的珠簾,黃的褐的草珠子匯聚成規則的幾何圖案。
江濟堂現在的家里就掛著一串珠簾,只是錦城找不到草珠子,是用了別的植物核。一顆顆打磨光滑,穿孔,平平無奇的小珠子就變成一道美妙的室內風景。
可惜現代人裝修很少穿珠簾了,大概因為費事又麻煩吧。
喝了半杯水,慢慢的話題也從全然陌生的客套,進入家常。
任務世界的普通人生活已經進入正軌,他們在一個地方定居,開墾荒地種植上面培育出的耐高溫植物。
老人說家里不缺鹽,食物也夠吃,每個村子還有法師駐守,很安全。
蔬菜和水果還是很貴,要定期補充維生素。淀粉類植物和堅果不缺,所以也不缺糖和油。
生活類工業產品不算貴,但運費很貴,主要還有一些沒有完全收復的‘鬼蜮失地’,危險性較高,需要法師同行,還會加速運輸機器的磨損,也就增加了成本。
這個家里缺少部分現代生活用品,就是因為地理位置過于偏遠,運費太高。
另外尖端科技產品異軍突起,就算這樣的偏遠貧困家庭,也能用上太陽能供電系統,以及立體投影的影視機。
對,屋頂那些灰黑色的板子就是太陽能發電板,家家戶戶都用。
這些是政府補貼項目,統一運送到各地,省去運送費用,成本價到了用戶手里。
老人還說這里是政府分配給他們的荒地,他年輕的時候一個人來這里,和同來的開荒者組建家庭,還修了這間屋子。
說到往日時光,老人目光中隱隱有著光亮,那一定是非常讓人懷念的歲月。
旁敲側擊,江濟堂終于知道這是什么時候。
原來是那一次的啟靈儀式之后的第三十年,老人經歷過鬼蜮遍地的貧苦歲月。
江濟堂帶著人進行啟靈儀式的時候,他剛剛在這里修了房子,還有了孩子,年輕力壯無災無病,人生正是最美的樣子。
后來發生了什么?老人沒說,他也沒問。
墻上的照片墻原本有他們一家五口的合照,每個人都是笑著的。之后女主人消失在照片里,接著是年輕的夫婦。
最近的一張老人抱著孩子的照片里,他臉上已經沒有笑容。而懷里懵懂的小姑娘,瞧著也才兩三歲。
老人上了年紀,又有常年勞動落下的疾病,精力大不如前,還得照顧孩子,家里收入肯定是斷崖式的下降。
所以屋子有些破損也沒人修,院子里的農用機看著也是很老的型號了。
任務世界的孩子是傳承,獲得又艱難,江濟堂猜測政府對未成年也有補助,尤其是這樣一個貧困家庭。
但補助只能用于基本生存保障,以及基本就學,再多就沒有了。
所以那個孩子從小懂事,勤工儉學賺取生活費。
水喝完的時候,可莉回來了,手里提著半籃子的食材,有已經長老的野菜,也有粗粗胖胖的根,不知道是什么根。還有一部分老人端上來的果子,紅彤彤的,指頭大小。
她半長不短的頭發扎成兩個揪揪,正好奇地看著客廳的客人——家里可很少出現陌生客人。
“我是接了你的單子,來送小推車的。”江濟堂笑著說。
“小推車?”可莉反應過來,“院子里那輛嗎?”她剛進院子就被那輛小車吸引住了,不大不小,若是用來送冷飲……
那時她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動心想要。
“可我只有十六塊。”可莉小聲說,這對她這樣的孩子可能是大錢,但真的要買什么能用的東西,才發現太少。
“是用別人廢棄回收的零件組的,沒花多少錢。車斗里是保溫箱,冰鎮過的冷飲放進去,還能保持一點清涼。里面我給你留了驚喜。”
小孩藏不住心情,一雙眼亮晶晶的:“是什么驚喜?”
“你打開看看。”
可莉跑出去,江濟堂和老人也走出去,他們看到可莉打開保溫箱,拿出放在里面的固體果汁飲料。
“這是果汁粉,用水調和開就是果汁的味道。不過這東西沒什么營養,就是騙騙嘴巴。”江濟堂說。
他還告訴他一包粉末大概可以泡出多少杯果汁。
這些東西可莉并不陌生,這里缺少水果和蔬菜,于是科學家造出很多‘騙騙嘴’的東西,自然也有這類‘科技果汁’。
“你要賣冷飲,杯子準備好了嗎?”
可莉摸摸腦袋:“還沒有。”
“我去做些木頭杯子。”老人忽然搭話,他原本是不希望孫女這樣勞累,但看她這樣高興,又不忍她失望,“再給你編一頂草帽。”
“最喜歡爺爺編的草帽,要綁上蝴蝶結。”可莉聽出爺爺的支持,更是神采飛揚。
“任務完成,我該走了。”
江濟堂不打擾他們爺孫幸福時光,他離開這間屋子,離開這個偏遠村落,但沒有離開任務世界。
他駕駛著直升飛機,偶爾也變成車,想要看看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
曾經熟悉的大地,被異種能量分割成了不同的版塊,俯視如長蟲的卡車隊伍在不同板塊之間穿梭,維系聯系。
不過他覺得最神奇,但也最合理的其實是不同城市之間長達上千公里的地下隧道。由科學家和法師們共同維護,投入巨大,但回報也巨大。
普通居民只用交不多的費用,就能乘坐當時他們覺得先進現在也不落伍的,超級磁懸浮列車走訪親戚和買賣。
為了躲避地面上的高溫環境,經濟水平中下層的居民都住在地下城。
中部地區可以說發展得相當好,一掃當年被鬼蜮逼到懸崖邊,生存維艱的困境,大力發展。
尤其是他們的地下城市,建設得相當好,遠超當年江濟堂等人在中央區看到的地下城,普通居民都能在里面過上百年前二三線城市居民的生活。
當然,也有一些問題,中央地區和周邊地區的發展實在太不均衡了。
中央地區是城市居民的生活水平,而可莉他們這樣邊緣地區的人,卻還掙扎在貧困線,差不多是七八十年代的畫風,夾雜少數超越時代的科技,比如太陽能發電系統和立體投影設備。
當然,有好就有壞,至少可莉他們能自由享受陽光雨露。
而城市居民生活在地下城,他們有完善的‘天光系統’,可以模擬出最真實的自然光照環境,可那畢竟是假的。
很多城市居民因此患上心理疾病,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得去地上‘補光’進行日曬。
因為申請的人太多,一般至少提前一個星期預約,才能帶著家人去‘地面上’度假。
目前城市里的人以‘太陽光照射過的金色皮膚’為審美指向。
了解了這塊地區的大致情況,江濟堂沒有往更遠地方走,他得給這次的任務收個尾。于是他去了更南的地帶,那里很多地方還被異種能量隔開,如今是一片真正無人的野地。
江濟堂在一眾變異到認不出的植物中尋找熟悉的水果類植物。
他找了一片野生甘蔗林,硬得和木頭一樣,一大片才壓榨出三桶甘蔗汁,過濾熬煮出一桶糖漿。
再南一點,他找到了野生芒果,個頭小小的,熟透了。鳥雀不請自來,蹲在樹上參加水果盛宴。
江濟堂撿著一顆嘗了,甜如蜜。
壞心眼的人類將野芒果采摘大半,只給小動物留下三分之一。
他還找到了野荔枝,一串串的掛在那兒,紅了大半。他吃了一顆,就決定至少帶走一半,或者一半加上一半的一半。
回來路上,江濟堂幸運地遇到一小片桃林,熟桃脆甜,他拿出筐子,一筐又一筐,最后被猴群驅趕。
野生的水果堆了好幾箱,遇到掛在山壁上的野葡萄時,他都要開始擔心保存的問題。
干脆,他在山中找了個地方,一邊用蔗糖漿熬制果醬,一邊取了山泉,煮沸后凍成一塊塊冰磚。
冰磚可以用來做冰沙,淋上果醬吃,也能用來冰鎮果汁。
可莉從家里出發,去法師們的駐扎地要一個來小時,再厲害的保溫箱,也不能讓里面的冷飲一直保持著剛出井口的溫度,這便需要冰塊了。
第三天傍晚,老人坐在門口編織草帽,他的手指十分靈活,細長的草繩翻滾,變成帽檐上的花紋。院子里堆著許多木碗,只是還沒打磨。江濟堂又一次敲響了院子的門。
只是這一次他不是騎著小三輪來,而是開著一輛大車。
“我想起還有一些東西忘了送過來,家里有地窖嗎?”
第236章
“嘶, 大冬天的吃冰沙,真刺激。”
“江總的品味一如既往的出眾。”
粉白的牛奶綿綿冰,淋上純正的果醬和水果塊, 再按著不同的需求撒上巧克力醬、餅干碎、堅果碎、糖果等。
在不開空調覺得冷,開空調擔心冷熱交替的冬天,每一口冰沙都是對味蕾的刺激。
其他干正經工作的工作人員還在詢問萬能助理,這位是何方神圣, 他怎么能頂著老板殺人的目光把冰沙和甜品送入辦公室?以及他們辦公期間吃冰沙是不是不太好。
而早有經驗的尋密隊員已經翹著二郎腿開吃。
“放心吧, 如果是不該出現的人, 連接待姐姐那一關都過不了,這位是老板的‘Mister Right’。”
這些工作人員都有些驚訝,看老板平時男女不近的作風,實在想不出他這么潮, 居然還交這么年輕帥氣的男朋友。實在想象不出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是怎么‘寵男友’的。
尋密的幾個則抱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高冷:明明是江總寵老大好吧?他們若是知道這個男朋友是什么來歷,更得狠狠吃驚。
哎,也不知道老大和他要尋的伊密在說什么。
江濟堂正捧著冰碗和帕森斯分享他這一次的任務,他眉飛色舞連比帶劃,而帕森斯認真聽著, 時不時詢問細節。
那張沙發上排排坐著三個小家伙, 一人一個大冰碗,幾乎埋進去。
這間一慣缺少了溫情的辦公室忽然多出許多甜, 黏糊糊的拉著絲,和此刻他們的生活一樣。
這是特種玻璃廠落在錦城的辦公室, 中間幾層都是他的, 其他則租了出去。
問過江濟堂,確定他不會搬家換城市,財大氣粗的財閥繼承人直接買下這一棟商業中心的大樓。
事實證明這是正確選擇, 這兩個月錦城房價飛漲,現在想要買這這棟六十多層的商業大樓,可就不是原來的價了。
夏國的速度很快,買房子快,買家具也快。帕森斯都沒另外加錢加急,現在就已經拿到訂做的家具。
床和沙發已經送過來,也擺在屋子里,風格統一,不大不小。
只是兩人決定過了年再搬進去,所以最近只是網購些生活用品慢慢填充。零零碎碎的,后面的院子里已經堆了不少的快遞。
“過年后我們就搬到隔壁嗎?”帕森斯暗暗期待,只是臉上沒有表露。
“嗯,不過得先回一趟老家,”江濟堂咬著勺子,“其實我沒怎么在那里生活過,人也不認識,就是去掃墓祭祖。”
江女士離婚帶著孩子回老家,卻被小地方的村官霸占分紅和宅基地,如果不是長輩的墳都埋在那片山上,他們都不會回去。
或許等江素錦不在了,就不會再回去。
江濟堂和那個地方唯一的聯系是江女士。而她很早就打算好了,死了就撒海里,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等掃了墓,就去我長大的地方,是個小縣城,比較多人情往來,也比較閉塞。”被一串珠簾挑起年少時的回憶,江濟堂和他說著小時候找草珠子穿門簾的童年故事。
“其實也才十年,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因為世界變化太快,回憶總是追不上時間。”
帕森斯認真聽著,無論上輩子的江濟堂,還是這輩子的,他的生活總是能吸引到過于單調的他,似乎那里有一輩子也挖不完的驚喜。
他還想了想自己有沒有什么可以吸引到摯友的童年趣事,然而竟沒有。他的生活只有上學、各種課外學習、討厭的應酬。
當然,別人的生活并不這樣,所以可能是因為他本人就比較無趣。
帕森斯天性里喜歡馬和奔馳,于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養了馬。但只能交給專業飼養員,一個月都摸不到兩回,也跑不痛快。
最后他將馬和馬場都轉手。
陰差陽錯的,摯友卻送了他一匹,只是那匹馬還小,要騎著飛躍,還需要時間。
其他交通工具么。
飆車,總覺得不夠快。
私人飛機,夠快,但他不喜歡離開地面的感覺。
聽說大海神秘浩渺,能洗滌心靈,于是買了游艇。但出了海才發現日復一日對著大海的生活多么無聊。
買下和賣出那兩天,是他擁有游艇之后最快樂的兩天。
至于其他同齡人熱衷的活動。
派對,吵。
聚會,無聊。
投資創業,對金錢沒有欲望。
帕森斯最終認清不是環境的問題,是他這個人就是這么乏味。
好在他繼承了足夠多的財產,又有足夠出眾的外貌。在金錢和顏值的美化下,大家對他的印象并不是無聊乏味,而是高冷孤僻。
面無表情的時候也不是因為無聊在發呆,而是用審視的目光挑剔著世俗墮落的世界。
雖然他就是在發呆。
“幾點下班,我們一起把書柜填滿?”
帕森斯看看手表:“今天已經沒其他事了。”隨時可以下班。
“自己當老板就是快樂,帶頭翹班。”江濟堂勾住他脖子,“那我們撤?”
“嗯。”
帕森斯穿好外套,一鍵按下,窗簾自動拉上,水電自動關閉,同時辦公室的門打開了,就差放音樂歡送他們離開。
兩人走出來,原本在偷窺的尋密隊員和其他工作人員紛紛低頭干自己的事。
看起來很精英,遇事不亂,實則眼珠子地震:老板居然早退?他這么熱衷加班的人,居然也早退?
帕森斯聽到只會笑,難道他努力工作當老板只是為了朝九晚五?不,當然是為了隨時可以走人,享受生活。
以前為什么不早退?
摯友沒來,沒有生活,還不如加班。
早退的兩人速速回家,本想搬運藏書,不想遇到江媽媽在大掃除。
夏國人的習慣,過年前一定要大掃除。沒錢的自己來,有錢的叫小時工,但江家母子都不喜歡家里來外人,所以一直是自己打掃。
“回來了?正好把窗戶擦一擦。”江媽媽丟過來兩件圍裙和兩雙袖套,“橡膠手套在抽屜里,自己拿。”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套上圍裙和袖套,還拿來橡膠手套。
他們一人一邊負責擦玻璃,而江女士繼續拆窗簾,掛了一年的窗簾也得洗洗。甭管三人在外面是什么派頭,這個總那個總,回了家都得努力搞衛生。
“藍藍~”大概看他們好玩兒,小藍菇悄悄冒出一個腦袋。江濟堂看見了,他飛速看一眼忙活的江女士,企圖將這個小家伙按回去。
“藍藍!”
“行了,連恐怖游戲都出現了,一朵小菌菇有什么好藏的?”江媽媽明明沒有回頭,卻和背上長了眼睛一樣精準。
江濟堂再一次感受到‘媽媽’洞察力的恐怖。
“您怎么知道?”
江女士微微一笑:“你的背包掛件。”
江濟堂捂住他新訂制的小藍菇有機玻璃小掛件。
“上次用電腦查‘養殖菌菇注意事項’、‘藍色菌菇大全’,是不是直接關機了?再次打開后自動復原,我看見了。
“按你做事有始有終的習慣,查了這個,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但家里沒有增加任何菌類養殖基地,我猜測,可能是你收到的任務。
“但后來我在帕森斯的頭像上看到一朵好像AI的小藍菇,就有些猜測。”
江濟堂看向帕森斯:原來是你。
而帕森斯下意識打開手機點開頭像。
被識破的江濟堂訕訕笑著:“嗨,這不是怕嚇到您?”
“怕我嚇到它吧,我是廚師,它是食材。”
“藍藍~”小藍菇飄著顫音躲起來,它本能的知道這是惹不起的大魔王,雖然江素錦看著沒有一點戰斗力。
江媽媽溫柔地笑笑:“還有其他的,也都出來吧。”
“這您也知道?!”江濟堂都要抱抱可憐的自己了,怎么一點秘密都沒有?
“不然屋子里新增的那些搗亂痕跡是哪家小孩兒留的?咱們家又沒客人來,你也沒養什么寵物。”
江媽媽發話比江濟堂兩人都管用,魔劍和黃金眼不等他兩招呼就跑出來,到處撒歡。江素錦看這三個異類生命和看小狗小貓似的,帶著看孫輩的慈愛。
而江濟堂和帕森斯站在一起,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要不是家里沒監控,江濟堂都得懷疑他媽媽時時刻刻盯著看,這是一點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啊。
房子原本就時常整理,并不臟,他們三個成人忙活一下午也就里里外外打掃擦洗干凈了。
除了去年用過的新年掛件,今天他們又添置一些,紅色的布制辣椒串,喜慶的小燈籠,金色塑料簸箕和里面叮咚作響的銅錢金元寶,還有放在茶幾上等著開放的臘梅干枝。
“還有對聯和福字貼,過幾天就能貼起來了。”江素錦看著煥然一新的屋子,還有增加的家庭成員,只覺得心滿意足。
“能吃巧克力和糖果嗎?”她問。
“能。”江濟堂知道他媽媽問的是三個小家伙。
江素錦立馬端出南瓜套盒,一個南瓜套著一個南瓜,一共六個。她在這六個南瓜盒里堆上不同糖果,有金幣巧克力,有牛奶糖,有水果硬糖,有棉花糖,還有不同的堅果。
而另一個水晶大果盤里,她放了蘋果、橙子、香蕉和火龍果。
小藍菇它們似乎知道這是為它們準備了,一起涌上去,占據了江素錦兩邊的位置,一個等著投喂,兩個自覺開吃。
江濟堂左看看右看看,他的專座已經被霸占,雖然還剩下邊邊角角,但那個角度伸手夠不到南瓜零食盒。
“我是不是不受寵了?”他問帕森斯。
帕森斯就去摸了一把糖果,還順了一只大蘋果,遞到他面前。
“……”也行吧。
干了半天活,晚餐誰也不想做,就叫了外賣,還是高油高糖高蛋白的油炸食品,還給每個人和非人都買了奶茶。
一群人圍著餐桌吃得熱熱鬧鬧,一整個奧爾良烤雞,一大塊厚涂芝士披薩,一大份小食禮盒,還有牛肉漢堡和番茄肉醬面。
唯一的素食是一大盒全素沙拉。
里面除了基礎的三種生菜、甜玉米粒、青瓜條、圣女果,還有烤過的貝貝南瓜、紫薯、雞腿菇塊,以及油煎的凍豆腐片,三團蔬菜土豆泥,和滿滿一大盒的千島沙拉醬。
一大家子美滋滋吃著西式快餐,除了肉醬面和沙拉用筷子,其他全部上手撕。
孩子吃快餐這種事江素錦從來不念叨,她自己都喜歡,總不能攔著別人。
吃飽喝足,江女士帶著幾個小的去看動畫片,被留在餐廳的江濟堂和帕森斯收拾殘局。他們又想起今天早退的目的,搬運書籍。
“今天還搬書嗎?”
江濟堂雙手合擊:
“搬。”
第237章
江濟堂沒有專屬的書房, 他的書分開三部分,一部分在二樓沙發旁邊的書架上,一部分已經用箱子裝起來, 還有一部分放在三樓的房間。
他在三樓的房間很大,足夠隔出一個角落作為‘讀書角’。
這個角落鋪著一塊地毯,還擺著一張圓形桌子和椅子,兩個鋼制書架形成夾角。他以前就在這里看書寫字。
不過上了大學后回家動筆的機會就不多了, 所以待在這里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
“這里大部分書都是上學那會兒喜歡看的。”他一本本拿起來, 隨手翻動, 一張卡片落下來。
帕森斯撿起卡片,發現是手寫的借書單,但上面的字不是江濟堂的,下面還有一個可愛的女生名字。
“誒?這是什么?”江濟堂湊過頭來看, 他自己都想不起來,拿起借書清單想了好一會兒。
“我們班讀書角的?什么時候放在我的書里的?”
“那個女孩可能等待著你發現它,然后轉交給她。”帕森斯將這張帶著隱秘期待的卡片放回到原來的位置。
他原來也不知道這些,直到后來他知道什么叫期待。
很遺憾,就算時間能倒流, 他也是不會交出去的, 但還是由衷祝福她,現在一切順心。
江濟堂看著夾在書里的借書清單, 將書本合攏塞回去。
或許在哪個他不知道的午后,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時候, 有一個人偷偷將它留在這本翻開的書里。但她沒有想到, 這是他最后一次翻開這本書。
就留著吧,雖然發現得有點晚了。
“好失望啊,你都不吃醋嗎?”
吹拂在臉上的呼吸讓帕森斯有些許不自在:“如果你喜歡, 不會連對方是誰都想不起來。更不會讓它停留在只是擦肩而過的關系上。”
他們剛剛認識的那會兒,年輕的法師總是能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落跑出來,拉著他去嘗試所有他未嘗試過的驚喜。
哪怕那些來往混合著別樣心思,也很難不心動。
江濟堂笑彎了眼睛,他踮起腳輕輕吻他的臉頰:“我只喜歡過你一個哦,前生今世。”
他們用了一個晚上給收集的書籍整理分類,然后一件件搬運到隔壁,填滿空蕩蕩的書架。
這本是什么時候買的,這本是哪里買的,江濟堂記得它們每一本的故事。帕森斯笑著看他坐在地毯上整理和回憶,好像自己也加入了他的過去。
隔壁一直亮著燈,還有帶著笑聲的私語,江媽媽坐在沙發上等到月上中天,都沒見他們回來帶走三個小東西。
談戀愛的小年輕都這么不靠譜嗎?
“看來今晚你們要和我睡了。”她抱著被遺忘的三個小的上樓。
“明天要吃什么?”江素錦打開樓梯間的燈,幾道影子落在墻面上。
“藍藍~”
“嘰咕,唧唧唧。”
“和今天一樣的!”
第一個任務圓滿完成,現在輪到第二個任務,購買一份喬遷賀禮,購物金30000元,難度一顆星。
“真巧。”他最近也要離開之前的小巢,重新搭窩。
不過任務者,也就是新人父母的要求,和他對新家的要求可不太一樣,甚至和絕大多數的父母都不一樣。
“我家孩子的審美真的太差了,找個丈夫也是半斤八兩,這兩還沒有自知之明,這么好的房子,不找設計師自己來。希望有審美比較高級的人幫著提升新家的質感,不要抄作業都抄成最差的!”
嗯,這就是來自新人父母的任務——用30000塊完成房屋質感升級。
也就是花小錢,辦大事。
“居然才一顆星?這不科學!”
好吧,是科學的,畢竟人家已經裝修完畢,該有的都有了,完全達到拎包入住的標準。只是小部件需要進行升級,好提升整間屋子的整體檔次,不用花太多錢。
而且這也沒有‘提升多少’的硬性要求,能提升就行。
“來一個全息投影,我瞧瞧裝潢成什么樣,才能被爹媽這樣嫌棄。”
系統把屋子投影到江濟堂面前,是按著十分之一的比例放開。他這還沒看里面的,第一眼見到非常廉價的一盞吸頂燈掛在天花板上。
他忍不住多看兩眼。
沒錯,四四方方白色吸頂燈,毫無存在感地貼在天花板上。
“就一個吸頂燈,沒有別的燈?哦哦,還好,還有靠墻的一排射釘,和隱藏起來的燈帶,總算沒有太過分。”
這間屋子的天花板做了‘雙眼皮’,石膏板也帶著簡單花紋,按理可以搞得很出彩,但戶主神來一筆,用了豆腐塊吸頂燈。
這種吸頂燈用在小空間,或者對房子質感要求不大的地方沒問題,它總算有個便宜好用的好處,但用在這里,絕對不行!
然而這樣的大平層,有八米長的大陽臺落地窗,一水的天然大理石地磚,踢腳線都是天然大理石,高18厘米帶裝飾金屬條。
橫臥客廳的皮質大沙發,長度達到三米六。再回頭看餐廳,高級灰的巖板配純白烤漆實木柜,嵌入式的冰箱和廚房電器。
看得出來東西都是用好的,吸頂燈是破壞這個家頂部空間質感的最大元兇,必須換。
這間屋子的套內面積至少一百三十平米,客廳和書房相連,形成一個無障礙的大空間,邊上還有開放式的廚房和餐廳,視覺面積達到八十平米。
所以吊燈還不能用小巧的,得大氣舒展,可以垂下來裝飾中層空間。
‘吊燈’,大廳一個,餐桌上方也放置一排三個,因為餐桌長2.2米,上面卻只有三盞筒燈。
這些吊燈可以有效充實中層空間,增加立體裝飾性,點綴屋子。
寫完這些,江濟堂繼續翻轉屋子:“這樣效果不太好,還是放大到一比一吧。等我去后院,再幫我屏蔽掉別人的視線。”
等到了院子,系統幫他將投影放大到一比一,這下更直觀了。
他從入門開始看。
“這插座質感太差,磨砂塑料,還對不齊,換掉。
“玄關入戶柜,可以擺一個大花盆,插上干枝。
“嘶,這一排小盆栽放在這里干什么?還是假的,既裝飾不了底層空間,又顯得雜亂。換成一個大盆栽,高度在一米五左右,可以裝飾中部空間。
“沙發邊也能擺一個高度一米五左右的落地燈,中層空間實在太單調了。”
算盤珠子一撥,全部加起來也用不了一萬,江濟堂繼續看大廳,這是最能體現一個屋子檔次的地方。
“沙發挺漂亮的,純色大張的皮革,不是真皮,可能那邊真皮貴。沙發的顏色和地磚顏色也搭,就是單調點。可以加一張大地毯。”
地毯是裝潢設計里的‘柔光燈’,現實世界的‘美顏相機’。很多看著毫無質感的大廳,多一張大小合適,顏色和諧的地毯就能出現神奇效果。
除此之外,大廳還需要一些有質感的東西,這種質感是統一顏色的直線條全屋定制柜不能帶來的——這種沒什么造型和設計點的全屋定制柜都屬于中低檔。
電視機下面空蕩蕩,可以增加電視機矮柜,選擇暖色調的紅橡木。
沙發后面那個合成板的大書桌也換成大板材的紅橡木書桌,搭配同材質高背椅。
為什么用紅橡木呢?
因為橡木的顏色偏黃暖色,比較亮,不像胡桃木過于沉穩,也不像櫻桃木隨著光照氧化變色,更不像白蠟木這么‘冷’,是萬搭的木料,什么樣的裝修風格都可以用,容錯率高。
至于紅木,紅棕色太過高調,一般裝修風格都壓不住。
還有一點很重要,紅橡木的價格也比較合適,相比同類型的白橡木更便宜點,是許愿者承擔得起的原木家具。
跳過書桌往前看,是書柜,這一圈就是‘開放式書房’。
“靠墻這是……鋼制書柜?”
注意到那組白色家具的質感,江濟堂目瞪口呆。這真是人才,這么關鍵的地方用刷白的鋼制書柜?而且還是頂上空出一大圈空間的非定制書柜?
這樣一整排墻的組合式全紅橡木書柜,背板和抽屜內板用雜木,隔板和外框用紅橡木,80厘米寬帶玻璃門,一件要三千上下,這排墻需要四個,也就是一萬二。
這個錢必須得花,客廳就得有個‘重量級’的高質感家具。尤其書柜里的燈帶一亮起,效果絕對強。
書房和客廳都連著超大陽臺,只是客廳那邊的位置,陽臺是打通的,同材質的地磚將那塊落地窗大陽臺和客廳連成一體。
而書房和大陽臺之間就用了水波紋的玻璃隔斷,因為外面其實做成了生活陽臺,有洗衣機和烘干機,還有清潔雜物柜。
“生活陽臺沒有晾衣架么?還有這個八米長的落地窗,怎么只用薄紗窗簾擋著?不應該是一薄一厚的雙層模式么?”
話到這里,江濟堂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等會兒,系統你把任務詳情再拉出來。”
系統應了,將最詳細的任務介紹版本拿出來。
“我說呢,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看完任務詳情,他終于知道隱隱的‘不配套’感覺來自哪里了。
這個大平層用了很多天然大理石和大量合成板,前者在江濟堂的概念里代表高檔,后者代表性價比,但是現在它們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再有那一排叫人啼笑皆非的假盆栽。他們都買得起這么大的屋子了,居然還搞一堆假盆栽。
而且這樣的大陽臺,正是一個屋子景觀最好的地方,卻用一層薄紗擋住。
這一切都帶著不合理,但現在它合理了。
那因為這就不是藍星環境,再像都不是。
許愿者的女兒一家只是最普通的城市居民,有限的預算,要么選擇靠近地面的地下室房子,有一小塊通向地面的光照區,總面積18平米。
這18平米得擠下他們一家三口。而且這個地方離她父母家很遠,走公共電磁列車也得一個多小時。
要么,她就選擇地下城的大平層,能買一百八十平米的屋子,規劃合理,離父母家也近,真正是‘一碗湯’的距離。
但這樣的房子肯定是遠離‘陽光’的,一家人得定期去地面上透透氣曬曬太陽。
一種是壓抑的空間帶來的壓力,一種是不見光帶來的壓力,他們必須承受其中一種。
結果大家看見了,許愿者的女兒買了地下城的房子,買完還有余錢搞了裝修。
她父母出錢找任務者,也不是真的嫌棄女兒裝修房子的品味,而是知道他們沒有錢搞裝修,所以拿出一部分養老金,想要提升一下女兒一家的生活品質。
一萬塊新幣,在任務世界并不是小錢,對一對已經退休的老人更不是。
那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天然大理石呢?
那個世界的人大量挖掘地下城和隧道,開采了大量天然大理石,所以大理石的價格不會太高。
金屬也是一樣,他們挖掘了大量金屬礦石,同時以前人類留下的金屬器具也被回爐重造,所以金屬物品也很便宜。
相反,高檔木料在那個世界貴得離譜。
高溫環境讓很多對環境有要求的植物縮減生存地,人類掌控的地區,大量土地用于種植和養殖食材,想要高檔木料就得去野外采集,但野外是什么環境?
這個家里能用上合成木家具,已經是夫妻兩個努力提升舒適感的體現。
在那個世界,實木家具搞不好是富貴人家才能玩的,而這戶只是普通城市居民。
他們不可能為了舒適,耗光存款,為生活埋下禍患。
盆栽同理,和陽光有關的東西都比較貴,這些植物還需要專門的‘日光補充’才能自然生長。
不是買不起,就是覺得自己不配,于是他們買了假的點綴點綴。
還有一點,之所以這個家缺少生活氣息,頭頂只用最簡單的吸頂燈,也沒有一些東西點綴,是因為任務世界的那個國家把主要精力放在必需品的生產上。
分配給非必需品的只有一小部分份額,物以稀為貴,所以這些看似尋常的點綴用軟裝價格很高,不是這對年輕夫婦消費得起的。
而大陽臺上的落地窗,那其實不是窗,背后是‘仿自然光照’的高科技鏡子,可以模擬太陽東升西落的光照環境。
因為只是模仿,‘鏡子外的世界’是假的,日復一日如此,所以干脆鋪上一層紗偽裝一下。也有那種三百六十五日不重復街景的鏡子,太貴,消費不起。
“難怪是一顆星難度。”紅橡木的書柜一放,這個任務就沒有難度了。
在大陽臺轉一圈后江濟堂回到客廳位置。
這時候他注意到沙發前頭的茶幾。
黑色金屬小茶幾,可以換成紅橡木臺面的,上下分層組合,其中一個內嵌玻璃板。這類茶幾是帶來空間變化的神器。
他站在沙發位置,看著巨大的曲面屏,沙發上方還有一個投影設備,據說能投射出真實感很強的立體影像。
這么大的皮沙發,這么寬敞的空間,這一地的淺灰色天然大理石地磚,還有開放式的廚房格局,和起到版塊衍生效果的白色大理石餐桌……
放在藍星得貴上天。
該說不說,大面積加舍得用大理石,效果還是可以的,許愿者說他們女兒審美差,可能只是一種調侃,或者一種心疼。
不是審美差,是沒錢。
他轉頭看開放式廚房和餐廳。
廚房沒什么問題,應該是找的高品質的櫥柜,直接裝,搭配電磁爐臺面和大功率吸油煙機,下面那個不知道是洗碗機還是消毒碗柜。
靠客廳那邊的長柜內陷,擺著兩張金屬搭配軟包的高背椅,顯然是吧臺。
總之,整個廚房和餐廳的線條都很流暢,看著都舒服。
“嗯,餐廳的墻面稍稍有點素,空蕩蕩的,可以在中間位置布置照片墻,或者搞一個鐵藝藝術鏡,還有拓寬空間的效果。”他想。
還有餐廳那個百葉窗,真是人才,為了偽裝窗戶存在的假象,搞了個百葉窗。
實在不行搞個假窗戶唄?再掛上垂墜感強的純色紗簾,白色就很可以。
屋子的左邊,也就是書房往里面走,就是一個外衛洗手臺,半隔斷,里面用了普魯士藍的復古磚,讓人眼前一亮,也讓幾乎都是白色系的墻面里多出一點不一樣的色彩。
江濟堂忍不住給這個顏色點了個贊。
洗手臺里面是用推拉門隔斷的衛浴系統,沒有什么大問題。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非得裝飾一面百葉窗。
外衛對面是客房,旁邊是兒童房,都中規中矩差強人意。他僅代表個人,不喜歡里面的大理石地面和金屬床,看起來沒有溫度。
盡管金屬床的表面覆蓋了一層布料和海綿,但露出的冰冷黑色還是帶著尖銳的金屬氣息。
倒是主臥搞了點驚喜,合成木的床板,合成木的床頭柜,還有很好看的換衣間,里面連著內衛。
屋子里還有兩臺類似休眠艙的機器,系統說這東西就是‘全息游戲艙’。
這東西的價格也不便宜,但如今是生活必需品,因為他們都在游戲里尋找喘息的空間,去做做夢,忘記現實。
為了防止大家沉迷虛擬世界,游戲世界的真實度是經過調整的,另外成年人玩游戲限制一天八小時,未成年就只有兩小時了。
“八小時!”江濟堂饞得差點走不動道。
什么時候藍星也上架全息啊?
饞也沒有用,沒有就是沒有。
江濟堂最后看一眼主臥。
嗯,窗戶那邊裝飾了熟悉的百葉窗,每一間房子,每一間廁所,還有餐廳。
百葉窗一定打廣告了。
“記錄完畢。”他拿著厚厚小筆記,“現在去逛家具城。”
第238章
“錦城也有家具城, 但都是小規格的,要說做木料家具,還得是東悅省。”
路上, 江濟堂和手機那頭的帕森斯解釋為什么他要跨越兩個省去買家具,“如果是買我們用的,肯定要我們兩個一起選,但任務需要, 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了。”
帕森斯那邊傳來敲字的聲音, 可見他正在辦公, 但這不妨礙他和江濟堂的交流:“如果你考慮換房子,我們可以一起做設計,從房間規劃到每一種裝修材料的質感。”
“短時間內不考慮,我很喜歡即將入住的房子。”
趙總給他留了兩棟別墅, 帶地下室一共五層,連著前后花園加起來五百平米,不算花園三百平米。
而別墅和別墅之間還有移栽來的高聳入云的小樹林擋著,很好地保護了隱私,也給四面添了窗景。
房子很大, 但就是因為太大, 他反而不想住。
房大欺主,他們只有兩個人, 又不準備喊一堆的助理、保姆、司機之類的,這樣大的房子住著有什么意思?
就為了喊一喊帶回聲的空曠嗎?
那邊還十分僻靜, 不能和這里一樣, 打開窗戶就能看到認識的鄰居們,看到他們買菜回來的身影,聽到他們相互打招呼。
別墅區樣樣都好, 只是缺少那些市井煙火,江濟堂想一想都不覺得自己會喜歡那里的環境。
煙火味?
江濟堂靠邊停車,他打開平板看著拍下來的照片和視頻。
毫無疑問,那間大平層很缺少的一個東西就是人間煙火味。
他們使用了大面積的大理石和金屬,所有家具的顏色都是冷灰調和冷白調,墻面也是大面積的白。
從夏國人的審美看,這樣看起來很‘貴’,大面積的大理石和金屬通常出現在公司招待大廳,或者酒店的大堂。
但生活,需要一些溫度,一些柔軟的,溫暖的東西。
許愿者一家未必不懂,只是沒有經濟支持,而這就是他這次任務的意義——為一個家庭補齊不足。
原木家具和大地毯可以為這個家增加溫度和柔軟的感覺,不過這些家具主要擺放在客廳,那么居室呢?
冷灰色大理石鋪地,原本只是純白色的墻面都被映照成冷色調。
兒童房里還放著金屬床。
“或許我可以買點木地板,便宜一點的三層板一平米才一百二,那種是貼了三毫米原木的。細長條更便宜,魚骨造型拼接就能省掉一大筆錢。”
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柔軟的木地板或者毛毯才是最適合臥室的鋪地材料。
他算著三個房間的地面面積,主臥,不算換衣間部分是20平米,而兒童房和客房更小,加起來也才25平米。
掐指一算,五千塊能搞定。
就算加上原木兒童床,也不會超過八千元。但它們帶來的舒適感不可計量。
“系統,那個環境的濕度怎么樣?橡木板不適合太過潮濕的環境,而櫻桃木不適合太干燥的環境。”
“溫度適宜,濕度適宜。”
“又忘了,地下城全年氣候都是可調的,雖然也有四季變化,但都是剛剛好的程度。”江濟堂想起這件事。
短住挺爽的,久了不行,和一直待在空調房一樣,還是得去室外走走,感受一下真實的氣候。
18平米實在太小了,稍稍大一點,超過五十平米,江濟堂都覺得靠近陽光的住宅更好。
“那就紅橡木。存量大,價格合適,軟硬和穩定度都不錯,櫻桃木紋路細膩,就是容易變色,質地也軟,很容易留下刮擦痕跡。”他在筆記本上寫下需要注意的點。
目前是暫定紅橡木,可能到了現場,看到別的木頭,想法又會變,最近他也很喜歡硬楓,做柜子亮堂好看。
走專屬空間通道,他很快到了東悅省某個做木器最有名的市,這邊遍地家具工廠,大部分市面上賣的家具,皮的木的,都能在這里找到原工廠。
江濟堂做過攻略,他直接上地圖找那家許多人推薦的小工廠。
另一邊的帕森斯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掛斷的電話,他將手機放在一邊,繼續回拒來自異國的申請。
夏國江總全國轉悠,免費為普通玩家治療的事已經傳到國外,國外玩家確認了這件事的真實性后集體破防。
在他們連特效食物都拿不到的時候,夏國人已經得到特效食物自由,最貧窮的玩家都能買到,還能出食材制作,制作費連兩刀都沒有。
現在有消息說計劃在海外搞分店,這還是沒影的事,夏國普通玩家先享受到了免費的、高級的、無身份限制治療。
“在夏國的外國人可以擁有這樣的待遇嗎?”
“不。”
“怎么成為夏國人?投資可以嗎?一百萬?一千萬?”
“……一個有用的諾獎?”
走人才路線是別想了,至于曲線入籍……
在寶島已經回歸的現在,曲線入籍千難萬難,不亞于登天,情急之下他們想出了另一種‘曲線’——加入尋密,成為‘自己人’。
這就是現在帕森斯一個個復制粘貼‘非常榮幸,但拒絕’的原因。
大部分人都不用理會,或者交給助理。要他親自動手的是和他們家族有聯系的人,畢竟這些人很多都在‘繼承人名單’上。
考慮到以后可能用到他們,帕森斯拿出耐心禮貌回拒,并且畫了一個大餅——比如以后兩國加深合作,功臣可能會有特殊待遇。
尋求深入合作的時候可以報他的名字——騎士先生今天也在為入籍而努力。
江濟堂不知道全國治療還有這樣的后續,他正在一家工廠,被小姐姐帶著參觀。
和光鮮又漂亮的展廳不一樣,工廠內部的陳列場有無數一樣的家具,復制粘貼隨意擺放。它們大多上了清漆,刷了木蠟油,現在放著晾干。
這些一部分是別人定制的,過兩天檢查了沒有問題就能喊物流送走。還有一小部分是‘老大難’,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賣出去。
陳列場的后面就是加工廠,他都能走進去看到工人怎么操作,甚至還能和老板聊聊天,聽他講挑選木料的心得和他的生意經。
老板非常健談,并且十分樂意和人分享自己的心得。
“我同你講哦,做家具其實是沒什么技術含量的啦,做事全憑良心。
“我做了三十多年家具,做的就是長久生意。我這里一套家具你買過去,十年二十年不壞,顏色越來越漂亮,那你下次買,是不是還找我?”
老板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和江濟堂介紹他這里的木料家具,還讓他上手去感受這些木頭的材質,它們的觸感和紋理。
“你看這個硬楓的柜子,是不是很漂亮,顏色很統一,看起來特別高級?
“這種柜子好不好,就是看材料,材料好,就高級。
“我進一批料,都是挑出質量最高的,大概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用在柜門和側板上,剩下那些有雜紋有木結的,就用來做擋板。
“你看看里面的擋板和背板,也都是好料子,就是顏色不統一,花紋不好看,就淘汰去做隔板了。
“這個就是我做生意的秘訣!真材實料,服務到位。你們買家具是奔著用一輩子去的,那我,就奔著用一輩子做。”
“那肯定是奔著用一輩子去的,否則也不會跨越兩個省來這里找您了。”說著江濟堂提著一盒用塑料盒裝的看起來簡陋的點心,“這是我們那的特產,桂花糕。”
老板愣了下,他還沒見過這樣的人,說是送禮套近乎吧,人家就隨手遞過來一盒不值錢的點心,說不夠誠意吧,特意從家鄉帶了特產來,還溫熱的。
“不知道你需要怎么樣的家具?有沒有照片給我參考參考?”拿人手短,老板還真上了心。
“我想要一套高2.4米,長3.2米的實木書柜。再要一組配套的書桌和椅子,一張1.5米的兒童床,以及1.8米長的矮電視柜。可能還有別的需求,看情況。”江濟堂把自己的需求說出來。
“誒,你還真來巧了。”老板帶著他去另一邊的陳列場。
“我這里還真有一組合適的書柜,是中部一個客人訂做的,定金都給了,結果不知道什么情況,說房子都賣了,這組書柜也就留在這里。”
“櫻桃木的?”江濟堂看著眼前的書柜,相比紅橡木顏色更深一點,偏暖紅,一組四個,下面是兩個大抽屜,上面一扇尖頂的玻璃柜門,里面還有燈管呢。
“櫻桃木的,為了追求性價比,背板和抽屜底板都是用貼皮木板。貼皮木板就是中間松木芯,兩邊貼了一毫米櫻桃木的復合木板,適合追求性價比的客戶。不過其他地方都是純正櫻桃木,在這放了三個多月,比一開始的顏色更深一點。”
一開始江濟堂的喜好偏橡木,但眼前的櫻桃木書柜真的好好看,花紋細膩觸手溫潤,暖色調也能打破大理石帶來的壓抑感。
而且那間大平層用了大面積的淺色,用一點重色壓一壓也好看。
“這個什么價?”
“雖然我很想做你的生意,不過櫻桃木也是有自己的缺點的。太過干燥的環境,它容易開裂,所以不適合在北方使用。
“而且櫻桃木質地沒有其他木料硬,日常接觸多少會有點刮擦。它的顏色還會繼續加深,會有‘歷史的痕跡’,你要是接受這個,那可以考慮考慮。
“木頭是天然的東西,每一種木頭都有自己的優缺點,就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這老板是個實誠人,他越是這么說,江濟堂越是相信他家家具的品質。
“老板,你說這是客人訂做的,人家那定金是不退的那種吧?”
他是不是有機會少個幾千?
江濟堂目光炯炯,老板一秒理解他的意思:“這個柜子你要是中意,我就給你減免掉定金的部分,怎么樣?”
“我都親自來這里拉貨了,省掉物流費用,還省掉上門安裝的費用。您給個實惠價?”
“之前我一個柜子收他一千塊的定金,一個柜子出廠價三千六,這里是四個柜子,兩千六乘以四,一萬零四百啦。”
“帶四不吉利,去了零頭一萬。”
“哪有這么去零頭的?”
“那也沒我這么暢快的客人啊,從進門到下單拉貨,十七分鐘。”
老板被這歪理說服了,也可能因為他瞧著討喜,又愿意聽他嘮叨,總之最后愿意一萬塊給他。
“老板,我這還需要長書桌和兩把配套椅子,一張兒童床和一個電視柜。既然已經買了櫻桃木,其他是不是也得一樣,這樣風格更統一?”
老板想了想:“你是要做原木風嗎?統一也行,不統一也行。你的心理價位是多少?有沒有可以參考的裝修風格,我看看我這里有沒有合適的。”
江濟堂把拍好的照片拿給他看,老板拿著平板一張一張翻閱,最后他露出‘地鐵老人看手機’的經典表情。
“靚仔,之前這屋子是誰裝修的啊?”知道美人扮丑是一種什么樣的糟蹋感嗎?這么好的房子,怎么能這么糟蹋?
就是隔著鏡頭,他都能看出這是一間大平層,有大陽臺,地面都是用天然的大理石,每一塊花紋都不一樣,顏色還十分統一和諧,是一平米三千多的中高檔。
什么樣的人才,會在這樣的房子里用鋼制書柜和出租房吸頂燈?
“之前不太懂。”江濟堂露出羞愧表情。
老板臉上的肌肉抽動,很想問‘你都大平層了,就缺那點錢’?
但他忍住了:“我看那套櫻桃木的書柜很適合擺在那里,不過你這個房子的踢腳線比較高,我讓工人把書柜后面預留給踢腳線的凹槽加長,很快,一個下午就搞定了。”
“之后我再給你配一套書桌和椅子,房間也配上木床。放心,你既然要現成的,那都拿現成的,給算‘樣品’的價,八五折。
“不必全是櫻桃木的,木頭的顏色不要差別太大,但又要有變化。這種搭配的事,可以給懂的人。”
總之別自己瞎琢磨。
老板還真給他挑了一套紅橡木的書桌和椅子,以及一張白橡木的兒童床。
2米長,0.8米寬,厚2.7厘米的大板桌,板子下面用木條加固,四角磨圓,搭配尖足桌腳,四腳還踩著黃銅。
椅子是配套的,也是紅橡木材質踩黃銅的,一共兩張。
考慮到年輕人都用電腦,桌面留了電腦線缺口。
這樣一組的價格是1800元。
白橡木的床,長2米寬1.5米,最簡單的造型。框架是進口松木的,只有背板和側板用了白橡木,還送一個同材質的雙抽屜床頭柜,一組2200元。
這樣全部加起來才四千,真的是出廠價,江濟堂很滿意。
后來老板還給他搭配了1.8米長的電視矮柜。
胡桃木材質,和茶幾是一套板材做的,同樣2.7厘米的厚度,最好看的都留在外面,里面的隔板用丑一點的。背板則用了桐木。
茶幾正是他要的那種可以上下疊,也能各自分開,其中一個鑲嵌了大玻璃,還用了黃銅作為裝飾。
“你看看,款式是最近賣得很好的,比較年輕。木質家具,也可以做得時尚又年輕的。你再擺個小花盆,或者別的小擺件,不行擺兩本書,都很好看。”
因為餐廳也比較空,裝飾感不足,老板提議給單調的餐廳整一個同樣1.8米長帶輔料櫻桃木的餐邊柜,搭配藤編門和實木抽屜,能裝飾中層空間,實用性還很高。
江濟堂都聽了,老板就喜歡這樣聽勸的客人,一高興五千塊給他包了,還送了一個放在玄關掛鑰匙的胡桃木擺件和一套幼兒用桌椅,也是胡桃木的材質,瑕疵款。
家具已經補齊,但他還想買木地板:“您這有木地板沒有?我有三個房間想要換材質,需要木地板。”
老板瞬間痛苦回憶——寬敞的大房間,地上鋪的全是淺灰色大理石。
十幾年前大家最喜歡用大理石鋪地的那個時期,也沒夸張到連臥室都用大理石啊。這個年輕人的審美真是七零八碎的,好在人還是聽勸,可以幫幫忙。
“我這里不做地板,不過我有個朋友,他是做地板的,我給他打個電話。
“三個房間的風格要不要統一?如果可以不統一,我和你說,他是做進出口的,那些品質很好的尾貨就只能做一個小房間,這種你可以講講價的。
“年輕人,該省省,該花花。”
“可以不一樣,東西好一點,最好是純木,不是那種貼皮的。”江濟堂說。
“你放心,他東西不差的。”說完老板拿出手機,開始騷擾他這個生意場上的朋友。
“喂?老葉啊,我這里有個親戚家的小孩,要買木地板。你上次不是說有一批貨滯留了嘛,給你介紹生意來了……”
第239章
需要的全套木制家具, 書柜、書桌椅子、兒童床、電視柜、茶幾、餐邊柜,一共花費一萬九千。
三個房間要用的木地板,是不同規格的三種尾貨, 不過都是進口純橡木。全部加起來一共5010元,減掉零頭就是五千塊。
鋪大房間的那種是寬板子,一平米128元。鋪兩個小房間的是小板子,一平米98元。
賣地板的老板還送了他同顏色同材質的踢腳線。
所以這一次的總費用就是兩萬四千, 接下來他還要購買大廳和餐廳的吊燈, 以及鋪在客廳的地毯, 和需要換的開關插座、盆栽、窗簾、裝飾窗、落地燈。
江濟堂用大卡車運走所有東西,就悄咪咪消失在這座熱情富有活力的城市,剩下需要的東西,在錦城就能買到, 就不必到處跑了。
他剛進了燈具店,就看到一款非常吸引人的大吊燈,舒展開的粗枝是胡桃木色,像是鋪開的樹冠,又像是雄鹿的角, 還是那種能當頭領的雄壯又有力量感的鹿角。
掛在那里不動的大燈就像安靜的藝術品, 靜靜散發著自己的魅力。
而打開開關,鹿角中間大大小小的白色球狀燈發揮作用, 像是在鹿角中跳躍的小精靈,又像陽光穿過樹梢。
“這款是24頭三色調光的吊燈, 我們還有16頭和八頭的。上面裝飾的枝丫都是實木, 往中心集中的地方則是金屬。”
江濟堂點點頭,但沒有立刻回復自己是否需要,他轉而看起一排鈴蘭玻璃燈。這是餐廳燈, 一組三個,像一朵朵白色鈴蘭懸掛在一米五的空中,溫柔的光投射在餐桌上。
大廳吊燈的開價是1380元,餐廳鈴蘭燈的開價是380元,前者他砍到980元,后者砍到260元。
這家店的燈具還算齊全,他又買了一個一米六高的四面罩羊皮紙的木架落地燈,要價360元,照例砍了價,最后以270元的價格成交。
因為東西買得多,有送禮物,就選了一個小蘑菇燈罩的小臺燈。
燈其實沒花多少錢,而原以為會花費巨大的地毯,在他拋棄了手工這個選項后,就出現了無數高性價比的心動對象。
這款大地色系的純劍麻地毯好耐看,喜歡。
這款雙色編織的羊毛地毯看著也好溫柔,喜歡。
撞色系的大花毯子也格外亮眼。
但最后他還是選了容錯率較高的雙色編織純羊毛毯,店員說進口料,做了防水,特別耐臟。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過觸感很好,價格也很頂,3×4平米需要3200元。
一分不肯少,但在江濟堂再三砍價下,表示可以送一條漂亮的藏藍提花桌旗,一條看起來十分柔軟的駝色沙發蓋毯,和一對毛茸茸的小羊娃娃。
江濟堂原來嫌貴,但他出去繞了一圈,最終回來找白月光。
“說好送的東西不能少哈。”
貴確實貴,但質感好也是真的好。
到此,他已經花掉28710元,手里還有1290元的購物金。
他先買了開關插座,大平層面積大,開關插座也多,他數了數,臥室里平均四個,大廳和廚房那塊尤其多,全部加起來有四十二個,需要的款式還都不一樣。
既然知道那個世界木料珍貴,江濟堂干脆就選了胡桃木配黃銅的開關插座,價格也略貴,最便宜的一個都要12塊錢。
最后他講了講價,以600元買下全部。
現在手里就剩下690元的購物金了,雖說還有三千的贈禮份額,但這得留著買裝飾窗、窗簾和綠植。
窗簾還可以放一放,裝飾窗還是需要一個。
兩間衛生間的百葉窗可以不用管,但餐廳和三間臥室的百葉窗真的有點丑,關鍵那是塑料材質的,看起來太廉價了。
“這樣一個1米高0.6米寬的裝飾窗就要280元?這也太貴了,又不是大塊鏡子,邊框架也只是最普通的鐵藝,都不是鋁合金。”
江濟堂看中一款拱形的裝飾窗,不大的一扇,用鐵架裝了鏡子,能反射整個空間,也能營造出‘窗外’的通透感。若是外面再罩上朦朧的白紗,窗戶的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他想要買下幾塊裝飾窗,然而這個店賣得價格太高,這么下來夠嗆把四面裝飾窗湊齊,他覺得不太合算。
還不如自己用鐵架子焊接,最后裝玻璃,也就廢點人工。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夏老板蹲在門口吸煙,“老弟啊,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開得起豪車,送得起豪禮,但平時怎么老和垃圾打交道?
“工作內容比較復雜,擅長以舊換新。”
“行吧。”夏老板表示無話可說,他這剛收了人家‘東悅地道烤鵝’一只,不好意思白拿東西。
“鐵架我這能搞定,鏡子你準備好沒有?”
“搞定了,來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玻璃廠。”撿了一堆0.3米×0.4米的小玻璃,當然,也給了錢,一大箱子才300元。
自己做就不玩這么復雜的了,他決定全部做成四四方方格子造型的裝飾鏡。
夏老板從倉庫里拿出長短合適的鐵皮,用工具進行彎折后就可以切割和焊接了。夏老板親自來幫忙,很快他們就焊接好了四個1.2米×1.8米的鐵架子。
每個鐵架子都偽裝成窗戶,有四扇窗。
接下來要噴漆了。
“要什么色的?”夏老板問。
“白色。”江濟堂找出和墻壁差不多顏色的速干白漆,“就這種。”
夏老板進噴漆室,而江濟堂離開去專門打印裝飾畫的大型打印店。一個裝飾窗戶一張,因為太大分割成四張進行打印。四個裝飾窗一共16張,普通紙,用了160元。
回來的路上他去買了大桶的AB膠,用來粘合玻璃和金屬條,又花了80元。
夏老板已經將框架噴好了,他指著里面四個白色鐵架:“表面是干了,實干還得一晚上,你明天來拿吧。”
“多少錢?”
“180算了。”
“好。”這次江濟堂沒講價,立馬給了。夏老板連自己人工都沒算,就要了材料費,他怎么好意思還價?
第二天江濟堂取來油漆凝固的鐵架,在后面一塊塊用AB膠黏上磨砂玻璃。等膠水凝固,就貼上之前打印好的裝飾畫。
為了最大限度達到‘窗外’的真實效果,他選的都是留白很多的裝飾畫。
第一個裝飾窗后面只有深深淺淺的竹葉影子,還帶著模糊朦朧的色塊,仿佛剛剛一陣風吹過,帶起竹竿搖晃。
第二個裝飾畫只在邊角出現幾根枝丫,掛著幾顆覆著雪的柿子。柿子紅彤彤,和小燈籠一樣掛在上面,還有幾只小鳥探著頭想嘗一嘗。
第三個裝飾窗的后面是遠近高低不用,顏色深淺不一的樹景。若是正面看,會真的以為窗外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
最可貴的還是落在紙面上的水跡和漫天朦朧的細雨。窗戶上的水珠子幾乎要滾落下來。
而最后一個裝飾窗的真實感最強,因為畫的就是窗臺上的盆栽,有不同彩色和造型的陶盆,有不同品種的植物,天光落在它們身上。
磨砂玻璃覆蓋后,盆栽簡直和真的一樣,他都想打開窗戶看看。
“現在購物金花完了,禮品金也花了三十。”但還要買三間房間和餐廳的窗簾,以及掛窗簾的桿子。
餐廳的他準備用半透明的白紗,而房間里用更厚實的純色窗簾。
至于桿子,有各類羅馬柱造型的可供選擇,都是上漆的木桿子,用不了多少錢。
最終他給餐廳選了一款白紗,給兒童房準備了豆沙粉,給主臥準備了松石藍,給客臥準備了小雞黃。
都是掛在窗簾店的樣品,不知道放了多久,給打了個八五折。
因為只是裝飾性的,也就不在乎遮光性或者是否容易損壞,完全奔著顏值去,價格也就不太高,加上最后打了折,所以連著桿子也只花了2600元。
剩下的370元就可以用來購買盆栽了。
新的花鳥市場就有他需要的,可以養在室內,對陽光需求量不高的高大綠植。
發財樹,三株粗桿的,整體高140厘米,搭配白色條紋花盆,還送一袋營養液,168元。加10塊錢,老板還送了一株水培綠蘿,可以放在書桌上增色。
他還買了一盆帶花苞的紅掌,小型玻璃罐的袖珍椰子和小型陶罐的文竹,文竹下有個指頭大的彈琴小人。這些全部加起來100塊。
剩下還有不到一百,他買了一株大型龜背竹,能有七十厘米高。
到此,錢全部用完。
不過離開花鳥市場的時候,他在垃圾箱附近見到了一大盒迷你多肉。有十幾盆,每一個都拳頭大,都凌亂地丟在那,不知道誰丟的。
他看沒人要,就帶走了。都是活的,稍稍整理又是好多肉。
這屬于是意外之喜。
“就缺一個勞動力了。”
江濟堂給自己找理由:鋪地板搭書柜都得人手,最好高高大大聽指揮的。
作為勞動力不二人選的帕森斯第一時間翹班過來,相比之前半個月都遇不見一次,他很滿意如今這種時不時就能刷個存在感的生活。
然而帕森斯期待的二人約會到底沒有成行,到了任務世界他們才發現,許愿者老兩口正在女兒的新房子進行‘開荒’呢,他們還帶著一個才兩歲多的小姑娘。
所謂‘開荒’,就是對剛裝修好的房子進行徹底的清潔,尤其是裝修留下的殘膠和各種污漬。有錢會請人,按著一平米幾塊幾十塊算,沒錢就自己上。
在資金不夠充裕的情況下,老兩口決定自己來。
也是因為‘開荒’,他們發現女兒的新房子‘過分廉價’,用了許多中低檔的大理石、不值錢的金屬,和稍稍好一點的合成板。
房子是住一輩子的,一天兩天能將就,一輩子也將就?
這才有了這次任務。
他們也不是說要弄得多豪華,而是希望孩子可以過更有質感的生活。
“這正是我們的理念,更有質感,更富生活趣味。”江濟堂握著其中一位許愿者的手,鄭重的態度和認真負責的表情讓人忘記了過分年輕的外表,覺得他可以信任。
“我的車就在外面,里面有準備好的軟裝修材料。但這些僅僅代表我們對生活的理解,如果您有什么不一樣的建議,盡可以提。”
任務世界的社區和藍星社區不一樣,它是立體的地下城池。
而許愿者所在的地下城被分割成一層層,每一層都有屬于自己的住宅區和娛樂生活區,但它一般只有三至六米,最多容納二層房子。
所以江濟堂開著車就到了房子外面。
這附近無數個這樣的大平層,瞧著更像是獨門獨戶的單層大別墅。
看到陌生卡車進來,附近的住戶都跑出來看,他們很少看到這種很有歷史感的標準大卡車。
之前江濟堂還期待過‘太陽光模擬’和全方位全息投影的地下城市,但現在看著就是一個巨大的室內‘社區’,和中央區的地下城不能比。
而且為了縮減開支,‘居住社區’沒有任何投影,若是有窗戶,打開也只能看到門前門后重復的建筑和低矮壓抑的天花板,以及昏暗的室外光。
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裝窗戶。
家里好歹有空氣過濾系統,好歹亮堂,外面的空氣都不能聞,還暗沉沉的。
要‘天空’的感覺,他們就得走出居住社區,到休閑娛樂區域,那邊的天花板能有十幾米高。
他們還利用先進的立體投影技術,欺騙感官,讓他們感覺頭頂上不是低矮的天花板,而是高遠的天空。
然而人類這種生物在某些方面異常敏銳,哪怕感官被騙過,靈魂還是無法自欺欺人。
在家里對著四面墻,離開家又是虛假的天空和科技味的空氣,這樣的地方待久了確實會想念藍天白云。
人是老兩口親自打開大門接的,他們當然看到了停在門口的大卡車,雖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但念著人千里迢迢送過來,就得表示感謝。
“辛苦兩位了。這間屋子投注了他們很多心血,要說入住是可以的,不過我們總覺得有點空,希望多一點點綴。
“我們這里裝修用的家具材料都是另一個城市運過來,運費倒是其次,就怕以次充好,所以拜托您二位辛苦走一趟。
“孩子們都上班去了,晚上回來,我們這會兒收拾收拾,給他們一個驚喜。”
說到孩子,老兩口的臉上堆滿笑容。
他們也算高級知識分子了,不然也攢不下家業住進地下城,雖然后代平平沒有進一步階級跨越,但只要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也沒什么可求的。
“也好。”江濟堂對許愿者的‘驚喜’計劃沒有異議,“那我們快點裝地板,直接鋪在地磚上就行。”
“裝地板?”門口一個鄰居探出頭,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要幫忙嗎?”
第240章
“裝地板是吧?這個我最擅長!我家那地板裝的……”
買房子之前大家都不太熟悉, 但買了房子成了鄰居,以后就有幾十年的時間打交道,大家就在裝修的過程中相互拜訪認識了。
之前他們裝修, 老兩口提供了很多有效建議,這會兒老兩口說要裝地板,他們也愿意出一點微薄之力。
江濟堂看著他們這熱烈的氣氛,總覺得今天也會是難以忘記的快樂大結局。
他和帕森斯開了車廂往下搬運包裝好的木地板:“上面有棵樹的鋪主臥, 上面有云朵的鋪兒童房, 剩下就是客房的。”
紙箱子疊了幾個, 其中一個被打開,之前還吹噓自己最擅長裝地板的鄰居,這會兒看著箱子里的木地板直摸腦袋:“你們家這是鋪木地板啊?這東西怎么鋪?”
這一片大都鋪的大理石或者瓷磚,也有鋪木地板的, 就是數量很少。畢竟價格貴,一間房的價格都夠整個屋子鋪大理石了,一般人負擔不起。
“很容易的。”江濟堂跳下車示范怎么拼合,這都是平扣,很好組合。事實上只要足夠平整, 再做好防潮, 鋪木地板比鋪地磚容易。
而現在家里已經鋪上地磚,那就只用在上面直接鋪地板。
“我這有便攜型的切割機, 尺寸不合適可以改。”
一群人圍上來,一人一個拿著木地板摸:“原來木地板是這個感覺, 怪舒服的呢。我說他們怎么省吃儉用都想攢一屋的木地板, 這踩著多舒服啊?我看鞋子都不用穿。”
“說得是,之前我家孩子鬧著要木地板,我還說他, 如今看看,貴是有貴的道理。”
他們可太喜歡這種觸感了,個個愛不釋手。
車廂里還有別的東西,但他們先裝木地板。
首先要把房間里的床和其他家具搬出去,然后撬掉踢腳線,最后才是裝木地板。
十幾個人一塊兒努力,其中還有江濟堂和帕森斯這樣的‘強健有力年輕人’,沒有半小時就做完前面兩個步驟,只剩下最后安裝木地板。
“我來試試,那個橡膠錘呢?讓你們看看什么叫做技術。”
“我我,我先,說好的我先。”
因為大家都沒有經驗,就顯得和玩一樣,每個人都想上手試試,新鮮新鮮。
江濟堂一開始還緊張,后來發現他們比誰都小心,生怕弄壞了木地板,他就不擔心了。
反而屋子的主人從一開始就是笑呵呵看著,那兩歲的小姑娘和小伙伴玩著板子可高興了。
都沒有一個小時,三個房間的木地板就裝好了,這還包括裝歪了調整的時間。
江濟堂和兩位好心鄰居在貼木質踢腳線,其他鄰居們光著腳興奮地在上面踩來踩去,據說這才是木地板正確的打開方式。
木頭溫潤細膩的紋路,白橡木天然的暖色,雙腳直接接觸到大自然,空氣里飄著淡淡木頭的氣味,讓他們感覺自己站在陽光下,森林中。
“請告訴我價格讓我死心!”瘋狂心動,但深知昂貴的鄰居圍著老兩口。老兩口卻不知道價格,他們只能求救般看著江濟堂。
“這是兩位老人家對孩子的拳拳愛意,可不好用金錢衡量。”江濟堂笑著解圍,“屋子里的開關插座都得換,誰會這個?我不太擅長。”
“我會,在哪兒?”他們的注意力果然轉移。
胡桃木的面板,精致的黃銅開關,等所有開關插座換好,整個房子給人的質感果然有所提升。
“沒想到小東西能有這么大的作用。”親自裝好所有開關插座的好心鄰居都忍不住驚嘆,一切變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是真正的花小錢起大作用。
“我覺得我家可以試試,這錢我還出得起。”
“我家也是,其實也沒什么太大變化,但就是突然覺得這房子肯定貴。”
“吊頂、開關插座、門把手,這三個地方是提升房屋質感的關鍵,看起來不起眼,很能體現屋主品味。”見狀,江濟堂笑著傳授秘籍。
眾人紛紛表示‘學到了’,都想回家試試。木地板裝不起,木插座還買不起?
“請問誰家有梯子?我裝個燈。”既然說到‘吊頂也是提升質感的關鍵’,那就得現場展示什么叫‘見證奇跡的時刻’。
帕森斯已經搬來裝著兩種吊燈的箱子,老兩口則抱著落地燈和送的小臺燈。
鄰居搬來腳手架,江濟堂爬到高處,將吸頂燈換成之前選中的鹿角吊燈。
“哇!”燈一亮,圍觀人群發出整齊的呼聲。
這燈一裝,大廳突然就不空了,而且變得很漂亮。
接著他又裝上鈴蘭餐廳燈,和沙發旁邊的木架落地燈,整個大廳的‘美貌值’蹭蹭往上漲,他們都要認不出來了。
“快記筆記。”
“筆記一會兒給我抄抄。”
“一模一樣的吊燈估計找不到,但其他款的可以試試。”
“真好看,我們這邊的房價都被拉高了。”他們開著玩笑。
留出充分時間給鄰居們摘抄重點后,江濟堂又爆出猛料:“要提升整個屋子的質感,最好還要有高質感的家具。
“我的車里還有木制的家具,大家就不想看看嗎?”
“想看想看!”
鄰居們都是最佳捧哏,江濟堂工作起來都干勁十足,那些小孩子更是一通起哄,現場熱熱鬧鬧,驅散了外界帶來的陰冷。
除了兒童床要搭建,書柜有卡座的機關,其他的家具都不需要另外組裝,都是搭好的。
他們小心將電視柜、餐邊柜、書桌、椅子等一一搬下來。
但重量級的絕對是整排書柜。
等江濟堂和帕森斯把整面墻的書柜擺好,插上電,書柜里燈光亮起,暖光透過磨砂玻璃投射出來,帶來非一般的家的氣氛。
鄰居們忽然沒有了聲音,他們怔怔地看著一整面墻,忘記周遭一切。
是孩子們的歡呼聲喚回他們的呼吸。
“你說咱們買那種仿木的書柜行不行?也做成這樣的。”
“不一樣的,摸上去不一樣,嗅著不一樣。”家里就有仿木家具的鄰居珍惜地摸著書柜上的紋理,這種天然的東西,和人工的怎么會一樣?完全不一樣。
“多好看啊,仿木家具和實木家具果然不是一個東西。”
“我孩子結婚的時候,我也送一件木家具。”
許愿者避開議論紛紛的鄰居找上江濟堂:“都是實木的?我們恐怕買不起。”
前頭的木地板,他們那一萬塊的新幣還能承擔,后面這幾件實在不是這樣的家庭消費得起的,他們家底太薄了。
“從野生森林里砍的,就收一個材料加工錢,放心拿著。”
“這怎么好意思?”
江濟堂看到他們的表情就知道無法說服,他立馬轉移話題:“裝飾窗,裝飾窗有四種風格,不知道兩位準備怎么安排?我們也挑一挑。”
老兩口沒攔住他,看著他像一陣風跑出去。鄰居們也跟著跑出去,此刻他們就是探險家,每一次都能見證‘奇跡’。
玻璃裝飾窗運過來了,東西都很尋常,難得的是巧思。
很長一段時間,這里的人都為溫飽奔波,他們沒有辦法擠出心思去‘享受’,所以市面上純用于裝飾的東西很少,價格還偏貴。
但此刻想想,其實這些東西并不貴,弄到材料后自己做也能做出來。
不過窗口的圖案得挑一挑,不說和這四扇窗一樣漂亮,總不能太突兀。
“這個最真實,我看就放在餐廳,這一抬頭就能看到窗臺上的盆栽,和外面的天空,多好啊?”
鄰居的建議,老兩口接受了。
最后他們將‘窗臺和盆栽’主題的裝飾窗裝在餐廳。
將‘小鳥和柿子’的喜上枝頭主題裝飾窗裝在兒童房。
‘雨中的樹林’主題的裝飾窗裝在主臥的墻上,最后‘風和竹影’主題的裝飾窗裝在客房。
裝好裝飾窗,再固定了窗簾桿,套上不同顏色的窗簾,越發有‘窗外’的真實感。但他們最喜歡的仍舊是餐廳的白紗。
白紗和窗臺景色真是太搭了。
鄰居們都在瘋狂抄作業,回來可以用在自家。只有不知事的孩子們在變化巨大的房子里跑來跑去玩游戲,他們本能地喜歡在木地板上跳來跳去。
“我這還給孩子準備了木頭的兒童床,來來,搭起來給孩子看看。”
仿佛有心靈感應,帕森斯這里正好將木床的各種配件搬下來。幾個感興趣的人幫著一起搬運到兒童房。
之前的鐵架子床還在外面,所以兒童房看著空蕩蕩的。他們大人就地組裝床鋪,小孩子在一旁看。
很快兒童床就組好了,是最平常的樣式,搭配一個兩層抽屜的床頭柜,還放上一盞可愛的蘑菇床頭燈。
床的另一邊他放上同樣不大的胡桃木桌椅,大概能用到上小學。
燈一亮,溫暖的光撒在木床上,也撒在木地板上,整間屋子都透著溫柔親切。
孩子們眨巴著大眼睛,他們就算什么都不懂,也知道這樣的房間睡起來一定很舒服。
到此,重量型的家具都已經擺完了。
江濟堂在客廳鋪上漂亮的羊毛毯,進一步減弱客廳的冰冷感,再把玄關用的胡桃木擺件放在玄關柜子上,把藏藍色桌旗鋪在大理石餐桌上,把小蓋毯放在沙發上。
那對毛茸茸的小羊娃娃放在孩子的房間。
最后他們拿出千挑萬選的盆栽,都是一些不太需要光照,適合在室內養殖的。
發財樹擺在沙發邊,綠蘿放在書桌上。龜背竹放在電視機柜上,紅掌放在餐邊柜上,文竹放餐桌,還有漂亮的袖珍椰子,就放在茶幾上。
有了綠色植物的點綴,家就更像家了。
養這些植物的注意事項他都已經抄錄在本子上,交給許愿者夫婦。
都是好養活的,他們只需要另外買一盞植物補光燈,每天照射一會兒。
在征求了老兩口的意見后,江濟堂將自己撿來的多肉盆栽送給了鄰居們,每個人都能拿到一小盆。
他還告訴他們怎么養多肉,植物補光燈需要照射多久。
“這多不好意思啊?”他們捧著小小的多肉,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兒。
“孩子快下班了吧?我們把這些東西都整理整理。”
“對對,快收拾收拾,給他們一場驚喜。”
眾人齊幫忙,整理裝修后留下的痕跡。
老兩口則把多出來的合成木的書桌椅子,鋼制的書柜、茶幾和兒童床,假盆栽,還有撬下來的大理石踢腳線和百葉窗送給需要的人。
在這個社區,還有連這些裝修都置辦不起的人家。
眾人忙活好一會兒,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干凈。
紙箱子可以回收,垃圾已經放在指定垃圾桶。切割下來的木地板碎片則被一個有手藝的鄰居收走——他說可以做個小擺件。
鄰居們心滿意足的帶著筆記本和多肉回家,江濟堂也順勢離開。
老兩口正帶著孩子觀察紅掌的花苞,叮咚一聲,門開了。面上帶著疲憊的年輕小夫妻出現在門口。
他們有些麻木地換了鞋子,只有抬頭看到玄關上胡桃木擺件的時候愣了一下。
“爸媽挑的?還挺好看。”
夫妻兩想著家里的老人孩子,努力抖擻精神,丟掉工作一天的疲憊和煩躁。
“爸爸媽媽!”孩子從里面跑出來,帶著歡聲笑語撲進父母的懷里。
“爸爸媽媽,我要給你們看一個巨大的驚喜!”
“什么巨大的驚喜啊?”
夫妻兩個抱著孩子說說笑笑走進來,來自大廳柔和的光落在他們臉上,帶著胡桃木的深褐色,櫻桃木的紅棕,橡木的暖黃,不同盆栽的綠,以及柔軟大地毯的暖灰。
他們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