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二一六章 白鶴少年（大結局）
很久之前, 傳聞有位年輕的魔尊愛上了凡間女子，不顧整個魔界的反對，毅然娶凡女為后，跟她締結契約, 賜予她永生。
感情最為濃厚時, 凡女誕下魔胎, 魔尊欣喜若狂，替孩子取了許多名字，直到魔胎碎裂, 里面鉆出一只白鶴。
那白鶴羽毛纖柔，脖頸細長，與魔界格格不入，就好似一只凡間生靈闖入了詭譎的世界。
魔尊失望不已，他不明白自己已經改變了凡女的命格, 為何她還會誕下如此普通的后代。
凡女不懂魔胎與魔胎之間的區別，對剛出生的孩子極為憐愛, 然而魔族卻不容許將來的繼承人是這般低劣的資質, 逼迫魔尊將白鶴拋棄至焚天深淵, 讓深淵決定他的生死。
白鶴沒有繼承魔尊的天賦，扔進深淵無異于謀殺。
凡女不同意他們奪走自己的孩子，苦苦哀求魔尊，乞求他能夠改變主意。
但她失望了。
在深愛她時, 他可以為她對抗全世界。
但現在, 他已經明白, 即便他賜予她永生, 他們的結合也帶不來他想要的結果。
他是魔尊，是魔族最為強大的統治者, 他需要優秀的后代，而她給不了。
他甚至沒有給孩子取名，便將他拋棄。
凡女無法接受他的冷酷，整日以淚洗面。起初魔尊還能耐心安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厭了。
這時下屬向他奉上天賦極佳的魔女，短暫的猶豫后，他選擇了享用。
人的感情都會變，更何況是狡詐的魔族，他們崇尚強者，或許會短暫為路邊的風景著迷，可最終還是會回到原本的軌道。
凡女得知背叛，開始了漫長的糾纏，但始終喚不回魔尊的心，她心如死灰，渾渾噩噩地去深淵里尋找孩子，站在懸崖邊，被深淵里醞釀了數萬年的烈焰吞噬。
她死了，尸骨無存。
后來魔尊有了第二個孩子，他繼承了他所有的天賦。
魔尊覺得很滿意，他終于想起了凡女，想告訴她，繼承人可以不是她的孩子。
然而凡女消失了。
直到許多年后，熊熊燃燒的深淵里飛出一只白鶴，他羽毛纖柔，身姿輕盈，與陰暗的魔族格格不入。
他殺了魔尊，繼承了王位。
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讓諸魔臣服。
魔族所有忤逆他的人都被他扔進了深淵，他冷眼看著他們灰飛煙滅。
每次殺了人，他就會飛到某個小世界里散心，有時是開滿桃花的山谷，有時是荒無人煙的沙漠，有時他會乘坐一葉扁舟，順著河流去往山林深處的小溪，聽一聽鳥鳴……
某日，他停在了一處山谷，聽見水里有魚兒擺尾的聲音，是一條極小的魚，渾身都是銀白色的鱗片，看起來漂亮極了，卻沒有生出靈智。
這只是一條凡魚，就像他曾經只是一只普通的白鶴一樣。
看起來是那樣柔弱無害。
岸邊的蟛蜞伸出爪牙想要捕食，被它輕松躲開，它的尾巴如同柔軟的細紗，讓人心頭微微發軟。
一身紅衣的白鶴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小魚，下意識伸手觸碰它，小魚以極快的速度竄入了深水，轉眼便消失不見。
他低頭一笑，覺得自己太過無聊，以至看到一條魚都覺得有趣。
后來他離開了那個地方，回到了魔族。
直至某日又殺了人，他漫無目的地隨處飄蕩，停在了一處湖邊，岸上有個書院，可以聽到朗朗的讀書聲。
此時正值盛夏，荷花處處盛開，他聽見輕微的破水聲，一條銀白色的小魚跳出水面，靈活地咬住一片荷花，翻身掉進蒼翠的碧波，漂亮的魚尾是那樣熟悉。
那景色真美，讓他的心好似都安靜下來。
他放出神識，看著那小魚慢吞吞吃完荷花，開開心心地游走了。
它竟然生出了淺薄的神智，或許就連它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一條脆弱的魚嗎？
他跟著他來到山林中，發現它住的地方也格外漂亮，岸邊綠樹蔥蘢，開滿了層層疊疊的杜鵑花。
她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好似沒有半點煩惱，時不時跳起來咬一口垂在水面的花瓣，比他這個魔尊還要痛快許多。
真是嫉妒啊。
一條魚都活的比他高興。
他靜靜站在岸邊，心道你憑什么這么恣意？
后來，他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去山谷里散心，當然更想看那條魚還活著嗎？如此脆弱的生靈，真的能變成妖怪嗎？
直到有一天，一群蒼鷺停在了樹梢上，它們目光如炬，審判著這條細窄的溪流，尖銳的鳥喙蓄勢待發，似乎隨時都要沖上來。
小魚察覺到危險，緊緊貼在石頭后方，生怕被發現。
然而蒼鷺太過靈敏，很快便振翅高飛，對著溪水俯沖下來。
他站在樹林里，冷眼旁觀著，心想這一次它必然會殞命。
然而小魚始終沒有動彈，即便蒼鷺的喙即將觸碰到它，它都沒有露出動靜。
直至溪水變得無比渾濁，它才悄無聲息地往其他地方游去。
上空游蕩的蒼鷺終于發現了端倪，徑直朝著它沖過來。
它本該死去。
就像他當年被丟進深淵時那樣痛苦。
或許，它不會那么痛苦，它的痛苦是短暫的。
但他還是出手了。
說不清為什么，是喜歡這里的風景，還是覺得它每回跳出來吃花的模樣太過聰靈。
他趕走了蒼鷺。
在它旁邊的石頭上坐下來，對著它說了第一句話:“你最好不要死。”
這是他救的第一個生靈。
往后的日子他來的更勤了，偶爾會給它帶些靈露，滴在溪水里，延長它的壽命。
他還會跟它說話，威脅它快些長大，最好能變成妖怪，否則他會讓它把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小魚沒有生出完整的神智，聽不懂他說的話，但他把手伸進水里，它會輕輕地觸碰。
他也用指尖碰它的脊背，想象著它長大后的場景。
再后來發生了很多事，他沒有時間去看它，直到被人暗算后再次進入深淵，直到百年時光倥傯消逝。
——
阿柔在睡夢中被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怎么了？”
“做了個美夢。”迦若低頭親吻她的嘴角。
“夢見我了嗎？”阿柔得意一笑，“是不是？”
“嗯，夢見你了。”
迦若順著她的嘴角親下去，“還好你在我身邊。”
阿柔仰起頭，用力抱住他的脖頸，嘴里發出哼哼聲，被他帶到綺麗至極的感官里。
天還沒亮，臥室里的光線很暗，阿柔能清晰看到他額角的汗珠，還有他眼中深邃而迷人的愉悅。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迦若俯下身親吻她的眼睛，將她更用力地嵌入懷中。
——
阿柔給仙界打了結婚報告，她要跟魔族結婚。
上界收到她的報告后屬實頭疼，從古至今，幾乎沒有神仙愿意跟魔族聯姻，沒想到阿柔找了個前任魔尊，實在讓他們頭禿。
不過得知迦若的母親是人類，并且他已經不管魔族的事后，仙界又覺得能通融。
上面派人下來仔細詢問了阿柔的想法，確定她不是被迫的便離開了。
至于迦若，跟他交談的是某個地位很高的仙君，當年魔界跟仙界往來時，他曾經見過還是魔尊的迦若，一身紅衣，神色冷漠，眼中沒有半點屬于人類的情感。
如今再見到迦若，才發現他情緒很平和，同魔族相比，他更像是普通人類，望向阿柔的眸光很柔和，不像是騙婚。
“……”
仙君取出從月老那借的噬心石，特意提醒道:“你若說謊，這噬心石便會吞下你的心臟。”
結果問了數十個問題，噬心石都未曾發作。
仙君臉上的懷疑散去，對迦若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阿柔的結婚報告，我回去就批準。”
“多謝。”迦若拱了拱手，“從前多有得罪，請勿介意。”
“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與阿柔好好過日子就成。”
下午結婚報告便下來了，兩人先是在人界辦領了結婚證，還選了個海島舉行婚禮儀式。
當天來了很多神仙，加上阿柔的粉絲，場面十分熱鬧，阿柔玩得非常開心。
婚禮結束時，微笑著與賓客告別的迦若看到了弟弟的身影，他把賀禮放下便離開了。
迦若對他招了招手，眼中沒有半點陰霾。
過去那些事，他早就已經放下了。
結婚后，日子沒有太大的變化，阿柔繼續主播事業，迦若負責魔界的能源出口。
兩人過著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偶爾阿柔會想去其他地方旅游，迦若也會安排好手中的事，化作一只白鶴停在她面前，待她坐在后背上，展開雙翼，帶她飛往任何地方。
阿柔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出門，但還是激動地左顧右盼，雙手抱住白鶴的脖頸，好似自己也長出了雙翅。
飛鳥和魚，在詩人的詩中，本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但在此刻，他卻帶著她遠行。
目的地可能是某片寂靜的海，是開滿鮮花的山谷，又或者是某個熱鬧的異域小鎮。
重要的不是目的地，是陪伴在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