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二零一章 江湖美人(九)
一百多年前, 魔教護法鬼城子在某座古墓中帶出了一本極為詭譎的秘籍,這就是《移花血掌》。
《移花血掌》一共九層,每突破一層,就會使人內力大增, 若是能突破第九層, 不僅能擊敗當今武林所有高手, 還能延年益壽,青春永駐。
光是看完前篇,鬼城子就大為欣喜, 恨不能當場修煉此功。然而翻到第二頁,鬼城子發現此功最為陰邪的地方就是需要以女子的鮮血沐浴,從鮮血中汲取生機后才能入門甚至突破。
鬼城子身為魔教中人,本就是人人喊打的魔頭,短暫的驚訝過后, 很快就四處尋找年輕貌美的女子,以極為邪惡的手段虐殺后放血沐浴, 在短短半年內就突破了《移花血掌》第三層, 將同自己作對的右護法楊添殺死。
這楊添修煉家族秘法《混沌金身》, 修得大成整個人便如銅墻鐵壁,就算魔教教主張衍中亦不能輕易將其擊殺,更何況是身為左護法的鬼城子,但在一個冷風呼嘯的雨夜, 鬼城子利用《移花血掌》只一擊就將楊添渾身經脈震碎, 楊添軟綿綿倒下來, 七竅流血而亡。
這樣的怪事發生后, 魔教曾花費大力氣尋找真兇,但都被鬼城子巧妙的躲避。
此次成功, 讓鬼城子更加相信《移花血掌》的厲害,還特意請示張衍中,要去山下威懾名門正派,實際則是想收羅更多的年輕女子,以此來增加修為。
此般惡事,一直到三年后才被當時的六扇門察覺,六扇門門主耗費大量精力查到了鬼城子身上,整個武林才知道鬼城子這些年害死了數以千計的女子,《移花血掌》更是修至第七層,已經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
鬼城子見事情敗露,也不覺得害怕,大搖大擺的從魔教走出來,昭告天下他武功大成,所有人都要乖乖聽話,否則就血洗武林。
江湖眾人自然不愿意聽他號令,當即召集了數百人上前誅魔,都被鬼城子不費吹灰之力斬殺,就連當時的武林盟主都無法再鬼城子手下過上兩招。
短短一日,武林中人人自危,不少人為了茍且偷生打算跟鬼城子狼狽為奸,但更多人聚集在一起想辦法誅殺魔頭燒毀邪功。
短短半個月之內,就有人替鬼城子收羅來幾千名女子,就連皇室公主都成了鬼城子的養料,眼看邪功即將突破第八層,眾人不敢再拖延,接連跟鬼城子開戰。
一時間,江湖上死了不少人,整個武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風。
就在眾人無可奈何瀕臨絕境之際,隱世家族出現了,他們修煉一種名為寒冰訣的內功,可以短暫克制《移花血掌》,眾人跟鬼城子進行了最后的決戰,在犧牲了隱世家族數十人后,終于將鬼城子斬殺,《移花血掌》也被當眾燒毀。
為了不引起動亂,所有參與其中的武林人起誓,絕不再提起《移花血掌》之事,整個江湖才逐漸安穩下來。
當年的卷宗紛紛被銷毀后,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快就沒人再記得當初的血案。
若非六扇門還有只言片語,就連顧尋真都沒有求證的地方。
“鬼城子雖死,但《移花血掌》卻沒有絕跡。”他把卷宗遞給溫凝和陸孤光,“當年人多眼雜,鬼城子身邊聚集著魔道和正道眾人,若有人趁機將《移花血掌》臨摹下來,或者鬼城子特意留了后手,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回想起普陀來這三月的惡行,他手中多半是有《移花血掌》的秘籍。
“這個鬼城子真是陰魂不散!”溫凝將卷宗還給顧尋真,轉頭看向陸孤光,“今日若非陸兄提醒,我二人恐怕還要兜很多圈子。”
“是啊,”顧尋真也道:“陸兄是怎么知道《移花血掌》的?”
陸孤光面對兩雙好奇的目光,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淡淡地說道:“偶然從長輩口中得知。”
想到他修煉的寒冰訣,顧尋真點點頭,“陸兄莫非就是那隱世家族的后輩?”
陸孤光搖搖頭,“我只是個劍客。”
見他沒有正面回答,顧尋真忍不住笑了笑,“陸兄不用隱瞞,我和溫凝又不是多舌之輩。”
“雖知道了女子遇害的真相,但普陀來的蹤跡我們依舊沒有半分頭緒,”顧尋真蹙眉道:“他的邪功現在恐怕已經突破了第二層,著實不好對付。”
“這普陀來如今也有六十多歲,是個面容滄桑的老頭,曷不若將城中所有符合年齡的老人全都叫來查一遍。”溫凝很快說道:“就算他修煉了邪功,但面容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
《移花血掌》的青春永駐需要在大成后才有效,普陀來才入門沒多久,還沒有瞞天過海的本事。
“說的有道理,”顧尋真當即吩咐下去,讓下面的弟子趕緊行動,一旦發現不對,不要跟普陀來硬碰硬,馬上發信號讓他們過去。
三人也分頭行動,要在下個女子遇害前,找到普陀來的藏身之處。
陸孤光飛身來到屋頂,巡視城中各個角落,發現了一條極為隱蔽的路線,不僅連接著各個遇害的女主住處,還通向城中的花樓,也是第一個女子遇害的地方。
他的眉頭皺起來,這條路線如此隱蔽,定然有普陀來藏身的地點。
正當他要仔細查看時,顧尋真來到他身邊,“陸兄,趙姑娘來信了,說屋里有些事需要我回去處理,我這邊忙不開,恐怕需要你走一趟。”
話還沒說完,陸孤光便飛身跳下樓,“跟我來!”
“喂!”顧尋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急忙跟上去,“怎么了?”
“我找到了普陀來的藏身之處。”
“什么?”顧尋真不疑有他,跟著他穿過大街小巷,很快就來到一條極為熟悉的街道,街尾的小院子正是趙柔居住之地。
“不會吧?”顧尋真睜大眼睛,腦海里迅速回想起所有遇害女子的住處,連城一條清晰的路線,而那路線最為隱蔽而安全的地方,就在眼前。
真是燈下黑。
想到趙柔給他傳來的那封信,顧尋真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
蘭兒從屋內出去,正好對上錢老伯熱切的視線,“蘭兒,前幾日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錢老伯,”蘭兒臉上閃過一絲羞赧,卻還是鼓起勇氣道:“您真的能給我贖身嗎?”
“這是自然,”錢老伯篤定地道:“你若愿意,我今日就出去拿銀子。”
雖然他態度很熱絡,但蘭兒心里還是有點不安,她躊躇了一下,“我我還沒見過您孫子呢。”
“這有何難?”錢老伯道:“我下午叫他來一趟。”
蘭兒抿了抿嘴角,緩緩點了下頭,“那好吧。”
她雖然想贖身,但還是要看看男方的人品樣貌,絕不能將自己隨意嫁出去。
“對了,表小姐歇下了嗎?”錢老伯不動聲色地問道。
“在屋里看話本呢,”蘭兒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錢老伯,表小姐是院里的主子,以后您可不能再直直看著她,表小姐會生氣的。”
錢老伯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老頭子是覺得表小姐生的白凈才多看了一眼,以后定然不會了。”
“表小姐剛才叫你做什么?”錢老伯眼珠子轉了轉,“我怎么聽到了信鴿的聲音?”
“自然是給主子傳信,”蘭兒不愿意多說:“我要去督促灶房做午飯,錢老伯你先回去當值吧。”
“傳信”錢老伯呢喃著這兩個字,眼中劃過一絲極為違和的陰邪,“真是個敏銳的小姑娘啊。”
趙柔把看了一半的話本放在小桌上,推開窗看著后院蔥綠的竹林,隱約看到了幾顆竹筍的影子,忍不住叫來蘭兒,讓她帶著籃子出去挖鮮筍,她晚上要吃。
“竹林里蚊蟲多,還是讓灶房的人去吧,”蘭兒勸解道:“小姐您在邊上看著就行。”
趙柔想了想,微微頷首道:“那你叫人過來,我們現在就去。”
趙柔換了身耐臟的衣服,拿起枕頭下的梅花袖箭藏在寬大的衣袖里。
她走出房門,迎面射來一道略顯灼熱的視線,正是那錢老伯。
“表小姐,要去何處?”他聲音和藹地問候道。
趙柔沒理他,轉身朝灶房走去。
錢老伯依舊笑瞇瞇的,“表小姐怕我這老頭子作甚?老頭子的孫子都比你年紀大,可會害你不成?”
趙柔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心道等顧尋真回來,定要將這老頭打一頓趕出去。
錢老伯見院子里沒人跟著趙柔,當即朝趙柔走來,似乎對趙柔頗為好奇。
正在這時,一只潔白的信鴿從外面飛進來,震動著翅膀落在趙柔纖細的肩上,趙柔轉身朝屋內走去。
她推開門正準備打開信筒,身后傳來一陣腥風,趙柔反手取出袖箭,按下鋼片的同時,一只尖銳的箭體疾馳而出,直擊那人的心口!
“倒是個狠心的小姑娘。”錢老伯一把抓住那小箭,抬手就丟了出去,“可惜這東西對老頭子我沒作用。”
趙柔此時才察覺到錢老伯身上的怪異,一個看門的普通人怎會有這樣的功夫,“你到底是誰?”
她冷冷盯著錢老伯,腦袋飛速運轉,面上卻顯得格外淡定。
“你說我是誰?”錢老伯抬腳朝她靠近,“本打算借六扇門的名頭多做遮掩,叫六扇門的人自恨不如,可惜可嘆,教你破壞了我的好事。”
趙柔跟他打過照面后就立刻給顧尋真傳信,不管她究竟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份,等顧尋真回來,他必然會暴露。
第202章 第二零二章 江湖美人(十)
趙柔瞳孔微縮, 看著錢老伯雖蒼老但含著精光的眼睛,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名字。
她手臂一抖,下意識朝后退去,“不管你是誰?奉勸你最好趕緊離開, 否則等顧尋真回來, 必然要將你繩之以法。”
“顧尋真來了又如何?”錢老伯一點都不害怕六扇門的人, 甚至還冷笑出聲:“他見到我恐怕還要連滾帶爬,小姑娘,你若是乖一點, 老頭子可以給你個體面的死法,否則”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趙柔手無縛雞之力,唯一能防身的只有手中的袖箭,但對錢老伯一點作用都沒有。
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趙柔看向不遠處的窗子,打算趁機跳下去, 誰知錢老伯已經追上來, 手成爪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將她用力摔在地上。
趙柔后背傳來一陣劇痛,她拿著袖箭不斷試圖反抗,迎面傳來一陣腥冷之氣,她被熏得反胃嘔吐。
“小姐!”聽見聲音的下人紛紛趕了過來, 發現錢老伯竟然對趙柔不敬, 立刻呵斥道:“你這是做什么?還不趕緊離開小姐的屋子!”
“錢老伯”蘭兒身體微微顫抖, 沒想到一向對自己無比和藹的老者竟變得如此陌生, “您怎么能這樣對小姐?”
說完就要上前把趙柔扶起來,錢老伯瞇起眼睛看向蘭兒, “不是你告訴我她給顧尋真傳信的嗎?怎么又怪罪我老頭子?”
“什么?”蘭兒睜大眼睛,看著錢老伯臉上的狠厲,心里生出一陣寒意,“你、你到底是誰?”這絕不是她印象中那個總是對她笑呵呵的老者。
錢老伯沒理會她說的話,一把將她抓到身邊,抬手將她擊暈過去。
其他幾個仆從見狀,兩股戰戰,猶豫要不要上前救人,缺被錢老伯幾掌打成重傷。
他抓起蘭兒和趙柔飛身爬上屋頂,朝著城外的深山跑去。
趙柔取出懷里暗藏的迷香,朝著錢老伯撒去,離開人多的地方,她和蘭兒必死無疑。不等她行動,錢老伯便掐住她的脖頸,活生生將她掐暈過去,“不知所謂!”
說完便繼續趕路,所有迎面撞上來的人都被他擊殺。
他的邪功已經修煉至第二層,還需要百來個女子的鮮血才能突破第三層,若非趙柔太過敏銳,他可以借著六扇門的“保護”潛藏在城中更久。
“該死!”看著趙柔普通至極的面容,錢老伯打算用最狠毒的方法將她殺死。
正在錢老伯即將逃至城外時,身后突然傳來幾道凌厲的破風聲。
“站住!”顧尋真的聲音如洪鐘般傳入錢老伯的耳里,“普陀來,你現在已經無處可逃!”
錢老伯,不,應當叫普陀來,緩緩回頭看了顧尋真一眼,嘴角低著一絲詭譎的笑意,“顧尋真,老夫藏在你六扇門眼下三月你都沒發現,你以為就憑你的本事能抓住我?”
“把人放下來,”顧尋真雖然感到羞愧,但此時不是跟他掰扯的時候,他一劍朝普陀來刺去,徑直挑向他的心口,迫使他將趙柔和蘭兒放下來。
誰知這普陀來躲都不躲,反而用趙柔來抵擋,“反正都是要死,端看你顧大俠敢不敢動手!”
普陀來作惡多端,直接將趙柔被掐得青紫的脖頸傾斜至顧尋真面前,恨不能讓他立刻殺了趙柔,這樣六扇門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你!”顧尋真被氣得面紅耳赤,只能急急收回劍鋒。
普陀來得意一笑,轉身繼續往前,迎面飛來一群尾針鋒銳的黃蜂,對著他露在外面的皮膚便蟄過來!
“百毒手?”普陀來一掌揮出,淺淺的血掌將黃蜂擊個粉碎,普陀來仰頭大笑一聲:“你不會以為這三腳貓功夫能攔住老夫吧?可笑可笑!”
“普陀來,你以為此地是什么地方?”溫凝從角落里走出來,面無表情道:“你害了這么多無辜女子,還打算全身而退?癡人說夢!”
“為何不能?”普陀來也不裝了,“老夫敢說這城中沒有任何一人是我的對手,假以時日,我必然天下無敵笑傲武林!你且等著看!”
“別跟他廢話!”顧尋真看著昏迷不醒的趙柔,她臉上手上都有嚴重的擦傷,想必是吃了不少苦頭,心中大為光火。
兩人聯合攻擊,普陀來像戲耍般游刃有余地反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張狂模樣,“奉勸你們最好不要再阻攔我,否則休怪我不給六扇門顏面。”
心中已然動了殺機。
顧尋真跟溫凝對視一眼,兩人分左右二翼,朝著普陀來攻擊過去,打算分散他的心神,正在這時,普陀來使出《移花血掌》最為精妙的一招,血紅色的內力如同迷霧般,在他周圍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沒用的,”他大笑一聲:“我這功法你們傷不到我分毫。”
這正是《移花血掌》最為古怪的地方,不僅掌力驚人,修煉出來的內力還有防御屏障,比銅墻鐵壁還要堅固。
“你當真以為自己無懈可擊?”顧尋真輕笑一聲,跟溫凝繼續朝著普陀來攻擊,普陀來內力源源不盡,像看笑話般盯著兩人,“蜉蝣撼樹!”
說完便要用內力將兩人震開,就在這緊要關頭,身后又傳來破風聲,普陀來頭也不回道:“不想死就趕緊滾!”
他聲如龍鐘,響徹四周,讓下方的平民百姓紛紛逃竄。
然而身后一劍刺過來時,他的內力就像是被扎破的皮球,化作碎片散開。
普陀來驀然睜大眼睛,迅速回頭看向來人,只見他一身純白潔凈的白衣,手中長劍如虹貫日,散發著凌冽的冷光,疏忽間刺向自己心口。
“不可能!”普陀來再次運用內力打算抵抗,然而那邪功就像是水上的泡沫,乍一出現就被劍鋒絞碎。
普陀來瞳孔猛烈收縮,他一把甩開趙柔和蘭兒,雙手合十,須臾間便化出一個比人還要高的血掌,對著那人狠狠壓下,“去死!”
血掌勢如千鈞,無人可敵,眨眼便能將人碾成肉泥。不少偷偷圍觀的人紛紛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接下來的慘狀。
“你就算劍術過人,也抵不過我這全力一擊!”
普陀來冷哼一聲,面無表情道:“就算是六扇門門主來了,也得抱頭鼠竄!”
站在屋頂上的年輕劍客神色微變,英俊的眉眼彷佛帶著萬年亙古不化的寒冰,不論普陀來說什么,他都不為所動。
那轟轟烈烈席卷而來的血掌在即將碾壓劍客的瞬間,只見那劍客手中的劍動了,瞬息交換間,劍式變換了數十種,一點寒光過,霜寒十四洲。
劍鋒上的寒氣與血掌相接的剎那,只見那血掌在剎那間凝結,而后化作紅色的血光,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這!這是什么劍法?”偷偷圍觀的人驚訝不已,“這可是普陀來啊,竟然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咱們六扇門什么時候出現了這么厲害的弟子?”
“肯定是大師兄找來的幫手,這魔頭今天必敗無疑!”
普陀來本來信心滿滿,可見那人輕松利落便化解了自己的招式,眼中劃過難以置信之色,“這不可能!你究竟是何人?怎么化解我的血掌?這可是”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白衣男子揮劍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劍鋒刺入他的腹部,將他的丹田摧毀,內力四散開來,普陀來慘叫一聲,頓時變作成了血人,散發出令人心頭作惡的惡臭。
這便是修煉邪功的下場,武功全失之后,身體也變得腐朽。
普陀來死死盯著來人,反復質問道:“你到底是誰?我怎么會敗給你,我不可能敗給你”
“抓起來!”顧尋真走上前來,冷眼看著如同一灘爛肉般的普陀來,“你修煉的是什么,我們心知肚明,六扇門也不是你能挑釁的地方。”
說完便讓人把普陀來帶下去嚴刑拷問。
“陸兄,你沒事吧?”顧尋真看向白衣劍客,關切地問道。
陸孤光搖搖頭,碾殺普陀來,他身上的白衣上連一滴污漬都沒有沾染,還如之前一般光風霽月,看的顧尋真驚嘆連連。
“今日多謝陸兄,若不是你發現蹊蹺制服普陀來,這江南城中恐怕還會出現接連不斷的慘案。”
陸孤光微微頷首。
“還有趙姑娘,”顧尋真苦笑一聲:“若非院中之事都交給他人打理,她也不至于受我牽連。”
陸孤光眸色微動,“她在何處?”
“已經讓溫凝帶回去了,”顧尋真道:“她此番受了傷,需要好好修養。”
陸孤光沒有說話,轉身朝顧尋真的院子走去,顧尋真沒有跟上去,朗聲道:“魔頭之事還需要在下過去收尾,趙姑娘就拜托陸兄了。”
趙柔醒過來時,窗外傳來陣陣悅耳的鳥鳴。
趙柔后背有點疼,不由皺起了眉頭,勉強用手撐著爬起來。
“醒了?”門外的人聽見動靜,淡淡開口道。
“陸大俠?”趙柔只記得自己被普陀來掐暈的事,之后便什么都不記得了。
“嗯。”陸孤光推開屋門,看著她青紫的脖頸,“普陀來已被抓住。”
“謝謝你們救了我,”趙柔感激一笑,“否則我必會被那魔頭謀害。”
“對了,”她忍不住問道:“同我一道被抓走的婢女,她在何處?”
“她受了輕傷,在偏房待著。”
陸孤光走到趙柔桌前,倒了杯水給趙柔,趙柔碰到杯壁,發現茶水是溫熱的,再次羨慕擁有內力的人。
“能跟我說說那魔頭是怎么被抓住的嗎?”趙柔好奇地望著他。
陸孤光面不改色道:“他打不過我。”
第203章 第二零三章 江湖美人(十一)
趙柔立刻反應過來, “是你制服了他?”
“陸大俠你也太厲害了!”
那普陀來身上的氣息她光是聞到就難受,沒想到陸孤光的劍法竟然如此精妙。
“他的功法還未大成。”陸孤光淡聲道。
“那也是你厲害,”趙柔對武功高強的人很羨慕,“如果我也能習武就好了, 我就可以幫到你們。”
陸孤光看著她略顯黯淡的眉眼, “等你身體里的病好了, 我可以教你。”
“真的嗎?”趙柔又驚又喜,“我也可以像你這般厲害嗎?”
“練劍要從幼童開始,”陸孤光緩緩道:“你雖遲了些, 但可以修行內功心法和輕功。”
輕功?
生活在水里時,趙柔最羨慕的便是長有翅膀的飛鳥,覺得它們想去哪里都很簡單,不像她只能待在水里。
如果能學輕功,她不知道自己將來究竟有多快活。
見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陸孤光繼續道:“到時候我教你。”
“好啊,”趙柔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信任, “但是鳳凰竭還沒有眉目呢, 要是找不到怎么辦”
“會找到的, ”陸孤光道:“江湖上有關于鳳凰竭的傳聞,可以多去些地方。”
趙柔見他比自己還有信心,頓時感動不已。
“陸大俠,你救我兩次, 我不知該如何報答, 將來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請你一定要開口。”
陸孤光微微頷首。
趙柔心中稍稍放松, 喝完杯子里的茶,“不知顧大俠和溫大俠現在何處?”
黃昏時刻, 顧尋真和溫凝從外面回來,將院子里的人仔細盤問一番,沒有發現什么蹊蹺后,把仆從全部遣散,換成了六扇門的弟子。
蘭兒面色倉皇地從偏房里出來,想到自己差點害死趙柔,跑來給趙柔道歉,“小姐,都怪我嘴上不嚴,請主子責罰。”
顧尋真則道:“此事你雖然有錯,但終歸是我這個做主子的御下不嚴,你且拿著賣身契走吧。”
蘭兒沒想到顧尋真愿意放自己自由,跪下來磕了幾個頭,拿著賣身契離開了院子。
“此事怪我,”顧尋真看著趙柔,沉聲道:“若非陸兄察覺及時,恐怕已經害了趙姑娘。”
“我沒事,”趙柔立刻道:“顧大俠不必自責,要怪就怪那魔頭壞事做絕不擇手段,與顧大俠無關。”
顧尋真知道這是趙柔說來安慰自己的話,不過心里還是好受許多,“此番還要感謝的便是趙姑娘,好在你察覺到普陀來不對勁給我傳信,趙姑娘為人機敏,顧某自愧不如。”
趙柔聞言笑了笑,“顧大俠就不要捧著我了,我幾斤幾兩心里還是有數的。”
“說正事吧,”見趙柔有點不自在,溫凝轉移話題道:“我們撬開那魔頭的嘴后,在城外的山里找到了他曾經躲藏的洞窟,里面果然有邪功秘籍,我和顧兄已經銷毀。”
“那秘籍從何處而來?”陸孤光道。
“那普陀來死活不開口,我用了苗疆秘法,才得知他是從皇陵中找到的。”
陸孤光的眉頭當即蹙起來。
溫凝道:“當年普陀來遭遇江湖追殺情急之下竟然藏進了大齊國的皇陵,在其中茍活了數年,發現秘籍后才決定出來犯案。”
“《移花血掌》怎可能出現在皇陵?”陸孤光聲音微冷。
“這也是我和溫凝不解的地方,”顧尋真道:“當年鬼城子得到秘籍的地方也是在墓地,莫非這其中有什么牽扯不成?”
“我更懷疑當年出現在鬼城子身邊的女子,”溫凝道:“當年鬼城子作惡多端,籠絡了不少人給他找妙齡女子,其中就有人為了討鬼城子歡心,擄來了幾位皇室公主。鬼城子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威,還特意在大庭廣眾下羞辱金枝玉葉的公主,讓大齊國顏面掃地,派了不少大內高手前來追殺我懷疑皇室就是在那時候得到了《移花血掌》。”
溫凝神色凝重地說道:“當初武林摧毀的并不是唯一的《移花血掌》,甚至還有數份秘籍流落在外。”
身為六扇門的人,他和顧尋真對人性已經看的很透徹。
當年那么多人圍剿鬼城子,真的全都大公無私嗎?又有多少人在混亂中打著秘籍的主意?
《移花血掌》不僅代表著邪惡,更代表無上的武功境界和滔天權利,有多少人能抵擋住誘惑?
“若是這樣就遭了。”顧尋真深吸一口氣,“不僅僅是皇室,還有其他人在背地里修煉,一旦功法大成,整個武林又將陷入前人的困境。”
“我也只是猜測,”溫凝笑了笑,“至于對不對,還需要繼續往下查。”
若普陀來只是個例還好,若背地里還有其他人,這件事就不是六扇門能夠獨自處理的。
“發現秘籍的古墓有人去過嗎?”陸孤光問道。
顧尋真搖搖頭,“古墓在西南小城,早在百年前就已經塌陷了。”
見三人陷入沉寂,趙柔問道:“那魔頭死了嗎?”
“嗯,”溫凝彎眸笑了笑,“問不出東西后便就地處決了。”
趙柔心中微松,陸孤光道:“江南事情已了,我要帶她去南海。”
他看向床上坐著的趙柔,她柔弱安靜,嘴角帶著淡淡的蒼白。
“自然,”顧尋真道:“當初許下的諾言我肯定要兌現,先解決趙姑娘身上的頑疾,其他的我們也可以繼續調查。”
“陸兄準備什么時候出發?”溫凝道。
“明日。”陸孤光不是拖沓的性子,“越快越好。”
趙柔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愿意為自己奔波,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陸孤光救了她,應當她報答才是,哪能讓他為自己顛沛流離。
“陸大俠,我我,”趙柔暗自咬咬牙,“我身上現在只有些銀兩,恐怕雇不起你們,不知能用什么做報答?”
趙柔很希望他們幫忙找鳳凰竭,這比她一個人要快多了,但如果因此覺得理所當然,必然是不行的。
“趙姑娘,我和溫凝是為了還陸兄的人情,”顧尋真笑著道:“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陸孤光則道:“我救了你,自然要做你真正的恩人。”
所謂真恩人,也就是說要徹底解決她的寒癥,讓她再無后顧之憂。
趙柔聞言頓時熱淚盈眶,被三人的俠義心腸若感動,“三位的恩情趙柔感激不盡,將來結草銜環,必將重謝。”
“趙姑娘就不要折煞我們了,”顧尋真輕咳一聲道:“我本來就想看看鳳凰竭究竟長什么樣?”
“我也不用多說,”溫凝看著趙柔的眼睛,“就算沒有趙姑娘,我對鳳凰竭亦是心馳神往。”
商量好明天出發的時辰,三人便離開了。
趙柔坐在原地,心中百感萬千,她對人類的初始印象不好,很難去相信人類的承諾,但三人毫不猶豫決定幫她找鳳凰竭,她心里無法不動容。
天還未亮,趙柔便醒了,換好耐臟的衣服,簡單梳洗過后便跟陸孤光三人一起用早飯。
“我們從衡州這條路走,”顧尋真道:“大部分都是官道,到了鷹州再走山路,抵達龍陽換水路直接去南海。”
“可。”陸孤光看了眼地圖,這是江南離南海最近的一條路,若在附近海域找不到鳳凰竭,他們還可乘船到西南海域。
吃過飯,顧尋真把趙柔的行李放到馬車上,他和溫凝輪流驅車,陸孤光則騎馬在前方探路。
安排好院子里的各項事宜,四人就出發了,一路上都是官道,也沒什么危險,晚上累了就找最近的驛站落腳,若是沒有驛站,便只能找些廟宇暫時落腳。
數日倥傯而過,趙柔身上的傷漸漸都好了,他們也到了鷹州地帶。
此時路越來越窄,山地也越來越多,他們不得不脫離官道走小路。
趙柔坐在馬車里被顛得胃里翻滾,中午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顧尋真道:“到了下個鎮子就把馬車賣了,我們騎馬輪流帶趙姑娘。”
溫凝點點頭,給趙柔開了點安神的藥丸。
換了馬之后,趙柔的胃好了,但雙腿和臀部遭了大罪,每天休息連走路都成了難題。
陸孤光把柔軟的大氅墊在她身下也不成,她整天懨懨地,看得人心疼不已。
“聽聞趙姑娘從前一直待在武林盟,從來沒去過其他地方,”顧尋真道:“偶爾武林盟的人去找趙盟主時,才會見到趙姑娘,否則江湖上都不知道趙盟主還有個如此貌美的女兒。”
“趙姑娘沒趕過這樣崎嶇的路,自然不適應。”溫凝道:“還是要再想想其他法子。”
為了不讓趙柔難受,溫凝給她開了些不傷身體的睡眠之藥,白日她睡過去之后,他們便帶著她加緊時間趕路,待她醒來也不會那么難受。
這日他們走到一處較為安靜的小鎮,還沒下馬便聽到路邊有人哭啼哀嚎之聲。
不遠處的河邊更是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供品,有衣鞋首飾,還有女子喜歡的胭脂水粉和孩童喜歡的瓜果零嘴
“這是怎么了?”顧尋真下馬,看向那跪在河邊的幾個老婦人,“老人家,這地方出了何事?”
邊上的老婦人聞言抬頭看了顧尋真一眼,見他生的器宇軒昂,眼中淚水漣漣道:“兒郎從何處來?”
“江南一帶,”顧尋真道:“小子會些拳腳功夫,老人家若有事需要幫忙,小子不敢推辭。”
老婦人聞言站起身來,苦笑道:“神罰降罪之事,用不到兒郎,且去吧。”
說完繼續燒紙,不愿多言。
顧尋真見狀沒有再叨擾,回身上馬跟溫凝幾人進了城。
第204章 第二零四章 江湖美人(十二)
“發生了何事?”溫凝問道。
顧尋真搖搖頭, “進鎮子再說。”
誰知進城門后,里面的氛圍同樣蕭索,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只有偶爾幾個商鋪有人走動。
“我記得鷹州雖然不是繁華的小城, 但周圍的城鎮應該無比熱鬧才是。”溫凝奇怪地說道:“這里究竟發生了何事?”
顧尋真掃過街上的人, 大多是男子和上了年紀的老嫗, 基本沒有孩童和少女
這個情況讓他想起普陀來出現后的江南,不知怎么的心跳有些失衡。
“陸兄,你先帶趙姑娘去客棧休息, ”他當機立斷道:“我和溫凝要耽擱片刻。”
陸孤光知道二人是要探聽消息,淡淡頷首,帶著趙柔到了鎮上最大的客棧。
這個鎮子住的人不多,客棧也不似江南那般繁華,聽見馬蹄聲, 當即就有店小二過來迎接,“客官, 住店還是用飯?”
“住店。”陸孤光將趙柔從馬上扶下來, 淡聲道:“四間上房。”
“好嘞, ”見陸孤光穿著不凡,店小二恭恭敬敬地將兩人迎進去,站在門口的掌柜掀了掀眼皮,看到陸孤光腰間的長劍, 眼神微動, “客官, 可是江湖中人?”
陸孤光腳步一停, “何事?”
“采蓮鎮已經許久沒見到客官這樣英俊的人物,在下有些好奇罷了。”
說完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趙柔身上, 見她雖樣貌普通,但卻是個極為年輕的女子,瞳孔微微收縮,“不知這位姑娘是?”
陸孤光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待店小二把房間收拾好,便帶著趙柔朝樓上走,掌柜見他不愿多說,忍不住道:“客官,采蓮鎮最近出了幾樁怪事,夜里若聽到什么動靜千萬不要出來,即便要出門,也要看顧好您身邊的姑娘。”
善意提醒后,掌柜繼續待在柜子后打瞌睡,好似方才的寒暄只為說這最后一句話。
趙柔回頭看向他,那略顯富態的眉眼也看不出什么來。
“小二,打些熱水來,”趙柔道:“我們要沐浴。”
“好嘞。”
梳洗過后,顧尋真二人還沒回來,趙柔和陸孤光在屋里吃過飯,又叫店小二上來問話。
趙柔從荷包里取出一塊碎銀塞進店小二手里,“向你打聽點事,這鎮上究竟發生了什么怪事?”
店小二臉上的笑意一僵,“客官問這個做什么?”
“問你你就說,”趙柔面色冷淡道:“你若說得清楚,我還會賞你。”
店小二摩挲著手背,忍不住錢財的誘惑,猶豫著開口:“小的也只是道聽途說,客官只當圖個樂。”
“這鎮上連續好幾月都發生了妙齡女子失蹤的怪事,起初是我們這條街的女子不見了,之后就連附近幾個村子里的姑娘也都陸續失蹤,報官后也查不出真相,后來就連那些剛有孕的已婚女子都會被擄走”
“久而久之,鎮上的人都說是山神動怒,將那些女子收做了新娘子。”
“山神動怒,要已有身孕的女子作甚?”趙柔眉頭蹙起來。
“自然是當祭品了,”小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傳聞有人在山里看到那些被擄走的妙齡女子,她們衣衫襤褸,彷佛小山般堆積在一起,腹中都是些還未生下來的死胎這必然是祭品不夠,山神的新娘生不出滿意的后代,才將那些有孕的夫人搶走,以形補形”
“荒謬!”光是聽著這些傳言,趙柔便十分不舒服,“世上哪有鬼神作亂,必是有人在后面使壞。”
連孕婦都不放過,簡直喪盡天良。
“姑娘您可不要對山神不敬,”店小二訕訕道:“之前查案的官差都被挖心而死,我們鷹州地界肯定是山神覺醒了。”
見他一副很信任鬼神的模樣,趙柔沒有爭辯,“還有嗎?”
店小二搖搖頭,“就這么多了,姑娘你們最好還是快些離開,否則遲早要出事。”
“那些死去的女子呢?”趙柔道:“她們的尸骸在何處?”
“還在山里呢,”店小二長嘆一口氣,“山神嫌棄的新娘子,她們的家人怎么敢過去收尸呢?暴尸荒野數日,應當被山中野獸吃盡了。”
趙柔不愿意再聽下去,又給了他點碎銀,將人打發出去。
“陸大俠,你覺得這件事跟邪功有關嗎?”趙柔看向靠在窗邊的年輕劍客。
陸孤光回眸看向她,“有。”
采蓮鎮跟江南城發生的事看似不一樣,實則目的沒有變化。
“要去山上看看嗎?”陸孤光道:“今天天氣很好,不會下雨。”
趙柔當即點頭,“當然。”
既然碰到了這樣的事,她就不能視而不見,否則又會有多少無辜女子遇害?
陸孤光走到趙柔身邊,抬手攬住她的肩頭,傾身從窗子跳下去。他身輕如燕,彷佛一只孤鴻,腳尖在屋頂輕輕一點,便來到了城外。
趙柔驀然睜大眼睛,輕功原來是這么瀟灑的啊?更加想學了。
城外那座山不遠,再加上陸孤光的速度很快,一刻鐘時間,他們就到了山腳下。
此時正值暮春,山上綠影蔥蔥,吹來的山風很清涼,卻帶著隱隱的臭味。
陸孤光踩著樹梢,來到了臭味最明顯的地方,趙柔還沒往下看,臉色就有些發白,捂住心口想嘔吐。
陸孤光沒說話,撕下一截衣袖綁在她臉上,沁冷的淡香氣頓時驅散了趙柔的不適,她感激地看陸孤光一眼。
“你在此處等我,”陸孤光道:“我下去看看。”
趙柔深知自己是累贅,立刻點頭答應:“你注意安全。”
陸孤光飛身落地,一群蚊蟲聽到聲響頓時從飛出來,陸孤光掌中內力一震,將它們震了個粉碎。
他走到那尸坑中,最上方的尸首看樣子才拋出來沒多久,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衣裙上沾染了黑褐色,高聳的腹部宣示著女子在死之前經歷了什么,面上除了驚恐還帶著讓人頭皮發麻的猙獰。
或許是尸體太多,此地已形成了若有若無的瘴氣,長此以往,將會是拋尸的最佳地。
背后之人的手段如此陰毒,教人不寒而栗。
陸孤光回到樹上,看著趙柔白皙的臉龐,緩緩道:“回去吧。”
“陸大俠,那些姑娘是”
“與江南發生的案件如出一轍,”陸孤光聲音很淡,卻聽得趙柔渾身寒涼,“到底有多少人修煉邪功?他們是想把所有女子都殺了才甘心嗎?”
說這話時,她想到了原主的難產以及趙振天和周修齊的違和,心底生出來的驚懼讓她渾身寒戰,下意識想推開陸孤光放在肩上的手。
“別怕,”陸孤光察覺到她在發抖,聲音柔和些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趙柔咬著牙,就連原主的父親和未婚夫都不能信任,眼前的人真的沒有半點私心嗎?她像是受驚了的小動物,眼神都變得渙散起來。
陸孤光見狀急忙回到客棧,叫來熱水給她醒神。
趙柔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穿著中衣坐在水里,回頭看向背對她的陸孤光,“陸大俠,我已經沒事了。”
“嗯。”陸孤光一動不動道:“有我在,你不必擔心自身安危。”
趙柔雖感動于他說的話,但相對被他保護,她更想自己保護自己。
“陸大俠,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啊?”她低聲問道:“明明我們從前沒有交集。”
乍一見面,他就對她很好,這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不知,”陸孤光同樣很疑惑,“大致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趙柔:“”
“那等找到鳳凰竭,你是不是就要回山谷?”
陸孤光沒有立刻回答,趙柔卻道:“我逃婚出來,是因為在成親那天,我突然意識到,我不喜歡我爹給我安排的親事,我也不喜歡宸王,他和我爹對我沒有想象中那么好”
“我娘生下我就難死了,我至今沒有看到過她的排位,也沒有見到過她下葬的墓地,方才在山上,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心里覺得很害怕”
“我知道不應該將她的死同那些女子聯系在一起,可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趙柔透露出來的信息,如果是換做其他人,必然會被嚇的魂飛魄散,她竟然懷疑她爹,懷疑武林盟跟邪功有牽扯,她是不是瘋了?
然而站在她眼前的人是陸孤光,他沒有任何反應,確認趙柔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之后才道:“我的劍法已經大成,面對武林盟主亦有一戰之力。”
他回頭看著趙柔蒼白的面容,眸色如亙古不變的冷夜,“我不怕。”
趙柔愣了一下,“陸大俠,我是在胡思亂想,或許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嗯。”
陸孤光走到不遠處的小桌前,給她取了身換洗的衣物,“可我從不妄言。”
什么啊?
趙柔看著他那張冷冰冰的臉,她知道他武功很高強了,可以停止散發魅力了。
趙柔換好衣服出來,陸孤光正和顧尋真二人說話。
“趙姑娘,”溫凝一眼注意到她,關切地問道:“聽陸兄說也你去了山里,還難受嗎?”
趙柔搖搖頭,“溫大俠你們有什么發現嗎?”
“我和顧兄去了第一次發生失蹤案的地方,查到了點蛛絲馬跡。”
溫凝讓她坐到自己身邊,“陸兄已經把你們查到的線索都告訴了我們,我們要解決了此處修煉邪功的魔人才能離開,恐怕要耽擱上幾日了。”
“不急,”趙柔輕聲道:“路見不平,本就是江湖人的俠義。”
顧尋真聞言笑了笑,“那趙姑娘可愿意同我們一起行動?”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已經了解趙柔,看似柔弱可憐,卻極為靈敏堅韌,很符合他們六扇門的招收標準。
第205章 第二零五章 江湖美人(十三)
“當然, ”趙柔想也不想道:“但愿我不會拖三位大俠的后腿。”
顧尋真哈哈一笑,繼續說道:“根據我和溫凝查到的線索,至少有四個賊人在采蓮鎮作亂,我們懷疑是有人收買了奸邪之輩, 探清女子們的住處在夜里動手將人擄走。”
也就是說有為虎作倀之輩。
“今日進鎮時, 已經有不少人留意到了我們, ”溫凝道:“采蓮鎮附近的女子大多都已遇害,我擔心趙姑娘的安危。”
客棧的掌柜也提醒過他們,說明趙柔很可能已經被盯上了。
“今夜要留人守著趙姑娘, ”顧尋真立刻道:“待有人動手,我們立即跟上去。”
“我守。”陸孤光淡淡道:“你們先去休息吧。”
“陸兄,還是我來吧,”顧尋真道:“你這幾日都沒休息好,趙姑娘交給我你放心。”
趙柔:“”感覺這句話哪里怪怪的。
“不交。”陸孤光拿著劍走進趙柔的房間, 一副不愿意再多說的意思。
顧尋真跟溫凝對視一眼,眼神都有些狹促, “看來陸兄跟趙姑娘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趙柔:“”
夜里, 趙柔睡得很不安穩, 眉頭緊皺著,嘴里不斷發出囈語。
陸孤光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泛白的臉色,屈起手指在她心口上方的穴位輕輕一點, 趙柔便沉沉睡了過去。
夜深人靜, 鎮子里人人自危, 只有清冷的新月高高地懸掛在天空, 兩道魁梧的身影利落地從角落里鉆出來,朝著客棧的方向步步逼近。
聽到動靜的陸孤光睜開眼睛, 隔著微掩的窗子,面無表情地盯著下方,直到那兩人靈活的攀爬至二樓的走廊,從懷里取出迷煙對準了趙柔所在的房間。
聽腳步,這兩人只會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并不是江湖中人。
同樣察覺動靜的顧尋真悄無聲息地打開窗子,朝陸孤光做了個簡單的手勢,年輕的劍客冷眼盯著他,顧尋真雙手十合,做出懇求之色。
很快迷煙便涌入屋子,陸孤光走到陰暗的角落,待那兩人推門進來時,手中劍光一閃,卻在緊要關頭克制住殺機。
“大哥,這姑娘長得不怎么樣,但看起來挺白的,”其中一人露出陰邪的笑意,“等帶回去,山神肯定會賞我們。”
“別廢話,把她裝起來。”另一人沉聲道:“她身邊跟著的那幾人會武功,別驚動了他們。”
“好嘞。”兩人正要伸手把趙柔裝進麻袋,一道冷劍直接橫在了他們面前,兩人緩緩回過頭,對上陸孤光冷若冰霜的眼睛。
為了不打草驚蛇,陸孤光抬手將兩人打暈,一腳踢在了邊上。
“陸兄,”聽見聲音的顧尋真和溫凝他推開屋門,無奈地說道:“我方才打的手勢,陸兄可曾看到?”
本來顧尋真是想等這兩人出現后順著找出他們的老巢,在發現他們只是普通人后,顧尋真擔心事情出現變故,打算假意讓他們帶走趙柔,自己和陸孤光三人暗地里跟上去,等找到幕后真兇,再將趙柔解救出來。
誰知陸孤光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
“溫凝是苗疆人,”陸孤光冷聲道:“蠱蟲能嚴刑審問,亦能作他用。”
顧尋真這才意識到陸孤光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而是根本沒準備讓這兩人帶走趙柔,不由露出一絲苦笑,“是我魔怔了。”
“陸兄,你倒是很了解我,”溫凝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盅,將里面的蠱蟲放進了兩人的體內,“待子蠱發作,兩人便會對我知無不言。”
顧尋真低頭檢查了兩人的身份,“只是普通的獵戶,應當是為了錢財被魔頭蠱惑。”
“這樣的人應當不少,”溫若有所思道:“我養的這兩只蠱蟲能夠辨別氣息,屆時將他們全部找出來。”
正在這時,地上的獵戶茫然睜開眼睛,不等他們說話,溫凝便沉聲道:“帶我們去見山神。”
兩人眼中劃過一絲掙扎,不過蠱蟲在他們的腦海里瘋狂作祟,眼神變換了幾次,最終被控制了神識。
顧尋真在屋內尋了一床被子塞進麻袋,他們如來時一般爬出了客棧,朝著鎮外走去。
“陸兄,方才是我情急了,”見陸孤光守在趙柔身邊,顧尋真滿臉歉意道:“勞煩你在此處照看趙姑娘。”
陸孤光眼睛都沒動一下,等他離開后才解開趙柔的穴道,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壞人來過了嗎?”嗅到殘存的迷香,趙柔緩緩坐起身。
“已離開,想跟上去嗎?”陸孤光道。
“你去吧,”趙柔怕拖累他,“我在這等你們。”
“那些人不是我的對手,”陸孤光拿了外衫穿在趙柔身上,“我帶你去看看。”
“我”
“你一個人在客棧我不放心。”陸孤光直言道。
趙柔聽他這么一說,當即道:“那我們快跟上去吧,我擔心顧大俠他們的安危。”
采蓮鎮死的人比江南城還多,說明這兒的魔頭武功比普陀來還要高,單憑顧尋真二人恐怕不是對手。
陸孤光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他對顧尋真存有怒意,所以才沒有立刻跟過去,打算給兩人一個教訓。
趙柔雖然沒有武功,卻不是誰都能利用的。
顧尋真二人離開采蓮鎮后,顧尋真才暗暗吐出一口氣,“方才是我魯莽,惹怒了陸兄。”
溫凝看他一眼,“你是查案查魔怔了,趙姑娘本就體弱,如何能讓她試險。”
“我那不是情急嘛,”顧尋真回味過來后,也覺得自己太冒昧了,“待會回去,我好好向趙姑娘道歉。”
兩個獵戶扛著麻袋在前方不停趕路,穿過一片茂密的蘆葦,出現在顧尋真眼前的是一片漣漪迭起的大湖,獵戶走上前,將麻袋放在了岸邊的一艘小船上,將船用力推了出去,借著徐徐夜風,小船悠悠蕩向湖中心
顧尋真二人躲在蘆葦從里,眼睜睜看著船越來越遠,停下來時觸碰到了一片茂盛的荷葉,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悄無聲息地將麻袋取走,待小船飄回來時,里面竟放著金銀珠寶。
兩個獵戶見狀,紛紛撲了過去。
他們果然不知這湖中人的真實身份,還以為是鬼神作怪。
實在太過可惡!
溫凝眼睛一厲,雙手微微一用力,兩人便抱住腦袋,面色青紫地倒了下去,在岸邊翻滾幾下便沒了動靜。
溫凝把蠱蟲召喚回來,沿著湖堤往前追去,只見湖心一點漣漪過,那人轉眼便消失了影跡。
無怪官府和百姓都查不出任何蹊蹺,這人的行蹤實在過于詭秘。
二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到一處大河便沒了蹤跡。
“可惡!”顧尋真握緊拳頭,這樣隱蔽,背后之人只怕比普陀來更難對付。
陸孤光帶著趙柔過來時,兩人還在尋找線索。
“顧大俠,”趙柔輕聲開口:“那人就是在這里消失的嗎?”
“對,”顧尋真沒有直視趙柔的眼睛,低聲道:“趙姑娘,有件事我想聽你說。”說完便將自己之前想讓她當誘餌的事情全盤托出。
趙柔靜靜聽完并沒有責怪他,“我明白顧大俠只是想盡快抓住兇手。”
“好在陸兄阻止了我,”顧尋真長嘆一口氣,“否則我就是害了趙姑娘。”
趙柔并沒有跟他繼續聊這件事,只是道:“此人就算練了龜息功,也不可能在水里憋氣這么久,要么是湖中有蹊蹺,要么是這河里有問題,顧大俠你們下水查了嗎?”
顧尋真愣了愣,當即反應過來,“是我著相了,這賊子不一定要上岸,說不定水下有玄機。”
話音未落便潛入了河底,摸索須臾后爬上來道,又驚又喜道:“河底有密道。”
河底的密道通向何處呢?
四人對視一眼,這里是采蓮鎮,河澤遍布各個角落,離這條河最近的地方是一處荒廢多年的莊子,傳聞莊子的主人去了京城,那莊子也沒人再打理。
“我和溫凝走密道,”顧尋真當機立斷道:“陸兄帶趙姑娘使輕功過去。”
陸孤光微微頷首,帶著趙柔率先行動,打算提前過去給兩人拖延時間。
顧尋真將河底密道打開,跟溫凝一同游進去。
疏忽片刻,陸孤光便帶趙柔站在了莊子的大門前,里面沒有點燈,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黏膩難聞的氣息。
陸孤光屈起手指敲響院門,在這寂靜的夜晚,敲門聲就像是一鍋油里摻雜了水珠,打破了莊子的死寂。趙柔隱約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但沒人上前開門。
陸孤光一劍將門砍碎,抬腳走了進去。
趙柔對氣味非常敏銳,扯扯陸孤光的衣袖,“那邊。”
陸孤光往前走了幾步,院子里有一處半畝左右的池塘,此時水波渾濁,顯然是有人剛上岸,打濕了的麻袋被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破碎的被褥。
那人就藏在眼前,只是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陸孤光沒有遲疑,抬劍揮向近在咫尺的屋子,不管他藏在哪里,只要將這處都毀了,不信找不出他的蹤跡。
趙柔手里的袖箭蓄勢待發,在看到廢墟中有人影飄過的瞬間,箭體疾馳而出,接連不斷攔住那人的去路!
“該死!”一道粗噶的聲音乍然響起,煙塵中竄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徑直朝著趙柔抓過來!
還未等人靠近,陸孤光便抬劍擋住了那人的攻擊,手中的孤光劍變幻出數十種劍式后,直擊那人心口!
煙塵慢慢散去,趙柔借著月光隱約看到了那人的臉,五官如同火燒般,扭曲地粘連在一起,疤痕凝結早已看不出原貌。
第206章 第二零六章 江湖美人(十四)
或許是意識到陸孤光武功高強, 那人并沒有立刻使用《移花血掌》,而是借著夜色不斷周旋,害怕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陸孤光還是從他的招式中判斷出他的身份,“你是嵩山派的人?”
此人使用的是嵩山派的本門功法, 只有頗受重用的弟子才能修習, 嵩山派的人怎么會在這里作惡?
被人猜出來路, 那人大喝一聲,“胡說八道!找打!”越發狠厲地朝著陸孤光攻擊。
奈何陸孤光的武功比他高深,幾十招過后, 那人便被陸孤光一劍挑落在地。
“該死!”那人倒在地上,抬起頭目光狠厲地盯著陸孤光,“老子都躲到這個犄角旮旯,為何還是會被找到?為何!”
說完便飛身朝陸孤光撞過來,雙手合十的瞬間, 身上冒出濃烈的猩紅色,一掌擊向陸孤光的心口, “給我去死!”
陸孤光用內力將趙柔送至不遠處, 白衣無風自動, 凌冽的內力不斷送入劍鋒,在血掌擊中自己的瞬間,一劍刺破!
內力與內力碰撞,烈烈的罡風以莊子為中心不斷朝外蔓延, 頓時飛沙走石, 煙塵四起。
那人沒料到陸孤光竟然能抵擋住自己的攻勢, 眼中劃過一絲驚駭, “你究竟是什么人!”
陸孤光不做理會,抬腳朝前走了兩步, 冰冷的劍鋒在月光下散發著讓人心驚膽寒的冷光。
那人不甘心,大喝一聲再次朝著陸孤光攻擊過來,這次他一把擰斷自己的手臂,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只見紅色的血掌在他身后越長越大,很快就有莊子中的假山高,他厲喝一聲,“去!”
昏暗中,趙柔看著那人的身影,隱約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到過一樣。
她躲在角落里,開始翻找原主的記憶。
原主雖然養在深閨,卻接觸過許多武林盟的人。只要是名門正派,大部分都加入了武林盟,跟趙振天這個武林盟主交好,相對的,這些人對趙柔也非常關照,每到武林盟開會時,還會給她帶來各式各樣的禮物。
這個人原主一定見過。
嵩山派
血掌散發著濃烈的戾氣,彷佛當年如來佛將齊天大圣壓下五指山的那一掌,帶著鋪天蓋地的威力,讓人心驚肉跳。
陸孤光站在原地,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太慢了。”
他提劍迎上去,身影比今夜的風還要輕快,劍光在從四面八方朝著血掌落下,須臾他停下來,面色從容,衣不染塵。
那被絞盡心機弄出來的血掌已經化為了灰煙。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不可能!”那人駭然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這絕不可能!”
他已經將《移花血掌》練至第四層,就算是嵩山派的老兒來了也不是他的對手,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輕易擊潰了他的傲氣。
“你到底是誰!”那人大聲嘶吼一聲,整個人如同瘋魔般,“我不會輸的!我怎么會輸!”
“騙我!你們為何要騙我!”
那人抱著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明月,“你們怎能騙我!”
陸孤光沒給他繼續發瘋的機會,抬腳過去,一劍刺破了他的丹田,緩緩開口道:“僅是四層而已。”
那人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陸孤光,“你竟然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劍鋒的鮮血滴落在地,眨眼間又變成一把光潔如新的劍。
那人轟然倒在地上,活活被痛暈,嘴里還喃喃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在所有修煉邪功的人眼里,這本秘籍就是武林至寶,但凡能入門就能橫掃武林,實則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投機取巧都是徒勞。
陸孤光收回劍,招手讓趙柔來到身邊,帶著他朝其中一間屋子走去,廢墟之下竟然藏著一間密室,幾個挺著肚子的女子被綁在木架上,腦袋低垂,雙腿站在陰冷的水里,已經奄奄一息。
陸孤光把趙柔放到臺階上,飛身過去將那些人身上的繩子揮斷。
趙柔靜靜望著他,正要開口安慰那些女子,瞳孔猛然一縮:“小心!”
只見其中一個女子在陸孤光靠近時,猛然吐出一口迷煙,一掌朝陸孤光打去!
陸孤光瞇起眼睛的瞬間,一只袖箭破空而出,直擊那女子的脖頸!
“該死!”那女子不得不反手回防,一雙陰冷的眼睛恨恨盯向趙柔,露出一個妖艷而冰冷的笑容,“別讓我抓住你!”
說完她掙脫繩索,徑直朝著趙柔抓過去!
她不是陸孤光的對手,否則也不會趁亂躲在受害者中。
陸孤光一劍刺向她的后背,當場就要將她擊殺,那女子手中突然飛出一條鞭子纏向趙柔的雙腿,“奉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立刻殺了你的姘頭!”
趙柔的逃跑速度比不上她的攻擊速度,眼看就要本捉住時,一道寒光劃過,直接砍斷了那女子的手臂。
顧尋真從臺階上走下來,抬手將趙柔從地上扶起來,“趙姑娘,你沒事吧?”
趙柔搖搖頭,只聽那女子慘叫一聲,被陸孤光一劍貫穿了后背。
“別!”顧尋真急忙開口,“留個活口!”
“哈哈哈!”那女子忍痛大笑一聲,嘴里鮮血橫流,“你們休想從我嘴里得到任何消息,任何!”說完便倒頭身亡。
“嘴里藏了毒,”溫凝上前掰開她的嘴看了看,很快道:“他們背后還有人。”
顧尋真和溫凝在穿過密道時,也碰到了兩個兇手,他們并沒有修煉邪功,更像是下面的嘍啰,已經被綁了上來。
“這女子也沒有修煉邪功。”溫凝皺眉道:“唯一修煉之人,恐怕只有陸兄第一個擊倒之人。”
眾人把幾個受害者帶出去,倒在地上的男子渾身抽搐著,已經變成了血人。
“你究竟是誰?”顧尋真走上前,“背后指使你的又是誰?”
那人緩緩抬頭看了顧尋真一眼,渾濁的眼神出現了細微的變化,“六扇門的人哈哈哈!六扇門的人果然不是吃素的。”
“我是誰已經不重要,”那人大聲咳嗽著,翻身看著皎潔的月亮,聲音沙啞道:“我背后之人你們就算知道了也沒用,你們殺不了他,殺不了”說完便斷了氣。
溫凝上前查詢一番,才發現他早就已經服毒,只是現在才毒發身亡。
“究竟是誰!”顧尋真一掌打在身后的大樹上,“別讓我抓到他!”
趙柔沒說話,從袖子里取出一張手帕,蹲下身將那人臉上的污漬擦干凈,看著那張滿是燒傷的臉,腦海里隱隱浮現出一個身影。
“顧大俠,你還記得嵩山派大弟子林月笙嗎?”
顧尋真神色一變,“他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他就是林月笙,”趙柔站起身,低聲道:“他沒有死。”
顧尋真立刻上前查探一番,在那人的背部發現一處陳年舊傷,那是林月笙當年跟人比武時的致命傷,就算痊愈也留下了痕跡。
“他怎么會在這?什么樣的人能驅使他?”顧尋真駭然道:“這些事或許從十年前或許更久就開始預謀了,只是從前沒有爆發出來,我們便沒有發現,但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恐怕還有更多遇害之人。”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覺得冷。
趙柔看向陸孤光,她心里的懷疑正在一點點被證實。
林月笙是天之驕子,曾經跟隨嵩山派長老到武林盟賀喜,還曾抱過原主,給她送了禮物,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俠客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不僅趙柔接受不了,顧尋真也無比難受。
“他的武功應該是為闖蕩江湖行俠仗義,而不是迫害無辜,他配不上嵩山派的栽培。”
趙柔垂下眼睫,不敢在沒有全然把握的情況下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這只會增加顧尋真和溫凝對自己猜忌。
陸孤光走到她身邊,緩緩握住了她微涼的手,眼神中帶著淡淡的安撫。
溫凝將從密室帶上來的女尸也做了仔細辨認,“此人后頸有一處翳痕,看樣子是用火燒去了某種印記。”
“梅花印,”顧尋真道:“鴻尼派以梅花為標志,女弟子后頸都會有梅花的印痕,若想隱藏身份,便只能毀了印記。”
“為何?”溫凝不解道:“鴻尼派只是小門小派,怎會摻雜到這般復雜的事情中來。”
“或許是被要挾,又或許是利誘,”顧尋真道:“等從南海回來,我們去嵩山派和鴻尼派走一趟。”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就要查個明明白白。
將受害者帶回鎮上安頓好,顧尋真連續寫了兩封信傳回六扇門,《移花血掌》重現江湖,江湖又將陷入血雨腥風的消息在短短一天內便傳遍了各個角落。
六扇門門主楚適非常重視這個消息,當即在江湖上號召,一旦發現有女子失蹤的地方,必然有邪魔的據點,務必要將消息上報,六扇門會聯合各派前去擊殺。
“真的假的?我怎么沒聽過什么《移花血掌》?”
“不會是遇到了查不出來的案子,胡亂找的借口吧。”
“六扇門絕不會信口雌黃,大家最近還是小心些,若事情真的那么嚴重,我們以后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究竟是誰野心勃勃執意修煉邪功?就不怕走火入魔嗎?”
“算了算了,遇到六扇門說的怪事還是早點上報吧。”
顧尋真沒想到門主會直接在江湖上宣布這個消息,但想到背后的真兇,又覺得合理。
與其讓其他人埋在鼓里,還不如草木皆兵,這樣背后之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第207章 第二零七章 江湖美人(十五)
因為案件太過惡劣, 顧尋真和溫凝找到了鎮上的官員,破除鬼怪迷信,讓他們不要再因為“山神”上當。
趙柔則拉著陸孤光到了之前來過的山里,看著地上腐爛的尸體, 兩人用火燒盡, 在原地立了個墳冢, 在墓碑寫上她們的名字,希望她們能夠順利往生。
做完了這一切,兩人回到了采蓮鎮, 洗漱過后收拾好東西繼續趕路。
“穿過鷹州,再走上三天,咱們就能到龍陽城坐船去海上。”顧尋真臉上難得露出笑意,“我還沒出過海,不知道那邊究竟是什么境況。”
“聽說海邊有許多漁民, 整日出海打魚,海上風景詭譎多變, 但景色是極好的。”溫凝聲音溫和, 眼中卻帶著點點期許。
趙柔則沒見過海, 她想,“海上應該會有很多好吃的吧。”
雖然她是妖怪,但她的食譜中也有各式各樣的小魚。
“必然是有的。”顧尋真看向她,“趙姑娘想吃什么魚, 到時我來捉。”
說笑間, 好似已經忘了在采蓮鎮的陰翳, 四人心中都輕快起來。
三天后, 四人來到一處水鄉,尋了餿去往海邊的商船, 交完銀兩后,選了高處的屋子。
“四位去海上做什么?”商船的主子是東州城有名的富商之子,見顧尋真幾人身手不凡,主動上來結交。
“隨處看看,”顧尋真笑著說道:“勞煩徐公子多關照。”
“好說好說,”徐子美晃著手中的折扇,“顧兄若不嫌棄,屆時去我家酒樓喝上一杯。”
顧尋真也立刻改口,“不瞞徐兄,我等要去海上游玩一番,辜負徐兄的美意了。”
“海上?”徐子美眼前一亮,“可是出海捕魚?我徐家在東洲也有漁船,說不定能幫到顧兄。”
“當真?”顧尋真幾人原本就打算找船出海,徐子美的提議可謂及時。
“不敢欺瞞,”徐子美哈哈一笑,“我徐家的漁船在東州數一數二,顧兄若信我,此事就讓我來安排。”
顧尋真跟溫凝對視一眼,并沒有拒絕徐子美的好意。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鳳凰竭,若這徐子美有何詭計,他們也不必心慈手軟。
趙柔站在甲板上,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水波,臉上帶著些悵然。
陸孤光站在她身邊,看著她難掩憂愁的眼眸,輕聲道:“在想什么?”
趙柔搖搖頭,陸孤光又道:“天涯海角,我都會將鳳凰竭找到。”
趙柔忍不住笑了,“謝謝你陸大俠。”
“即便你心中的懷疑被證實,但這并不是你的錯誤,”陸孤光緩緩道:“你亦是受害者。”
趙柔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她隱隱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趙振天處心積慮要把她嫁給周修齊,其中必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蹊蹺。
她擔心的是牽連陸孤光三人,而不是自責。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陸孤光面不改色,“在事情還未發生之前,不必過于憂慮。”
“我若也有武功就好了,”這個念頭幾乎快要成為趙柔的執念,“那樣我就不用像現在這般謹小慎微。”
陸孤光眸色微動,袖口微動拉住了趙柔的手,暖暖的氣息從他手心送入趙柔的經脈,在她的身體里緩緩游移,趙柔眼睛微睜,試圖抓住那股力量,誰知到丹田附近的位置便驟然消散。
這就是擁有內力的感覺嗎?
她回頭看向陸孤光,眼睛亮得嚇人。
“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可以將內力輸送給你。”陸孤光說。
趙柔搖搖頭,“我要自己修煉。”
見她恢復了活力,陸孤光的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好。”
船在水上行了半天,趙柔便覺得頭暈目眩,只能回到屋里躺著。
“趙姑娘這是暈船了,”溫凝開了安神藥出來,看著趙柔蒼白的面色,眉間藏著擔憂,“這只是在內陸,到了海上不知趙姑娘能否熬得住。”
趙柔眼睫微動,睜開眼眸望著他,“溫大俠不必擔心,我沒事。”
溫凝用帕子擦擦她額間的汗珠,“趙姑娘,你若相信我,我有一只蠱蟲或許可以幫到你。”
說這話時,他直視著趙柔的眼眸,言辭非常中肯,“等離開了南海,我再把它取出來,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
趙柔眼瞳微縮,沒想到溫凝會說出這樣的提議,她雖然很相信溫凝的御蠱之術,但一想到蠱蟲會爬進自己的血肉,還是有些抗拒。
“謝謝你溫大俠,”趙柔垂眸道:“我要想想。”
“好。”溫凝并沒有逼迫她的意思,只想讓她在這趟行程中,能夠稍微好過些。
溫凝看著趙柔喝下藥便離開了,陸孤光走到趙柔床邊,看著她恬靜地睡顏,轉身敲開了溫凝的屋門。
“陸兄,”見到陸孤光,溫凝有些驚訝,“你有何事?”
“你想給她喂什么蠱?”他聲音冷淡,卻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藥蠱。”溫凝直言道:“這是我花費數十年特意養出來救命的,對趙姑娘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藥蠱?”陸孤光眸色微冷,“你怎確認對她沒有壞處?只十多年以前吃下的天山雪蠶便讓她變得如此脆弱,蠱蟲何其詭譎。”
“我自然是有把握,”溫凝覺得他關心過度,“陸兄不必擔心,我既提出來,自然是為了趙姑娘考慮,絕不會害她。”
“蠱蟲沒有無害的,”陸孤光狹長的眼眸好似看透了一切,“你想查案,不要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溫凝滿眼愕然,“陸兄何出此言?我們出來不就是為了給趙姑娘治病?”
陸孤光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溫凝站在原地,看著他冰冷的背影,臉上的神色褪去,溫和的眉眼露出一絲漠然來,與他平日判若兩人。
“就說讓你不要沖動,”身后傳來一道無奈的嘆息聲,顧尋真從窗邊走過來,幫溫凝關上屋門,“陸兄關心趙姑娘,是不會讓你隨意下蠱的,此事作罷。”
“趙姑娘有事瞞著我們,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溫凝冷聲道。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秘密,你我都不例外,只要趙姑娘沒有做錯事,你就不能對她妄加猜測。”顧尋真眼中劃過一縷深沉,“溫凝,你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別說你對她沒有疑慮,”溫凝不答反問:“從她逃婚就很蹊蹺,再加上武林盟主從前的一些舊事,我這般做并沒有問題,藥蠱本身就對她有好處。”
“但你若不幫她取出來,蠱就成了毒。”顧尋真面無表情道:“趙姑娘是無辜的,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
溫凝此人看似溫柔無害,可煉蠱之人哪會真正的純善。
他懷疑趙柔,自然會想法子將這個變數牢牢掌握在手中。
“你就當老好人吧。”溫凝冷哼一聲:“讓我在趙姑娘面前當個‘惡人’。”
顧尋真搖搖頭,沒再接話,轉身離開了屋子。
半月后,商船來到東州城,徐子美當即安排他們出海,“若非實在走不開,在下也想同顧兄去一趟海外,聽說海上風景獨好,漁獲更是數不勝數。”
“有機會定能再見徐兄。”顧尋真抱拳告辭,徐子美站在岸邊看著四人漸漸遠去,英俊的臉上帶著些許不舍,好似很羨慕這般瀟灑自如的生活。
或許是身體漸漸適應了水上的生活,趙柔的狀態漸漸好起來,時不時跟著陸孤光到甲板上看風景。
“離我們最近的島嶼明天一早就能抵達,”陸孤光道:“上島就不會難受了。”
趙柔點點頭,眼中帶著些許笑意,“這些日子辛苦陸大俠了。”
這段時間她不是沒有發現溫凝的異常,但有陸孤光在,溫凝試探她的那些法子都被一一化解。
趙柔不怪溫凝,身為六扇門的人,對她有所戒備也很自然,但在找到鳳凰竭后,她就會跟他們分開。
誠如陸孤光所說,就算趙振天跟邪功有牽扯,她也是受害者而不是罪魁禍首,至于他二人跟著一起來找鳳凰竭,是為了還陸孤光人情,她唯一的恩人就是陸孤光,并不欠溫凝什么。
或許是察覺到趙柔的疏離,溫凝減少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時間。
天還沒亮,商船便停在了一處孤島。
趙柔換上保暖的衣服,跟著陸孤光走到沙灘上,才發現這座島十分荒蕪,零星長著些樹木,其余都是荒地。
“我們先進去瞧瞧。”乍一看到島上的風光,顧尋真便猜測這里沒有鳳凰竭,鳳凰竭生長的地方不會這樣蕭條,但依舊沒有放棄搜尋。
四人以最快的速度轉了一圈,自然沒有任何發現。
回到沙灘后,陸孤光提議在此處歇息一晚,隨后便提劍到海里抓了些海貨,都是些趙柔沒見過的魚,不過船艙里放著的海圖志里面記載了這些魚的來路,不用擔心食用問題。
船上的廚子看到他們的收獲,急忙帶著鍋具下來,笑瞇瞇地說道:“幾位客官,在下對這些海貨非常熟悉,只要你們不嫌棄,我可將它們全都烹飪出來。”
“勞煩。”四人的廚藝不佳,有人愿意代勞再好不過。
看著那些魚被做成各式各樣的菜肴,趙柔肚子咕咕叫起來。
陸孤光端來一碗魚湯讓她先墊墊,趙柔感激一笑,輕聲道:“我看過海圖,此處諸島都很荒蕪,我們還要往更深的海域走才行。”
陸孤光說出一處海島的位置,“霽月島是南海最大的島嶼,海圖志曾說島上不僅森林密布還有瀑布和湖泊,四季炎熱誕生了各式各樣的生靈,常年白霧繚繞,去過的人從未探測出島的全貌。”
這與鳳凰竭生長的條件非常符合。
但這也意味著危險。
第208章 第二零八章 江湖美人(十六)
吃過晚飯, 眾人回到船上休息。
趙柔站在甲板上,看著腳下深藍色的海水,想到或許可以找到鳳凰竭,心中既期待又焦灼。
她不知道去除寒癥后自己能不能習武, 但總比現在要好。
“在想什么?”陸孤光走到她身邊, 看著她白皙的側臉, 聲音很輕很淡。
“你說,等我的身體好起來了,我能像你一樣練劍嗎?”趙柔沒有回頭地問道。
陸孤光之前已回答過這個問題, 她不是稚子孩童,習武的年齡已經晚了,不過每每見她這么期待,又不忍讓她失望。
“有機會。”陸孤光心想等她身體好了,他就去找些靈藥改善她的體質, 讓她不僅能練輕功還能拿劍。
趙柔知道他這是在安慰自己,不過心里還是輕快了許多, “陸大俠, 謝謝你。”
清冷月色下, 她微微回眸,眼中映襯著細碎的微光。
顧尋真站在門口,望著兩人一高一低的身影,可謂金風玉露, 天作之合。
他暗暗嘆了口氣, 心中有些發酸, 真是俊男美女啊。
“羨慕了?”溫凝輕笑一聲, “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顧尋真瞪他一眼,“別胡說。”
“我這是可憐你。”
顧尋真:“……”
晨光熹微, 一行人再次啟航,朝著霽月島的方向而去。
霽月島是附近最為龐大的島嶼,傳聞有不少江湖俠客曾來霽月島探險,但都沒有將整個島嶼探測清楚,還有不少武林高手折戟在茂密的森林中,死因詭譎。
正午時分,船只抵達了霽月島的淺灘,趙柔站在窗邊往外看去,整座島嶼覆蓋著一層淡淡的白霧,炎熱的空氣從外面涌入艙內,仿佛島嶼深處隱匿著令人膽寒的龐然大物,人在其面前,不過螻蟻般渺小。
商船上的人是不愿意上島的,只派了個指引方向的人跟著他們。
此時還不是最熱的時候,顧尋真找了件斗笠遞給趙柔,“島上蟲豸無數,趙姑娘當心。”溫凝則將自己配置的藥粉做成香囊,每人佩戴一只,“這里面都是些草藥,對身體無害。”
一行人整裝好便上了海灘,指引方向的人名叫小孫,約莫三十余歲,神色機警地在前方帶路,時不時停下來辨別方位。
“馬上便要到霽月島毒株的地盤,此蛛毒性濃烈。沾之肉爛,身上有傷之人決不能過去。”
四人身上都沒有傷,但看著前方陰氣沉沉的密林,心中不免多了份寒意。
小孫不多話,帶著木棍便率先走向了一條早已被草木遮擋的小路,手中木棍用力往周圍一打,草籠中藏匿的蛇蟲紛紛跑了出來,如同見了光的鬼物,迅速朝更為隱蔽的地方藏匿。
其他幾個男子并未覺得有什么,趙柔的身體卻僵硬起來,她雖然是妖怪,但最討厭的便是這些黏糊糊的蟲豸了。
陸孤光回頭看向她,見她面色蒼白眼神遲疑,不由道:“我背你過去。”
趙柔心中陡然一輕,當即想點頭同意,不過想到這只是開頭,后面還有更危險的地方,不由搖搖頭,“我自己可以。”
所有人都是為她而來,她若表現的太過柔弱,屬實太沒本事了,她才不要讓人類瞧不起呢。
陸孤光沒有開口勸解,轉過身道:“跟我過去。”
雖然有引路人,但周圍的危險可不會完全消失,有他在前面,可以將沒有杜絕的蟲豸盡數斬殺。
身為劍客,陸孤光的劍術高超,就連一直沒什么表情的小孫都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顧尋真和溫凝在后方斷后,見狀不由感嘆道:“陸兄真乃劍仙轉世。”
離開了毒株的地盤,密林的可見度越發低了,濃重的濕氣和炎烈的熱氣混合在一起,令人胸口生悶,頭暈目眩。
趙柔的體質是最弱的,硬撐了幾刻后便覺得眼前發黑,頭顱如同被重物壓頂,腳步也變得虛浮起來。
陸孤光耳目聰靈,很快就察覺到她不對勁,轉身扶住她的手臂,從袖口取出一枚清神的藥丸塞進她嘴里,“沒事吧?”
趙柔面色慘白,強忍著不適道:“我還能走。”
“趙姑娘體質孱弱,恐怕撐不了多久。”溫凝沉聲道:“不若我等輪流背著她前行。”
陸孤光看著趙柔沒說話,傾身在他面前蹲下來,淡淡道:“你不會影響我出劍的速度。”
趙柔只思索了一瞬,便趴了上去,“多謝。”
陸孤光沒有多言,站起身繼續往前走,這次所有人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穿過一片開滿紅花的草地,一條洶涌的大河擋在了眾人面前,河邊泥濘難行,水中浮現出瘦削尖銳的魚脊,溫凝的眼睛瞬間瞇起來,“食人魚群。”
這是只有在極熱之地才會出現的生物,如今在霽月島現身,這代表整條河流的生物都已經被食人魚蠶食殆盡。
“此河寬十余米,就算使用輕功,也不能沒有借力之地。”顧尋真觀察四周之后,若有所思道:“對面的堤岸極為泥濘,上岸后恐怕會遇到沼澤。”
密林中的沼澤代表著極度的危險,若他們毫無防備地闖進去,等待著他們的恐怕不會是什么好下場。
“可以再往上走,”小孫思索片刻后道:“上流有一處絕壁。”
眾人沒做猶豫,沿著河流而上,地勢逐漸升高的同時,越來越多的食人魚也開始跟著他們游動,時不時跳出來企圖在獵物身上狠狠咬一口。
趙柔雖然也是魚,不過面對這樣兇殘的種族,心里還是發怵,不斷慶幸自己當初居住的湖泊里沒有這樣的兇殘天敵。
沒多久,一行人來到了小孫說的絕壁,竟然是島上相對而立的兩座山,高度超過了百米,山崖上長滿了各式各樣的植物,中間隔著的是一條湍急的瀑布,若想過去,還需要另想辦法。
“從這里過去,就能上山頂俯瞰整座島嶼,”顧尋真很快道:“這不失為一處捷徑。”
“這水過深,不能貿然下去。”溫凝蹙起眉頭,隨手砍斷一棵大腿粗的樹,隨手拋到水上,那木頭瞬間被水流沖走。
陸孤光見狀,眼神落到岸邊矗立的巨石,眼神微動,手中的長劍錚然出鞘,白光一閃而過,那劍削鐵如泥,巨石猛然被削成兩截,顧尋真眼睛一亮,當即將石頭一腳踢向瀑布上空,石頭穩穩落在了水中央。
“不愧是陸兄。”溫凝露出笑容,率先飛向石頭,腳尖輕輕一點,便抓住了對岸的一棵小樹,整個人恍若化身孤鴻,輕快地朝著山頂爬去。
顧尋真一把抓住身后的小孫,疾步跟了過去。
趙柔看著他們身輕如燕的模樣,心中羨慕不已。
眾人都到了對岸后,趙柔才發現絕壁上長著不少花草和藥材,時不時還能看到些成熟的水果,散發出濃濃的香氣。
溫凝早就停下了腳步,取出隨身攜帶的小鏟子開始挖草藥。陸孤光落在一處凸出來的石頭上,抬手摘了幾枚果子給趙柔,“這是靈芝果,要經過十二年輪回才能開花結果,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趙柔并沒有吃過這種靈果,抬頭咬了一口便覺口齒生津,“好吃。”
見她喜歡,陸孤光眼中露出隱約的笑容,往上攀爬的過程中,見到能吃的果子就給她摘一些。
一個時辰不到,他們就到達了山頂,趙柔從陸孤光的背上下來,居高臨下地望著霽月島的風景,才發現它的形狀是一輪郁郁蔥蔥的彎月,島上山巒重重,仿若一塊珍世難尋的蒼綠翡翠。
他們所在的位置還在整個島嶼的外圍,想要找到鳳凰竭的位置,還需要繼續往里走,但究竟要去什么方位,則不能茫然前進。
小孫仔細觀察過后,很快道:“三年前,我曾帶人到過島嶼深處,可惜密林里充斥著毒瘴,還未找到靈藥便鎩羽而歸,此番那毒瘴恐怕愈演愈烈,我只能帶你們到附近,之后便要靠你們自己。”
引路人惜命,沒有武功護身,自然不愿意繼續往前走。
顧尋真并沒有強求,等溫凝帶著裝滿藥材的背簍上來時,才對小孫道:“趕路吧。”
趙柔則問了句:“三年前也是武林中人托你帶路嗎?”
小孫停下腳步,“敢來霽月島的主顧自然都會拳腳功夫,至于是什么地方的人,我就不清楚了。”
趙柔垂下眼睫沒再多話。
下山的路更加難走,但一想到即將抵達目的地,眾人便充滿了干勁。
趙柔閉上眼睛,感受著風里傳來的氣息,隱隱嗅到了一絲焦味,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隱蔽地燃燒著。
她問陸孤光幾人是否聞到,但幾人紛紛搖頭,并沒有她那樣敏銳的嗅覺。
趙柔懷疑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但越接近密林中心,那股氣息就越濃烈。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焦味傳來的方向,莫非這島上存在著火山不成?
鳳凰竭的生長條件極其苛刻,若這島上有火山,說不定真有鳳凰竭的存在。
陸孤光幾人也嗅到了那股焦味,不由加快了步伐,誰知還沒走幾步,密林里突然燃起大火,大量的瘴氣彌散開來,讓人寸步難行。
“就是這里。”小孫心有余悸地后退幾步道:“這就是我到過的最接近中心的地方,里面的毒瘴輕易就能殺死數十人,你們若進去,要提前將報酬給我。”
當年死在毒瘴里的人形容極為凄慘,若不是顧尋真給的銀子多,他是真不愿意涉險。
“知道了。”顧尋真扔了個錢袋給他,“你可以走了。”
見他們并沒有要為難自己的意思,小孫暗自松了口氣,迫不及待地走了。
確定他已經走遠,溫凝才放下背簍,從懷里取出一個藥瓶,“一人吃兩枚,這里的瘴氣不足為慮。”
顧尋真笑著捶了捶他的肩膀,“還是你有辦法。”
吃過藥丸,四人繼續往里走。
毒瘴里不見天日,地面鋪了一層腐爛的樹葉,時不時還有動物和人類的尸骨,偌大的空間里滲不進半點陽光,只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似蟲蛇摩挲樹干的聲音,也好似鳥雀飛過樹梢的聲音。
四人以極快的速度往前走,趙柔甚至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會因為中毒而暈過去。
黑暗中,好似有什么東西靠過來,遇到天敵的危險讓趙柔渾身戰栗,陸孤光和顧尋真齊齊出劍,剎那間那東西便被斬成了幾截,溫凝拿著夜明珠走上前,竟是一條渾身漆黑的巨蟒,腰部足有水桶粗,就算被砍斷了頭顱,身子還不停地扭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若非幾人耳目靈敏,恐怕會被它偷襲成功。
“這黑莽渾身都是寶啊,”溫凝眼睛锃亮,“光是這蛇膽就能解百毒,蛇皮蛇毒蛇肉就不多說了。”
趙柔:“”
“別耽誤時間,”顧尋真無奈道:“血腥味太重,恐怕會引來其他東西。”
“好好好。”溫凝以最快速度取了黑莽身上最精華的部位,“這要在平時,我是一點都舍不得浪費。”
眾人:“”
四人繼續往前走,沒發現他們才離開,就有一群密密麻麻的黑點圍上了死去的蟒,頃刻間就將整個蟒尸啃食干凈。
瘴林的范圍很大,若不是溫凝有解藥,他們早就折戟了。一路上,四人遇到了好幾次偷襲,都被陸孤光和顧尋真迅速解決。
天黑前,他們終于走出瘴林,此時島嶼漸漸被大量的霧氣籠罩,顧尋真找了個空地停下,他們才有機會吃東西。
趙柔站在草地上,抬頭看著上方璀璨的星空,沒想到這樣一個充滿毒瘴的地方竟然有這么美麗的夜色。溫凝走到她身邊,“神奇吧?這地方雖然有瘴氣,但卻比很多地方都干凈。”
“那你覺得這里有鳳凰竭嗎?”
溫凝愣了一下,“我覺得有。”
他道:“這里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如果這里都沒有,我不知道哪里還有。”
“我也覺得,”趙柔說:“我想連夜去火山附近看看。”
溫凝沒想到她竟然有這樣大的魄力,不由道:“若火山休眠便罷,但那是一座活火山。”在來的路上,他們就已經嗅到了它的氣息,如果火山爆發,就算會武功也會顯得很狼狽。
趙柔:“我的直覺告訴我,鳳凰竭就在附近。”
身為銀鯉,趙柔的氣運超出人類許多,否則也不可能從周修齊和趙振天手里逃出來。
溫凝忍不住笑了,“我相信趙姑娘的判斷。”
吃過干糧,四人繼續往前走,此時的密林濕氣尤為嚴重,四人就算打著火把也很難照亮前路。
陸孤光再次把趙柔背起來,飛速朝著火山的方向飛去,顧尋真和溫凝緊隨其后。
夜半時分,四人終于來到了山腳下,炎烈的氣息從火山口蔓延出來,這是一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地面上還殘留著崎嶇不平的深深溝壑。
“就是這股焦味,”趙柔輕聲道:“鳳凰浴火而生,鳳凰竭也當如此。”
在整個南海,還有比活火山更為炙熱的地方嗎?
“火山腳下寸草不生,若真有鳳凰竭,恐怕”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火山口。
鳳凰竭數千年來都只有傳說,并沒有人真的見過,若真的在火山內部,也就能解釋,為什么沒人能找到它的蹤跡,這可是火中取栗般的壯舉。
“我去。”陸孤光立刻道:“你們在這等我。”
“知道你武功高強,不過鳳凰竭渾身遍布火毒,還是我去吧。”溫凝笑瞇瞇地說道。
趙柔并沒有留在這里茍且偷生的想法,“一起去吧。”
如果真的有鳳凰竭,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它會出現在哪里。
“聽趙姑娘的,”顧尋真當機立斷道:“找到鳳凰竭以后,可以當場炮制藥湯,解了她身上的寒毒。”
溫凝和陸孤光不再說什么。
走到火山口,眾人便感覺呼吸不暢,出了一身熱汗。
從洞口往下看去,能看到半山腰不斷翻滾的巖漿,仿若赤紅流金,隨時都要噴發出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火山。”顧尋真有些驚奇地說道。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溫凝目光如炬地掃視過每個角落,“鳳凰竭會藏在哪里?”
他也只是聽說過,并沒有見過實物,此時也覺得犯難。
巖漿上方是長年累月被蠶食出來的凹痕,沒有靈藥生長的跡象。
“或許我們猜錯了。”顧尋真嘆氣道:“鳳凰竭并非真鳳,耐不住這樣的高溫。”
趙柔卻覺得火山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自己,這是身為“瑞獸”的直覺。她望著翻滾的巖漿,鳳凰竭會在里面嗎?
就算在,自己該怎么取出來呢?
“趙姑娘?”見趙柔呆呆地看著火山內部,顧尋真忍不住道:“你別擔心,就算霽月島上沒有鳳凰竭,我們還可以去其他地方轉轉。”
“巖漿里有東西。”陸孤光緩緩開口:“應該是鳳凰竭。”
“什么?”顧尋真瞪大眼睛,“鳳凰竭怎會長在這么詭秘的地方?”
“未必沒可能,”溫凝很快反應過來,“鳳凰竭長成后會分泌出類似于人血般的物質,恐怕只有在火山中才能形成,是我魔怔了。”
顧尋真抿住嘴角,“火山內部溫度太高,即便我們能進去,但要從巖漿里取出鳳凰竭,非玄鐵劍不成,但你我手中并未有這樣的寶物。”
此番就算找到了鳳凰竭,恐怕也帶不出來。
“不必擔心,”陸孤光道:“我的佩劍便是由玄鐵劍打造而成,我下去即可。”
溫凝瞳孔微縮,沒想到陸孤光竟然有這樣的絕世寶劍,不由對他的身份又多了一層敬畏。
“陸兄不愧是隱世家族的弟子。”顧尋真感嘆道,“此番只能靠你在下方找出鳳凰竭,我和溫凝接應了。”
“可。”陸孤光看向趙柔,低聲道:“你在此地等上一刻鐘,我很快上來。”
趙柔握緊拳頭,心中生出一絲愧疚,自己跟他無親無故,但他卻愿意為她涉險,如此種種,讓她無以為報。
“陸大俠謝謝你,”她下意識握住了陸孤光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你一定會平安歸來,我在這里等你。”
陸孤光看著她細長而柔軟的手指,眼中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好。”
說完便飛身從山洞口跳了下去,他身影如白鶴般飄逸,手中的長劍用力插在石壁上,動作迅速地朝巖漿接近,直至停在了不足一尺的位置。
顧尋真和溫凝等在上方嚴陣以待,準備隨時接應。
趙柔也緊緊盯著下方,在心里祈禱他絕對不能有危險。
待穩住身形后,陸孤光將劍從石壁中抽出來,看準時機,一劍將生長在巖漿里的鳳凰竭掀了起來,剎那間巖漿濺射開來,一株通體赤紅的植株飛到了半空中——
陸孤光一掌將涌向自己的巖漿抵擋回去,玄鐵劍刺穿鳳凰竭,飛身朝洞口而去。
“是鳳凰竭!”溫凝激動地連連感嘆,“這必然是鳳凰竭!”他已經嗅到了靈藥的氣息。
與此同時,趙柔寒涼的丹田也因為這股氣息而漫上些許暖意,好似有什么東西要從她的身體里蘇醒。
陸孤光翻身來到洞口,將還在燃燒的鳳凰竭遞到趙柔面前,白衣依舊纖塵不染,好似天上下凡的謫仙人。
溫凝迫不及待湊近,左右看著那跟鳳凰振翅如出一轍的植株,嘴里驚嘆連連,“不愧是鳳凰竭,通體都帶著火毒。”
“謝謝。”趙柔又驚又喜,她望著陸孤光雙目微紅,“辛苦了。”
雖然陸孤光分外行云流水,但進入火山內部的危險還是非常人能想象的,趙柔自出生到現在,就沒有遇到過這樣赤誠無私的人,在感激陸孤光的同時,心中又生出了些許情思。
但原主的愿望是不能跟任何人在一起,即便她對陸孤光有好感,也只能全部歸咎于感激。
“此地不安全,我找個地方炮制藥湯,”溫凝迫不及待想研究鳳凰竭,“之前的山頂就挺好。”
四人不做停留,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山上,溫凝從背簍里取出熬煮鳳凰竭的器具,開始在地上搗鼓解除寒癥的藥物。
趙柔坐在邊上靜靜地等待,看著鳳凰竭在熬煮中化為一團紅色的液體,身體好似也暖和起來。
顧尋真用鍋子煮了點吃食,讓趙柔吃了后去休息,他們三個大男人有武功傍身,就算三天三夜逃命都沒事,她只是個弱女子,不要累垮了身體。
趙柔睡不著,眼睛不肯離開溫凝的雙手,還是陸孤光點了她的睡穴,她才肯閉上眼睛。
“趙姑娘一定累壞了,”顧尋真看著她濃重的黑眼圈,心里無比憐惜,“等解除寒癥,她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陸孤光沒說話,彎腰把趙柔放在了不遠處的薄被上。
天色漸漸亮起來,山頂的藥香也越來越濃郁。鳳凰竭在溫凝的炮制下熬成了一團晶瑩剔透的軟膏,加以溫補的藥材,變成了一盅香到讓人滿頭熱汗的湯藥。
趙柔就是在這樣的藥香中蘇醒的。
“趙姑娘,鳳凰竭已經處理好了。”溫凝把湯藥端到她面前,笑著道:“藥里加了蜂蜜,一點都不苦。”
趙柔說了聲謝謝,端起藥一飲而盡。
“鳳凰竭的藥效極為濃郁,只需三天你便會同正常人一樣健康,屆時”
溫凝的話還沒說完,趙柔便暈了過去。
一股炎烈的藥效從她的胃部蔓延至五臟六腑,丹田如同被烈火點燃,冷與熱的碰撞,將她冰封般的身體瞬間化解
站在身后的陸孤光立刻扶住趙柔的肩頭,將她重新放回被褥里。
“不應該啊,”溫凝抿著嘴角,“為了照顧她的體質,我還特意溫和了藥效,她怎么會暈倒?這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淵源。”
說罷,他抬起趙柔的手診脈,誰知趙柔的經脈非常紊亂,還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她的丹田里奔騰。
“奇怪,”溫凝眉頭緊皺,從未遇見過這樣棘手的情況,“她的體質如此脆弱,但生機卻很濃烈,這跟從前的診斷完全相悖”
“何解?”陸孤光聲音沉下來。
“趙姑娘從未習過武,若是丹田抱恙,恐怕要追溯到她出生之時。”顧尋真沉吟道:“此事恐怕同武林盟主或者是趙姑娘的母親有關。”
出生時嗎?
陸孤光將手放在趙柔的丹田處,緩緩輸入自己的內力,霎那間另一股強大的內力將他排斥出來。
他看著自己的手,對溫凝道:“她丹田里凝結著不下二十年的內力。”
“什么?!”溫凝和顧尋真驚駭不已,“若真有這么多年的內力,她怎會得寒癥?”
要知道二十年的內力需要實打實煉二十年內功,趙柔今年才十五歲。
“或許是她母親傳給她的,”顧尋真推測道,“盟主夫人來自畬嵐族,這是個西南部落里的隱世家族,男女都擅武,尤其女子以武力高強冠絕部族,通常不與外界結親,但武林盟主當年重傷闖入畬嵐族,歷經千辛萬苦才結了這樁姻親,成親時盟主夫人的姐姐還曾過來賀喜。”
“當年盟主夫人難產而死,瀕死之際把內功傳給趙姑娘也不無可能。”
“若是這般,趙姑娘應當是練武奇才,為何武林盟主不讓她習武,反而尋了天山雪蠶來凍結她的經脈?”溫凝搖頭道:“這說不通。”
“怎會說不通?”顧尋真道:“當時趙姑娘體弱,承受不住這樣龐大的內力,武林盟主只好出此下策。”
“不對,”溫凝看著沉睡不醒的趙柔,“若是這般,盟主夫人何必將內力傳給女兒,這其中定有其他緣由。”
“的確如此,”陸孤光道:“若她剛出生時便能承受二十年內力灌頂,體質絕不會這般羸弱,甚至會成為絕世天才。”
陸孤光同樣出自隱世家族,比溫凝和顧尋真更了解其中的淵源,趙柔若天生體質差,早在被灌輸內力時便會爆體而亡,但她的母親依舊選擇將內力灌輸給她,就代表她對女兒的體質極為了解。
“若是這般,那天山雪蠶又是何故?這與盟主夫人的初衷相悖。”顧尋真無比困惑,“身為趙姑娘的父親,武林盟主難道會害她不成?”
此話一出,三人都沉默下來。
武林盟主和盟主夫人之間,必定有人存在私心,究竟是死去的盟主夫人在為女兒謀劃,還是武林盟主擔心女兒的安危?或許等趙柔醒過來,一切才會得到合理的解釋。
“趙姑娘是逃婚的,”許久,顧尋真沉沉地說道:“她為何不喜這門早就定好的婚事?是從前在隱忍還是突然反悔?”
“你覺得武林盟主把女兒嫁給朝廷的皇子,真是為了女兒著想?”溫凝冷笑一聲。
“若是我們猜得沒錯,那趙姑娘未免也太過可憐。”顧尋真望著趙柔精致而柔美的面容,“她并未做錯任何事。”
“那又如何?這世上惺惺作態機關算盡的人還少嗎?”溫凝冷冷道。
“不論如何,趙姑娘的安危最重要,”顧尋真長嘆一口氣,“一切等她醒過來再說吧。”
趙柔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剛一睜開眼睛便覺渾身有力,很想出去找人打架。
“醒了?”一道微涼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趙柔下意識偏過頭,只見陸孤光抱著劍站在窗邊的位置,外面的光微微透進來,讓他看起來好似在發光。
“陸大俠”趙柔坐起身,疑惑道:“我們回到船上了嗎?”
“嗯,馬上就要抵達西南的云邊城,”陸孤光道:“你已經昏睡超過十二個時辰,我們都很擔心你。”
“我的寒癥已經好了,我覺得我能出去跑上好多圈。”趙柔有點不好意思,“若不是你們幫了我,我恐怕”
“無事,”陸孤光垂眸望著她,“你身體康復便好。”
“我現在很好,”趙柔也看著他,“前所未有的好。”
陸孤光微微頷首,正要再說什么,溫凝和顧尋真從外面進來,“趙姑娘醒了?”溫凝迫不及待給她把脈,“挺好挺好,藥效已經吸收干凈,且沒有后遺癥,趙姑娘痊愈了。”
“有覺得自己哪里不一樣么?”溫凝問。
趙柔把自己力氣變大的事說出來,溫凝哈哈大笑兩聲,“可不止如此呢。”
說完便將她有二十年內力的事告訴她,“你以后不僅可以練武,還有成為武林高手的可能。”
趙柔驚訝地睜大眼睛,心中卻沒有那么激動,她氣運很好,附身在原主身上自然也有淵源,只是沒想到會有二十年內力,這內力必然是原主母親給她的。
一想到原主母親已經死去,趙柔心中便覺得悵然。
“按理說你從小時候便可以練武,可丹田和經脈卻被天山雪蠶的藥效冰凍,你還記得究竟是什么時候吃下的天山雪蠶嗎?”
趙柔搖搖頭,“在我還未有記憶的時候便已經吃下了。”
“但我和陸兄推測你之前若不吃天山雪蠶,現在恐怕已經成了絕世高手,”溫凝盡量用委婉的語氣詢問道:“在武林盟這么長時間,盟主沒有教你劍術或者武功心法嗎?”
趙柔想到趙振天把原主當做琉璃盞一般“呵護”的模樣,哪能不知道他看似是為原主好,實則全都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并未,父親說我體質不好,對我并沒有苛責的要求,只想我每天開開心心,等待嫁個好夫君便可。”
三人聞言皆是一愣,“可嫁進大齊國皇室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父親有自己的考量。”趙柔垂著眼睫,并沒有說趙振天的壞話,“他總不可能害我的。”
“既如此,你又為何逃婚?”顧尋真費解道。
“我不喜那齊國皇子,不想要跟朝廷牽扯關系,”趙柔避重就輕,“逃出來之后,我覺得現在的日子就很好。”
“趙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溫凝看著她的眼睛,“是回武林盟還是?”
“天下之大,我想出去看看,”趙柔不緊不慢地說道:“或許那時候我真的能成為武林高手。”
溫凝眼中帶笑,“趙姑娘必能如愿。”
“不過在你有自保能力之前,可以跟著我們一起破案,我看趙姑娘性格機敏,很適合做六扇門的捕快。”
趙柔笑而不語,默認了要跟他們一起查案的事情。
兩天后,船終于靠岸,一行人來到了云邊城。
這是一座西南邊境的城市,傳聞發現《移花血掌》的古墓就在云邊城的某個小鎮上,顧尋真和溫凝想要搞清楚《移花血掌》的秘密,云邊城是必來之地。
云邊城漁民眾多,以海貨出名,一下船便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附近的酒樓小肆也非常多,空氣中彌漫著海鮮粥的香氣,這讓剛下船的旅人饑腸轆轆。
顧尋真找了個酒樓,進去點了一大桌美味佳肴,“今天先把案件的事情放一邊,吃完飯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今朝有酒今朝醉。”溫凝端起手邊的梨花醉,“干!”
趙柔不會喝酒,看著三人碰杯,心中好似也充滿了豪情。
在船上的時間,陸孤光一直在教她武功心法,她如今也算有些拳腳功夫,整個人好似有了倚仗,緊繃的心也漸漸放下來,終于能夠欣賞欣賞周圍的風景。
在酒樓睡飽覺,四人騎馬到了百年前發現《移花血掌》的小村子。
村莊在極為偏僻的地方,四周高山環繞,因為《移花血掌》出世,整個村莊已經杳無人煙,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秘籍就是在這座山發現的,”顧尋真指了指村子后面的山丘,“傳說當年魔教護法鬼城子無意中來到這個地方,在山上的古墓中發現了《移花血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古墓經過數場大雨已經被淹沒,不知還能不能找到。”溫凝用劍將攔路的雜草盡數砍斷,“不過凡有存在,必會留下痕跡。”
四人沿著狹窄的山路往上走,半個時辰不到便看到了山體滑坡留下的凹坑,細碎的山石深深淺淺散落在地面,其中夾雜著已經碎裂的陪葬品。
“應該在這里。”顧尋真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用劍將凹坑里的雜物盡數清理出來,眾人才發現凹坑下方有個洞窟,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當年鬼城子就是在大雨時跌落古墓,后來東窗事發,有許多武林中人來到此地,想必這就是后來才出現的入口,只可惜墓地已經被毀的七零八落。”
“有何可惜?”溫凝道:“墓主人既然寫出了《移花血掌》這樣的魔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死后被人掘墳不是罪有應得嗎?”
“”
顧尋真率先進入洞窟,發現里面已經被泥沙堵塞,不得不再次清理,一直到正午時分,才勉強清理出一條通往地底的通道。
趙柔跟在陸孤光身后走進墓室,迎面而來一股格外陰沉的氣息,里面已經被毀的差不多,棺槨和陪葬品也早就消失不見,只有四周的墻壁上斑駁地記錄著什么。
顧尋真點燃手把,用火光照亮還算完整的石壁,“上面記錄了什么?”
趙柔上前用手帕擦干凈上面的灰塵,眾人湊近一看,竟然不是什么血腥的暴行,而是說了一個年少時的故事。
墓主人少時有個極喜歡的女子,兩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彼此私定終身相約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然而女子家境十分富庶,家中長輩也對她格外疼愛,盡管墓主發誓會讓女子過上好日子,但長輩依舊不看好他們的未來,打算棒打鴛鴦將女子嫁給門當戶對的男子。
起初女子奮力反抗過,不愿意聽從家中安排,甚至和墓主逃婚到了現在的小村莊,以天地為媒拜堂成親,打算在這里過清貧且滿足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長,女子生來沒有吃過苦,起初還能有情飲水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說過上普通人的日子,就連吃飽飯都成了奢侈。
兩人開始不斷爭吵,女子埋怨墓主沒本事,承諾的好日子從未兌現過,當初就不該相信他。
墓主也覺得非常自責,拼命想辦法掙錢,不讓女子產生落差,可他既沒有讀書人的才華,也不像武夫身強力壯,不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讓女子過上富足的日子。
長此以往,兩人吵架的時候越來越多,漸漸地,墓主覺得帶女子私奔是件極為錯誤的事情,他開始不滿女子為何對他總是諸多要求,為何不能理解自己的難處。
第209章 第二零九章 江湖美人(十七)
原本生死契闊的愛侶, 在時間的推移下竟然變成了滿腹推諉的怨侶。
當初的情誼消磨殆盡,剩下的便是相互嫌棄和惡言指責。
原以為他們會就此分道揚鑣,誰知兩人就算再厭棄對方,也沒有違背當初想要白頭到老的誓言, 好似這般就能證明自己沒有輸。
“為何要這樣?”趙柔感到不解, “既然已經沒有情意, 何不好聚好散?”
“這你就不懂了,”顧尋真笑著說:“墓主一事無成,除了身邊這個女子, 他還能有什么選擇?而那女子為墓主拋棄了家族親人,她又能去哪里呢?”
兩人初時那般決絕,便沒有想到如今的相看相厭。
趙柔身為妖怪,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人類的某些做法。選錯了就是選錯了,難道閉上眼睛捂上耳朵就能裝作無所謂嗎?
如果她知道什么叫“沉沒成本”, 或許就能理解。
四人繼續往下看,壁畫上的內容卻越來越模糊, 勉強能看清兩人最后的結局。
糾纏數年后, 墓主對那女子雖然不似從前那般珍視, 但還是想讓她過上好日子,他學著做生意甚至還認識了江湖人士,打算修煉內功心法,成為頂天立地的男人。
這時, 那女子也有了身孕, 墓主得知消息欣喜若狂, 他深知孩子會成為兩人之間不變的羈絆, 越發努力的奮斗,想帶著女子回娘家, 告訴她的家人,他也可以讓她過上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然而人心易變。
就在他不斷計劃著將來時,女子的家人找了過來,看到女兒過得如此清貧,對墓主非常不滿,不顧墓主的反對直接將女子帶回了娘家。
墓主急著過去解釋,卻得知女子已經打掉了他們的孩子,并且找了個門當戶對的男子,準備成親。
墓主心神大震,沒想到相伴多年的妻子竟然會真的背叛自己,他大鬧婚禮,不顧一切想要帶女子回家,卻被女子家人一頓暴打。
女子也對他冷言相待,神色輕蔑道:“你說讓我等,我等了一年兩年,三年五年,我等到了什么?甚至都沒有一個完整的結親儀式。我是家族里的大小姐,從小錦衣玉食,將來的夫君也該旗鼓相當,當初我眼光淺薄給了你可乘之機,如今我只想迷途知返”
大庭廣眾之下,女子的話就像一巴掌打在了墓主的臉上,他看著身穿紅嫁衣的女子,她已經不再年少,眼中的冷意也如此陌生。
他強忍著屈辱,不斷說自己承諾的事將來一定會兌現。
但女子已經不屑一顧,“那就等你能做到時,再來說這些話。”
墓主大受打擊,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禮堂。
沒有了心愛之人,他就像蟲豸沒有了脊骨,或許他從來就沒有脊骨,只是強撐著一口氣罷了,現在這口氣也散了。
他不再出去做工,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
之后數年,他做過小偷也當過強盜和乞丐,世間一切腌臜事,他好像都做盡了,他如幽魂般落魄地游蕩著。想死死不成,想活活不好。
某個天寒地凍的夜晚,不知為何,他來到了女子居住的地方,看她牽著個稚嫩的孩童從馬車里出來,他的丈夫在下方溫柔的接應他們,三人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看著是那般溫馨。
他干涸的心中突然迸發一股無法形容的恨意。
明明這樣的幸福是屬于自己的,但她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人。
她怎么拋下他,怎能違背他們曾經的誓言?!
濃烈的恨意讓他面目都扭曲起來,下意識想上前糾纏,卻被女子的丈夫遣人打了一頓趕走。
躺在大雪紛飛的夜晚,墓主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然而不甘心和恨意支撐著他不肯閉上眼睛,直到一盞燈出現在他面前
墓主被一個江湖俠客救了,得知他的遭遇,俠客想到曾經的紅顏,當即把墓主引為知己,開始教墓主武功,打算讓墓主將來有機會出口惡氣。
那以后,墓主便跟著那俠客闖蕩江湖,期間也遇到過許多樣貌艷麗身段妖嬈的女子,但沒有一個人能拋下所有,像多年前那樣隨他去天涯海角。接觸的人越多,墓主心里就越空虛,被那些女子三番五次利用后,他對世間的女子都喪失了念想。
他開始專研武功秘籍,十年后寫出一本極為詭譎的秘籍《移花血掌》。
這秘籍一共九層,包含著他對辜負真心的女子無盡的恨意,恨不能殺光天下女子才盡興。
修煉秘籍的第一天,他就找到了曾經的愛侶,當著她的面將她的丈夫孩子還有親人盡數斬殺,冷笑著告訴她這就是背叛自己的后果,在女子無盡的悔恨中,他志得意滿揚長而去。
壁畫上的內容到這里就結束了。
四人面面相覷,對墓主的感官非常復雜。
“不知道這墓主后面如何了,”顧尋真拿著火把轉了一圈,“這既然是他的墓室,應該有他的死因才對。”
“發現秘籍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溫凝皺眉道:“就算大雨將墓室淹了,棺槨和陪葬品也不可能消失的這么干凈,當年鬼城子在墓里發現尸骸了嗎?”
“六扇門的卷宗上并沒有記載,”溫凝搖搖頭,“不排除鬼城子在得到秘籍后毀尸滅跡。”
“若我沒記錯的話,《移花血掌》練至第九層,便會延年益壽,青春永駐。”趙柔看著昏暗的墓室,一陣見血道:“或許他并沒有死。”
溫凝和顧尋真皆是一愣,無比駭然道:“《移花血掌》煉至第二三層就已經無比厲害,若煉到第九層,這將是何等厲害的人物?就算整個武林也不是那人的對手,這不可能。”
“這世上不可能的事太多了,”趙柔道:“若我的猜測沒錯,此人現在一定身居高位,有著深不可測的內功,輕而易舉便能覆滅整個世界。”
這個猜測讓所有人心驚膽戰,“趙姑娘的思緒未免太過大膽。”
“這是最壞的結果,”趙柔垂下眼睫,“當然,如果我的推斷是錯的那再好不過。”
“有這個可能,”一直沉默不語的陸孤光道:“此地很可能是那人為了掩人耳目制造的假墓,為了暗自修煉《移花血掌》叫當年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如果百年前鬼城子沒有失足闖入古墓,或許眾人到現在還不知道《移花血掌》的存在,可即便如此,此人恐怕也已經“長生不老”,謀害了大量的女子。
想到這一路上遇到的案件,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即便這個猜測太過荒謬,但如果是真的呢?那個人究竟是誰?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若是為了長生,他不是已經活了上百年?為什么還不知收斂?
“欲壑難填。”陸孤光冷聲道:“既然已經嘗到了長生和權柄的滋味,怎舍得輕易放手?”
“若是這樣,那不止是武林的浩劫,還是所有黎民百姓的災難。”顧尋真握緊拳頭,“我需要將這件事盡快回報六扇門。”
“先離開這里,”溫凝壓低聲音道:“我們之前將《移花血掌》現世的秘密弄得路人皆知,那人或許已經注意到了我們,離開云邊城后,我們立刻回六扇門。”
誰知那人會不會突然殺出來。
此話一出,趙柔心底悚然一驚,她跟著陸孤光快速往外走,即將抵達洞口時,腳下一空,竟然從松軟的地面掉進了更深的洞窟。
“趙姑娘!”顧尋真眼疾手快地去拉她的手臂,然而趙柔下降的速度極快,轉眼便消失在黑暗里。
“趙柔!”陸孤光轉身跟著跳下去,下降過程中,迅速抓住了趙柔的手腕。
“這”溫凝看著那洞窟,跟顧尋真對視一眼,也跟著跳了進去。
這地方如此隱蔽,怎會在墓室下方還藏著一處洞窟,一看就不正常
——
不知過了多久,四人灰頭土臉地從洞窟里出來,外面天色已近黃昏,整座山林籠罩在一層金黃的光暈中。
陸孤光扶著趙柔的手正要離開墓室,手指卻放在了劍柄上,面無表情道:“出來。”
“什么人?”顧尋真和溫凝也聽到了聲音,高呼道:“六扇門辦事,報上名來。”
話音未落,一陣爽快的笑聲從不遠處的樹梢傳來,一身絳紫長袍的中年男子從天而降,笑容慈和地看著四人,“久聞六扇門大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來人腳步無聲,若非周圍藏匿的下屬暴露了蹤跡,他們幾乎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顧尋真瞳孔微縮,下意識道:“竟是武林盟的趙盟主,在下有禮了。”
趙振天微點下頜,目光落到他身后的趙柔身上,“過來。”
他面色溫和,好似對女兒逃婚的事情并不看重,眼中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你若不喜這樁親事,好好跟爹說就是了,麻煩六扇門的少俠做什么?你體質如此嬌弱,還不快跟我回武林盟休養?”
趙柔身體一僵,但面對趙振天和藹的模樣,不敢輕易跟他鬧翻,抬腳就要走到他身邊,陸孤光輕輕按住她的肩頭,“她不能跟你回去。”
“哦?”趙振天好似才注意到陸孤光,目光在他手中的玄鐵劍一掃而過,眼中的劃過一絲精光,“莫非這位少俠也是六扇門的捕快?”
“昆山陸氏。”陸孤光對上他的眼睛,不緊不慢道:“見過趙盟主。”
“昆山陸氏?”趙振天的臉色微變,難掩驚喜道:“竟是隱世家族的弟子,百年前若不是陸氏的寒冰訣,恐怕那鬼城子還逍遙法外,可惜當年陸氏損失慘重,已經許久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陸孤光,好似對他格外看重,“你既是阿柔的朋友,可隨我去武林盟做客。”
“叨擾了。”陸孤光遲疑了一瞬,并沒有拒絕趙振天的邀請。
趙振天哈哈大笑兩聲,“能請到昆山陸氏是我武林盟的榮幸。”
說罷他的目光又轉到趙柔身上,“回去后休要再亂跑,好好跟宸王道個歉,有何事情當面說清楚。”
趙柔點點頭,輕聲道:“女兒想同宸王退親,請爹爹成全。”
“你既然已經逃婚,爹自然不會再勉強,”趙振天面不改色,看向趙柔的眼神帶著隱隱的縱容,“你是爹唯一的女兒,自然以你的想法為主。”
一副慈父的模樣。
如果不是趙柔之前提出退婚被他嚴詞拒絕,還以為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趙姑娘,你不是想加入我們六扇門嗎?”溫凝笑瞇瞇地說道:“先跟我們回六扇門做個登記如何?”
溫凝和顧尋真聰明絕頂,怎會沒看出來趙柔和趙振天之間的暗涌,趙柔的體質雖然改善了,但她怎么可能是趙振天這個老狐貍的對手?
“你要加入六扇門?”趙振天瞇起眼睛看向趙柔,“這件事爹怎么不知道?”
“才決定沒多久,”趙柔垂眸道:“我很喜歡跟著六扇門的大俠一起查案。”
“你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跟著六扇門的捕快做什么?回去之后,爹再給你找門合適的親事,嫁人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趙柔:“”
“趙盟主好似并不在意趙姑娘是怎么想的,”溫凝皮笑肉不笑,“六扇門也有不少女捕快,男女之間并沒有什么不同。”
“這不一樣。”趙振天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和悅,聲音微沉道:“阿柔身體不好,不便打擾六扇門。”
“趙姑娘的體質已經改善了,”溫凝開門見山道:“趙盟主既然能夠找到這里來,應當也能查到我們之前已經帶趙姑娘出海找到了鳳凰竭,將她體內的寒癥全部祛除,趙姑娘現在不僅恢復康健,丹田內還有二十年的內力,別說練武,就是成為絕世高手也有可能。”
“趙姑娘加入六扇門,只會成為門中的助力,趙盟主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畢竟趙姑娘養在深閨多年,終于有機會做回自己了。”
溫凝的話說的毫不客氣,趙振天臉色變了變,幾欲發作,但都忍了下來。
“六扇門幫助小女改善體質,武林盟自然感激不盡,回去之后便會奉上厚禮,不過阿柔未曾接觸過江湖,還是在武林盟中待著更好。”
說完便讓人上前帶趙柔離開。
溫凝瞇起眼睛,望著趙振天雄渾偉岸的身影,眼底劃過絲絲凝重,卻無法阻止他對趙柔的掌控,畢竟他們才是父女,他們這些萍水相逢的只是過客。
可他對趙柔恍若對待物品的模樣真是礙眼啊。
“趙盟主,我等以后可以去武林盟探望趙姑娘嗎?”
“自然,”趙振天笑道:“武林盟隨時歡迎諸位。”
說完便有兩個武功高強的女子上前對趙柔道:“小姐請。”
不知何時,一頂精致的小轎停在了山路上,周圍迎上來的下屬指引趙柔上轎,連告別的話都不讓趙柔開口。
趙柔回頭看了一眼溫凝和顧尋真,輕輕揮了揮手,眼中依舊澄明,沒有半點惆悵。
“陸兄,”顧尋真壓低聲音道:“這段時間辛苦你多多看顧趙姑娘。”
陸孤光沒說話,只是跟上了武林盟的人。
等眾人漸行漸遠,溫凝緊繃的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一向溫和的眼睛里射出冰冷的幽光,“這個趙盟主有些超出我的預料。”
五年前的武林大會上,溫凝和顧尋真跟趙振天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只覺他武功高強,不愧是武林第一人,可現在看來,頗有些沽名釣譽的意味。
“還好陸兄跟上去了,否則趙姑娘的安危可就”
顧尋真對絕色美人一直懷有憐愛之心,再加上趙柔澄凈聰明,不愿意讓她落到身不由己的地步。
“行了,你還是擔心擔心《移花血掌》的事情吧,洞窟里那些東西還不夠你頭疼的,趙姑娘有陸兄看著,不會有事的。”
顧尋真想到掉進洞窟后發現的線索,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回武林盟的馬車里,趙柔一直都很安靜,就算趙振天派人過來送膳食,她也只是默默吃完,獨自修煉陸孤光告訴她的《寒冰訣》。
這是唯一能克制《移花血掌》的內功心法,自從推測出墓主可能并沒有死之后,陸孤光便將《寒冰訣》的心法暗自告訴了她。
她內力身后,修煉寒冰訣已經不在話下,短短幾天就突破了寒冰訣第二層。
若現在有個煉《移花血掌》二層的人出現在她面前,她也能輕易擊破那人的防御。
夜色漸漸暗下來,趙振天掀開轎簾來到趙柔面前,看著女兒沉靜的臉龐,臉上沒了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和善,眼神顯得分外陰沉,“阿柔,宸王這些年對你百依百順,你心里還有什么不滿?你知不知曉,因你逃婚之事,他如今在朝廷的處境十分艱難?他現在已經怨上了爹。”
趙柔聽他說這話,便知道他沒死心,還想把自己嫁進宸王府。
“左右比我從前的處境更好,”趙柔看著趙振天的眼睛,故作失望道:“爹,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可你明知嫁給宸王對我并未有好處,為何還要勉強我?你這不是為我好,是為了你自己,休要再說什么為我打算的話了,我聽著心里難受。”
“宸王乃天潢貴胄,你不嫁給他還想嫁給誰?”趙振天瞬間變得疾言厲色,“嫁給江湖上那些刀口上舔血的俠客?嘴上說是大俠,實則居無定所,怎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是爹的女兒,爹自然要為你的將來謀劃,宸王是你最好的選擇。”
“是嗎?”越聽他說這些話,趙柔心里就越覺得諷刺,“你也說宸王是天潢貴胄,那我成為他的妻子后,我還能像如今一樣自在嗎?我身體不好,能不誕下他的子嗣嗎?能讓他忠貞不二嗎?”
趙柔盯著趙振天的眼睛,好似要看進他的心里去,“我能嗎?”
我能相信你的選擇嗎?我能夠過上自己想要的人生嗎?
趙振天愣了愣,似乎沒想到趙柔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頂撞自己。
“胡言亂語!”他大聲斥責道:“你以為我會害你不成!簡直是執迷不悟!”
他緊緊咬著牙,看著趙柔的目光好似要吃人,“究竟是誰教你的,敢這樣和我說話!若是沒有我這個爹,你以為你能過上現在的日子?別說嫁給天潢貴胄,就是嫁給販夫走卒我也不會管你!”
趙振天氣得不輕,若不是刻意壓制著,趙柔懷疑他會對自己動手。
但趙柔并沒有退縮,“你現在來說這些,也不是為了我,我不知道你和朝廷究竟謀劃著什么,但我不會嫁給周修齊。”
“好!好啊!”趙振天怒極反笑,“你現在翅膀長硬了,以為離開武林盟你就自由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說完撒手就要離開。
“爹,”趙柔叫住他,“當年我真是體弱才需要吃下天山雪蠶嗎?”
趙振天腳步一頓,趙柔不疾不徐道:“可我身體里有母親二十年內力,她出自畬嵐族,族中女子以體質特殊出名,女子的習武天賦遠遠超過男子,她既把內力傳給我,就代表我的體質是適合練武的,那又為何要吃下天山雪蠶?”
趙柔的質疑合情合理,趙振天卻沒有給任何解釋,只冷笑一聲便離開了。
趙柔掀開窗簾,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心中的寒意越發濃烈。
什么樣的原因能讓他不解釋,是百口莫辯還是證據確鑿?
趙柔不相信趙振天是那種有理不說的人,所以是后者嗎?
因為有自己的私心,所以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在乎。
可她并不是原主,絕不會做他手中的提線木偶。
須臾,陸孤光來到窗邊,屈指敲了敲馬車,暗自詢問她的情況。
“我沒事,”趙柔輕聲道:“陸大俠,你先去休息吧。”
陸孤光沒再說話,從窗子外遞給她一柄短小的匕首。
趙柔和趙振天爭執的聲音,他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很擔心她會遇到危險。
第210章 第二一零章 江湖美人(十八)
趙柔將匕首握在手心, 緩緩閉上了眼睛。
兩天后,趙柔回到了武林盟之前的院子,趙振天防止她再次逃走,特意派了四個武功高強的女子時刻看顧她。
至于之前的青云青池則不見了蹤影, 或許是看管不力, 被趙振天處理了吧。
趙柔并沒有反抗, 每天照常吃喝,其余時間都用在練功上,武力值越來越高, 每天陸孤光來看她時,她都能輕松分辨出他的腳步聲。
陸孤光身為武林盟的座上賓,趙振天并不反對他跟趙柔接觸,只是在一起呆的時間久了,會有侍女前來打斷。
這天, 趙柔依舊在屋里練功,守在門口的侍女說宸王來了, 請趙柔去花園里說話。
趙柔換了身素白的衣服走到花園里, 周修齊穿著深藍色的華服, 背對著她站在涼亭的欄桿旁,垂眸看著河池里不斷擺尾的鯉魚,似乎很愜意。
“王爺,”趙柔走到離他不遠的位置停下來, “你怎么來了?”
周修齊回過頭, 目光落到趙柔身上, 眼神依舊和從前那般溫和, 他甚至還笑了笑,“我們這么長時間沒見面, 總覺得還有話想跟你說。”
趙柔聞言沉默下來,許久才道:“是我任性,辜負了王爺的厚愛。”
周修齊見她低眉順眼的乖巧模樣,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只道:“我一直以為我們情投意合,你嫁給我是不會改變的事情,你為何要逃?是誰左右了你的想法?”
自兩人訂親后,周修齊也來過武林盟幾次,每次都給原主帶各式各樣的禮物,原主見他身份高貴卻不仗勢欺人,平常待人也溫和有禮,慢慢對周修齊有了好感,周修齊自然能感覺到原主的軟化,因此才會有如今的疑惑。
“是我對不住你,”趙柔沒有看他的眼睛,聲音卻很輕,“我從前的確愿意接受這門親事,不過人都是會變的,同嫁給你相比,我更想成為江湖中人,每天自由自在的。”
“你何時有了這樣的想法?”周修齊大感驚訝,“你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在江湖上打打殺殺,你嫁給我,只要是我擁有的東西都會給你,你何必這般糊涂。”
自己的想法在周修齊和趙振天來看就是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作妖。趙柔心中冷笑,嘴上卻道:“今生是我辜負王爺,請王爺贖罪。”
“休要這樣說,”周修齊往前走兩步,抬手想扶她,“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過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會重新跟趙盟主商定婚期,我與你的情誼不變。”
趙柔躲開他靠近自己的動作,沒想到他到現在還不死心,對他的懷疑越發濃烈。
“為什么?”她直直看向周修齊的眼睛,“你明知我不愿意嫁給你,你為何要逼迫我?你是王爺,世上想嫁給你的女子很多,這個人也可以不是我。”
“你”周修齊沒想到趙柔會這般質問自己,短暫的怔忡后話鋒一轉,“我心儀于你,自然不愿意讓你離開,等你年紀再大些,就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那你可知道我從前身體不好,成親以后無法為你開枝散葉?”
周修齊再次愣住,他看著眼前絕美的少女,好似被她這膽大滔天的話問住。
“你為何會想這么多?”
“為何不想?”趙柔反問道:“情愛能當飯吃嗎?我自然要為自己考慮。”
周修齊深吸一口氣,清楚意識到眼前的趙柔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乖順的小姑娘,她是鐵了心不會再回頭。
這個認知讓他緊抿著嘴角,眼中浮現出一層陰沉的冷光,“我是皇子,你若嫁給我,自然要誕下麟兒。”
趙柔聞言輕笑一聲:“你還說你心儀我,你不僅不喜歡我,還想害死我,我絕不會嫁給你,以后別再來找我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這可由不得你,”周修齊被她惹怒,忍無可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然要娶你,你只能乖乖嫁過來。”
話音未落,趙柔一掌拍向周修齊的心口,“既如此,那便只能魚死網破!”
她這一掌蘊含了二十年的內力,若是普通人,恐怕會被打成重傷,然而周修齊的武功高強,反手一掌跟她相接,兩人齊齊往后退一步,趙柔面色不變,周修齊捂住胸口,嘴角泛著一層慘白。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趙柔,“你什么時候會武功?”只一招便傷了他的肺腑。
趙柔面無表情,“半月前。”
“你!你”周修齊指著她的面門,久久說不出話來,只覺所有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若再來找我,即便你是朝廷之人,我必取你性命!”
說完她再次對周修齊揮出一掌,想要給他一個狠狠地教訓,讓他再也不能糾纏自己,周修齊瞳孔微縮,下意識調動內力,只見他周身浮現出一層殷紅的血光,內力跟內力觸碰的瞬間,再次被趙柔擊潰。
他后退數步,撞到涼亭的欄桿才勉強停下來,看向趙柔的目光里布滿了驚疑。
“你修的不是武林盟的功法,你究竟練了什么內功?”周修齊面如紙金,眼中的忌憚似乎要溢出來。
趙柔并沒有理會他的話,抬腳頭也不回地離開。
周修齊猛然吐出一口鮮血,緩緩站起身,踉蹌著去找趙振天。
轉過身后,趙柔臉上便只剩下凝重,方才她是故意試探周修齊,想看看他究竟修煉的什么內功。
第一掌她用全力將周修齊打傷,第二掌則是為了逼出周修齊的底牌,看到周修齊渾身涌出來的血光時,完全契合了她之前的猜測。
周修齊修煉的果然是《移花血掌》,并且已經突破了第二層,怪不得身為皇子,他敢三番五次來到武林盟,原來暗地里早就有了倚仗。
那跟他常年往來的趙振天知道這件事嗎?還是他們本就是一丘之貉?原主母親的死亡和原主的死亡都不是因為難產,而是兩人的陰謀。
想到江南和采蓮鎮大量死去的女子,再聯系到周修齊和趙振天,趙柔遍體生寒。
之前她只是懷疑,現在卻證實了一大半。
若趙振天修煉的也是《移花血掌》,那就能說明為何嵩山派大弟子林月笙也會修煉同樣的功法,他背后的人正是趙振天,為了《移花血掌》他們一心變強,早已失去了人性。
回到屋里后,趙柔并沒有立刻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陸孤光,武林盟眼線太多,她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沒多久,趙振天怒氣沖沖地過來找趙柔,還沒進門便讓幾個侍女滾出去,隨后一把推開門,質問趙柔為何要打傷周修齊,“他是大齊國的皇子,你傷了他朝廷不會善罷甘休!”
趙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滿是疑惑,“爹,你什么時候這么害怕朝廷了?”
趙振天氣得渾身發抖,“你過去給他認錯,此事可以既往不咎,否則我不會再管你。”
“我不去,”趙柔道:“我已經明確告訴宸王不會跟他成親,你若是想跟朝廷聯姻,可以去找其他人。”
“你!”趙振天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趙柔靈巧地躲開,“爹,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二者若是混淆了,首當其沖的就是你這個武林盟主,請你三思。”
趙振天已經在氣頭上,哪里會聽她說的那些話,“你若再任性,宸王可不會有太多耐心。”
趙柔梗著脖子不愿意服軟,趙振天冷笑一聲,“罷了,這就是你的命。”說完也沒有再勸,好似真的不管趙柔了。
夜里,陸孤光避開眼線來找趙柔,趙柔把白天發現的端倪告訴他,讓他給顧尋真和溫凝傳信,武林盟和大齊國都有修煉《移花血掌》的人,就連趙振天也已經變成朝廷的走狗。
陸孤光神色微變,當即想帶她離開,趙柔搖搖頭,“我現在走不了。”
她有預感,趙振天和周修齊不會放她走,如果她執意要走,只會連累陸孤光。
“那你照顧好自己,”陸孤光眼中帶著不安,難得叮囑道:“遇到危險就用這個。”他遞給趙柔一個巴掌大小的煙花,“不論在何處,我立刻來找你。”
“好。”趙柔笑著點點頭,“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陸孤光深深看她一眼才飛身離開。
趙柔坐在窗邊,忽然想到自己的輕功還沒有進展,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像他那樣到處飛來飛去。
隔天,趙振天派人把趙柔帶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院子,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趙柔后,說:“你要是愿意嫁給宸王,一切還有回旋的余地。”
趙柔不為所動,好似聽不到他的聲音。
趙振天冷笑一聲,“不知所謂。”
院子的空間雖然很狹小,但打掃的很干凈,后面還有個修建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盥洗室,趙柔心道,只要他們不來打擾自己,生活在這個地方也不是不行。
大清早,陸孤光在院子里練劍,屋門突然被敲響了,穿著絳紫色長袍的趙振天走了進來,笑著說道:“陸少俠在武林盟住的如何?”
“不錯。”陸孤光收起手中的長劍,目光落到趙振天身上,“趙盟主有事?”
“是這樣的,”趙振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陸少俠恐怕也知道,武林盟的珍寶閣里有一顆解百毒的參丹,此丹用萬年人參炮制而成,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前段時間卻被人惡意盜走,直到今天也沒有消息。”
“此前,我一直在尋找小女的下落,沒有功夫管參丹的事,可此事關乎武林盟的威嚴,決不能就這樣草草了事,聽聞陸少俠這些天一直同六扇門查案,想必對此類案件十分擅長,不知道可否幫我找出這偷盜的小賊,武林盟必有重謝。”
說完,趙振天滿臉期待地望著陸孤光,好似武林盟沒有其他人可用,只能指望眼前這個外人。
陸孤光神色未變,“查案我不似六扇門,盟主可直接去找六扇門的顧尋真。”
“前兩日我已經聯系了六扇門,他們最近在查關于《移花血掌》之事,實在抽不開時間,無奈只得勞煩陸少俠。”
趙振天的語氣不容置疑,完全不給陸孤光拒絕的機會。
陸孤光靜靜看他一眼,“可有懷疑之人?”
“看守珍寶閣的老者懷疑是西疆的沙盜木葉,此人立志偷遍者整個武林,但究竟是不是他,還需陸少俠幫忙確認。”
若真是木葉,此人恐怕早就回了西疆,此去沒有十天半月根本回不來。
趙振天這是特意想引走他,至于到底想做什么,無非是想對趙柔動手。
陸孤光微微頷首,“可。”
若他不答應,趙振天多半還有其他事情等著自己,不如將計就計。
“那就辛苦陸少俠了。”趙振天哈哈大笑兩聲,“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行囊,只等陸少俠出發了。”
“好。”
陸孤光帶著行李騎馬離開后,趙振天臉上的笑容化作了陰狠,他轉身走進武林盟,當即讓人將大門緊鎖,“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是!”
趙柔拿著一根木棍,在院子里練劍,身影翩躚好似一只靈巧的蝴蝶。
趙振天推開院門,直接讓人過去將趙柔控制住。
“爹?”趙柔故作驚訝地望著他,“你這是要做什么?”
“阿柔,別怪爹心狠,”事到如今,趙振天也不裝了,“你得罪了宸王,就是得罪了朝廷和皇上,爹能有現在的成就,全是因為朝廷,你既不愿意嫁給宸王,爹就只能大義滅親,你到了陰曹地府也別怪爹狠心。”
“你這是在說什么呀?”趙柔滿眼疑惑,“你能當上武林盟主是因為你武功高強明事理,跟朝廷有什么關系?我不嫁給宸王不嫁就是,怎么還牽扯到皇上?女兒著實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不明白就不明白,做個糊涂鬼更好。”趙振天移開身體,周修齊出現在他身后,他眼眸幽深地盯著趙柔,“看在你擁有畬嵐族血脈的面子上,原本想給你個體面,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心狠!”
說完他讓人把趙柔帶到院子后面的盥洗室,幾雙手齊齊把趙柔按進浴桶,周修齊從腰間抽出一柄鋒銳的匕首,對準趙柔的手腕便狠狠劃下去!
“你要做什么?”趙柔拼命掙扎,想掙脫暗衛的桎梏,可惜她空有內力,在武學造詣方面還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爹!”趙柔伸手去抓趙振天的衣擺,“你們到底要做什么?你們憑什么這么對我?!”
“要怪就怪你有畬嵐族的血脈,”趙振天的眼睛里浮現出一絲悲憫,嘆息般開口:“本打算等你懷胎生產時再貢獻給宸王殿下,可誰讓你沉不住氣,非要惹宸王生氣,那便只有將獻祭提前,也算代替爹給宸王和皇上謝罪。”
趙柔驀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趙振天,恨聲質問道:“為什么?畬嵐族血脈做錯了什么?”
“畬嵐族女子的體質便是原罪,”趙振天緩緩道:“你以為當年我重傷闖入畬嵐族領地真的是偶然嗎?若非想要打入畬嵐族內部,我又怎會娶你娘?你啊,就是太天真了,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最后只能成為宸王殿下的祭品。”
趙柔恍然大悟,眼睛瞬間紅了,“我娘,我娘當初不是難產而死,是你害死了我娘!你這個劊子手!”她拼命掙扎著,恨不能跟趙振天同歸于盡!
“你這個畜生!我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她死死盯著趙振天,胸腔里全是恨意,“怪不得當初我娘要把內力傳給我,都是你們逼得!都是你們逼得!”
“是!是我又如何!”趙振天絲毫不覺得愧疚,臉上甚至還露出了勝利者的張狂,“當初要不是她非要嫁給我,我也不會有可乘之機,可她太不聽話,生產時明明被迷暈,還是中途醒了過來,瀕死也要把內力傳給你,導致鮮血里的活力少了很多,我這么多年功力遲遲不能精進的原因,都是因為你們母女,你們早就該死了!”
趙柔無法想象,如果是原主聽到這番話,該如何肝腸寸斷,上輩子原主到死都不知道,她其實并非難產而死,是他的父親伙同丈夫一起害死了她,目的就是為了修煉所謂的魔功。
這一切簡直太荒謬了。
父親不是父親,丈夫不是丈夫,他們比地下的惡鬼還要可怕。
“若不是覺得你剛出生年紀太小,身體里沒有多少鮮血,你早就成了我的祭品,你能活到現在都是我和殿下太過仁慈,你應該對我們感恩戴德,早早為殿下懷上孩子,但你就是不聽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趙振天雙目通紅,好似走火入魔般,目光直勾勾盯著趙柔被匕首劃破的手腕,恨不能將她身體里的鮮血吸干。
趙柔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目光從趙振天的臉上移到周修齊的臉上,“為何要在我娘懷孕的時候動手,為何采蓮鎮會出現那么多懷孕的尸體,你們想殺我,也要讓我做個明白鬼,否則我死了也要去夢里糾纏你們。”
“愚蠢!”周修齊看著她的鮮血像小溪般流進浴桶,眼中露出極度的瘋狂之色,哪還有曾經的溫文爾雅,“當然是因為懷孕女子血液里的活力更甚,有助于我等修煉,若非如此,我為何會娶你?只可惜你太不聽話了。”
兩個男人反復說著趙柔不聽話,好似她聽話就不會被他們殺死一般。
趙柔冷笑出聲,“武林盟和皇宮究竟有多少人在練《移花血掌》?是誰把秘籍告訴你們的?當年秘籍不是早就被銷毀了嗎?”
“不知所謂!”周修齊鄙夷地盯著她,“你馬上就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移花血掌的秘籍從始至終都沒有被摧毀,當年的鬼城子不過是個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傀儡,至高無上的權柄只能掌握在最尊貴的人手里。”
趙柔緩緩睜大眼睛,好似終于明白了什么。
竟然是那個人!
竟然是他!
“怎么會是他!”想到那些受迫害的女子,想到那些擔驚受怕的百姓,趙柔目眥欲裂,“畜生!你們這些畜生!”
若非她打不過他們,她一定要將他們碎尸萬段!
怪不得發生了那么多失蹤案,朝廷敷衍了事,怪不得平民百姓只能把死去的女兒歸咎于山神作祟,是真的相信有山神的存在嗎?是真的無法報官嗎?
哈哈哈哈哈哈
趙柔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從未像現在這一刻憎恨那些不把女子當人的男人,他們為了權勢和地位可以不擇手段,然而那些女子做錯了什么呢?她們憑什么要成為掌權者腳下的累累白骨,她們憑什么要為這些人犧牲!
憑什么!!
趙柔的丹田里爆發出一陣劇烈的抽痛,好似有什么東西要涌出來,她一把抓住禁錮自己的暗衛,一把扭斷了他的脖頸!隨后朝著面前的周修齊撲過去!
“我要殺了你們!”
所有人,都給她死!!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周修齊被她嚇了一跳,當即抓了個人擋在面前,但趙柔比他的動作更快,拼著一股勁,直接扯斷了周修齊的手臂,周修齊慘叫一聲,瘋狂運行《移花血掌》想將她震開,奈何趙柔修煉的《寒冰訣》是他的絕對克星,周修齊不僅沒有甩開她,還感覺到內力在不斷被消解,丹田傳來劇烈的抽痛!
“滾開!”周修齊取出匕首瘋狂刺向趙柔,“滾!”
“還愣著做什么?”趙振天回過神來,看著濺滿鮮血的盥洗室,大聲呵斥同樣嚇壞了的暗衛,“還不趕快把宸王殿下救出來!”
說完他自己也上前,一掌拍向趙柔的天靈蓋,打算一擊致命!
說時遲那時快,屋門從外面被人狠狠離開,一道鋒銳的劍鋒閃過,趙振天下意識收回了內力,狼狽地躲到了一旁。
他抬頭看向來人,才發現是被自己支走的陸孤光,武林盟那么多人,他究竟是怎么闖進來的?
“趙柔!”陸孤光飛進屋里的第一時間,便發現趙柔渾身鮮血,臉色蒼白得可怕,完全沒了之前養出來的紅潤。
“豎子!”趙振天大罵一聲,當即攔在陸孤光面前,“誰給你的膽子竟敢來盟主府鬧事,找死!”
說完便運起身體里全部的內力,打算將陸孤光滅口。
“趙盟主,你不會以為他是自己回來的吧?”
一道挑釁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趙振天回過頭,只見門口還站著溫凝顧尋真以及六扇門門主楚適,眾人望著屋內的慘狀,看向他的目光無比復雜,似乎沒想到平時溫和可親的武林盟主,背地里竟然是這樣的人。
趙振天:“”
趙柔死死抓住周修齊的另一條手臂,即便被他戳的渾身是傷,也不放開分毫。
“瘋子!”周修齊哪還有之前的囂張,嘴里不斷咒罵著:“我今日定要放干你的血,把你的尸體扔去喂野狗,你這個瘋婆子!”
失血過多讓趙柔變得分外虛弱,但濃烈的執念讓她用內力狠狠碾碎了周修齊的丹田,周修齊慘叫一聲,匕首掉在地上,嘴里不斷吐出鮮血。
“瘋子”他無力地指著趙柔,沒想到自己英明一世,竟會敗給視若囊中之物的弱女子。
趙柔仰頭一笑,“死前能拉你墊背,是你作惡多端的報應。”
“趙柔!”陸孤光大步向前,將她從浴桶里抱出來,急急去找溫凝,“救她!快救她!”
溫凝從未見他這般失態,當即把趙柔帶到干凈的床榻上,取出藥箱給趙柔療傷。
失血過多,趙柔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但她始終不肯昏睡過去,好似睡著了就會成為趙振天和周修齊的祭品,會夢見原主母親還有那些受害者的慘狀。
“沒事了,”陸孤光低聲說:“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沒有人能傷害你。”
趙柔充耳不聞,目光始終望著趙振天所在的方向,好似這般就能報殺母之仇。
“趙盟主,你這里好生熱鬧啊,”六扇門門主楚適笑瞇瞇地說道:“沒想到盟主你平時是這般修煉的,真是教人始料未及啊。”
趙振天面容扭曲起來,看向楚適的目光猶如在看死人,“奉勸六扇門最好少管閑事,否則門中弟子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六扇門本就管江湖不平事,趙盟主既然敢做,六扇門就敢管,這是江湖的規矩,也是所有俠客心中的規矩。”
“趙盟主若想威脅六扇門,先問問整個江湖答不答應。”
六扇門在江湖中的地位堪比朝廷中的大理寺,就算是趙振天也無法撼動六扇門的公正。
武林盟可以有接二連三的盟主,但六扇門的威嚴卻不容挑釁。
“好好好!”趙振天怒極反笑,“看來你們是執意找死,本盟主這就成全你們!”
說罷,趙振天立刻沖向楚適,手成爪狀掏向楚適的脖頸,雙腿更是連環踢,直擊楚適下盤,楚適身為六扇門門主,武功自然不低,一個鷂子翻身,輕巧躲過趙振天的攻擊,反手將手中的折扇展開,只見潔白的扇面上龍飛鳳舞題著四個大字——“高懸秦鏡”。
楚適持著折扇,一揮一收,靈活自如,將趙振天勢如千鈞的攻擊輕松化解,甚至還能再空閑時間打趙振天一個措手不及。
趙振天在他面前就像是個沒有腦子的莽夫,被武功不如他的楚適耍得團團轉。
顧尋真和其他六扇門捕快則同武林盟的下屬還有周修齊的暗衛激戰在一起,一時整個武林盟充滿了廝殺聲。
趙振天見遲遲無法將楚適擊殺,氣得當場動用《移花血掌》,他已經修煉到了第六層,遠遠超出一般的武林高手。
他眼中劃過一絲紅光,身體瞬間膨大起來,雙手合十,周身散發出濃濃的血氣,好似有什么風暴在他的體內醞釀。
“不好!”楚適大叫一聲:“陸世侄快出來幫忙,老夫實在頂不住了!”
陸孤光聽見聲音提劍而出,只見趙振天周圍形成了一圈血色的壁壘,如同山坳大的巨掌正狠狠朝著楚適砸下去,所過之處,房屋和墻壁都被絞成了齏粉!
“趙振天你個老畜生!”楚適邊跑邊罵:“我已經給各大門派飛鴿傳書,他們很快就會派人過來圍剿你,到時定讓你這孽畜灰飛煙滅!”
“閉嘴!”趙振天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也不再戴著那張偽善的面具,圖窮匕見道:“我的內功已經大成,你以為你們還能奈我何?從此以后整個武林都會成為我的階下囚,六扇門也不例外!屆時我會把你們千刀萬剮!”
“陸世侄!”眼看自己要被追上,楚適又大叫一聲,只聽“鐺”的一聲,鋒銳的玄鐵劍同血掌相接,一身白衣的年輕劍客徑自攔在了他面前,只一招便擋住了趙振天的攻擊。
“不愧是我看好的劍客!”楚適立刻松了口氣,擦擦額頭上的汗,“陸世侄,這邊就辛苦你了。”說完楚適便溜之大吉,徒留陸孤光獨自面對趙振天。
《移花血掌》一共九層,練至六層已經算是頂尖高手,唯有昆山陸氏的寒冰訣能夠克制,楚適雖能夠牽制趙振天,但想要降服他幾乎是不可能的。
“又是你!”趙振天目眥欲裂地盯著陸孤光,恨不能將他也變作齏粉,“就算你修練寒冰訣,但我的移花血掌已至六層圓滿,你不是我的對手。”
趙振天聲如龍鐘,震得人頭皮發麻。但陸孤光沒有絲毫退卻,好似察覺不到危險般,提劍迎上他的攻擊。
“不知所謂!”趙振天冷笑一聲,雙手成掌,從四面八方朝陸孤光壓過去,勢必要將他就地擊殺。
昆山陸氏當年為了斬殺鬼城子已經死了太多人,這陸孤光是陸氏這代最為出眾的小輩,若非弱冠之后要出來歷練,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
若能將他擊殺,昆山陸氏必將元氣大傷,又會暗地蟄伏數年,他便又有了可乘之機。
趙振天眼珠子不停地轉著,攻擊地速度越來越快,片刻不到,整個武林盟被夷為平地。
陸孤光手中的玄鐵劍變化了無數種劍招,絲毫不見半點頹勢,他身姿輕盈如同白鶴,將趙振天耍得團團轉,趙振天漸漸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你在拖延時間?你在等誰?”
陸孤光沒有理會,將內力注入玄鐵劍,在趙振天發瘋了般攻過來時,一劍刺破血掌,趙振天慘叫一聲,右手流出汩汩鮮血。
“不可能!你的寒冰訣再厲害,也不可能破了我六層的內功,荒謬!荒謬!!”
說罷他竟好似發了狂,拼命追擊陸孤光,證明自己的功法沒有錯,他從前的選擇也沒有錯。
然而因為功法不同的緣故,他根本追不上陸孤光的速度,反而因為使用了大量內力,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
“不可能!”趙振天雙目赤紅,身體再次膨脹,剎那間變成了假山高的巨人,將地面震得連連顫抖。
六扇門的弟子降服了所有暗衛,躲在一旁瑟瑟發抖,周修齊捂住自己斷了的手臂,眼神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嘴里喃喃自語:“不可能!移花血掌怎么可能輸,這絕不可能”
然而沒人理會他說的話,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昏死過去。
趙柔身上的傷口很多,溫凝花了很長時間才終于處理完畢。
她靜靜地躺在床榻上,聽著外面的嘶吼聲,眼中逐漸有了些微的光,“我要出去。”
“趙姑娘,你的傷很重,”溫凝勸解道:“你就算出去了,也不是趙盟主的對手。”
“我要出去。”趙柔重復著這句話,態度極為堅決。
溫凝無奈,只得將她扶出去,偌大的院子里,趙振天像條瘋狗,不斷追在陸孤光身后,攻擊一次比一次狠厲,面目猙獰的模樣,早已沒有原主記憶中的溫文儒雅,更像是一頭沒有人性的野獸。
趙柔難以將他和記憶里的“父親”聯系在一起,如果原主還活著,一定會殺了他吧。
趙柔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從顧尋真的手里取出一柄長劍,朝著趙振天的位置走去。
“趙姑娘!”顧尋真急忙攔住她,“移花血掌只有陸兄的內功心法才能對付,你過去只會受到牽連。”
趙柔沒告訴他自己也會寒冰訣,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趙姑娘,我知道你現在非常難受,但你真的不能去送死。”顧尋真對趙柔的經歷無比憐惜,也理解她為什么要過去,但他不能視而不見。
趙柔輕聲道:“我必須過去。”親手結束這段罪惡,給原主還有原主母親報仇。
否則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么?
原主一直活在父親的偽善下,所以等待著她的是必死之局,但她不能活在陸孤光和其他人的保護下,她必須站起來,就算是死,也要向死而生。
只要她還能站起來,就要自己上前面對。
最壞的結果便是死,她現在不怕死。只怕留下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