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木兮枝以?前?跟祝玄知說?過自己可以?和他?一起查清當年的事,現在還記得,她?是低階通靈師,能進入他?的意念世界看過往。
祝玄知顯然是忘記幼時的事了,她?可以?借助通靈能力查看。
不過不一定能成?功,就算能借助通靈能力看到祝玄知的過往,他?當時還小,興許被父母瞞著很多事,沒參與進去,可能不知道。
奈何木兮枝是屬于那種有萬分之一可能性也要一試的那種人,今晚她?重提了這件事,其實還在云中時也提過,但他?沒答應。
她?用他?遞來的濕帕擦去臉旁已干的花汁:“要不要試試?”
擦了幾次都?沒擦掉花汁。
祝玄知握住木兮枝的手,擦向她?那殘留著花汁的皮膚,他?們方才?接吻過于激烈,臉上都?是被碾碎的花汁,干了有點?難擦。
他?這次倒是沒再對她?的提議避而不答了:“照你說?的做。”
木兮枝看著祝玄知雙眼,很想暗示他?,她?的性命會在不久后跟祝令舟解除相連,可試了幾個辦法都?被系統認定為故意引導。
也就是說?她?無法暗示,必須由祝玄知自己發現蛛絲馬跡,但這談何容易,又沒有現實依據。
譬如木兮枝跟祝令舟性命相連可以?通過他?在瀕臨死亡時,她?也有影響來作出判斷;能解除性命相連有什么依據?目前?來說?沒有。
到結局之日方可。
木兮枝既迫切快進到那天,又有對未知的忐忑。
因為天道限制,木兮枝始終不知道結局當日會發生什么,只知道十二月十四號,這個日子有什么特殊?她?暫時想不到特殊之處。
木兮枝思索這些事期間,祝玄知把她?臉上的花汁全擦去了:“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通靈?”
她?反手拉他?到床上坐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祝玄知沒反對。
要實行通靈術,首先得有靈力,他?必須解封木兮枝的修為。
這很冒險,萬一她?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獲取他?信任,然后奪回靈力后對外通風報信就不好了。
話雖如此,祝玄知突然心血來潮想賭一次,賭木兮枝是否會騙自己,他?猶豫了幾秒,抬起手施陣法解開封住木兮枝修為的封印。
剎那間,木兮枝感覺全身有勁許多,靈力充沛的感覺真好。
祝玄知眼也不眨地望著她?,木兮枝沒搞其他?小動作,直接就握住他?道:“現在我?要帶你進去你的意念世界了,準備好沒?”
他?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疑心徹底地消散:“準備好了。”
木兮枝盤腿坐著,單手畫陣,默念口訣,一輪光圈從上而下?將他?們籠罩,金色符篆驟生。
依然是一睜眼就到了意念世界里,這里不是云中,而是一個鄉野小鎮,鎮口前?一片稻田和其他?農作物,有不少村民在地里干活。
木兮枝抬步往鎮里走。
許是他?們二人的穿著太過光鮮亮麗,不似本地人,村民們紛紛好奇地看過來,交頭?接耳。
有自來熟的村民扛著一把鋤頭?靠近他?們,祝玄知眼露警惕,木兮枝卻朝對方一笑,以?示友好。
村民需要下?地干活,常年暴曬,皮膚黝黑,眉眼卻很慈祥。
他?不會掩飾自己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操著方言問:“你們是不是來找祝家的?”
木兮枝依稀能聽得懂他?的話,聽到祝家二字時下?意識看向祝玄知。為了不引起懷疑,她?道:“不是,我?們是路過此處的散修。”
村民又看了他?們幾眼:“原來如此,那是我?猜錯了。”
這里只有祝家的會穿成?這樣,綢緞錦衣,長得跟神仙似的好看,村民還以?為他?們是過來尋親的祝家親戚,不然也不會熱情?相問。
也不是沒外人來過村鎮,只是像他?們這般的很少,有點?身份有點?銀子的都?不會來這地折騰,除了兩年前?就來此住下?的祝家。
一家三口長得那真是好,一看就絕非尋常人等。
木兮枝:“我?們今天打算在此處留宿,不知您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可供我?們落腳的地方?”說?著,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
這是問路費。
村民卻淳樸地擺擺手:“不用給我?銀子,小事一樁罷了。”
“你們進去后沿著左邊那條道一直往前?走再右拐,會看到門口種著一棵槐樹的房屋,那是祝家的,他?們會接待外來人。”
說?到此處,村民不好意思笑了笑:“當然,那是要收銀子的,所以?姑娘您還是把這銀子收起來,到時用在你們食宿上吧。”
木兮枝也笑,收起銀子道:“好嘞,謝謝您。”
“不客氣?。”
村民扛著鋤頭下地了。
她?順著村民所指的路進去,很快就看到了門口種著一顆槐樹的房屋,石墩前?坐著一小孩。
他?穿著合身的紅衣衫,還不是很長的頭發用發繩扎成一揪一揪,背對著太陽光,正低頭往地上畫圈圈,而圈內是只大螞蟻。
祝玄知對這一幕有幾分熟悉,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幾步。
小孩在這時抬起雙眼,眸底清澈,宛若一汪水,能洗滌對方沾染的臟污,叫人無所遁形。
他?從石墩上跳下?來,恰好踩中了圈中的大螞蟻,說?話語調有著符合現在年齡段的稚子天真無邪:“兩位是想在這里留宿?”
木兮枝一看到小孩就斷定他?是幼時的祝玄知了:“是啊。”
祝玄知看清小孩的臉后安心了,她?先前?不是沒進過他?的意念世界,但那是他?在云中的時候,身邊有著長相一樣的祝令舟。
因此無法確定這一張臉屬于誰的,可這次不同。
這次只有小時候的他?在,能看得出長大后的輪廓,他?還沒被云中家主和祝忘卿帶走,卻仍長這樣,說?明這幅皮囊不是祝令舟的。
祝玄知終于確定木兮枝喜歡、覺得好看的皮囊是屬于他?的。
木兮枝不知道祝玄知腦海里想的是這件事,注意力放在小孩身上:“我?們是途經此地的散修,想在這里住上一……幾晚。”
小孩的目光掃過他?們,在祝玄知的臉上頓了下?,覺得這人長得有點?眼熟,卻又不知哪里眼熟,開口詢問確切的準數:“幾晚?”
祝玄知:“五。”
他?又問道:“多少間?”
她?搶答:“一間。”
小孩攤開掌心:“五晚,包吃,共三兩銀子。”
木兮枝掏出祝玄知的荷包,從里面數了三兩銀子給他?,忍住想掐他?稚嫩又軟白?臉蛋的沖動,怕他?誤會她?是怪人:“吶,給你。”
收了銀子,小孩帶他?們進左屋:“這便?是你們的房間。”忽然想起什么,掏出紙筆:“敢問兩位尊姓大名,我?需要記下?。”
“我?叫木兮枝。”
小孩筆一頓,不知是哪幾個字:“請問是哪幾個字。”
木兮枝脫口而出:“取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爾后反應過來,他?還小,或許還沒學過《越人歌》這首詩。
于是她?選擇另一種說?法:“就是,木頭?的木,兮……”
小孩提筆寫下?她?名字。
“不用了,我?阿娘教?過這首詩,我?知道是哪幾個字,意思是山上有樹,樹木有枝,眾人皆知;我?喜歡你,你卻不知道。”
他?頂著沒多少表情?的臉,用略帶小孩奶音默念這句詩的樣子令木兮枝有點?想笑,分明是還沒完全理解詩詞意思,只是記住而已。
小孩寫好木兮枝的名字,看向祝玄知:“公?子,你的呢。”
祝玄知:“我?……”
木兮枝替他?回答:“他?隨我?姓,我?們老家的習俗是夫冠妻姓,他?叫木君知,也是取自剛那首詩。”想名字太麻煩了,就這樣吧。
小孩掀起眼簾掃了他?們一眼,莫名看祝玄知不順眼,也沒說?話,在紙上刷刷寫上木君知。
寫完轉身就走。
木兮枝看著小孩的背影,嘖嘖嘖道:“想不到啊,祝玄知,你這個時候的性格跟在云中見到的有點?不一樣,還挺可愛的。”
“不是木君知?”
她?用手肘撞他?一下?:“嘿,這不是不能說?你真實的名字嘛,我?就隨口那么一說?,瞧你,還放在心上了,真是錙銖必較的家伙。”
說?完又看小孩走遠的背影,祝玄知父母會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開接待外人的“客棧”,應該是想防止外來人有不軌之心。
一個是蓬萊圣女,一個是妖魔尊主,想平靜生活確實較難。
晚上,祝紹和謝幻回來了,大概聽小孩說?有人入住,做飯菜的時候也帶上他?們的那份,做好后,派小孩過來喊他?們去吃。
祝紹懶洋洋地攤在槐樹下?的秋千上,沒干活,謝幻則又是端菜又是擺碗筷的,毫無怨言。
聽見東屋傳來腳步聲,祝紹歪頭?看過去,晃著的腿停下?來。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著那個紅衣少年有種似曾相識之感,情?不自禁站起:“你們便?是今天來的客人吧,我?是這里的老板。”
謝幻也抬起頭?看他?們,然后產生了跟祝紹一樣的感覺,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咧嘴笑,一口白?牙:“你們好,我?是‘老板娘’。”
木兮枝:“……”祝玄知的父母原來這么逗的?
“你們好,我?叫木……”
祝紹道:“我?們知道,你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木兮枝,他?是你夫君,木君知,我?家孩子告訴我?們了。”
謝幻:“請坐。”
小孩越過他?們,一屁股坐下?了,謝幻捏捏他?的臉蛋:“我?不是叫你坐,我?是叫客人坐。”
木兮枝剛想走過去坐下?,感覺天旋地轉,地方突然就變了。
有異常!
她?第一時間拉緊祝玄知的手,再睜眼,他?們身置一條大街,人潮涌動,前?方三人卻非常顯眼,是祝令舟,她?自己和祝玄知。
木兮枝不記得他?們有來過這條街,可若不是祝玄知經歷過的事,意念世界是不可能會偽造的。
她?轉頭?看身邊的祝玄知,他?也疑惑地看著前?方。
前?方,少女圍著祝令舟轉,另一個祝玄知跟在他?們后面,木兮枝之所以?能確定他?們此刻沒有互換身份,是因為他?們的言行舉止。
“祝大公?子,你嘗嘗這冰糖葫蘆。”少女遞給祝令舟一串冰糖葫蘆,祝令舟接下?后溫和地道了謝,而她?看都?不看那一個祝玄知。
倒是祝令舟問他?要不要。
祝玄知說?:“不用,這可是她?給你的,我?哪有資格吃呢。”
這股陰陽怪氣?勁兒不是祝玄知,是誰?而且這意念世界里的“木兮枝”喊祝令舟祝大公?子,更加證實了他?們沒互換身份。
“木兮枝”淡淡看了他?一眼:“對,你就是沒資格吃。”拉過祝令舟的手往前?走,不理他?。
他?們閑逛之時,有馬車險些撞上祝令舟,她?急忙將他?護住。
“沒事吧?”
祝令舟:“沒事。”
意念世界里的祝玄知冷眼看著“木兮枝”把祝令舟護在身后。
木兮枝越看越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起來很像她?沒認錯任務人物才?會發生的事。
第92章
盡管木兮枝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但記得不能讓意念世界里的“他們”看見他們,因為長得一模一樣,極容易引起懷疑與排斥。
長大后的祝玄知在?意念世界里遇到幼時祝玄知沒?太大危險,他們長相有一定的區別?,現在?卻?有所不同,不能讓兩個祝玄知碰面。
木兮枝趕緊去附近店鋪買了帷帽,和祝玄知一起戴上。
一轉身,木兮枝又看到了他們,三人行,容貌皆很出色,衣著也不凡,時常有百姓投以注目禮,所以就算她看也不會被?人懷疑。
祝玄知也順著木兮枝的視線看去,當看到那?個跟自己舉手投足都如出一轍的“祝玄知”時,好看的眉頭微一蹙,十分不解。
“祝玄知”的敏銳度比其他人要高,忽而?轉頭看過來。
他自然是看不見木兮枝與祝玄知的臉,帷帽垂下來的薄紗幾乎遮擋住上半身,不過他們的身姿看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看了一會,“祝玄知”提步朝他們走去,木兮枝嚇一跳,以為自己哪里露出破綻,又或者是帷帽太過垃圾,連臉都擋不住。
木兮枝想拉著祝玄知走。
可那?樣顯得跟做賊心虛似的,照她對“祝玄知”的理解,他到時可能更想知道?他們是誰。
于?是木兮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點?,在?旁邊的小攤挑選簪子,還叫祝玄知給自己參謀參謀,說話壓著語調,刻意嬌滴滴。
“祝玄知”走近后聽到木兮枝的聲音,腳步幾不可見一頓。
“木兮枝”發現了他往反方向走,朝著這邊喊道?:“祝玄知,你去那?里干什么,還不快過來,待會我們就不等你了哦。”
木兮枝心想,真?不愧是我,及時出來救我了。可她直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祝玄知的意念世界為什么會出現自己從未經歷過的事。
“祝玄知”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木兮枝故作沒?察覺。
“木兮枝”也好奇地看了他們幾眼,木兮枝悄無聲息地將戴了琴川木家木鐲的手往后挪,別?在?身后,減少被?對方看見的可能性。
他被?“木兮枝”拉走了。
她說:“今晚我們就在?這里住下,明日再?離開,我找好客棧了,也訂下兩間房,你一間,我和你大哥一間,你有異議不?”
“祝玄知”猛地收回目光,凝視著“木兮枝”,她不甘示弱地回視,四目相對片刻后,他卻?陰沉沉地笑道?:“沒?異議。”
“那?就走吧。”她抿唇。
聽了他們的對話,祝玄知瞬間想上前弄清楚,木兮枝立刻緊緊地拉住他道?:“別?沖動。”
她壓低聲音:“你現在?過去問不出什么,他們也不知道?啊,最重要的是我們會因此被?踢出意念世界,我們可以跟著他們。”
祝玄知“嗯”了聲。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剛往前走一步,街上的景象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誅妖臺,時值十二月冬日,遍地是雪,覆蓋著斑駁的血漬。
地上有不少修士的尸體?。
木兮枝抬眸看去,恰好看到一把長劍沒?入了祝令舟的身體?。
長劍上涂抹有見血封喉的毒,在?它進入他身體?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死了。只見不遠處的“木兮枝”忙不迭地推開眾人,朝他跑去。
她大喊:“不要!”
可晚了。
祝令舟徑直倒下,傷口與唇角都流出黑色的血液,眼一閉,“木兮枝”都沒?能跑到他面前,也跟著倒下來,不過她被?人接住了。
接住她的人是“祝玄知”,他眼神滿是不解,茫然,無措。
他呢喃:“怎么會呢。”
木兮枝身處不敢上前的修士之后,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抱住“木兮枝”尸體?的“祝玄知”身上,因此沒?人留意突然多出來的她。
她剛記起可以用易容術,飛快給自己換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不忘給祝玄知也捏了張,所以就算旁人看到他們也不會發現什么。
“祝玄知”反應遲鈍一般,抬起手探“木兮枝”鼻息。
沒?氣?息了。
他眼睫微動,將她抱起來,先是大笑幾聲,眼尾卻?泛了紅,輕聲對身邊的妖魔道?:“除卻?琴川一脈,全?殺了,一個不留。”
話音剛落,陰風獵獵,刀光劍影,剎那?間,血流成?河。
有修士口含著鮮血:“如果?不是你,云中少主和木姑娘就不會死,是你殺了云中少主,害死了木姑娘,如今卻?想殺我們泄憤?”
他吐了口血,恨恨道?:“朱雀禍世,果真如此!吾等替天行道?,卻?落得這般下場,可悲,但我就算是死,也會流芳百世!”
“祝玄知”抬眼看這個修士,唇角一彎:“是么。”
“祝玄知”瞬移到這個修士面前,雙手仍抱著尸體?,手也不抬,近距離看他被?火活活燒死:“既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沖天的火光映照著他懷中“木兮枝”蒼白的臉,仿佛紅潤了幾分,可她終究是一具尸體?了。
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滴水掉落,砸過“木兮枝”的臉。
廝殺過后,血染紅地上雪,尸體?堆如山,幾大家族就此隕落,僅存的琴川木家退隱江湖,從此不理世間事,世間轉由妖魔掌控。
易容過后的木兮枝混在?修士人群中,差點?也被?那?些殺性大發的妖魔傷到,幸好她身手敏捷,躲功一流,連續躲開幾次。
她顧不上想太多,拉著愣在?原地的祝玄知后退了幾步。
誅妖臺的景象又迅速褪去了,轉眼已是百年后,木兮枝聽周圍人議論得知的,腦海里還殘存著先前的畫面,不由有些心悸。
五大家族銷聲匿跡后,人間大體?如常,不過掌管人間的不再?是五大家族,而?是妖魔,他們雖不禁提心吊膽,但百年都這樣過了。
木兮枝心緒亂糟糟的。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又是在?無法偽造的意念世界出現。
這難道?是原著該發生的事?也不對,就算是原著的情節,也不該出現在?祝玄知的意念世界里,畢竟一定要本人經歷過方可存在?。
不可否認的是木兮枝看見“木兮枝”死去時,內心是懼怕的,她不想死,不然也不會為此做了那?么多事,努力了這么久。
不行,她必須得冷靜下來,先弄清楚所有事再?行定奪。
再?看祝玄知,他難得沉默不語,看著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木兮枝沒?給他想太多的機會,拉他往建在?人間的妖魔之殿去。
為了防止被?踢出去,他們要靠近意念世界里的“祝玄知”。
以往,妖魔需要藏匿在?暗處生存,如今,正大光明出現在?人前,就連妖魔之殿的建筑也比昔日五大家族的富麗堂皇,氣?勢磅礴。
只是妖魔就是妖魔,居住之地總會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還布著結界,非妖魔不可進出。
這一道?結界能防得了其他人,卻?防不了木兮枝。
她身邊有祝玄知,而?結界是“祝玄知”所設,他們原本就是同一人,結界怎會防主?所以二人只需要小施隱身術便可暢通無阻。
想知道?“祝玄知”身處何處并不難,聽在?殿內做事的妖魔閑暇聊天能推斷出?*?他的確切位置。
木兮枝立刻往那?去,祝玄知卻?沒?跟上去,她回頭看他。
他直視著她,眼底有一抹陰郁:“這些事要是真?實存在?過,你不怪我間接害死了‘你’?”
她走過去牽住他冰涼的手:“即使是真?的,‘我’的死與你無關。”是那?幾大家族得知祝玄知體?內有朱雀后,先行組織的圍剿。
而?那?把毒劍則是其中一大家族的修士想趁混亂之際,刺向祝玄知,卻?被?祝令舟擋下了而?已,與他無關,一點?關系都沒?有。
祝玄知那?只冰涼的手逐漸被?木兮枝捂暖:“當真??”
“我發誓,真?的。”
可倘若這些都是真?的,那?意念世界里的木兮枝看起來分明是喜歡祝令舟,對他無微不至。
不單單是為了活命,不然只需要保護祝令舟不受傷害即可,為什么她要給他買冰糖葫蘆,牽住他的手,還與他同住一室。
但祝玄知此時沒?提這件事,那?又如何,他現在?是她的道?侶。
只是想歸這么想,祝玄知仍然感覺心口泛起一股無法忽視的疼意與強烈的妒忌:“好。”
祝玄知體?內有朱雀,所以施了隱身術也不會被?殿內的“祝玄知”發覺,畢竟修士和妖魔都是通過氣?息來分辨附近有沒?有異樣的。
他們的氣?息一樣。
進去前,祝玄知將自己的氣?息渡給了木兮枝,她也有同樣的氣?息了。木兮枝一進殿就看到了坐在?一口冰棺前的“祝玄知”。
冰棺里放著一具尸體?,是“木兮枝”的,百年過去了,居然沒?腐爛,完好無損,不像尸體?,更像個熟睡,不久后會醒來的人。
可事實上她死了。
“祝玄知”面容依舊年輕,他盤坐在?冰棺前,握住“木兮枝”的手,閉著眼,默念口訣,懸在?半空的星盤逐漸逆轉,混亂。
木兮枝瞪大眼。
祝玄知或許不知道?“祝玄知”在?做什么,身為低階通靈師的她卻?是知道?的,這是高階通靈師才能施展的通靈術,跟她的有區別?。
所以“祝玄知”這一百年來是在?潛心修煉通靈術?
他想回到過去,改變未來?古往今來,也有不少通靈師嘗試過,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而?失敗的下場則是灰飛煙滅,萬劫不復。
引誘的人的是,一旦成?功,便是現在?覆蓋過去。
木兮枝似乎明白了。
祝玄知的意念世界里為什么會出現他們沒?經歷過的事?不是他們沒?經歷過,是他們身處的就是“祝玄知”用通靈術回溯的過去。
這種高階通靈術與低階通靈術不同,通靈師不再?是置身事外,而?是身處其中,但沒?了記憶。
可他人忘了她,身體?卻?還記得她,對她的碰觸有反應。
這次他們的相遇有所改變,原因是祝玄知與祝令舟互換了身份,他們遇到的事也改變了。
結局會不會也有所改變?
第93章
在通靈大陣即將?成功的那一刻,“祝玄知”忽地睜開眼,手卻沒離開“木兮枝”,否則陣法將?中斷,以后都不能繼續了。
他緊盯祝玄知跟木兮枝所?站的位置,那里看著沒人?,可……
說時遲那時快,“祝玄知”用另一只手結印,擲出朱雀烈焰,朱雀氣息遇上朱雀氣息,二者?相消,他們現?形了,兩張陌生的臉。
木兮枝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心道好險,一雙眼睛透過易容過后的假面?看向“祝玄知”。
懸在妖魔之?殿的星盤很快發生了巨大變化,叫人?眼花繚亂。
一團朱雀烈火沿著“祝玄知”所?坐之?處燃開,竟也能燒著冰棺,向上竄去,與星盤相連。
“祝玄知”坐在原地,看了他們一會,不慌不忙:“你們是何人?,居然能悄無聲息地進入內殿,我也不能第?一時間發現?你們。”
木兮枝想說話,卻發現?喉嚨一澀,好似發不出聲音了。
兩個祝玄知隔空相望,意念世界里的“祝玄知”活了多年,模樣仍陰柔,眼神卻更?為冷漠,宛若常年不化,又沾滿鮮血的冰山。
祝玄知沒說話,只靜靜地望著冰棺里的尸體,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地蜷縮起來,握成拳。
木兮枝不自覺地上前走了一步,卻見一道火擋住前路。
“祝玄知”見她上前已有殺意,不管他們是誰,只要有可能威脅到通靈大陣的形成,殺無赦。
他薄唇微動:“再上前半步,我取你性命。說,你們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難道是已被我所?滅的四大家族殘存的后人??”
木兮枝:“我……”
她才剛說一個字,“祝玄知”看過來的眼神變了,連握住“木兮枝”的手也一顫:“是你?”
“木兮枝?”他想伸手抓住她,卻又怕是這百年來的虛影。
可木兮枝沒機會回應他,通靈大陣成功了,萬物靜止剎那,緊接著羅盤瘋狂向后倒退著。
最后羅盤畫面?定在云中。
畫面?一分為二,左邊是祝令舟,右邊是祝玄知。
祝令舟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下山,他身體不好,多病多災,一直待在云中,但也想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試著歷練一下自己?。
祝玄知恰逢這時來找他,說自己?想跟他互換身份下山。
祝令舟見到祝玄知,想下山的念頭?打消,也是,闖蕩江湖之?事理應由這種康健之?人?去才是,他一個體弱的病秧子?湊什么熱鬧呢。
不過祝令舟還是問祝玄知為什么想跟他互換身份下山,祝玄知說為了行走江湖,有個名聲在外的身份,行事會方便不少。
其實祝玄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時候想下山,出云中。
一覺醒來,腦海里就盤旋想下山了,大抵是心血來潮,正好祝玄知也要找個機會下山去查云中家主隱瞞之?事,便以此為目標了。
于是本該下山的人?由祝令舟改為祝玄知,然后他到寒霜城,以祝令舟的身份與木兮枝初遇。
祝玄知遇到了一件怪事,她一碰到他,他就會舒服,興奮。
此時此刻,通靈大陣算得上徹底啟動了,成與敗皆在身在居中的通靈師——祝玄知身上。
而懸在妖魔之?殿中的羅盤也完成了它使命,從中間向外面?裂開,“砰”一聲,碎片四濺,畫面?也隨之?消失,因為走向不可捉摸。
木兮枝眼睜睜地看著羅盤碎裂,殘片盡數落地。
她彎腰撿起一枚。
殘片黯淡無色,而妖魔之?殿頓時土崩瓦解,冰棺消失了,坐在冰棺前的“祝玄知”消失了,被妖魔掌管的人?間也消失了。
一切回歸到百余年,五大家族還掌管人?間的時候,好像什么也沒變,但又好像有什么變了。
比如當年下山的人?不再是祝令舟,而是祝玄知。
木兮枝握緊羅盤殘片。
所?處的意念世界又一次變幻了地方,是不一樣的誅妖臺,站在上面?的是祝紹和?謝幻二人?。
他們居高?臨下地看著匆匆趕過來的祝忘卿和?當年還是少主的云中家主,祝紹問道:“藍屹,你當真覺得他們所?為是正義之?舉?”
藍屹向來掛著桀驁表情的臉有說不出的難堪:“我、我。”
他說不出來。
祝忘卿眼睛通紅,近乎癡狂:“阿姐你回來!他們算什么東西,不值得你這樣做,我求你了,不要拋下我,我求你了!”
謝幻收起平日里的笑容,道:“你們五大家族為了滅掉妖魔兩族,不惜放出以惡念為食的上古魑魅魍魎,就不怕會危害世人??”
遠處,魑魅魍魎正在肆意屠殺妖魔兩族,死傷無數。
就連附近的修士也沒放過,但五大家族的人?居于后面?,沒有出手阻止,認為犧牲一小部分的修士,換取妖魔兩族滅絕是值得的。
謝幻與祝紹聯手設了個陣法,陣眼就在誅妖臺。
他們需要跳下去,以身為祭,和?魑魅魍魎同歸于盡,如此一來,妖魔兩族才不至于滅絕,還能杜絕魑魅魍魎失控危害世人?。
祝紹轉頭跟謝幻對視一眼,二人?攜手一躍而下,陣法啟動,魑魅魍魎自此同他們在這個世道上消失,有一部分的妖魔活了下來。
俗言道神愛世人?,可為何偏偏將?妖魔排除在外。
此刻藏匿在巨石之?后的木兮枝與祝玄知十指相扣,擔心他會不會動手,但她明顯是想多了,祝玄知異常冷靜,見證這一幕。
之?前他們只在留影珠上看過有關此事的一些殘影,如今近距離看著,看到的更?多,更?深刻。
祝紹謝幻身隕后,五大家族的修士察覺到這里的異動趕來。
祝忘卿跌坐在地上,滿臉淚水,藍屹立于風中,左手抬起覆在腰間的乾坤袋,他提早將?他們的孩子?祝玄知裝了進去,不被發現?。
木兮枝又趁亂混進修士中,祝玄知看向藍屹腰間的乾坤袋。
現?下的云中家主老態龍鐘,眉眼始終透著身處高?位者?的一股精明算計,奈何在此戰中身受重傷,走到誅妖臺已是強弩之?末。
連將?家主之?位傳給藍屹的話都沒能說出口,人?就沒了。
致命傷口是祝紹來誅妖臺前的那一刀,若非那一刀,還是可以救治的,藍屹也知道,跪坐在地,深深地閉了閉有淚的眼。
他有幾次想將?乾坤袋的東西告訴眾人?,卻對上祝忘卿悲極生笑的臉,抬起的手又放下,向眾人?道祝紹謝幻攜其子?跳進誅妖臺了。
此時此刻,藍屹對祝紹的感情復雜到極致,愛恨交織。
他是天之?驕子?,行走江湖期間,只敗于一人?之?手,那人?就是祝紹,不打不相識,后來總是借著切磋的名義,與她成了朋友。
是的,朋友。
當時藍屹想循序漸進,慢慢地跟祝紹培養感情的,誰知只有他一人?一發不可收拾,抽身不得。
直到藍屹對祝紹的感情越來越深,深到想直接去蓬萊提親,不料被祝忘卿設計同床生下了祝令舟,從此與祝紹絕無可能。
祝紹那種性格的人?,不會跟自己?認回來的妹妹搶男人?。
更?何況祝紹本就只將?他當做朋友,沒有男女?之?情,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竟和?妖魔尊主成親,堂堂蓬萊圣女?,卻誤入歧途?
簡直是離經?叛道!
無論是出于私心還是大義,藍屹勸過祝紹幾次,讓她回頭?。
可她一意孤行。
成親當日還邀請他去,說他們好歹是朋友一場,藍屹沒去。
從此他們不相往來。
是藍屹單方面?同祝紹斷了,不曾想有一日站在了對立面?,他父親聯合其他家族的家主放出上古魑魅魍魎,祝紹間接殺了他父親。
藍屹很想將?乾坤袋里的祝玄知放出來,自己?不再摻合進這件事,但一想到這是祝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是她的孩子?……
他沉默了。
想他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生性桀驁,到頭?來卻要為仇人?護住她與妖魔尊主所?生的血脈。
原因僅僅是,就算祝紹間接殺了他父親,他也還是喜歡祝紹,很喜歡,喜歡中夾帶著無盡的怨恨,怨恨中又有難以拔除的喜歡。
他惡心這樣的自己?,所?以對乾坤袋里的祝玄知感情更?復雜。
藍屹吩咐人?帶走父親的尸體,沒走幾步,看到懷里抱著水弦月尸體的木千澈,自琴川發現?魑魅魍魎被放出后就質問其他家族了。
琴川一族不僅不幫忙滅妖魔,還反過來對抗魑魅魍魎。
木千澈直言他們瘋了,若魑魅魍魎失控,人?間大禍將?至,水弦月就是在對抗魑魅魍魎是被其所?殺,就在他面?前,他卻無能為力。
他一改從前溫柔,面?無表情看著這些人?,卻不得不迫于現?實,不能將?他們的所?作所?為告知天下,否則百姓惶恐,必將?大亂。
木兮枝還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露出這樣的神情。
絕望,悲痛欲絕。
木兮枝甚至懷疑木千澈會隨身死的水弦月而去,可他目光下移時看到了腰間掛著的一小截枯木枝,記起琴川家中還有一雙兒女?。
精通算卦之?術的水弦月曾和?他說過,她算了一卦,要是沒意外的話,木兮枝將?嫁給云中兩位公子?之?一,將?來可先?定下婚約。
兩位公子??
木千澈聽說過云中少主藍屹與祝忘卿未婚先?生孩子?,后面?才補辦的大婚,但他們從未向外透露過孩子?是男是女?,有多少個。
孩子?自出生起就被祝忘卿養在蓬萊,沒人?見過。
他不再想這件事,抱著水弦月走了,并且當眾人?面?宣布琴川從此不會參與任何滅妖魔行動。
木兮枝目送木千澈離開。
她不能遠離意念世界里的“祝玄知”,而他現?下就被藏在剛躋身為云中家主的藍屹身上。
木兮枝跟祝玄知一起假裝是云中的修士,跟了他們回去,又用祝玄知的朱雀施展術法探聽。
探聽數日,有結果了。
她得知祝紹這個蓬萊圣女?和?謝幻這個妖魔尊主行事謹慎,在面?對外人?時都會以面?具示人?。
祝玄知長得很像他們。
云中家主藍屹與祝忘卿還是選擇留下了他的臉,睹臉思人?。對外聲稱他們當年生下的是雙生子?,大的叫祝令舟,小的叫祝玄知。
祝忘卿用了蓬萊禁術才成功為祝令舟換了張與祝玄知一模一樣的臉,犯了禁的她需要接受懲罰,懲罰是待在蓬萊不得外出。
除非偶遇玄機方可外出。
她看著藍屹就犯惡心,干脆借此機會與他和?離。
就是這時,木兮枝必須要離開意念世界了,時限已過。現?實中她還牢牢地牽住祝玄知的手,就算回來了也沒松開:“祝玄知。”
祝玄知這才緩緩地睜開雙眼看她,木兮枝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和?辟邪在計劃著什么?”
她擔心他重蹈覆轍。
祝玄知不語。
木兮枝又問他:“你就不怕那些事會再發生?”
怕。
但祝玄知在瞬息之?間就想好應對措施了,今晚看完意念世界里發生過的事后,他還更?加堅定了自己?要取一些人?性命的決心。
因為他們曾間接害死過木兮枝一次,血債血償。
祝玄知俯身親住她,轉話題,卻也帶了情緒道:“你以前喜歡祝令舟,要和?他同住一室?”
木兮枝:“額…”怎么說呢,直覺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算了,我不在乎。”
木兮枝:“……”
祝玄知的吻逐漸急切,腦海里不斷回放冰棺里的那具尸體,他想通過肌膚之?親來確認這不是一場夢,木兮枝還在,還活著。
木兮枝大概能理解祝玄知的情緒,暫時拋下剛才所?見,任由他顫抖著手拉下她腰間那條細腰帶,他平靜的面?具終究是被打破了。
祝玄知隱隱帶幾分慌亂,又瘋狂汲取著木兮枝身體的溫度。
第94章
房間燭火搖晃,木兮枝下頜微動,唇角被祝玄知?親得發?紅。
說實話,木兮枝在意念世界里?看見?自己尸體那一刻,也是心慌的,只是稍微比他看得開點,認為她至少現在還活著?,那就行了。
人何必困于過去呢,對她來說,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也只有當下才?是真實。
可祝玄知?的情況、心境跟木兮枝不太一樣,她是能理解的。
換誰親眼目睹自己喜歡之人死去,又?花費近百年時間來修通靈術,只為一個?興許不能改變過去,也不能實現的時間回?溯,心境都會與常人有異。
木兮枝嘆了口氣,去他大爺的!她這是招誰惹誰了,但還是徹徹底底放松自己去迎合祝玄知?,抬手環住他脖頸,主動去親吻他。
身后?是柔軟的被褥,身前是祝玄知?滾燙且硬朗的身體。
祝玄知?的長發?垂落到木兮枝已經坦露在空氣外的皮膚,引起一陣陣酥癢,而他像得了不接吻就會死的病,死死地?纏住她。
兩具年輕的身體漸漸貼到一起,似密不可分,吻越發?深切,帶有祝玄知?難以?言喻的情愫。
木兮枝此刻是有溫度的,祝玄知?在一次次的親近中確認了。
他沿著?她的臉,一路小心翼翼吻著?。吻落過她耳垂、脖頸。他張嘴,一遍遍地?吻過,所過之處,無一例外泛起水色,令人顫栗。
祝玄知?牽住木兮枝的手:“握住我,好?不好?。"
氣溫驟升,落她手中。
祝玄知?想交自己到木兮枝手上,讓她自由?任意地?擺弄他。木兮枝卻心道好?一個?狡猾的家伙,不過他又?的確是想將主動權交給她。
盡管知?道祝玄知?的心思,木兮枝也握住了他,她的主動令祝玄知?瞬間揚起修長的脖頸,閉著?泛緋色的眼,低.吟了幾聲:“嗯……”
祝玄知?是慢慢地?習慣了木兮枝的觸碰,但那感覺是不變的。
只有她碰上他,他就會感到舒服,肌膚在渴望著?她,他整個?人都在渴望著?木兮枝的觸碰。
“木兮枝。”他喊她。
他的嗓音低沉悅耳,跟有鉤子?似的,落在木兮枝耳畔,感覺有根羽毛輕輕掃過,勾人魂。
木兮枝沒空應他,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想應他,生怕一張嘴就吐出其他什么聲音,可祝玄知?不知?為何十分執著?于要她的回?應。
祝玄知?手指勾住她,不厭其煩地?喚道:“木兮枝。”
她實在拗不過祝玄知?,在他喊了好?幾次后?,趁接吻間隙,終于尾音上挑地?“嗯”了一聲。
得到回?應的祝玄知?伸手往下與木兮枝十指相扣,原本她是握著?他的,因為祝玄知?伸手過來,變成雙手覆疊,溫度更高了。
木兮枝是躺在祝玄知?懷里?睡著?的,直到第二天一早。
原本以?為醒來后?會感覺身體黏糊,畢竟昨晚很熱,出了那么多汗,沒想到很干爽,不難猜到他在她睡著?后?給她擦洗干凈了。
木兮枝翻身下床。
祝玄知?昨晚就給她換過新裙了,只需要洗漱梳頭便可,木兮枝梳頭時看到手腕有一個?不深不淺的牙印,暗道惹上野狗了。
平常祝玄知?有多綠茶,在床上就有多狠,木兮枝拉下衣袖,推門出去,只見?祝令舟一早便坐在院中出神,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人。
祝令舟低頭看生長在地?上的一株野花,被風一吹便彎了腰。
可能是他常年病弱的原因,導致祝令舟對世間萬物都有股憐惜之心,看不得有東西在他面前逝去,無論是人還是一根尋常野草。
用木兮枝的話來說,就是連只螞蟻也舍不得踩死的那種?人,性情溫和,習慣以?德報怨,也多愁善感,卻很少去牽扯旁人。
祝令舟原以?為沒多少日子?可活,如今病情好?轉竟有點迷茫。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祝玄知?不喜歡,甚至討厭他這個?大哥,誰想會是祝玄知?用朱雀羽毛救了他,實屬是天意弄人,叫人琢磨不透。
這件事出乎意料到祝令舟有不真切的感覺,仿佛在做一場夢。但這就是現實,他很感激祝玄知?,感激的同時也有別的想法。
祝令舟抬了抬眼,視線與剛出房間不久的木兮枝對上。
“木姑娘。”
木兮枝朝他走過去:“你是不是在等祝玄知??”
昨晚他們行事前布下了隔音陣,祝令舟是不可能聽到任何聲響的,但她多少還是有些別扭。
他見?到她就站了起來,搖頭道:“我不是在等執歸,我看見?他出去了,我這是在等你。”
“等我?”
木兮枝詫異。
特地?等她出來,自然是有話要說,又?不是閑的,更何況祝令舟知道祝玄知不喜他接觸她,平日里會保持距離,像今天這樣少有。
只是木兮枝不知他們如今有什么好?說的,畢竟經歷過一些事后?,雙方如今的身份比較尷尬。
祝令舟頷首:“沒錯。”
她若有所思,走到了他面前,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問道:“你這是有話要跟我說?”
祝令舟欲言又?止。
打好?腹稿的他見?到木兮枝又?不知?從何說起了,雖說她到目前為止只說兩句話,但祝令舟總感覺他的所作所為好?像都被人看穿了。
木兮枝靈機一閃:“你也猜到祝玄知?要對五大家族……”不對,不是五大家族,要排除琴川。
她改口道:“對其他四大家族做什么,想讓我勸他?”
被木兮枝猜中心思,祝令舟紅了臉,像是知?道這是不情之請,心中不太好?意思,卻又?無法對此坐視不管,只好?硬著?頭皮來找她。
祝令舟一時不敢直視木兮枝雙眼,垂眸道:“確實如此,我不僅僅是怕執歸聯合妖魔找幾大家族的麻煩,更怕他會出事。”
幾大家族能在世間立足多年,當然是有一定實力的。
祝玄知?雖然有朱雀在身,但他到時要直面的不止一個?九階修士,將會是好?幾個?九階修士,還有眾多其他修士,危險可不小。
祝令舟想表達的意思,木兮枝其實也早已想到。
她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是云中少主,肩負護衛云中的職責,但我想說的是我尊重祝玄知?的一切決定,不會干涉。”
木兮枝有跟祝令舟同樣的擔憂,但總不能打著?為祝玄知?好?的名義就不讓他去找仇人算賬,害過他父母的人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祝令舟聽了她的回?答,知?道連最后?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即使被拒絕,祝令舟的態度依舊很溫和:“你說得對,我也是太不自量力,多管閑事。”
木兮枝見?祝令舟心情雖不佳,但臉色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便知?是祝玄知?給他的朱雀羽毛起效,他身體正在逐步轉好?。
她解釋道:“我并沒有這個?意思,你別多想。”
祝令舟垂首默然。
木兮枝心知?他掛念著?什么,于是又?道:“當年的事與你父親沒太大的關?系,是前任云中家主,也就是你祖父做的決定。”
他眉眼的灰暗淡了些,重燃希望地?看著?她:“木姑娘是如何斷定我父親與當年的事無關??”
云中家主是他父親,待他極好?,祝令舟自是十分在意。
她挑了一些能說的說:“我是通靈師,可以?從祝玄知?的意念世界里?看到被他忘卻的過往。”
祝令舟深知?祝玄知?是睚眥必報的性子?,低聲:“太好?了。”
木兮枝還記得意念世界里?的另一些事,不禁多看祝令舟幾眼,為什么她那時會選擇跟他同住一室?難道也是因為他是任務對象?
又?或者是她在完成保護任務期間喜歡上祝令舟了?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木兮枝總覺得另有隱情,無奈死活都想不起來。
除非有別的通靈師愿意進入她的意念世界才?能看得到。
通靈師不能自我通靈。
就如同醫者不能自醫一樣,通靈師也是如此的。
可現在從哪里?找信得過,又?愿意幫助她的通靈師?教木兮枝修煉通靈術的父親木千澈算一個?,只是他不在此處,幫不了她。
祝玄知?……祝玄知?他現在也不會通靈術,會通靈術的是意念世界里?的“祝玄知?”。不會吧不會吧,她不會真的喜歡過祝令舟吧?
許是木兮枝看祝令舟看得太久,他也發?現了:“木姑娘?”
木兮枝回?過神來,錯開眼,她這樣盯著?祝令舟看,還用那種?眼神,還真容易引起誤會:“抱歉,我剛剛是在想一些事。”
祝令舟表示理解,同時也看出木兮枝像是在為什么煩惱著?:“木姑娘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她怎么可能會跟他說那些連自己都不太清楚原因的事。
木兮枝避開他視線,擺了擺手,找了個?地?兒坐下,隨口答道:“沒事,昨晚沒睡好?而已。”
院子?被祝玄知?布下了禁制,就算她有靈力也沒法出去,木兮枝是擅長破陣,可他設下的陣法陰邪至極,還帶著?朱雀力量。
她不行。
最重要的是木兮枝仍然沒要逃的心思,有禁制又?怎么樣呢?
自從木兮枝看過意念世界里?發?生的事后?,跟祝令舟相處都不是很自在了,總感覺怪怪的。
一天沒搞清楚專門給他買冰糖葫蘆和牽他手,還有那個?住客棧要同住一室是怎么回?事,她心就安定不了,不知?怎么面對他。
慢著?。
應該是為了保護祝令舟?
之前以?為祝玄知?是祝令舟,也不想跟他分開,唯恐分開,對方就出事,所以?也經常同住一室,后?來他對她生出情愫才?那個?罷了。
對了,一定是這樣。
木兮枝的身子?放松下來,坐姿都不那么僵硬了。祝令舟將她的表情變換盡收眼底,剛想開口問些什么,祝玄知?就回?來了。
第95章
祝玄知身后跟著幾只小妖,是之前伺候過?木兮枝的那一批。
幾只小妖顯然知道?了祝玄知的身份,連看?木兮枝的眼神也變得恭敬起來,他是朱雀之主,她是祝玄知的道?侶,說明?什么??
原本以為木兮枝是辟邪看?上的人?,經過?她走丟一事?后發?現并不是,再加上今天來前又聽說了朱雀之主的傳言,他們反應過?來了。
此刻他們異口同聲向木兮枝問好:“木姑娘。”
木兮枝點了點頭,不解地看?向祝玄知,想問他今天找他們來干什么?,還要監督她逃不逃?
祝玄知清楚她想問什么?:“他們來照顧你,如今幾大家族得知我體內有朱雀,正計劃來討伐,我這段時間可能不會經常回來。”
原來如此,木兮枝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
她早猜到了祝玄知這次要化被動為主動,先一步散播自己體內有朱雀的消息,然后著手準備應對那些家族,等他們行動。
木兮枝有一句話不知該問還是不該問,糾結再三還是問了:“參與討伐的家族有哪幾家?”
“朝歌金家,扶風水家,靈州土家,還有……云中火家。”
祝玄知沒避著祝令舟說。
沒琴川木家。
琴川木家早在?十?幾年前那一場人?妖魔大戰結束后說過?,從此不再參加任何討伐妖魔的行動。
就算幾大家族用木兮枝被祝玄知“擄走”這件事?來勸琴川,木千澈也堅持不參加討伐行動,明?確表明?琴川的立場永遠不變。
木兮枝放心了。
當祝令舟聽到云中火家這幾個字時,捏緊了身側衣衫:“執歸,你讓我回云中,我必定竭盡全力說服父親,叫他不參與討伐。”
他父親之所以會參與討伐,可能是因為誤會他是被祝玄知擄走的,雖說祝令舟現在?確實在?祝玄知這里,但事?實并非如此。
祝令舟忙說:“定是我父親誤會你擄走我才會如此。”
祝玄知好整以暇地站在?院中,沒絲毫為討伐之事?煩惱的樣子,抬起眸,似笑非笑道?:“你以為他參與討伐只有這個原因?”
木兮枝皺了下眉。
祝令舟怔愣。
祝玄知:“在?尚未被人?發?現我體內有朱雀之前,我是什么?身份?云中不受寵的二公子?”
他神色無害,一步一步地走到祝令舟面前,語氣平緩。
“對啊,是云中的人?,我當年年幼,自然想不到假扮云中公子的計策,也沒那個能力做到,那么?是誰為我用上這一層身份?”
祝玄知笑了一聲:“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跟云中家主有關,否則我怎會成了他兒子。他們會想,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祝令舟踉蹌幾步。
他繼續道?:“在?外人?眼里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與妖魔有勾結,二是他覬覦我體內的朱雀。”
木兮枝明?白祝玄知的意思了,身為家主,是萬萬不能與妖魔有勾結的,但覬覦朱雀還情有可原,畢竟朱雀可以提高修為。
又因為朱雀不是一般的東西,要怎么?樣取出來是難題。
祝玄知死后,朱雀難保不會跟著一起死,這或許就成了云中家主當年偷將祝玄知帶回云中,為他弄出個云中二公子身份的原因。
云中家主答應參與討伐,能夠洗脫他與妖魔勾結的嫌疑,將功補過?,把帶人?回云中的行為歸納為覬覦朱雀,保住云中一脈。
他好歹是家主,當然要以大局為重,云中的未來為重。
盡管木兮枝知道?云中家主是喜歡祝紹,想留下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才帶祝玄知回云中的。
但這是不能說出去的,不然跟勾結妖魔沒區別,祝紹是謝幻的道?侶,她的兒子就是妖魔尊主之子,留下他的兒子便是勾結妖魔。
如果她身處云中家主那個位置,恐怕也會選擇參與討伐的。
不過?云中家主也不是沒過?錯,當年明?知道?幾大家族圍剿妖魔,放出足以危害百姓的魑魅魍魎的行為不當,卻也沒多加阻止。
幸虧云中家主做了一件好事?,就是隱瞞祝玄知的存在?,將還是個孩子的他帶回云中養大。
雖說他后來又做了一系列不好的事?,譬如對祝玄知不聞不問,不喜歡他,也不允許他修煉術法等,但這些都?不算是致命的行為。
祝玄知應該會留他一命。
木兮枝托腮沉思。
反觀祝令舟面如死灰,他還是害怕祝玄知會殺了自己父親。
很奇怪,云中家主明明是屈指可數的九階修士,祝令舟卻怕祝玄知會殺他。祝玄知是有朱雀沒錯,但他現在修為只有五階而已。
半晌后,祝令舟柔聲問:“那你可打聽到他們打算如何討伐?你又是否有了應對之策?”
祝玄知笑著,滴水?*?不漏道?:“這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防著他呢。
祝令舟自嘲一笑,現如今自己被封住修為,最重要的是有修為也出不去,即使知道?了也沒機會告密,不過祝玄知謹慎點是對的。
木兮枝心情微妙,抬頭看?祝玄知:“祝玄知,你知不知道?他們定下的討伐之日是什么?時候?”
“你問這個作甚,到時候你留在?這里便好,不必管。”
“回答我。”
祝玄知察覺到木兮枝對的情緒有些古怪,她好像很著急什么?,于是他回答了:“他們定下的討伐之日在?十?二月十?四那天。”
十?二月十?四!
原著大結局當日,也是木兮枝與祝令舟解除性命關聯那天。
不行,太巧合了,木兮枝立刻拉住祝玄知的手:“不要去,你那天不要去,千萬不要去。”
既然是原著大結局當日,他們最好避開。她抓得他很緊:“過?了十?二月十?四,你再應戰,無論如何,不能在?十?二月十?四那天。”
祝玄知:“為什么??”
祝令舟在?一旁聽著也覺得奇怪,為何就不能是十?二月十?四。
木兮枝沒法說出真正的原因,只好道?:“你相不相信我?要是你相信我,十?二月十?四不要去赴約,之后都?隨你,可好?”
她臉上有莫名的緊張之色,木兮枝自己是看?不見的,但站在?她身邊的祝玄知看?得一清二楚。
良久后,祝玄知答應了木兮枝:“好,那就改時間。”
那是幾大家族自己商定的討伐之日,他是干涉不了的,可干涉不了是一回事?,不應約前去,就這么?拖上幾天也不是不可以。
祝玄知豈會看?不出木兮枝有事?瞞著自己,只是她不愿說,他哪怕很想知道?,也不可能強迫她說,祝玄知愿意信木兮枝不會害他。
退一萬步來說,縱然木兮枝想害他,那又如何?
他便給她害。
祝玄知慢條斯理別好木兮枝落到臉上的碎發?,再次確認問:“十?二月十?四之后就行了?”
不行也得行,幾大家族得知祝玄知沒在?十?二月十?四日赴約,絕對會懷疑他有什么?陰謀,想速戰速決,然后主動進攻,避無可避。
木兮枝也懂這個道?理,眼下唯有點頭:“嗯。”
站在?附近的小妖面面相覷,覺得美人?計真好使,她輕飄飄幾句話就令祝玄知改變主意了。
不對,若說美人?計,祝玄知更向對木兮枝使美人?計的那個。小妖們看?到祝玄知用尾指勾住她的尾指,隨后反牽住:“聽你的。”
小妖們:“……”就這廝體內有朱雀,是他們的妖魔尊主?
使美人?計的妖魔尊主?
他們妖魔界什么?時候淪落至此了?想得到一個人?,對方不樂意,直接抓走關起來就是了。
祝玄知是將人?擄來了,可他的行為壓根不像是將人?擄來了,反而聽她的意見,偶爾還以皮相的優勢來勾引……呸,是使美人?計。
倘若辟邪今日在?此,會見怪不怪,只暗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祝玄知自然不會理會這些小妖是怎么?想的,他向來順心行事?,轉過?頭叫他們拿吃的上來。
昨晚做到很晚,木兮枝肚子當時就嘰里咕嚕地叫了幾聲,本想拿吃的給她,她又睡著了,總不能叫醒人?來吃東西,她有起床氣。
祝令舟不想打擾他們,正要獨自一人?回房,木兮枝看?見了。
“你也一起吃吧。”
木兮枝這一句話將祝令舟留了下來,祝玄知看?著沒意見,他們三人?同桌而食,相安無事?。
小妖們默默觀察著這一幕,總感?覺坐在?中間的木兮枝像擁有兩夫的一家之主,祝玄知似大方得體的正妻,祝令舟似病弱的小妾。
二人?長?得一樣,還是兄弟般的身份,怎么?看?都?很古怪。
祝玄知感?受到小妖們頻頻看?來的視線,握住玉箸的手略停了停,眼尾抬起,看?了他們一下。
他們立刻垂下腦袋。
對此毫不知情的木兮枝專心吃飯,頭也不抬,時不時給祝玄知夾一些菜,在?小妖們看?來,她還是挺寵愛他這個“正妻”的。
恰逢此時,祝令舟被飯菜嗆到,捂住咳嗽,仿佛下一秒就要噎死了的樣子,手邊就是茶壺的木兮枝忙不迭給他倒了一杯茶遞去。
祝令舟空出一只手接過?,想道?謝,卻因咳嗽不止中斷。
他先喝了口茶,待慢慢平復下來,放下茶杯再向木兮枝道?謝,她沒放心上,舉手之勞罷了。
在?民間看?多了話本的小妖們看?他們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這怎么?看?都?是正妻跟小妾爭寵的戲碼,木兮枝這人?類修士還挺有艷福。
小妖們的八卦之火壓不住了,當場就決定用密音傳聲交流。
“他們像不像一妻一妾?”
花妖:“像!”
“我也這么?覺得。”
“不過?我們的尊主和那個叫祝令舟的修士長?得一樣,木姑娘看?久了同一張臉不會覺得膩?選妾肯定要選更貌美,更新?鮮的啊。”
狐貍精撩了撩自己的長?發?,媚眼如絲,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長?得一樣又如何,那床上功夫不一樣啊,這樣更刺激。”
蛇妖:“嗯?”
“我跟你們說,身體好有身體好的玩法呢,病弱的有病弱的玩法。”狐貍精清了清嗓子道?。
花妖用敬佩眼神看?狐貍精:“還是你這只騷狐貍懂得多。”
狐貍精冷臉。
“說誰騷狐貍呢。”
花妖:“別生氣啊,我這是在?夸你懂得多呢。”
蛇妖插話道?:“那個叫祝令舟的修士體弱多病,能伺候木姑娘?我看?還是我們尊主好。”
狐貍精反駁:“怎么?就不能了,這種?男人?玩起來最帶勁了,我以前在?民間玩過?一個病秧子,模樣沒他好,但滋味真是好。”
“哐當”一聲,碗從木兮枝手中滑落,小妖們齊刷刷看?去。
木兮枝嘴角一抽,先看?了一眼已放下玉箸的祝玄知,再看?臉紅欲滴血的祝令舟:“那個,你們是不是忘記用密音傳聲了?”
第96章
小妖們一聽,大吃一驚,惶恐著跪下?,意識到他們聊得起興,竟直接張口說話了,還?被當事人聽了去,不知要受到怎樣的責罰。
不等祝玄知木兮枝出?聲,祝令舟放下?碗筷,先行站起,紅色從他的脖頸竄到耳垂:“我吃飽了,你們慢用,我先回?房了。”
什么?妻,什么?妾……祝令舟還?是頭一回?聽人這般議論自己。
從前倒是不知妖魔竟熱衷于八卦,還?喜歡揣測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二夫共侍一人?實屬有違禮法,且他們當過多年兄弟,荒唐。
祝令舟說話時是垂著頭的,沒看祝玄知,更沒看木兮枝,只?看著腳下?的地面,算是避嫌。
木兮枝也是一臉尷尬,扯出?一個笑容,道:“好的。”
他走后,小妖們還?伏地不起,木兮枝側過臉掃一眼,頓時又?覺得好笑,他們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居然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狐貍精眼觀鼻鼻觀心?,一把扯過蛇妖,忙道:“尊主,這都是那條死蛇妖挑起的話頭。”
蛇妖瞪大眼睛。
“你、你這只?騷狐貍,竟敢出?賣我!不,尊主,是這只?騷狐貍說您不如那個病秧子呢。”
狐貍精擰了蛇妖一把:“我哪有,我只?說病秧子玩起來也別?有滋味罷了,你莫要在此處添油加醋,說這些有的沒的,污蔑我。”
蛇妖看向花妖。
“你來評理,她那番話是不是在拿尊主與那病秧子比較。”
花妖:“……”我只?想當個透明妖,你們吵就吵,為何要拖我下?水,真是造孽,氣煞我也。
“這個嘛,不知道,我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花妖道。
他們瞬間扭打成一團,狐貍精頭發被蛇妖用蛇尾巴絞住,蛇頭被花妖咬住,花妖被狐貍精揪住花瓣,小妖打架,場面一度混亂。
木兮枝略感無奈,一本正經地問祝玄知:“妖族都是這般性?情?”妖族前路興許有點堪憂。
祝玄知淡淡道:“不盡然,他們只?是辟邪養來玩的小妖。”
她恍然大悟:“啊。”
他們還?在打,木兮枝咳嗽幾聲:“你們不要打了,都起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在背后編排旁人可不太好,日后得注意。”
一聽到她不計較了,他們立刻停下?,顧不上灰頭土臉,站得整整齊齊的:“謝過木姑娘。”
祝玄知眼也不抬,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極清淡的茶水。
小妖們見祝玄知沒說話,知曉他大約是默認木兮枝的處理方式,心?道好險,他們曾聽辟邪大人說這個新尊主慣會笑里藏刀。
木兮枝忽地想到一件事,認為有必要提醒他們,因?為祝令舟也要在這里住一段日子:“不要隨便給人取綽號,像病秧子這種。”
他們哪里敢不應呢,齊聲道好:“木姑娘說得有理。”
祝玄知抬眸。
而已經回?房的祝令舟還?靠在房門處,隔著一道門板,恰好聽到這句話,微怔,其實有不少人背地里也喊過他病秧子,都習慣了。
可沒想到木兮枝會替他出?頭,說那些小妖不好。
祝令舟好像有點明白他這個心?防很強,生性?多疑的弟弟為什么?會喜歡上她了,怕不是從相處時許多小細節當中喜歡上的。
*
木兮枝生辰在十二月初七,先過完生辰才能到十二月十四。
她生辰當日,辟邪與禍斗同?來,還?帶了昔日那幾只?小妖,他們第?一次替人過生辰,比木兮枝本人要激動,張羅著布置院子。
辟邪奉上禮物,淡笑:“木姑娘,生辰快樂。”
禍斗天生冷面,不曉人情,只?會殺人,此刻兩手空空,不知道來此要準備生辰禮物,只?硬邦邦地學辟邪道了句生辰快樂。
木兮枝以前跟他們交過手,也算見過面,只?是猜不到日后相見會在這種情況下?,她雙手接過辟邪手中的禮物,對他們二人道謝。
辟邪送完禮就去找祝玄知了,木兮枝待在院子里,沒跟去。
祝玄知正在給她弄長壽面,辟邪瞧見后挺佩服他心?態的,他主動放出?朱雀消息,引扶風家主手忙腳亂,還?引幾大家族前來討伐。
當初辟邪問祝玄知原因?,他只?說反正他們遲早會知道朱雀在何處,要來討伐的,不如提前些日子,將?時機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后來他又?改變主意了,說十二月十四不與幾大家族對上。
辟邪不解,祝玄知也不解釋,最后是從小妖口中得知原來是木兮枝不想他在十二月十四那天跟幾大家族見面,往后推遲了。
長壽面快做好了,祝玄知往里灑入些添香的佐料。辟邪走過去,將?花妖方才切的一碗蔥遞過去:“聽說面加蔥會更香。”
祝玄知沒接:“不用。”
木兮枝不吃蔥。
辟邪挑了挑眉,放下那一碗蔥:“扶風家主知您要找他尋仇,近日不斷以修士性命為代價,提高自己修為,想升到九階之巔。”
祝玄知漫不經心?地提起勺子,給長壽面澆上滾燙的湯水:“短時間內消失了那么?多中階或高階修士,幾大家族不懷疑?”
“是有所懷疑,但扶風家主將?這個罪名扣到了我們頭上。”
討伐在即,妖魔想殺一些中階高階修士來泄憤,順便警告幾大家族的說辭確實挺像真的。
祝玄知:“扶風家主打得一手好算盤。對了,你不是抓了扶風六公子?他就沒說扶風家主是如何篡改天虛鎮那邪物喜樂記憶?”
辟邪:“還?沒。”
祝玄知放好勺子:“扶風六公子何時喜歡以女裝示人的?”
辟邪不明所以:“聽說是從五年前開始喜歡以女裝示人的,以前沒這個愛好,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喜歡上的,你想查查此事?”
他彎眼,笑了笑:“事出?必有因?,查查總歸沒錯的。”說罷,端著長壽面去找木兮枝了。
木兮枝坐在院子里的凳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小妖折騰。
就連祝令舟也拎了一盞燈籠,遞去給小妖掛到樹上,今日是木兮枝生辰,他總不能待在房間里什么?也不做,出?來幫幫忙也好的。
只?是祝令舟不能外出?,買不到生辰禮送她,想了一夜,決定從自己擅長的丹墨書法出?發,作畫一幅,于其題上一首詩詞。
祝玄知端來長壽面時便是祝玄知取畫送禮之時。
木兮枝看得出?祝令舟在送禮上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不好拂他意,接下?了這幅畫:“謝謝。”
“木姑娘喜歡便好。”祝令舟余光瞥見祝玄知走來的身影,目不斜視,送完禮就去小妖那一邊了,將?位置讓給晚來的他。
祝玄知似乎沒看見祝令舟送禮之舉,放長壽面到桌上。
“這是我做的長壽面。”
木兮枝眼一亮,放下?畫走到桌旁,彎腰聞了聞味道,跟大饞貓似的:“好香,肯定好吃。”
她拉過椅子坐下?,嗦了幾口湯,又?夾起長壽面吃,里面只?有一條長長的面,據說不能咬斷,木兮枝一個勁兒地往嘴里吞。
最終木兮枝成功吃完這條面,中間就沒咬斷過。
小妖見了直道好福氣。
到晚上,小妖們都喝醉了,癱在地上睡,辟邪也不管他們,自個兒走了,木兮枝坐在炭火前一口一口吃著祝玄知給她烤的烤肉。
祝令舟自稱不勝酒力,喝過一杯酒后就回?房了,所以院子里清醒的只?剩下?木兮枝和?祝玄知。
一堆炭火噼里啪啦地燒著,照紅了木兮枝的臉。
祝玄知緩緩地翻轉著架在炭火上面的烤肉,突然歪過頭看向她:“木兮枝,生辰快樂。”
木兮枝咽下?口中油香的烤肉,唇齒還?留香,把手里剩下?的半串烤肉塞他嘴里:“你烤的烤肉深得我心?,以后的生辰都給我烤。”
“可以。”
“拉鉤。”木兮枝朝他伸出?手,拉鉤什么?的有點幼稚,但今天是她生辰,幼稚些又?如何。
祝玄知抬起手,修長尾指勾住了她,兩手交疊到一起。
*
轉眼間到十二月十四,祝玄知當天哪里也沒去,就在木兮枝身邊,反倒是幾大家族見他沒出?現,愈發懷疑他是不是在謀劃旁的。
到了這關?鍵的一日,木兮枝擔驚受怕,要祝玄知與祝令舟二人跟自己待在一處,一天一夜都不分開,雖然不自在,但心?安。
伺候木兮枝的小妖們頻繁地朝木兮枝房間看去。
十二月是冬日,天很冷,祝令舟的病是好了不少,但還?是得注意不能受寒,因?此木兮枝的房間門窗皆緊閉著,瞧不見什么?。
狐貍精覺得木兮枝人不可貌相,悄聲問假裝掃地的花妖:“他們三個在房間里待了多久?”
花妖慢慢伸出?三個手指:“足足三個時辰了。”
蛇妖:“哇。”
狐貍精震驚:“三個時辰了!兩個男人,三個時辰,木姑娘當真受得住?太厲害了吧。”
蛇妖又?往房間瞄了眼:“你是小妖,當然比不上木姑娘,她上個月從三階修煉到四階,成為中階修士了,雙修對她有利無害。”
花妖咂舌道:“這哪里是雙修,分明是三修。”
狐貍精:“木姑娘這是御夫有道,不然按照我們尊主那種性?格,哪里容得下?旁的男人跟他搶媳婦,還?……還?接受今日這樣弄。”
房間里偶爾傳出?一聲驚呼:“啊!別?這樣啊。”
幾只?小妖面紅耳赤。
房內,木兮枝手里拿出?紙牌,糾結出?哪張,出?完牌后,看坐在她右邊的祝令舟:“到你了。”
祝令舟“嗯”了聲:“我還?不太會,你等等。”
小妖們湊近偷聽。
他們還?是輪流來的!?
過了一會兒,又?聽木兮枝道:“祝玄知,到你了。哎,你輕點啊。”她彎下?腰去撿起被祝玄知打掉到桌下?的紙牌,“打輕點。”
小妖們:“!!!”
第97章
平安度過十二月十四后,木兮枝與祝令舟的性命關聯到此結束,可她沒法跟祝玄知他們任何一個人說,嘗試過暗示,也行不通。
除非祝令舟再次身?陷險境,然后被祝玄知看到她沒事,繼而由他發現?他們的性命關聯解開。
眼?見為實嘛。
祝玄知之前發現?她跟祝令舟有性命關聯,也是以這種方式。
可不太行,木兮枝總不能因為想讓祝玄知知道這件事,從而讓祝令舟身?陷險境,置他生死于不顧,她做不到,也不可能這樣做。
這幾天她收到琴川的來信,他們說幾大家族現?如?今等不及了,大概過幾天便會有所行動?。
祝玄知也已決定?好在后日到誅妖臺見幾大家族。
木兮枝想跟他一起去。
一開始祝玄知沒同意,但禁不住她的胡攪蠻纏,應下來了。至于祝令舟,他暫且還住在此處,哪里也不去,等他們回來。
禍斗留下守著祝令舟。
因為幾大家族以為木兮枝是被祝玄知強行抓走的,她又不想扯上?琴川,所以跟去時易了容。
誅妖臺的溫度比其他地方的要更低,風聲陣陣,裹挾著雪花,木兮枝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幾大家族的人到齊了。
他們當中有人高舉著屬于自己家族家徽的旗幡,一目了然。
木兮枝看了一眼?對面?,烏泱泱一群人,仿佛看不見底般,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除卻辟邪和幾只小妖就沒別的妖魔了。
她不禁懷疑妖魔是不是還不服祝玄知這個尊主,不肯隨他來對抗幾大家族,否則如?此寒磣?
說實話,感覺幾大家族全擠過來就能把?他們幾個擠死。
但輸人不能輸陣,就算木兮枝忐忑,也不能表露半分,佯裝胸有成竹,留有后招的模樣。
別說木兮枝有疑惑,就連幾大家族看見祝玄知只帶了幾個妖過來也疑惑,生怕這廝是另有打算,被迫更加謹慎,不停打量他們。
云中家主沉默不言,跟其他家族家主站在前方。
他眉頭一直緊皺,遙遙地看著祝玄知,祝忘卿沒來,不過她說了要是祝玄知有什么三長兩短,會讓云中這輩子都不得安寧。
當然,云中家主并不是怕祝忘卿會對云中做些什么,而是他本來就不想與祝玄知兵戎相見。
扶風家主一如?既往八面?玲瓏:“云中二公?子,好久不見。”
“不對。”
喊完祝公?子后,扶風家主不等旁人說話,迅速改口?道:“云中家主說云中祝二公?子已被你所殺,是你冒充二公?子的身?份。”
祝玄知朝他一笑。
扶風家主無端毛骨悚然,直覺那個笑容別有深意,卻又不得不冷靜,以防中了他的圈套。
木兮枝趁他們說話時往四周看了看,有一穿著紅衣的男子不急不緩地向這邊走來,她認出對方是鬼市的鬼王,祝紹生前的好友。
祝紹喜歡穿紅衣,她死后,這個鬼王也終日穿紅衣了。
幾大家族的家主是見過鬼王的,只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摻合進今天的事,妖魔死后不能成鬼,對世間沒留念的人死后也不能成鬼。
只要是鬼,那便是由人死后變成,跟妖魔扯不上?關系,為何鬼王看起來還挺親近祝玄知的。
怪哉。
扶風家主見到鬼王后臉色微變,鬼王竟當著眾人的面?問他好:“扶風家主,別來無恙吧。”
他沒吭聲,按理說鬼王是不能離開鬼市的,輕則修為倒退,淪為小鬼,嚴重時會魂飛魄散,哪個鬼王愿意冒著此等風險到人間?
其他家主紛紛地看向扶風家主,奇怪他跟鬼王有什么關系。
扶風家主沒料到這任鬼王在十幾年前就布局了,以前他是跟前任鬼王做售賣修士生意的。
后來新任鬼王取代?前任鬼王,主動?找到扶風家主,要和他繼續做售賣修士的生意,他思量一番,同意了,一直以來也沒出過事。
不過扶風家主可以不承認,單憑一張嘴,他們沒證據。
他行事謹慎,買賣修士的交易過程中不會留下把?柄,扶風家主斷定?他們絕對找不到證據。
事實是這樣沒錯。
但祝玄知讓鬼王在今日出現?,也不是想借他咬死扶風家主與售賣修士有關,此時此刻只要令幾大家族對扶風家主有所懷疑即可。
鬼王見扶風家主不回應,語氣帶一絲難察的嘲諷道:“怎么,扶風家主不記得我了?我是和你做了許久生意的鬼市鬼王。”
木兮枝好像有點明白祝玄知接下來要怎么做了。
其他家主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困惑問:“生意?扶風家主您跟鬼市鬼王有何生意往來?”
扶風家主淡定?道:“絕無此事,我同你們一樣,數年前只在新任鬼王上位時見過他一面?,什么生意往來,純屬一派胡言。”
鬼王退到祝玄知身后,不發一言,像是懶得跟他對峙。
其他家主若有所思。
扶風家主將眾人注意力轉到云中家主身?上?,指著祝玄知說:“他殺了您的小兒子,又將云中少主擄走,今日您可要親手殺他?”
云中家主看似大公?無私道:“這是我云中的私事,自比不上?幾大家族要緊,即使我恨他冒充我的兒子,也要以大局為重。”
木兮枝越看扶風家主越覺得不順眼?,擱這里借刀殺人來了。
祝玄知早就知道云中家主以他殺了本不存在的云中二公?子的名義,將云中摘得干干凈凈,壓根不在意,卻忽道:“扶風家主。”
扶風家主心一顫。
祝玄知打開乾坤袋,放出被捆仙繩束縛住的扶風六公?子水寒微:“在你討伐我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不知可否?”
在場的家主都認得水寒微是扶風六公?子,登時大罵祝玄知,說他心黑至此,拿人來威脅。
木兮枝覺得罵聲刺耳,于是道:“我們待會就會放了他。”
祝玄知隨意抬了下手,束縛在水寒微身?上?的捆仙繩瞬間松開,他自由了,卻沒逃跑的意思。
扶風家主眼?皮一跳,只聽祝玄知問:“六公?子,你跟我說,扶風有一種不外傳的秘法,可篡改他人記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人打斷道:“不可能!我沒聽說過這世間有此等秘法。”
木兮枝哼一聲,忍不住回懟:“你沒聽說過,不代?表這世上?沒有,只能說明你見識淺薄。”
“你!”
她翻了個大白眼?:“你什么你,我說的有錯?”
被她過懟的人追問:“你是何人?你不是妖,也不是魔,分明是人,卻和妖魔同流合污。”
木兮枝:“關你屁事。”
“粗俗,一丘之貉!”
水寒微便是在此時開口?:“父親。”叫的是扶風家主。
扶風家主面?色一凜。
水寒微喚過父親后,抬頭看眾人:“我是扶風六公?子水寒微,扶風確實有不外傳的秘法,可篡改旁人記憶,搜魂也察覺不了。”
記憶被篡改了,身?體主人都以為那段記憶是真的,在搜魂之下就不算得撒謊了,所以搜魂之下無法撒謊還是成立的,只不過……
眾人聽出言外之意了。
扶風家主回道:“扶風有能篡改旁人記憶的秘法又如?何?哪個家族沒點不外傳的秘法?”
水寒微又道:“我以前親眼?看到父親篡改地下河邪物喜樂的記憶,張鈺和長老謀劃地下河邪物的記憶正是他添上?去的。”
扶風家主目光如?炬。
朝歌家主沉吟:“不對,那邪物當時被關在布有五大家族代?表人共設的禁制里,即使你父親是家主,是九階修士也無法破開。”
水寒微眼?神黯淡:“扶風的地牢,自有你們不知道的暗道,能悄無聲息直達禁制之內。”
木兮枝適時問道:“怎么證明你說的是真話?”
他拿出一顆留影珠:“我經常到鬼市里閑逛,手頭上?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這叫留影珠,是妖族的物件,鬼市有得賣。”
水寒微當晚用留影珠記下了扶風家主的所作?所為:“你們若不信,大可看看這顆留影珠。”
云中家主冷眼?旁觀。
扶風家主突然震聲說道:“我兒子定?是被他們抓住后,奪舍了,你不是寒微,你是誰?”
水寒微深深地閉了閉眼?:“父親,不要自欺欺人了。”
當年扶風家主以修士性命修煉時抓了一個女修士,她正是水寒微的心上?人,當他得知此事時,人已經死了,連具尸體都沒留下。
偏偏他又狠不下來將扶風家主所做之事公?之于眾,愧對她。
如?今,他幡然醒悟了。水寒微沒看扶風家主,生怕自己會心軟,要他承擔自己做過的事。
扶風家主上?前一步。
祝玄知冷不丁召出朱雀,它?的烈焰直襲扶風家主而去,打他一個措不及防,差點躲不開。
其他家主雖心有疑慮,但還是準備動?手助扶風家主,卻在看到他身?上?忽冒出一道道猙獰又痛苦的人魂后愣住了,這是……
有朝歌修士驚呼道:“我好像看到我師弟了!”
很快又有靈州修士站出來,指著一道人魂:“那不是我們失蹤多日的大師兄?怎么會?”
云中修士也看到了不少面?熟的人魂,云中家主握緊拳,他竟不知扶風家主還在用修士修煉,里面?還有云中修士,豈有此理。
愣是見過了不少大場面?的木兮枝也有一點反胃。
沒見過世面?的修士興許還想不明白,但家主、長老級別的人一想就通,盯著扶風家主,震驚:“你居然以修士性命修煉!”
事已至此,扶風家主沒辯駁,隨他們指摘自己。
鬼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最?后才說道:“你們才知道?他都跟我做過無數次生意了,在我之前,他就和前任鬼王有此交易了。”
要怪就怪扶風家主急于提高修為,短期內用了那么多修士修煉,還沒來得及徹底消化人魂。
要是像以前那樣慢慢來,人魂會被徹底地消化,無跡可尋。
眾目睽睽之下,那些被用作?修煉的修士人魂發出一陣陣嘶吼,奈何那些力量會盡數化為扶風家主的修為,令他變得更強。
其他家主一時拿不準是先對付扶風家主,還是祝玄知。
還是云中家主先開的頭,他化出長劍指向扶風家主,殺意滿滿:“你這老東西,好大的膽子,敢拿我云中修士來修煉?”
其他家族很不是滋味,扶風家主何止拿他云中修士來修煉,也拿他們的修士來修煉,這根本不是正常修士能干得出來的事。
他們跟隨云中家主動?手。
祝玄知的目的達到了,要的就是扶風家主身?敗名裂,幾大家族自相殘殺,想帶木兮枝離開。
但他沒走成功。
不遠處,扶風家主有底氣地喊道:“云中少主現?在在我手中,云中家主您確定?要殺我?”
祝玄知立刻停下,木兮枝回首望去,暗道不好。
祝令舟怎么會在他手上??
扶風家主拿祝令舟去擋下云中家主凝有殺氣的一劍,云中家主趕緊收回,卻被劍氣反噬。
祝令舟身?上?有不少傷,一看便知他被抓來前有竭力反抗過。
數日前,幾大家族要聚到一起商議討伐之事,扶風家主就是在那時略施小計取得云中家主的血,實行追蹤術找到祝令舟在何處。
只有骨肉至親的血才能用的追蹤術,很準確,不會出錯。扶風家主今天先去抓了祝令舟,再來的誅妖臺,這是他留的后招。
可扶風家主萬萬沒想到的是,祝玄知竟比云中家主更在意。
就在扶風家主要用刀傷祝令舟時,離他們甚遠的祝玄知第?二次在九階修士的威壓下使用強行瞬移,擋在了祝令舟的身?前。
木兮枝反應過來前,劍已經插進了祝玄知體內。
小妖們也才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像祝玄知這種占有欲強的“正妻”不該是盼望著“小妾”去死?他怎么會替祝令舟擋刀?
扶風家主以為自己眼?花了,祝玄知?祝令舟?刀?這幾個詞組合到一起,只會成為祝玄知捅祝令舟一刀,為何會是祝玄知擋刀?
祝令舟在扶風家主亮刀的那一刻,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當聽到刀刃刺穿、沒入血肉的聲音時,祝令舟睜開眼?,看到了祝玄知,他擋在了自己前面?。
祝令舟頓住。
只有他和木兮枝知道祝玄知擋刀的原因。
刀刃有靈力,沿著傷口?散開傷及他處,祝玄知唇角溢出血,木兮枝迅速撥開人群朝他跑去。
祝玄知看著木兮枝跑過來的身?影,想起了時光回溯前的事,當時是祝令舟為他擋刀,被刀劍刺中而死,她朝祝令舟跑去。
現?在好像反過來了,他為祝令舟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