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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聽了祝玄知解釋的木兮枝無言以對,手還捂著?后頸,下意?識摸了下,能摸出牙印的痕跡,一點點,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去的那種?。

    她?就站在距離床榻有一步遠的地方,臉上?有掩飾不掉的擔憂,輕聲問:“你做噩夢了?”

    “嗯。”

    “什么噩夢?”

    祝玄知看著?木兮枝的雙眼,慢條斯理道:“忘了,只記得是?一個噩夢,讓我很?不舒服。”

    這么說來,他是?做噩夢剛睡醒不久?木兮枝朝他走去,她?也有過一醒來就忘記夢的經(jīng)歷,信了:“夢與現(xiàn)實都是?相反的。”

    “是?么?”

    木兮枝:“大家都這樣說。你有沒有感覺哪里不適?醫(yī)修說你是?休息不好?,才會暈倒的。”

    “可能是?吧。”他說。

    木兮枝指了下外面:“我再去叫醫(yī)修過來給你看看。”

    他拒絕:“不用了。”

    她?垂下捂住后頸的手,沒勉強,轉(zhuǎn)頭透過窗看了眼外邊天色,他們大約在床上?躺了幾個時?辰:“那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吧。”

    祝玄知離開床榻,低頭整理因睡覺而亂了或松了的衣衫,好?像真的沒什么事了,不答反問:“你今天去看了他,他身體如何?”

    木兮枝如實回答:“能下床走了,看起來比昨天好?很?多。”

    他神情淡淡。

    沒問她?去見祝令舟說了什么,好?像對此并?不感興趣。他不問,木兮枝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

    木兮枝最終還是?問扶風弟子要來些吃食過來,不到?片刻,清淡的飯菜擺滿了房中那張桌子,她?拉祝玄知過去坐下,讓他多吃點。

    身體差和?營養(yǎng)跟不上?也有點關系,感覺他這幾天吃得不多。

    他們面對面坐著?,木兮枝給祝玄知夾菜:“你現(xiàn)在身體不怎么好?,所以飯菜以清淡為主,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再和?你吃好?的。”

    祝玄知余光一掃,掃見木兮枝發(fā)髻上?的檀木簪,他握玉箸的手微一頓,她?用了這支簪子。

    木兮枝留意?到?他的目光。

    “你是?在看那支檀木簪?好?看不,我今天第一次戴,感覺頭發(fā)都被檀木簪熏得香香的了。”她?大大方方地給他展示發(fā)間檀木簪。

    說著?,又想起什么。

    “對了,你取得血蓮的事要不要跟祝姨和?云中家主說一聲,鬼市里的血蓮僅此一株,被我們拿走了,云中家主肯定空手而歸。”

    今天云中家主沒在扶風,也不知去了哪里,否則聽到?“祝令舟”暈倒,必定會來看他的。

    祝玄知沒與木兮枝對視:“我自己會處理這件事的。”

    “好?。”

    她?吃了幾口飯,跟患了小兒多動癥似的戳了戳他的手背:“等?會兒,我想去看看被關在地牢里的喜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祝玄知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問:“你為何想去見她??”

    “就是?想見一面。”

    木兮枝好?歹跟喜樂相處了有一小段時?間,還算是?有點感情。

    盡管自離開天墟鎮(zhèn)到?扶風水家后,喜樂就一直待在她?的乾坤袋里,沒怎么出來過,但待在她?的乾坤袋里也是?待在她?身邊。

    祝玄知:“可以。”

    木兮枝還記掛著?他身體:“不過你真的不要再休息休息?”

    他的回答是?不用。

    用過飯,他們一起去扶風地牢,但沒能順利看到?喜樂。

    在地下河邪物一事未水落石出之前,五大家族為了喜樂的安全著?想,除卻五族會審時?,不允許任何人見她?,無論哪個家族的人。

    想見她?可以,湊齊五大家族的代表人,當著?他們的面見她?。

    不然即使是?扶風的家主親自前來,也不能見到?喜樂,因為她?如今待在五大家族代表人一同設下的禁制里,要他們同時?解開方可。

    見此,木兮枝只能作罷。

    她?自知還沒有可以集齊五大家族代表人的面子,就算木兮枝肯去請他們來,他們也未必來:“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從地牢回到?院子,他們迎面撞上?正在找木兮枝的木則青,他收到?了一份信,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木千澈用靈鳥寄過來,寫給她?的。

    木兮枝已?經(jīng)很?久沒收到?過木千澈的信,當下就拆開看。

    其實也沒寫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話家常,木千澈問她?最近如何,何時?能離開扶風,回琴川。

    木千澈是?琴川家主,也派了人來參加扶風的五族會審,知道地下河邪物一事,但沒在信上?提。

    木兮枝當下就給他回信。

    木則青自從知道祝玄知要和木兮枝成親后,愈發(fā)在意?他的身體了,端詳著?他稍顯蒼白的臉:“祝道友,你身體如何了?”

    祝玄知:“好多了。”

    忽然,祝玄知抬頭看四周,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盯著他,不是?活物,氣息不一樣,像死人。

    或者說鬼。

    他向?來對各種?氣息敏感,仿佛與生俱來,高階修士都不一定有祝玄知對氣息的這份敏感度。

    此刻院中只有三人,木兮枝半蹲在秋千上?寫信,木則青看她?寫信,剩下的一個是?祝玄知自己。

    他繼續(xù)無聲地環(huán)視周圍,目光最后停留在西側(cè)的屋頂上?面。

    是?那夜鬼市里的鬼王。

    對方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入扶風,為什么會讓他發(fā)現(xiàn)細微的鬼氣?哪怕祝玄知天生對各種?氣息敏感,以鬼王的實力?也不是?不可以避免被發(fā)現(xiàn)。

    除非是?故意?的。

    祝玄知又看了鬼王一眼,他有什么目的?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妖魔鬼怪同樣如此。

    鬼不能離開鬼市,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鬼王也是?,他是?用了什么辦法離開鬼市的?又是?為什么一定要離開鬼市來人間?

    祝玄知在看鬼王的同時?,他也在垂首看著?院中祝玄知。

    用一種?奇怪的眼神。

    鬼王幾乎可以確認他就是?祝紹和?那個男人生下的兒子,不曾想蓬萊圣女祝忘卿居然會將他帶回云中,養(yǎng)成云中的公子。

    云中家主……

    鬼王生前見過他,一個驕傲自大、永不服輸、行事張狂之人,平等?看不起所有人和?妖魔鬼怪。

    這樣的人怎么肯認下祝紹的兒子?他那么恨祝紹和?那個男人,卻替她?養(yǎng)了十幾年的兒子?還有,他們哪來的臉面認下這個兒子。

    在鬼王看來,祝忘卿和?云中家主兩個都是?另類的瘋子。

    不過鬼王看著?祝紹兒子的臉,居然有幾分理解云中家主和?祝忘卿為什么會將他養(yǎng)大成人了。

    像。

    實在太像了。

    他像那個男人三分,更像祝紹七分。俗話說,睹物思人,他們這是?睹人思人?鬼王想笑。

    但鬼王有一點不解。

    祝紹僅有一子,云中怎會有兩位公子?不是?說祝忘卿跟云中家主不能生自己的兒子,而是?云中這兩位公子為什么長得一模一樣。

    他們對外說是?雙生子。

    鬼王去見過云中的另一位公子了,他體內(nèi)沒有朱雀,所以祝紹的兒子是?眼前的紅衣少?年。

    祝玄知還在想鬼王今天來此到?底是?為什么,又沒對他們動手。

    “好?了!”木兮枝的聲音打斷了祝玄知的思索,只見她?將寫好?的信給木則青,讓他召出靈鳥,將信送回去給遠在琴川的木千澈。

    在木兮枝說話的功夫,鬼王已?然離開,祝玄知不露聲色地收回目光,并?未將此事告知她?。

    木則青拿了信就沒再打擾他們相處,找了個借口回房。

    木兮枝百無聊賴地坐在院中大樹底下的秋千上?,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祝玄知也坐下。

    祝玄知走過去,坐下。

    秋千不大,剛好?能坐下兩個人,但會導致他們的身體緊挨著?,垂下來的衣擺交錯碰撞又分開。

    木兮枝沒說話,她?想安靜地坐一會兒,整理整理腦子里的事。

    她?不記得原著里的結局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結局的日期,是?今年的十二月十四,只要“祝令舟”平安地活到?那天,他們兩個人就能解除生命關聯(lián)了。

    雖說她?答應了“祝令舟”成親,但并?不準備跟他結魂鏈。

    結魂鏈后,他們的性命又會連在一起了,即使跟前者情況不太一樣,結魂鏈是?雙方都會因為對方的死而死,可木兮枝還是?不想。

    木兮枝個人認為,她?沒必要將自己的性命交到?“祝令舟”手上?,“祝令舟”也沒必要將他的性命交到?她?手上?,他們本該是?獨立的。

    不管他們之間是?不是?互相喜歡,性命也本該是?獨立的。

    她?記得成親大典不結魂鏈是?有過先例的,并?不是?不行,只要想好?理由,在成親前談好?即可。

    就在木兮枝想魂鏈一事時?,祝玄知說他要出去一趟,不久后便回來,讓她?在院子里等?他。

    木兮枝目送他出去。

    隨后她?躺在秋千上?,仰頭看陰沉沉的天,然后思考那些事。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但她?答應了會在院子里等?他,不想食言,因此沒回房間睡,就待在秋千上?等?,不成想還是?睡了過去。

    祝玄知回來時?看到?的便是?躺在秋千上?睡著?了的木兮枝,他走過去,本想叫醒她?的,但手抬到?半空又放了下來,反而彎下腰看她?。

    秋千旁養(yǎng)了幾盆花,花瓣被風吹起,落了幾片到?她?的臉上?。

    祝玄知沒有拂開那幾片花瓣,望著?木兮枝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俯身,呼吸放輕,將薄唇印在她?微涼的唇瓣上?,再輕輕地摩挲過。

    他張嘴吃下了恰好?落在她?唇上?,沾染了她?氣息的那片花瓣。

    很?快,祝玄知離開了木兮枝,唇色瀲滟,他將她?抱起來,抱回她?的房間,給她?蓋了一張薄被后,又站在床邊看了一會才離開。

    祝玄知一走出房間,木兮枝就睜開了眼,她?心臟砰砰砰地跳,說不清是?緊張,還是?什么,這種?親跟她?為了安撫他的親不太一樣。

    其實在他親過來的那一刻,木兮枝便醒了,只是?在裝睡。

    因為木兮枝一時?間居然不知如何面對這樣的他。

    第72章

    木兮枝沒往下想,強行讓自己去睡覺,結果卻越來越精神?。

    經(jīng)過這個跟以往感受不太一樣的吻后,她會?不自覺留意祝玄知的行為,以前也會?留意,但只要他活著就行,不會?留意那么細致。

    后來木兮枝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原理,發(fā)現(xiàn)是有?理由。

    譬如你確認別人喜歡你,你看見對方會?下意識多?觀察幾眼,又或者在聽到有?關他的話題時會?聽下去,也會?聽其他人對他的評價。

    大概是好奇心居多?,單純的好奇他為什么會?喜歡上你?木兮枝現(xiàn)在就類似于這樣的狀態(tài)。

    之所以會?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這樣的狀態(tài),是因為當晚發(fā)生的事。

    沒什么例外?的話,住在同一個院子里?的他們是會?一起吃飯的,她在房間里?待到掌燈時分才出門,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等飯。

    不到須臾,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也出來了,他們沒往木兮枝身邊坐,好像都?默認她身邊的位置是有?人的——云中大公子“祝令舟”。

    在扶風弟子送菜上桌期間,祝玄知才從房間里?出來了。

    他直接坐到了她身邊。

    木兮枝不禁轉(zhuǎn)頭?看他,祝玄知也轉(zhuǎn)過頭?,四目相對,她先把視線收回去,佯裝沒事發(fā)生。

    祝玄知卻察覺到異樣,又看了木兮枝一眼才把目光收回去。

    不知何?時,扶風給他們換了一張大桌子,能坐十人的旋轉(zhuǎn)桌,旋轉(zhuǎn)桌是從琴川那里?傳至四大家族的,“發(fā)明人”是木兮枝。

    歷史上發(fā)明旋轉(zhuǎn)桌的人自然不是木兮枝,但這是本小說,還是仙俠的,不涉及真正的歷史,因此她“發(fā)明”出旋轉(zhuǎn)桌也沒關系。

    但很少人知道是她“發(fā)明”的旋轉(zhuǎn)桌,只有?大哥他們知道。

    是木兮枝要求的,畢竟真正的發(fā)明者不是她,即使在架空小說里?面,她也不想搶走功勞,只是想用旋轉(zhuǎn)桌來方便吃飯罷了。

    涂山邊敘朝她擠眉弄眼,意思?是“我的小師妹真棒”,木兮枝懶得理他,之前跟他們解釋過發(fā)明旋轉(zhuǎn)桌另有?其人,但他們不信。

    菜上齊了。

    木兮枝拿起玉箸準備開?吃,干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涂山邊敘抓起一只雞腿咬著來吃,咬字不清:“小師妹,你是不是認識鮫人,我今天出門看到扶風水簾之外?守著個鮫人。”

    她正喝著湯,聽到鮫人二?字,一口噴了出來,涂山邊敘靈活地?拿碟子擋住,成功躲過一劫。

    眾人一驚。

    木兮枝莫名?的心虛。

    不對,心虛什么,她拍賣下鮫人,又不是因為看中了他的容顏,要對他干些什么,而是想引起紅樓閣主的注意,可大公無私了。

    事后,她一出鬼市就把鮫人放了,一丁點色念頭?都?沒有?,就是有?點心疼花掉的那些黃金。

    祝玄知淡定地?拿出一張帕子,沒什么起伏道:“擦一下。”

    木兮枝接過帕子擦嘴,聞著上面的淡淡香氣,在想:他好像還真挺喜歡我的,不然也不會?時時刻刻地?關注著我,還給我遞帕子。

    可他到底為什么會?喜歡她?難道是因為她總是對他“英雄救美”?那還真改不了,萬一他出意外?,木兮枝還是會?沖過去救他的。

    確實容易令人混淆。

    而她當初會?用喜歡他當借口也是誤會?,但很少人會?因為對方喜歡自己,而去喜歡對方吧,最重要的是他不像是這種人。

    木兮枝垂了垂眸。

    她不自覺又聞了下帕子的香氣,思?緒不知道飄哪里?去了,他身上怎么總是香香的,帕子也是香的,明明他沐浴時不放任何?東西。

    產(chǎn)生朱雀情香的前提是在情熱期出現(xiàn)了那種沖動,可他平日里?的身體也是透著淡淡的香氣。

    木兮枝意識到自己關注得太多?,及時制止,因為與她無關。

    涂山邊敘被木兮枝忽視,哼了哼,看熱鬧不嫌事大:“鮫人確實美,小師妹你艷福不淺啊。”

    陶長老給他個白?眼。

    鮫人長得再美能美得過他家云中大公子?不懂欣賞的家伙。

    陶長老想是這么想,但并未跟涂山邊敘爭論此事,不然顯得他很在意似的,丟云中人的臉。

    比起這個,木兮枝更關心鮫人是否將?他們進鬼市里?的事告訴涂山邊敘:“師兄,那鮫人有?沒有?跟你說我們是怎么認識的?”

    “沒,我問過鮫人是怎么認識的你,他死活不肯說。”

    涂山邊敘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忘記祝玄知也在:“小師妹說說唄,你們是怎么認識的,這世間鮫人罕見,還是這么美的鮫人。”

    聽說鮫人并未把鬼市里?發(fā)生的事告知旁人,木兮枝放心了,搪塞道:“偶然,純屬偶然。”

    祝玄知吃飯動作慢下來。

    “偶然?我看他對你很忠心啊,趕也趕不走。”涂山邊敘又笑道,“偶然見過一兩面就對小師妹你情根深種了?看不出來嘛。”

    她驚訝:“還沒走?”

    “還沒。”

    雖說歲輕也不贊同他那么八卦,但還是想說幾句:“鮫人罕見,對一些修士來說,用處還極大,就這么站在外?面,恐會?出事。”

    木兮枝也不知道這個鮫人會?這么執(zhí)著,當時讓他走,他便說了誓死追隨她,自己無處可去之類的話,她還以為他是開?玩笑。

    鮫人屬于大海,回去就行,就是要小心點不要再被人抓到。

    她仔細地?想了想,覺得有?理:“等我吃完飯再出去看看,如果他還在,我會?勸他離開?的。”

    認真算來,拍賣下鮫人的不是木兮枝,而是祝玄知,她也這么跟鮫人說,那筆用來拍賣的金子是他給她的,不然沒法拍賣。

    鮫人卻道,不管金子從哪里?來的,但拍賣下他的人就是她,否則換了祝玄知,拿著那筆金子也會?跳過他不拍,所以她對他有?恩。

    還別說,鮫人的邏輯還挺有?理的,木兮枝徹底無言了。

    為表示自己別無二?心,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之人,木兮枝主動讓祝玄知待會?跟她一起出去見那個鮫人,他說可以,并未提旁的。

    揭過這一篇,木兮枝繼續(xù)吃飯,吃一口瞟一眼祝玄知。

    祝玄知目不斜視。

    她提起玉箸想夾塊醬香排骨,還沒碰到碟子,桌子就被人轉(zhuǎn)動了,是陶長老,他要夾豬蹄。

    秉承著尊老愛幼的原則,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夾菜,旋轉(zhuǎn)桌又大,木兮枝不便站起來伸手過去夾菜,也夠不著,她選擇等上一等。

    等陶長老夾完菜,木兮枝正欲轉(zhuǎn)動桌子,卻又被人搶先了。

    她又等對方先夾完。

    幾秒過后,木兮枝再一次抬手轉(zhuǎn)桌子,吃了一口豬蹄的陶長老看中了另一道菜,猛一轉(zhuǎn)。

    撲了個空的木兮枝沉默如雷貫耳:“……”以前為什么想不開?要在這個世界里?“發(fā)明”旋轉(zhuǎn)桌,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就當木兮枝想不管不顧地?按住旋轉(zhuǎn)桌時,它自動停了下來。

    她懵了:“?”

    旋轉(zhuǎn)桌也看不過眼,要來幫她了?木兮枝剛冒出這個念頭?就看到旁邊伸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透白?的手,按住了旋轉(zhuǎn)桌的邊緣。

    一碟香噴噴的醬香排骨就停在木兮枝面前,而其他人正齊刷刷地?往她和那只手的主人看。

    木兮枝這才發(fā)現(xiàn)不是旋轉(zhuǎn)桌自動停下,是祝玄知按住了它。

    這就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趕緊提起玉箸夾醬香排骨,夾了兩塊后:“可以了。”見他一動不動,又補一句,“你可以松手了。”

    祝玄知松手:“哦。”

    眾人又齊刷刷地?挪開?眼,涂山邊敘使勁地?給木兮枝使眼色,她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他一腳。

    木兮枝低頭?啃碗里?的醬香排骨,感嘆扶風的廚師手藝不錯。

    用完飯,涂山邊敘本著看戲的心思?想跟著他們?nèi)ヒ婖o人,卻被歲輕也捏著耳朵往回拉:“你湊什么熱鬧,過來陪我練劍。”

    木兮枝一出扶風水簾就看到了身形瘦削的鮫人。

    他至今還守在扶風大門前,若不是此處每時每刻有?扶風弟子把守著,沒人敢過來光明正大劫走鮫人,他興許兇多?吉少了。

    鮫人一見到木兮枝就快步上前,卻被扶風弟子用長劍攔住:”閑雜人等,不可進扶風。”

    “主人……”鮫人喚。

    木兮枝想上手捂住他的嘴了,手剛伸到半空就被祝玄知握住,他笑:“她不是你的主人,以前不是,現(xiàn)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她也意識到自己不該上手碰人家,緩緩垂下來。

    鮫人怯怯地?看著眼前這個形貌昳麗的少年,又幾分懼意,卻還是不肯退縮,還抱著一絲希望,看向木兮枝,低聲:“主人……”

    攔住鮫人的扶風弟子見木兮枝真的認識這個鮫人,默契地?退到聽不見他們談話的不遠處。

    祝玄知倚著石柱看他們。

    木兮枝每次聽到鮫人喊自己主人,就會?想到某個圈子,她穿書前喜歡在網(wǎng)上沖浪,偶爾會?看到一些有?關圈子的描述什么的。

    她故意忽略這個稱呼,對他道:“我放你自由了。”

    鮫人搖頭?。

    他望著木兮枝,臉頰微微發(fā)紅,像是下定了決心,羞道:“我不想離開?,還望主人不要趕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祝玄知沒干涉她。

    木兮枝忙不迭苦口婆心地?勸說鮫人一番,最終他失落地?走了,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她說的話。

    她長舒一口氣,暗道終于搞定,歪頭?看祝玄知:“好了,我們回去吧,他以后應該不會?再來找我們了。”特地?把我置換成我們。

    祝玄知忽道:“主人?”

    木兮枝踉蹌一下,險些站不穩(wěn),他擁有?一把好嗓子,字正腔圓,說話清晰,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有?股很強的迷惑性。

    她咽了咽:“你……”

    “你喜歡這個稱呼?”祝玄知眼眸微一動,抬起手,冰冷的指腹壓上她微紅的耳垂,“他剛剛這樣叫你,你耳朵都?紅了。”

    第73章

    木兮枝一把推開祝玄知的手:“哪有,是太熱了,熱的。”

    他收回手:“是么?”

    她轉(zhuǎn)身回扶風,慢慢走著:“當?然,對了,他們說第三次五族會審,我們都不能參加了。”

    祝玄知走在木兮枝左邊:“你想去參加第三次五族會審?”

    第二次五族會審結束后,經(jīng)?過五族代表人討論決定, 第三次五族會審只留關鍵人物在場,至于?他們幾人,不算關鍵人物了。

    木兮枝摸下巴沉思道:“我只是想知道地下河邪物一事的最終結果?罷了。”她既無意被扯進了這件事,自然是想知道最終結果?。

    剛回到院子,他們就看到了祝令舟,他看起來要搬回來住,侍童手里拎著包袱往房內(nèi)放。

    祝令舟朝他們頷首,木兮枝走過去,見侍童拎著包袱走進他的房間,然后空手出來,她不由問:“二公子,這是要搬回來住?”

    “對。”祝令舟的目光越過木兮枝,落到祝玄知臉上。

    祝玄知也直視著他。

    祝令舟垂下眼,道:“如果?木姑娘沒什么事,我就先回房間休息了,剛用過藥,有些?乏了。”

    不久前,祝玄知來找過他,他們兄弟二人聊了小片刻,事后,祝令舟決定不再干涉此事。

    順其自然吧。

    木兮枝點頭,瞧他臉色確定不怎么好,客氣道:“那?二公子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喊我們。”

    侍童將祝令舟送回來后就離開了,沒在此停留。

    她也回去休息了,感?覺近來用腦過度,睡覺總不踏實,現(xiàn)在一有困意就想再歇上一會兒。

    木兮枝回的是自己的房間,祝玄知看著她走進去,又看了一眼祝令舟的房間,爾后慢慢地垂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三次五族會審如約而至,查出地下河邪物一事既與云中家主?無關,也與扶風家主?無關。

    是扶風家主?身邊的長老假借著他的名?義和張鈺一起謀劃的。

    原因是五大家族代表人又一次對喜樂進行?了搜魂,就怕第一次搜魂時遺留了什么,果?不其然,在里面又發(fā)現(xiàn)了一段新記憶。

    ——張鈺和長老謀劃地下河邪物一事時的畫面記憶。

    他們的談話中牽扯到扶風家主?,大致內(nèi)容是張鈺發(fā)現(xiàn)了這位長老騙他,得知并不是云中家主?讓他煉化邪物,雙方起了爭執(zhí)。

    但由于?張鈺泥足深陷,脫不了身了,再加上張鈺野心本?就不小,后面選擇繼續(xù)這么干下去。

    他們的動機都是提高自己修為,成為至高無上的高階修士。

    這些?事都是木兮枝從琴川代表人口中聽回來的,第一反應是,這也太湊巧了,而且她敢肯定此事跟扶風家主?脫不了干系。

    可凡事講究證據(jù),她沒證據(jù),自然不能隨隨便便指著扶風家主?說跟他也有關系,只能將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訴來自琴川的長老。

    琴川的長老就是被木千澈派來參加五族會審的代表人。

    他認真聽完她說的話,一臉凝重,也認為不能亂來,他得回琴川跟家主?商議過后再下決定。

    五族會審結束,也就意味著他們能各回各家了。

    木兮枝本?該回琴川的,但祝忘卿請她到云中玩,理由是他們快要議親了,讓她先熟悉熟悉云中,反正?就是到云中玩幾天?。

    其實不用祝忘卿開口,木兮枝也會找機會跟著“祝令舟”回云中,或者讓他跟她回琴川。

    所以祝忘卿一提起這件事,木兮枝就答應下來。

    當?時云中家主?也在場,沒反對,只是對祝忘卿以女主?人的身份邀請木兮枝去有些?不滿,卻忍著不發(fā)作,大約也想她去云中。

    云中家主?聽說木兮枝要和“祝令舟”成親一事,難得露出淡笑,看只有三階修為的她的眼神也不再像看廢物那?樣?,許是愛屋及烏。

    除了請她到云中之外?,他還親自寫信邀琴川家主?共議親事。

    離開扶風那?日,木兮枝背著只裝了幾套衣裙的包袱往云中馬車的方向?去,站在琴川馬車前的涂山邊敘扯著嗓子喊:“小師妹。”

    她回頭看他們,涂山邊敘高舉著手擺?*?了擺:“早去早回!”

    他們都知道木兮枝為什么要去云中一趟,這是五大家族的規(guī)矩,成親前,女修要到男修家中待上幾天?,最終再決定要不要成親。

    當?然,女修不是只身一人前往的,為保安全,身邊會帶上一個家人,木兮枝帶上了她大哥。

    木兮枝也擺了擺手,面向?他們,倒著走,不小心撞到一人。

    “抱歉……”她轉(zhuǎn)過身。

    被木兮枝撞到的人正?是喜歡男扮女裝的扶風六公子水寒微,他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長腿一邁,頭也不回往扶風里走。

    木則青拎過木兮枝手里的包袱:“你沒事吧。”撞到人的分明是她,他卻問她有沒有事。

    “沒事。”

    木兮枝沒告訴木則青的是水寒微往她手里塞了一張小紙條。

    水寒微暗中塞紙條給她,說明不想讓旁人知道此事,而木兮枝此刻不確定紙條里的東西能給木則青看,所以暫時沒告訴他。

    等上了馬車,木兮枝才拿出紙條看,云中財大氣粗,給他們每個人各安排了一輛能日行千里的靈馬車,木則青在后一輛馬車里。

    紙條的字很潦草,筆畫勾連,一看就是匆忙中寫下的。

    你們在鬼市里拍賣下來的鮫人是一個名?叫禍斗的大妖安排的,他想安插眼線在你們身邊,還有,我偷聽到他們提了朱雀。

    末了,添上一句更潦草的:言盡于?此,你們自求多福。

    木兮枝心一緊。

    幸好沒當?著木則青的面看這張小紙條,否則就瞞不住他了。

    她記得名?叫禍斗的大妖,妖族也在找朱雀?最重要的是他們懷疑朱雀在“祝令舟”身上。

    木兮枝還有一時不明,水寒微為什么要告知她這件事,“祝令舟”是間接害死他姐姐的兇手,他不僅不恨上“祝令舟”?還幫他們。

    原來鮫人是禍斗安排的,怪不得放了他自由,他也不肯走。

    不行?,得去找“祝令舟”說說。木兮枝用車內(nèi)燭火燒掉那?張紙條,準備去找他,“祝令舟”被安排在前面的馬車,想見他要到前面。

    不等木兮枝揭簾子出去,一只手探了進來,先她一步揭開了簾子,撲面而來熟悉的氣息。

    “我正?要去找你呢。”

    祝玄知揭簾子的手停在半空:“你要去找我?”

    木兮枝一把拉過祝玄知的手,將他拉上馬車,再掀開簾子看外?面,確認除了馬夫,沒其他人后,湊到他耳邊說了紙條的事。

    祝玄知轉(zhuǎn)了下被木兮枝拉過的手腕,耳邊是她溫熱的吐息,他掐住虎口:“紙條在哪兒?”

    “燒了……”

    她摸了下鼻子:“我這不是怕被人瞧見嘛,再說了,我又不會騙你,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祝玄知只是喜歡求證而已,并不是不信她:“我知道了。”

    木兮枝說完紙條的事,問他:“對了,你來找我有事?”不然也不會從前面找到后面了。

    他緩緩問:“你知道此番同我回云中,到底意味著什么?”

    她聳了聳肩,拉開旁邊的簾子看外?面的風景:“我清楚,這是五大家族中人成親前要做的事,你不會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祝玄知在這輛馬車待了一刻鐘才回去,木兮枝被馬車顛得頭暈眼花,日行?千里的靈馬車快是快,比尋常馬車也更顛簸。

    靈馬車停下就是到了。

    木兮枝不知道它是何時停下的,只知道它一停下,她就跑下去了,扶著一棵樹站,也不是吐,只是想感?受一下地面的平衡。

    一抬頭,云中的雪山門就在眼前,十?月天?,周圍依然大雪連綿,花草樹木都染上一層白。

    難怪祝忘卿提前送了一件暖和的緋紅披風給她。

    木兮枝攏了攏下馬車前就披上的披風,往前走。祝忘卿見木兮枝過來,牽住她的手:“綰綰,冷著了吧,云中就是這破天?氣。”

    云中家主?看祝忘卿不順眼很久了:“你說什么呢?”

    祝忘卿不理他,拉木兮枝往前走,指著前面說:“云中有兩道門,一道是進,一道是出,進需要驗明身份,出則不用。”

    說話間,祝忘卿悄然看了祝玄知一眼:“你不要怕,云中之所以會有這個規(guī)矩,是怕有人假扮成云中的人混進來,與你無關。”

    云中驗明身份的方式是被守門的長老刺破指腹滴血。

    即使祝玄知得到了祝令舟的玉令牌和魂血也不能蒙混過關,因為魂血不是尋常的血,它是一團不可分割的血色魂體?,不能用來滴血驗明身份。

    又因為是由守門的長老當?著眾人的刺破需要驗身之人的指腹,所以也不能提前取血放身上。

    祝玄知不得不暫時和祝令舟換回身份,過這個山門。

    木兮枝聽完祝忘卿說的云中規(guī)矩,記在心上后向?“祝令舟”走去,卻被陶長老喊住:“木姑娘,大公子在我這里呢,你認錯人了。”

    她腳步一頓,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真的認錯了,祝玄知的頭發(fā)是落了雪沒拂掉,看起來像白發(fā)。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木兮枝腳拐彎,走向?祝令舟,再牽起他的手走向?山門,不成想對方下意識躲開了,她愣住。

    祝令舟學著祝玄知的語氣,說:“……你的手好冷。”

    木兮枝“嗯”了一聲?,感?覺有點怪:“你的手更冷,我牽著你,過一會兒就暖和了。”說罷,又牽起了他的手,一起走上山門。

    祝玄知眼也不眨,面無表情看著他們手牽著手的背影。

    第74章

    木兮枝感覺祝令舟的手比較僵硬,低頭看了一眼,以為是他身體不好,懼寒。于是她?牽緊了點,變成十指相?扣,掌心互相?貼著?。

    祝令舟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身體很僵硬,盡量放松,不露出破綻,無奈身體不怎么受控制。

    山門在半山腰上,不能用術法,走上去需要一點時間。

    也是因為看到山門在半山腰上,她?才牽著?祝令舟走,山路崎嶇難行,長階數(shù)百,盡管他是土生土長的云中人?,也容易發(fā)生意外。

    云中家?主祝忘卿二人?走在前面,木兮枝與祝令舟走在中間,后?面才是祝玄知、陶長老他們。

    進山門也有規(guī)矩,按照輩分來,家?主自然先行。

    至于木兮枝為什么能走在云中家?主后?面——大家?都默認她?將會是下一任家?主祝令舟的道侶。

    她?同時也是祝玄知名義上的嫂子,便?是云中二公子的嫂嫂,哪怕木兮枝的年齡比他小一歲,輩分也比祝玄知高,要走在他前面。

    木兮枝先祝玄知一步踏上了云中長階,身邊站的是祝令舟。

    一陣裹挾著?雪的風迎面襲來,不耐寒的祝令舟猛地?咳嗽幾聲,木兮枝趕緊伸手到他背后?,給他順氣,掌心下的脊背似乎更瘦了。

    祝令舟咳紅了臉,但很快止住咳嗽,她?收回手,繼續(xù)牽住他那只被她?捂得有些溫熱的手。

    他怕露餡,很少說話。

    前方,云中家?主已到山門,抬起手,守門長老默念一句口訣,再拿出一根細銀針往他指腹一戳,一滴血落入正?燃著?的銅鼎之中。

    不到須臾,從銅鼎冒出的煙形成一串字,證實云中家?主的身份,守門長老行禮:“家?主。”

    再就是祝忘卿了。

    她?慢悠悠地?抬起涂了紅色蔻丹的手,彎眼一笑:“來吧,不過你要輕點,人?家?很怕疼的。”

    守門長老嘴角一抽,甚至埋怨安排他今天?當值的人?。原因是他一眼就認出她?是誰了,蓬萊圣女,也曾是云中的女主人?,祝忘卿。

    凡是在云中有點資歷的人?都會聽?說過她?的大名,難搞得很。

    守門長老給祝忘卿驗身份比給云中家?主還要緊張,他剛下針,針頭才挨到她?的皮膚,還沒刺進去,祝忘卿就道:“好疼。”

    他抹了把汗:“夫人?,我還沒將針刺進去呢。”

    祝忘卿無辜臉:“啊,是么,那可能是我的錯覺,抱歉,錯怪你了,記得要輕點哦,還有,我不是你們的夫人?了,叫我圣女。”

    后?面的木兮枝:“……”

    守門長老改口:“夫,圣女,您不要亂動,我要開始了。”

    祝忘卿卻將手抽回去,看向臉黑如炭的云中家?主:“我能不能不做,真的很疼,這是什么破規(guī)矩,回來一趟要扎一次手。”

    木兮枝聞言望向自己的手指頭,扎手聽?起來確實挺可怖的。

    云中家?主用不可商量的語氣道:“這是云中的規(guī)矩,不想驗明真身,你就滾回你的蓬萊。”

    在他還沒成為家?主前,云中有過高階妖魔假扮云中家?主潛進來的先例,因此云中多了一道進山門前必須要驗明身份的規(guī)矩。

    就算是家?主也不例外。

    祝忘卿笑了聲,不顧有旁人?在,用手抵住他胸膛,挑起眼尾,道:“這話就生分了,難道你還認不出我是真還是假的祝忘卿?”

    云中家?主不留情面地?拍開她?的手:“如果?不驗就滾。”

    祝忘卿嗔道:“好兇。”

    木兮枝很會做人?,裝作好奇云中風景,四?處張望,權當沒看見他們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萬萬沒想到祝忘卿會拖她?下水:“綰綰,你要記得,找男人?不能找像他這樣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虧他還是家?主呢,有個屁用。”

    木兮枝不知道說些什么好,這種情況又不能用笑糊弄過去。

    好在祝忘卿話鋒一轉(zhuǎn),笑還在,別有深意道:“但令舟絕對不是這種人?,你且放心吧。”

    祝令舟抿唇不語。

    祝玄知候在木兮枝身后?不遠處,

    云中家?主極不耐煩祝忘卿扯東扯西的:“你到底驗不驗?”

    祝忘卿不吭聲,上前去,再次將手遞給守門長老,守門長老如臨大敵,小心翼翼給她?扎破指腹滴血:“可以了,夫……圣女。”

    “嗯。”祝忘卿過山門。

    輪到祝令舟了。

    他緩步走過去,守門長老飛快地?給他驗明身份,銅鼎上的煙霧現(xiàn)出祝令舟,年幾何等字。

    木兮枝也驗得很快,她?過了山門后?發(fā)現(xiàn)被針刺破的手指在瞬息間恢復如初,只有在被扎中時有點疼,除此之外,沒別的感覺了。

    她?后?面是祝玄知。

    但木兮枝不用等他,跟祝令舟先上去。這是云中家?主說的,他認為祝令舟身體弱,不能在山門逗留太久,況且后面還有不少人。

    云中家主讓她住進祝令舟的殿里,他是云中大公子,擁有一座殿,住上百人?都綽綽有余。

    此舉恰合木兮枝的心意。

    祝令舟想拒絕,卻找不到任何借口,最重要的是拒絕會惹人?懷疑,畢竟他見過她?從祝玄知房間里出來,他們有可能同床共枕過。

    祝忘卿聽?到這里,沒太反應,也不打?算說些什么,倒是輕飄飄地?掃了眼還在驗身份的祝玄知,只見他白皙的手背隱浮青筋。

    陶長老自告奮勇送祝令舟和木兮枝回山上大殿。

    木兮枝往上走,走到一半,不知為何回頭看了一眼,撞上還在山門那里的祝玄知的視線。

    祝玄知像是在看她?,又不像,離得有點遠,看不清是不是。

    她?心微動。

    那股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是他們兩兄弟長得一樣的原因?木兮枝居然在祝玄知身上看到和她?相?處過的“祝令舟”的影子。

    雪不停地?下,雪花落在他漆黑的發(fā)間與肩頭,很白,而?皮膚透白的臉仿佛融進了這場雪里。

    陶長老見木兮枝站住不動,疑惑:“木姑娘?”

    木兮枝轉(zhuǎn)過身,跟祝令舟走,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白茫茫的雪中,祝玄知一過山門便?往山上去,被留下來的祝忘卿攔住。

    她?揚起笑容:“你想干什么,現(xiàn)在去找他互換身份?”

    “與你無關。”

    祝玄知不再跟祝忘卿演戲,雖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替他們隱瞞,但能確定的是她?定然抱有目的,才不會說出去,他無須對她?客氣。

    祝忘卿還攔著?他。

    “云中今晚為了迎接家?主歸來會舉辦晚宴,藍屹還準備在今晚將家?主信物傳給祝令舟。”這是祝忘卿在無意中得知的。

    祝玄知足下一停:“他要將家?主信物傳給祝令舟了?”

    以前眾人?是看在云中家?主對他們兩兄弟的態(tài)度來猜誰是未來的家?主,一直認為是祝令舟,但那也是猜測,還沒經(jīng)過當事人?承認。

    今晚藍屹將家?主信物傳給祝令舟,相?當于對眾人?宣告他就是未來家?主,除非藍屹死?前改口,否則祝令舟是未來家?主沒跑了。

    祝玄知眼神淡淡的:“你告訴我這個干什么?”

    祝忘卿竟有些難以直視他這樣的眼神:“你覺得他那時會不驗明你們的身份,所以,你們至少在晚宴結束前都不能互換身份。”

    “你這是在幫我?”祝玄知輕輕地?笑了,他生得比她?高,眼皮微垂著?看她?,雖笑,卻冷血。

    “你不是想娶綰綰?”

    祝忘卿在四?周設下一個小小的陣法,沒人?能聽?見他們談話。

    祝玄知眼睫輕眨,眼底閃過一絲與他這張看似陰柔的臉不太相?符的殺意,被祝忘卿捕捉到。

    她?不太在意地?道:“如果?綰綰知道一直跟她?相?處的你不是祝令舟,她?便?不愿嫁你了吧。因為她?喜歡的原本就是祝令舟對不對?”

    他偽裝下來的笑意盡散,脫口而?出:“你給我閉嘴。”

    祝忘卿見祝玄知這樣的反應,幾乎可以斷定了,也沒料到他會因此失態(tài):“果?然如此,你可真自私啊,為達目的,騙了綰綰。”

    這話沒帶多少譴責意思,因為她?也是這樣的人?。

    祝玄知忽又笑彎了腰。

    “沒錯,我是自私。那又如何呢,我不自私,如何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你們會像給祝令舟那樣給我?木兮枝會主動喜歡我?”

    他薄唇微動:“不會。”

    祝忘卿看著?祝玄知的臉,想起了以前,她?也曾說過類似的一番話,是對祝玄知的母親說的。

    沒錯,我是自私。哪又如何呢,我不自私,如何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不會,永遠不會。

    祝忘卿回過神來:“我并沒說自私不好,你別誤會。”

    “你為何要幫我隱瞞。”

    她?說:“想幫你。”

    祝玄知又看了一眼山上,極其冷淡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只是單純想幫我,沒旁的目的?”

    祝忘卿:“隨便?你信不信,我怎么做,你看著?就是。不對,我看你這眼神是想殺了我滅口?你要清楚,你修為可遠不及我高。”

    她?似乎才記起些什么。

    “也是,你體內(nèi)有朱雀,你如果?能召喚出朱雀,確實能夠與我這個九階修士一戰(zhàn),說不定還能殺了我,可你能召喚出朱雀么?”

    祝玄知的眼神越來越冷。

    祝忘卿離開了。

    她?去找已經(jīng)住進祝令舟宮殿里的木兮枝,木兮枝見到祝忘卿來找自己還挺驚喜:“祝姨。”

    “感覺如何。”祝忘卿走進來,房里還有正?在收拾的侍女。

    木兮枝:“很好。”

    祝忘卿輕車熟路坐到羅漢榻:“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沒怎么習慣云中,沒事,以后?不想在云中住,就讓你夫君陪你回琴川住。”

    乍聽?夫君二字,木兮枝感覺耳朵一癢,對她?來說很怪的一個稱呼:“我們沒有成婚。”

    “很快了,早晚都是。”

    木兮枝覷著?她?的臉色:“祝姨來找我,是不是有事?”

    她?笑道:“也沒什么事,就是想親自來告訴你一聲,今晚有晚宴,你記得和令舟一起來。”

    “好。”木兮枝記下了。

    祝忘卿拍了拍手,侍童端著?一套緋紅色的衣裙進來:“這是我送你的,晚宴就穿這套裙子過來,暖和還漂亮,適合綰綰。”

    木兮枝能看出裙子的針線精美,袖擺和裙擺的花草圖案是由金絲線織成,卻不落俗套,很好看:“這可如何使得,太貴重了。”

    “給你,你就收下吧。”

    她?推脫不掉。

    祝忘卿轉(zhuǎn)頭看見羅漢榻邊緣放著?幾本書,她?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幾頁:“喜歡看話本?”

    房間里燒著?幾盆炭火,暖和得很,木兮枝解下披在外面的披風,狡黠一笑:“喜歡。”

    這是她?剛到房間感覺無聊,張口問侍女借來的。

    云中有個巨大的藏書閣,里面什么書都有,侍女聽?了她?的話,就派人?去拿幾本話本過來。

    祝忘卿合上話本,喝了一口茶:“既然綰綰這么喜歡看話本里的故事,那祝姨也給你講個我知道的故事,是有關蓬萊圣女的。”

    木兮枝揚眉,不理解道:“祝姨您不就是蓬萊圣女?”

    “在我之前,蓬萊有過很多個圣女,人?會死?,圣女也是人?,都會死?,死?了一個蓬萊圣女,自然會有新的蓬萊圣女出現(xiàn)。”

    木兮枝明白了,就像她?知道不少流傳在琴川,一般只有琴川人?才會聽?說過的故事,祝忘卿今天?要給她?講的故事是流傳在蓬萊的。

    她?搖了搖手中的瓜子:“祝姨,我能不能邊聽?邊嗑瓜子?”

    “當然可以。”

    祝忘卿讓木兮枝也剝些瓜子給她?,等她?說完了就可以直接吃了:“蓬萊曾有一個容貌很是出色的圣女,但很少人?見過她?真容。”

    “因為她?被奉為蓬萊圣女,所以備受世人?尊敬,而?圣女的職責是守護蓬萊和天?下蒼生。”

    木兮枝很專心聽?。

    直覺告訴她?,祝忘卿不會無緣無故找她?講故事,其中或許隱喻著?什么,木兮枝想知道是不是。

    “按理說,蓬萊圣女理應端莊,謹守禮節(jié),可她?并沒有,在別人?看來,她?有點離經(jīng)叛道,蒙著?臉隨意出入蓬萊,到處走。”

    木兮枝還挺喜歡這種不受束縛性格的人?:“然后?呢。”

    祝忘卿:“有一天?,她?認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孩當妹妹,將她?帶回蓬萊,還為她?取了名字。”

    “她?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又一年,而?妹妹對阿姐占有欲愈發(fā)強,得知她?和一男子走得近后?,妹妹發(fā)現(xiàn)自己不想看到她?嫁給旁人?。”

    木兮枝好像知道為什么了,剛?cè)M口中的瓜子仁掉了出來。

    祝忘卿臉上還有笑。

    “妹妹不想阿姐嫁人?,于是鬼迷心竅爬上了那男子的床,繼而?四?處宣揚,還說非他不嫁。”

    整理房間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時候退下了,只剩下她?們。

    祝忘卿垂眸望著?炭盆里的火:“誰知道,阿姐根本就不喜歡那個男人?,一切都是個誤會。”

    木兮枝噤若寒蟬。

    “就是因為那次,妹妹懷孕了,她?當時還小,也不知道什么避子湯,還是阿姐先發(fā)現(xiàn)的。”

    房間除卻祝忘卿娓娓道來的聲音,變得很寂靜。

    木兮枝連瓜子都不磕了。

    “妹妹本想打?掉孩子,但見阿姐比以往更關心,更照顧她?,幾乎是寸步不離,還說要認她?的孩子當干女兒或干兒子……”

    “沒錯,妹妹見此又不想打?掉孩子了,她?想的是,她?們這也算是共同擁有一個孩子了。”

    這人?的腦回路震驚到木兮枝了,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

    祝忘卿給她?倒了杯茶:“妹妹知道那個男人?喜歡阿姐,于是決定懷著?孩子嫁給他,斷了他對阿姐的念想,不讓他有可乘之機。”

    “換作其他喜歡阿姐的男人?,妹妹才不會花費這番心思,要怪就怪那個男人?家?世好,有權有勢,阿姐又跟他走得近。”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木兮枝不予置評。

    祝忘卿:“妹妹出嫁后?生下一子,她?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直到阿姐跟她?說自己有喜歡的人?,還打?算和他成婚。”

    “你說妹妹如何能忍得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是想她?阿姐永遠陪在她?身邊而?已,結果?呢?”

    祝忘卿捏緊了茶杯。

    木兮枝不禁插一句:“祝姨,就拿我來說,我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對方不喜歡我,對方也沒有錯啊,那個妹妹有點偏激了。”

    她?捂唇笑:“綰綰說的沒錯,她?就是偏激,后?面還做了很多錯事,直到阿姐死?了才幡然醒悟,可晚了,什么都晚了。”

    木兮枝:“祝姨……”

    有侍女叩門道:“木姑娘,圣女,晚宴就要開始了。”

    祝忘卿起身:“不知不覺到晚宴時辰了,不說了,下次有機會再和綰綰說剩下的故事,你現(xiàn)在先去換上我送你的裙子。”

    木兮枝應好。

    她?換好衣裙出去,祝忘卿早已不在了,只有披著?厚實外衣的祝令舟跟幾個侍女,以往殿中沒侍女,今日是陶長老安排的。

    祝令舟看到木兮枝,想喊木姑娘,反應過來咽了下去。

    木兮枝見祝令舟在院中,哈著?氣搓手走過去:“你怎么出來等我了,仔細受涼,你應該在房間里等我,我出來會叫你的。”

    “聽?說她?在你房間待了一會,你們談了什么?”祝令舟知道祝玄知不會喊祝忘卿母親,如今說話也只用“她?”來代替。

    她?眨眼:“沒說什么,就給我講了個故事,還沒講完。”

    祝令舟沒追問。

    “你等等,你的披風帶子沒拉好,我?guī)湍阆怠!蹦举庵︴谄鹉_,握住他松開的披風系帶。

    祝令舟下意識屏住呼吸。

    侍女忽然對宮殿大門方向行禮,齊聲喊:“二公子。”盡管祝玄知不受寵,但就算不受寵,他也是云中的二公子,還是得行禮的。

    祝令舟立刻抽回自己的披風系帶,不動聲色往后?退一步,穩(wěn)住聲線道:“我自己來就行。”

    “哦。”

    木兮枝還沉浸在祝忘卿說的故事里,倒是沒留意到祝令舟的反常,聽?到侍女的聲音,她?偏頭看向?qū)m殿大門:“二公子。”

    祝令舟迅速系好了披風系帶:“你怎么來了?”

    也不知道祝玄知有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他表情如常,目光也是:“我順路經(jīng)過這里。”

    反正?都要去參加晚宴,此刻總不能再分開走,他們順理成章一起去云中大殿。一路上,氣氛詭異,木兮枝幾次挑起話題都失敗。

    他們兩兄弟皆不說話。

    木兮枝自是不知道他們少說話是不想暴露身份,因為她?熟悉跟祝令舟互換過身份的祝玄知,興許能從一言一行中辨認出來。

    反觀祝玄知有一種很矛盾的心理,他隱隱希望木兮枝能夠發(fā)現(xiàn)此刻在她?身邊的人?不是“祝令舟”,可她?若發(fā)現(xiàn),一切很可能會失控。

    她?會徹底回到祝令舟那一邊,而?他依然什么都沒得到。

    祝玄知保持沉默。

    木兮枝見他們沒說話的想法,干脆也跟著?不說話,改變不了就融入,總比一個人?唱獨角戲好。

    一到大殿門口,陶長老就迎上來了:“大公子,木姑娘。”最后?才叫祝玄知:“二公子。”

    祝玄知看也不看他。

    祝令舟要維持著?祝玄知在木兮枝面前露出來的“祝令舟”形象,也沒回陶長老。陶長老習慣熱臉貼冷屁股,帶他們?nèi)胱?br />
    除了云中弟子,長老級別以上的都是二人?共桌,木兮枝雖不是長老級別以上,還只是個三階修士,但仍被安排在祝令舟那一桌。

    祝玄知坐在他們對面。

    云中家?主和祝忘卿則例外,各坐一桌,就在大殿正?前方。

    等人?齊了,云中家?主直接拿出家?主信物,喚祝令舟上前,再讓他往信物上滴血,完成認主。

    木兮枝坐在下面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祝玄知在看她?,眼神似曾相?識,木兮枝心中莫名閃過一個念頭,又覺荒謬,畢竟他們驗過身份。

    在木兮枝再抬眼看過去時,發(fā)現(xiàn)祝玄知移開了視線,仿佛剛剛真的是錯覺,她?喝了口熱湯。

    祝令舟領了家?主信物后?回來坐下,木兮枝給他裝了碗熱湯。

    “喝口湯暖暖胃。”

    祝令舟知道祝玄知跟木兮枝關系非常好,所以強忍著?不對她?客氣地?說謝謝,接過湯就喝了。

    晚宴開始了,有云中弟子上臺舞劍給大家?助興。

    木兮枝吃了幾口飯,又給祝令舟夾了點菜,壓低聲音問:“我今晚要不要去你房間睡?”

    同床共枕是他們的常態(tài),如今回到云中,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不想他陰陽怪氣地?說她?扔下他,獨自一人?睡,還是問問比較好。

    祝令舟拿玉箸的手一抖。

    他的房間?

    不等祝令舟回答,坐在他們對面的祝玄知忽然摔了一只碗。

    “砰”的一聲,所有人?朝祝玄知看去,包括祝令舟和木兮枝,她?嘴里的肉都還沒咽下去呢。

    第75章

    瓷碗破碎后,大殿一片安靜,云中家主皺眉:“怎么了?”

    祝忘卿漫不?經(jīng)心地抿了抿酒杯:“無非是不?小心摔了碗罷了,還能怎么了,換一只便是。”

    哪怕她和云中家主和離了,在云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和份量,侍奉在側(cè)的人聽?言立刻去祝玄知那里,替他換了一只完好無損的碗。

    祝玄知垂眸望著?新碗,不?再動筷,卻也?沒離席。

    晚宴繼續(xù)。

    木兮枝這才?將口中的肉咽下去,多數(shù)云中人愛喝酒,用來驅(qū)寒,飯桌上一般備有一壺熱酒,她也?倒了杯來試試,烈酒燙喉。

    不?過?這一杯烈酒入肚,木兮枝感覺身體是暖和了不?少,美滋滋地想早點吃完這一頓,回去沐浴,躲進暖烘烘的被?窩里睡個好覺。

    慢著?,她差點忘了祝令舟還沒回答自己的問題。

    木兮枝拉了下他衣袖:“你還沒回答我呢?今晚要不?要和你待在同一個房間?我去你的房間,或者你來我的房間都可以。”

    云中的守衛(wèi)雖森嚴,但?也?不?是絕對安全,他們?待在同一個房間里,不?僅可以讓他不?胡思亂想,還能讓她不?用那么擔憂他的安危。

    一舉兩得。

    祝令舟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點不?知所措,但?沒有表露出來,聲音壓低一個度,語氣較像祝玄知:“同一個房間。”

    等晚宴結束,他們?應該就會互換身份了,到時回他宮殿的人將是祝玄知,祝令舟便想先答應著?,不?必在這件事上惹木兮枝懷疑。

    木兮枝邊點頭邊吃飯。

    她突然問道:“祝謝之,你這兩天的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祝令舟險些?沒反應過?來木兮枝喊的祝謝之是他,祝謝之是祝玄知自己取的名字,讓她這樣喊?

    眼下不?是他該管這個的時候,祝令舟答道:“尚可。”

    木兮枝若有所思:“是么,我看你這兩天都不?怎么說話,以為是你身體不?好,不?想說話。”

    如果身體不?舒服,木兮枝也?不?怎么喜歡說話,想安靜待著?。

    祝令舟垂在衣袖里的手緊張得動了動,臉色不?變,淡淡道:“是有一點,但?還好,不?礙事。”

    木兮枝“嗯”了聲,又喝了一杯熱酒,瞬間感覺不?披披風也?不?冷了,喝到后面喝上癮了,一杯又一杯地喝,臉頰因此染上薄紅。

    她倒是沒醉,酒量還是可以的,只是喝多后憋著?一股熱氣。

    云中家主忽提起木兮枝,向眾弟子介紹她是何?人,琴川家主之女,木兮枝,在不?久后將是祝令舟的道侶,讓他們?記得她。

    此話一出,眾弟子齊聲高喊:“弟子見過?少主夫人。”

    從前祝令舟是云中大公子,如今收下家主信物,理所應當成為云中少主,他們?要改口喚他少主,木兮枝就是少主夫人了。

    被?他們?齊刷刷地喊了聲少主夫人,木兮枝驚到打了個酒嗝,卻又不?得不?站起來給他們?回禮。

    祝令舟怕木兮枝一個人站著?尷尬,也?站了起來。

    眾弟子看著?站在一起的他們?,更覺得郎才?女貌了,小聲議論道:“你還別說,少主和這位木姑娘瞧著?真般配,檀郎謝女。”

    “可我們?少主自小體弱多病,木姑娘不?介意?”

    “你傻啊,要是木姑娘介意此事,還會跟我們?少主回云中?當然喜歡我們?少主喜歡到不?介意他體弱多病才?跟著?回云中的。”

    “也?對哦。”

    “還有就是木姑娘絕對不?會是貪圖少主的家世錢財才?要與他成親的,琴川家主之女,什么都不?缺,除了真心喜歡還能是什么?”

    “好像是這么回事。”

    有弟子開玩笑:“不?貪圖少主的家世錢財,可以貪圖少主的美色,少主長得好,遠近聞名,很少有女子不?喜歡這等長相。”

    另一個弟子反駁:“你這話說的,二公子跟少主長得幾乎一樣,如果貪圖美色,也?可能喜歡上二公子啊,肯定不?是,別瞎說。”

    “我就開個玩笑嘛。”

    “再說了,二公子怎么能跟少主相提并論,誰不?知道二公子他自小不?受寵,還是條瘋狗,小時候就能做出推兄長下水之事……”

    “噓,你想死?啊。”

    提起祝玄知推祝令舟下水的弟子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立刻閉上嘴,不?忘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稍遠處的祝玄知。

    他坐得離他們?這么遠,聽?不?見才?是,弟子心往下放。

    祝玄知聽?沒聽?到不?知道,木兮枝倒是聽?到了,因為這些?弟子就坐在她身后的不遠處,祝令舟也?聽?到了,他眼神變得復雜。

    木兮枝沒過?問。

    云中家主可算給足了面子,叫長老?級別以上的給她敬酒:“你若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

    云中有十?幾個長老?,輪流給木兮枝敬酒道:“少主夫人。”

    木兮枝訕笑。

    她不太習慣這種場合,在琴川,大家不?那么?*?注重禮節(jié),該喝就喝,該吃就吃,該玩就玩,很少會出現(xiàn)需要向“長輩”敬酒的事。

    被?這些年紀被她大上不知道多少歲的長老?敬酒,還被?他們?一口一個少主夫人喊著?,木兮枝感覺還沒過二十的自己被他們喊老了。

    等這些?長老?都敬完酒,云中家主看向祝玄知:“你也?去。”

    祝玄知不?動。

    云中家主被?忤逆,面露不?滿:“我叫你去給你大哥和未來的嫂嫂敬酒,你是沒聽?見,還是沒把我這個當父親的放在眼里?”

    祝忘卿轉(zhuǎn)動著?酒杯,小聲道:“你差不?多就得了啊。”

    “我管教我兒?子,與你無關,看不?慣就滾回你的蓬萊。”他的脾氣向來暴躁,不?會給她面子。

    祝忘卿傾身上前,手肘撐著?桌面,掌心托臉,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唇角彎起一抹仿佛是嘲諷的弧度:“你管教你兒?子?”

    云中家主眸色微變。

    但?他篤定祝忘卿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亂說些?什么,堅持要祝玄知去給祝令舟和木兮枝敬酒。

    祝忘卿捏碎一只酒杯。

    云中家主要祝玄知深刻地認識到祝令舟未來家主的身份,還有琴川家主之女木兮枝當?shù)纻H,他背后多了一個能撐腰的琴川。

    即使祝令舟的身體不?好,將來也?沒人能撼動他的家主地位,警醒祝玄知不?要再傷害祝令舟。

    云中家主顯然有發(fā)怒的前兆,不?容置喙地對祝玄知說:“還不?快去給你大哥和嫂嫂敬酒。”

    祝忘卿:“藍屹。”

    直呼其名。

    云中家主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祝玄知,絲毫不?退讓。

    木兮枝被?他們?吵得頭疼,眼觀鼻鼻觀心,斟酌道:“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二公子他……”

    她想說可以不?用過?來。

    祝令舟也?打算開口勸云中家主,就在此時,祝玄知站了起來,他不?緊不?慢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祝玄知就是看出祝令舟有開口的想法才?行動的,因為他當?shù)摹白A钪邸笔遣?會助祝玄知。

    他只會冷眼旁觀,

    換作以前,祝玄知肯定不?會對云中家主妥協(xié),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在成親前不?能被?木兮枝察覺自己曾跟祝令舟互換過?身份。

    不?到片刻,祝玄知走到他們?面前,接過?酒杯,慢慢抬眸,輕聲道:“大哥,我敬你一杯。”

    周圍人都看著?他們?。

    祝令舟正要舉起酒杯喝一口被?燙過?的酒,木兮枝不?由得問:“以你的身體,能不?能喝酒?”

    祝玄知聽?著?木兮枝關心祝令舟,握住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神情卻沒明顯變化,注視著?他們?。

    “可以。”祝令舟剛說完便仰頭喝下一杯熱酒,倒也?爽快。

    祝玄知將酒杯往木兮枝方向抬了抬,燭火下,他的表情模糊:“我敬你一杯……嫂嫂。”

    不?知道為什么,木兮枝聽?著?嫂嫂這個稱呼,感覺瘆得慌,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她扯出一抹笑,一干而盡:“二公子有禮了。”

    敬完酒,祝玄知回去了,而木兮枝得以喘口氣。

    晚宴估摸著?還要一段時間才?能結束,大殿內(nèi)有些?悶,木兮枝想到外面散散酒氣再回來。

    祝令舟問要不?要陪她一起去,恰逢陶長老?來找他有事,木兮枝便說不?用:“我待會就回來。”

    她起身走出去。

    該不?該說,殿內(nèi)的空氣比不?上外面,雖說大雪紛飛,雪花能糊臉上,但?木兮枝還是找了個地方坐下,她剛喝過?熱酒,不?怎么冷。

    云中似是四?季如冬,整年?下雪,木兮枝伸手出去接了點雪花,用指腹捻了捻,雪融化成水。

    隨后,她靠著?秋千閉目休息,心道過?一刻鐘再進殿內(nèi)。

    閉著?眼的木兮枝忽地感受到有一道影子投落到自己身上,猛地睜開雙眼,看到了祝玄知:“二公子?你怎么也?出來了?”

    今晚祝令舟穿了紅衣,祝玄知也?穿了紅衣,如烈火一般,他的眼角沒淚痣,頭發(fā)不?是白的,腰間沒玉令牌,身形倒是同樣高挑。

    木兮枝多看幾眼。

    祝玄知回道:“里面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

    她坐的是一張放在殿外大樹底下的長椅,挪了下位置,不?好意思霸占整張長椅:“你坐。”

    后面想想,覺得該回去了,她出來的時間不?短了,木兮枝離開長椅:“我先回去了。”

    剛走一步,她垂下來的手腕就被?人從旁握住了。

    木兮枝一副驚訝的樣子,轉(zhuǎn)頭看祝玄知,想推開他,卻怎么都推不?開:“二公子你這是?”

    祝玄知狐貍眼微眨,眼底有幾不?可見的怨與陰郁,但?藏得很好,笑得溫和無害:“怎么我一來,嫂嫂就要走了,是不?待見我?”

    “怎么會呢。”木兮枝暗暗地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

    失敗了。

    他握人的手看似不?用力,卻難以掙脫。祝玄知怎么一回到云中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難不?成他以前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她打量著?祝玄知。

    不?對,祝玄知現(xiàn)在的樣子更像她認識的祝令舟,可怎么可能呢,木兮枝愈發(fā)仔細地端詳他。

    祝玄知毫無征兆地用力一拉,木兮枝朝他傾斜,只見他吻了過?來,她本能反抗,卻在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后停住了。

    云中常年?嚴寒,大雪不?斷,能掩蓋掉一些?氣息。

    但?接吻這種距離太近了,木兮枝能隱約聞到那股屬于他的淡淡香氣,兩唇相貼,她不?由自主地喊道:“祝謝之?你是祝謝之?”

    祝玄知不?發(fā)一言,一手托著?木兮枝下巴,一手握住她后頸,唇齒相依,將她的聲音咽了下去,他如今無比渴望她的觸碰。

    木兮枝腦袋下意識地往后仰,被?祝玄知按回去,舌尖探入。

    舌尖相纏的那一刻,木兮枝徹底斷定了眼前之人就是跟她相處過?的“祝令舟”,她感覺荒謬:“你怎么會……我這是在做夢?”

    祝玄知喉結滾動,吞咽著?木兮枝的津液,呼吸亂了起來,身子因吻輕輕顫栗,他們?這兩天都沒什么肢體接觸,一碰上就失控了。

    他將木兮枝放在長椅上,俯身含吻她,像是要證明些?什么。

    他們?的體溫很快升高。

    二人的紅色衣擺交疊,雪花飄落在他們?身上,又滑落下來。

    木兮枝想推開祝玄知問清楚,但?那股酒勁上來了,有一瞬間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在做夢,也?不?知云中喝的是什么酒,后勁這么大。

    祝玄知唇角摩挲過?木兮枝的唇角,呼吸交錯,鼻梁抵過?她白皙的皮膚,跟交/媾似抵過?再離開,復而又抵上,難耐又渴望。

    “木兮枝……”他微不?可聞地喊了聲她的名字,吻仍不?斷。

    木兮枝呼吸不?過?來,祝玄知稍微跟她分?開一下,又重新貼了回去,慢慢的,他們?的唇泛起摩擦過?久才?會產(chǎn)生的緋紅,水光瀲滟。

    雪花落在他們?身上,風一陣陣地吹來,木兮枝不?覺得冷,反而覺得熱得慌,身上仿佛貼了一只熱爐,不?斷地傳遞著?熱量給她。

    正迷糊間,木兮枝忽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少主。”

    少主?

    聲音聽?著?熟,是陶長老?:“少主,天這么冷,您還是先回殿內(nèi)吧,我來找木姑娘就行,您要是還不?放心,我再多叫幾個人找。”

    陶長老?在叫誰少主呢,木兮枝晃了晃被?酒勁侵蝕的腦袋,努力想聚焦視線。祝令舟在陶長老?身邊,那正在跟她接吻的是誰?

    好像是祝玄知。

    瘋了。

    可他身上的氣息分?明是“祝令舟”的……木兮枝眼皮變重。

    醒過?來時,木兮枝只看見祝令舟和陶長老?,根本不?見祝玄知的身影,她捂住有點疼的頭,從落了不?少雪的長椅上坐起來。

    祝令舟背光而立。

    陶長老?道:“木姑娘,我們?正想找人送你回去休息呢。你瞧你,累了就該回去,怎么一個人躺在這里睡著?了,著?涼了該如何?是好。”

    木兮枝緩了會,抬手揉太陽穴:“就我一個人?你們?就沒看見、就沒看見附近有別人?”

    祝令舟:“沒有。”

    陶長老?給出同樣的答案:“怎么了,木姑娘見到別人了?”

    木兮枝揉太陽穴的手下滑,落到唇上,有些?麻,但?喝酒過?量也?會導致嘴巴麻,她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什么夢,木姑娘您做噩夢?”陶長老?對木兮枝這個未來的少主夫人還挺擔心,追問道。

    是噩夢,但?更像春/夢。

    噩夢——跟祝令舟的弟弟祝玄知親上了,還是深吻。

    春/夢——跟祝令舟的弟弟祝玄知親上了,聞著?對方身上有熟悉的氣息,她不?自覺回吻了,因為木兮枝把他當成了“祝令舟”。

    沒來云中之前,她早就和“祝令舟”做過?一些?親密的事了。

    又因為木兮枝清楚“祝令舟”不?喜歡她躲開他的親吻,所以她剛在夢里是習慣性地回吻他。

    誰知道夢里的是祝玄知?不?是她說,這夢也?太莫名其妙了。

    木兮枝在扶風時還做過?她抱著?祝令舟,然后祝玄知將他一劍封喉的夢,她今晚更傾向于是做夢了,聽?到他們?的聲音才?醒來。

    不?過?木兮枝為了謹慎起見,走向祝令舟,湊過?去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是熟悉的那股淡香。

    陶長老?卻誤會了,笑著?提醒:“木姑娘,我還在這里呢。”

    木兮枝:“……”

    祝令舟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是想親近他,而是想聞他身上的味道,為什么想聞他身上的味道,應該是對一些?事有了懷疑。

    但?木兮枝注定不?能通過?味道來確認他是不?是以前的那個“祝令舟”,祝令舟懷里揣了一只祝玄知給他的香囊,內(nèi)含獨特的香氣。

    木兮枝轉(zhuǎn)而直起身子,不?再跟狗一樣嗅聞味道。

    她找了個借口:“哈哈哈,我剛聞到一陣梅花香,還以為是你身上的呢,原來不?是啊。”

    祝令舟沒拆穿她。

    陶長老?低頭聞了聞自己,納悶道:“哪來的梅花香,我怎么沒聞到?云中是種了梅花,但?這里沒有,要去后山才?能看到。”

    木兮枝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可能是我聞錯了吧。”

    陶長老?較真道:“肯定是您聞錯了,后山的梅花再香也?飄不?到這里,您要是喜歡,可以跟少主去后山摘一些?梅花回來。”

    “不?用了,謝謝。”木兮枝不?想再提這件事,“我在外面待得也?夠久的了,先回殿內(nèi)吧。”

    祝令舟趁木兮枝不?注意,回頭看了眼大樹底下的那張長椅。

    他和陶長老?出來尋許久未歸的木兮枝時,無意看到了祝玄知俯身吻著?躺在長椅上的她,但?只有祝令舟一個人看見了這一幕。

    陶長老?本來想去長椅那里看木兮枝在不?在的,祝令舟當時阻止了他,說先到另一邊找找。

    最后他們?才?回長椅找。

    找到木兮枝在長椅的時候,陶長老?還說:“少主,您看,人不?就在這?我一開始就說要來這里找,您不?聽?,還到別處找。”

    祝令舟腦海里回放著?祝玄知彎腰,專心地吻木兮枝的畫面。

    看來他這個弟弟非常喜歡她,祝令舟還從未見過?祝玄知露出那樣的神色,近乎貪戀,夾帶幾分?不?正常的病態(tài),勢在必得的神色。

    “你在想什么?看路啊。”木兮枝搖了下祝令舟的手。

    前面是臺階,還在想事情的祝令舟差一點就被?臺階絆倒了,他抬起腿,拾階而上,回大殿。

    木兮枝回到大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祝玄知還在不?在,即使她更偏向于喝酒后做了個奇怪的夢,但?還是習慣進行多重驗證。

    祝玄知還在。

    杯觥交錯間,祝玄知半張臉落在陰影中,另外半張臉被?燭火映照著?,姣好的面容被?光線分?割。

    木兮枝回來后不?久,云中家主有事找祝令舟過?去了,她轉(zhuǎn)身問坐在自己身后的云中弟子:“二公子一直坐在那里?沒出去過??”

    云中弟子面面相覷。

    他們?不?理解木兮枝為什么會突然問起祝玄知,但?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答了:“抱歉,少主夫人,我們?不?曾留意過?二公子那一邊。”

    好吧,木兮枝總算知道他們?這些?人平日里有多忽視祝玄知了,他就坐在他們?對面也?不?知道。

    “沒事了。”木兮枝當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坐直身子。

    云中弟子沒敢多問。

    木兮枝找人要了一碗醒酒湯,喝酒果然挺誤事的,這下子弄得她都分?不?清現(xiàn)實和做夢了。

    不?行,她決定親自去試探一下,以忘了回敬祝玄知酒之名,走到他面前,說明來意,再舉起左手的酒杯:“二公子,我敬你。”

    他道:“嫂嫂有禮了。”

    “應該的。”

    木兮枝先干為敬。

    祝玄知的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木兮枝被?酒水染過?的唇瓣,想起剛才?她張嘴迎合他的吻了,可她是不?是將他當成了祝令舟?

    她喝完了,輪到祝玄知。

    祝玄知不?拖泥帶水,喝下她敬過?來的那杯酒,掀起眼簾看她,低笑道:“謝謝嫂嫂的酒。”

    他比她大,喊她嫂子怪別扭的。木兮枝咳嗽幾聲緩解尷尬:“你在這里坐了一晚上,不?悶?殿外不?遠處的大樹底下有一張長椅,你可以去那里透透氣。”

    “嫂嫂這是在關心我?”

    木兮枝:“……”

    “我不?覺得悶,也?不?需要透氣,嫂嫂要是覺得悶,可以自己去,難道嫂嫂想和我一起去?”

    “我……”

    祝玄知摩挲著?她遞過?來的酒杯:“嫂嫂難道不?知道大哥很不?喜歡你和我走到一起?你這般,大哥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木兮枝:“…………”

    她有種想將手中的空酒杯砸到他臉上的沖動,以前怎么不?覺得祝玄知的綠茶味那么重呢。

    這陰陽怪氣勁兒?真不?是“祝令舟”?她喉嚨像被?棉花塞住。

    祝玄知好整以暇地看著?木兮枝,又道:“不?過?嫂嫂若是實在想我和你一起出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們?可以瞞著?大哥。”

    第76章

    木兮枝剛想說話時,祝玄知放下酒杯,又道:“我開玩笑的,還請嫂嫂不要放在心上。”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祝玄知,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近身?聞聞他?身?上的味道,不得不說,這樣的想法有點變態(tài),但她并沒有別的心思。

    不如,假摔?

    腦子里剛浮現(xiàn)這個想法,木兮枝說時遲那?時快,佯裝被什么東西?絆倒,朝前撲去,雖說被祝玄知雙手扶住,但她也能聞到味道。

    不是木兮枝熟悉的那?股香氣,而是濃郁的酒香。

    祝玄知的聲音在木兮枝發(fā)?頂上緩緩響起:“嫂嫂,當心摔著。”接著,他?將?她往上一扶。

    她迅速站好:“謝謝。”

    他?微笑:“都快是一家人了,嫂嫂用不著跟我說謝謝。”

    木兮枝偏頭見祝令舟回?到席面?上,尋了個由頭也回?去了,祝玄知沒說什么,看著她離開。

    祝令舟看到木兮枝從祝玄知那?里走回?來,略有疑惑,不禁問:“你怎么過去找他?了?”

    這句話聽著像是吃醋了,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他?純屬好奇。

    但以木兮枝對“祝令舟”的了解,他?這種語氣,這種問法,就是在吃醋了,祝令舟問的這句話,陰差陽錯地?打消了點她的懷疑。

    每逢到這個時候,木兮枝都得說些好話哄著“祝令舟”,不然怕他?一氣之下,身?體不適。

    于是木兮枝牽起祝令舟冰冷的手:“我去回?敬他?酒。”

    祝令舟“嗯”了一聲,說有事要去辦,讓木兮枝在原地?稍等片刻,說完借機松開她的手。

    木兮枝環(huán)視一邊四周,不太放心:“什么事?是云中?家主?讓你去做的?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吧,多個人多個照應。”

    “不用。”

    她也不勉強他?:“那?好,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回?來。”

    祝令舟出去了。

    木兮枝悄摸地?跟了上去,她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既然心中?有疑惑,那?就自己尋求答案。

    走出大殿,外面?是木兮枝不久前躺過的長椅,她一看到那?里就會想起恍若似夢非夢的場景,木兮枝掐斷回?憶,緊跟著祝令舟。

    過長椅,再經(jīng)遇雪不結冰的水池,繼而到彎彎繞繞的廊道。

    木兮枝不敢跟太近,怕會被祝令舟發(fā)?現(xiàn),只能保持著一段距離,可就是這一段距離讓她在經(jīng)過廊道拐角時跟丟了祝令舟。

    她往前走,找了一小會還是沒能找到他?的身?影。

    當木兮枝想放棄時,終于再次看到了祝令舟身?影,就在左邊的一條廊道,紅衣,白發(fā)?,腰間掛著玉令牌,離得遠,看不見淚痣。

    雖說暫時看不見他?眼角那?顆淚痣,但這樣的裝扮一般是他?。

    木兮枝加快腳步跟了上去,但留意著沒發(fā)?出腳步聲,就這樣謹慎地?跟著,走了大概有一刻鐘,祝令舟來到云中?的藏寶閣。

    藏寶閣大門前沒人守著,但需要來人默念口訣,放出術法指令,才能打開藏寶閣的大門。

    祝令舟進去后,藏寶閣大門即將?關上,木兮枝飛跑進去。

    好險。

    她差點被藏寶閣大門夾成?肉餅,木兮枝捂住跳動得極快的心臟,怕心跳聲太大,在這個寂靜的藏寶閣里被有修為的祝令舟聽到。

    木兮枝躡手躡腳地?往前走,沒走幾步,她倏然頓住。

    她眼睫垂下,看著從后面?倒映到前面?地?板的頎長影子,僵硬著身?子回?頭看,撞進一雙琥珀色的狐貍眼里,他?眼角淚痣紅得分明。

    “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問。

    木兮枝見瞞不住了,半真半假道:“跟著你來的,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悄悄跟了過來,抱歉,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好,但……”

    “哦。”

    “哦?”這么輕描淡寫?的?木兮枝有點不相信。

    他?反問:“不然呢?”

    她遲疑道:“你不應該生氣?覺得我這樣做是不信任你?”

    他?低低地?笑了:“我為什么要生氣,你不是說了么,你實在放心不下才悄悄跟了過來,說明你是擔心我,應該感到開心才是。”

    木兮枝忘記“祝令舟”的腦回?路跟尋常人不太一樣了,而后感覺她熟悉的“祝令舟”回?來了。

    祝玄知發(fā)?現(xiàn)她眼神有些微的變化,眉心一動:“怎么了?”

    木兮枝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為什么要來藏寶閣,跟我說一聲不就得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他?拿出一串手鏈,用扶桑木制成?,上面?浮現(xiàn)一輪青色光芒:“我想來藏寶閣取這串手鏈,給你個驚喜,但現(xiàn)在就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她只憋出兩個字。

    “抱歉。”

    祝玄知握起木兮枝的手:“既然你發(fā)?現(xiàn)了,那?現(xiàn)在就給你戴上吧,你看看,喜不喜歡?”

    木兮枝:“喜歡。”

    她靈光一閃,邁步往藏寶閣大門跑去,裙擺被風吹得揚起來:“我忽然記起我有件急事要做,先走一步,你可以慢慢地?走回?去。”

    木兮枝是飛奔回?大殿的,想看看祝玄知是否還在原位,事實告訴她,他?在,仍坐在那?個位置。

    祝令舟知道木兮枝在看他,但他?裝作?不知道,低著頭。

    她千算萬算都沒算到,他?們在廊道那?里就互換了身?份,木兮枝后面跟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祝玄知。

    木兮枝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回?到自己的位置,很小神地?問離她最?近的一個云中?弟子:“我出去后,二公子有沒有出去過?”

    在離開前,她交代這個云中?弟子幫自己留意祝玄知的動靜。

    云中?弟子搖了搖頭:“回?少主?夫人,沒有,二公子沒有離開過。”如果木兮枝仔細觀察這個云中?弟子,會發(fā)?現(xiàn)他?眼神有些呆滯。

    可惜這邊的光線不太明亮,木兮枝的眼睛又在看著“祝玄知”,所以沒留意到云中?弟子的異常。

    木兮枝托腮深思。

    今晚許是她疑神疑鬼了。

    就算祝玄知想和祝令舟互換身?份,祝令舟也沒理由答應這個荒唐的要求。更何況,她剛認識“祝令舟”就拿法寶驗過他?身?份了。

    是了。

    木兮枝深呼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浮躁的心情平復下來。

    不到須臾,祝玄知也回?來了,木兮枝仰頭看他?。祝玄知沒坐下,而是站著說:“我有點乏了,你要不要陪我回?去休息?”

    “好。”恰好木兮枝覺得自己今晚的腦子不太清醒。

    他?們派人跟云中?家主?和祝忘卿說一聲后先行離席,經(jīng)過祝令舟身?邊,他?沒抬起頭看他?們。

    反倒是木兮枝看了他?一眼,沒有看出什么異樣。

    她的疑慮打消一大半。

    回?去后,木兮枝沐浴一番,換掉沾染了酒味的衣裙,準備去找“祝令舟”的房間找他?,還沒吹滅燭火出去,就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這么晚了,誰啊?

    “是我。”祝玄知沒等木兮枝問,主?動說道。

    木兮枝趕緊過去開門,天冷,他?身?體弱,在外面?吹冷風容易生病。她開門拉他?進來,又關上門:“你快進來,我正想去找你。”

    祝玄知不想和木兮枝在祝令舟的房間里過夜,更不想用祝令舟用過的床榻,躺過的被褥:“你不就是怕我出事?我來你這里也一樣。”

    說得也是。

    木兮枝沒太糾結這個,幸虧她還沒將?房內(nèi)的炭火弄熄,不然又要花時間點燃。不對,“祝令舟”是云中?人,能控火,點火無?非是眨眼的事。

    她只關了門,留了一扇窗,隨后上床,滾進還沒什么人氣的被窩里,將?準備帶去他?房間里的湯婆子盡數(shù)塞進放腳的地?方。

    想暖和要先暖腳。

    祝玄知在床邊站了幾秒才屈膝上去,躺在外面?。

    他?一蓋上被褥,木兮枝的雙腳就纏了過來,不是要做什么,而是要給他?暖暖,她腳中?間夾著一個湯婆子,一湊近,把那?溫度也帶給他?。

    祝玄知抬眸看木兮枝。

    她接觸到他?的眼神,開口解釋自己的行為:“云中?太冷了,即使像我這樣身?體健康的人,一不小心也容易著涼,你更得注意一些。”

    木兮枝又用腳將?另一個湯婆子勾了過來,靈活地?貼近他?。

    “一般來說,雙腳暖和了就相當于全身?暖和了,否則你無?論蓋了多少被褥,還是會覺得冷的,不是有句話叫寒從腳起,是這么個意思。”

    祝玄知側(cè)過身?躺著,跟木兮枝面?對面?,四目相對。她下意識想抽回?自己壓著湯婆子,也壓著他?的腳。可她還沒動,他?就傾身?過來了。

    木兮枝的細腰落在祝玄知掌心里,他?臉壓進她的鎖骨。

    摟抱的姿勢。

    她呼吸驟停,祝玄知應該是眨了一下眼,睫毛掃過木兮枝鎖骨附近的皮膚,酥酥麻麻的。

    “你不是怕我冷著,這樣便暖和了。木兮枝,抱緊我,不要松手。”祝玄知說話時,胸膛微微震動,因擁抱姿勢緊挨著他?的她也能感受到。

    木兮枝垂在身?側(cè)的手很慢地?抬起來,回?摟住他?窄瘦的腰腹。

    祝玄知這才閉上了眼。

    屬于他?的氣息往木兮枝鼻間鉆,一縷接一縷,她睜著眼,睡意全無?。一旦木兮枝有抽回?手的傾向,祝玄知就會動一下,仿佛被吵到。

    一次這樣,兩次也這樣,木兮枝不禁懷疑祝玄知是在裝睡,可聽他?呼吸的頻率又不像。

    木兮枝沒再收回?手,甚至有想擰一把他?腰的沖動。

    算了。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木兮枝安慰自己。過了片刻又反悔,還是得給他?點顏色瞧瞧,她不發(fā)?火,他?還真當她是病貓來耍。

    木兮枝雙手本就是摟著祝玄知的,如今收緊臂彎,想通過用手來勒他?,讓他?自己松開她。

    不過木兮枝很快就意識到這樣子是行不通的,為什么呢?

    因為她聽見他?發(fā)?出了愉悅的聲息,祝玄知被木兮枝用手勒緊腰時,身?體與她更貼合,還有一種被擠壓掉空氣的窒息感。

    他?竟有幾分享受。

    正因為木兮枝看出來了,立刻放松,還有點怕他?喘不過氣而亡,她道:“你還真在裝睡!”

    “不能是你勒醒我?”

    他?倒打一耙。

    祝玄知修長的脖頸微揚,埋在她鎖骨上的臉離開了,還殘存著熾熱的溫度和香氣,他?眼尾偏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捂出來的,看著她。

    木兮枝一噎,退一步道:“好,就算是我把你勒醒的,我想說的是,現(xiàn)在很暖和了,我們不抱在一起也不會著涼,可以分開了。”

    “一定要分開?”

    她微頓:“呃……也不一定,我就是覺得分開睡舒服一點,你摟著我,就不怕手被我壓麻?”

    祝玄知垂了眼,情緒不明:“你若不想摟著我就直說,不要找別的借口,如果我不舒服,我會說,不用你來揣測。”

    木兮枝輸了,說不過他?。

    她只好繼續(xù)回?摟他?。

    本來木兮枝以為會睡不著,要睜眼到天亮,誰知道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還在他?懷里睡得可香了,就是手腳還是不安分,喜歡動來動去。

    她愿意觸碰祝玄知,他?自然是高?興的,即使祝玄知不太能承受跟她長時間的肢體接觸,也還是想堅持,但到后半夜,就不太行了。

    木兮枝一個勁兒?地?蹭來蹭去,祝玄知被她蹭興奮了。

    可木兮枝已經(jīng)睡著了,他?終究是沒有叫醒她,去找了她換下來的舊裙子,將?自己埋進去,腰動著,良久后,落下麝香白,濕噠噠的。

    木兮枝躺在暖烘烘的被窩里,睡得正愜意,清洗過的祝玄知回?到榻上,將?翻了個身?的她轉(zhuǎn)過來,再抬起木兮枝的手摟著自己才罷休。

    *

    一眨眼,木兮枝在云中?待了十來天,到回?琴川的日?子了。

    按照五大家族以往的成?親規(guī)矩,云中?家主?和“祝令舟”要去琴川提親,與琴川家主?敲定成?親的日?期,所以他?們準備隨木兮枝一起啟程。

    時間定在今日?。

    云中?眾弟子在山門前恭送他?們,祝令舟也在,他?并不打算跟云中?家主?祝忘卿等人去琴川提親,提親有父母在場即可,他?在不在不重要。

    云中?家主?也沒想讓“祝玄知”去,最?近有關朱雀的傳言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他?還是留在云中?穩(wěn)妥。

    祝忘卿回?頭看了祝令舟一眼,卻?很快收回?視線。

    木兮枝被眾人擁簇著上了云中?靈馬車,上去前,她看見后面?跟著數(shù)不清的靈馬車,聽祝忘卿說全是提親的聘禮,可見云中?家主?多么重視。

    她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坐在馬車里掀開簾子往外看,碰巧看到站在山門前的祝令舟。

    祝令舟失神地?看著他?們這一邊,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木兮枝又有莫名的怪異感了,不由得盯著他?看了小片刻,想弄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情緒。

    “你在看什么?”祝玄知掀開簾子走進來,坐到她身?邊,順著木兮枝的目光看出去,看到了祝令舟,意味著她剛剛是在看祝令舟……

    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立刻收回?視線了:“沒看什么。”

    如果不是祝玄知已經(jīng)順著木兮枝的視線看到了祝令舟,可能會相信她,但他?也沒提祝令舟,只是道:“你坐過來些,我冷。”

    木兮枝挪屁股坐過去,還將?自己手中?的湯婆子塞給他?,嘟囔道:“你在你自己的馬車了待著就不冷了,你來找我,肯定會被冷風吹到。”

    “你不想我過來?”

    祝玄知握住被木兮枝用過的湯婆子,指尖緩緩蹭過。

    她都想搶回?湯婆子了:“你別總是曲解我的意思,我關心你,被你說成?,我不想你過來。”

    “此番云中?前往琴川議親,你可有什么想法?”祝玄知適可而止,話題落到成?親上面?,“我想盡快成?親,成?親日?期也會選不久后。”

    木兮枝有點想笑。

    她道:“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著急成?親,我又不會跑,那?么著急干什么。不過既然你想,那?就隨你,想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我聽你的。”

    祝玄知從袖中?拿出一本書,翻開第幾頁,然后指著上面?的一個日?子:“下個月初怎么樣?”

    木兮枝:“?”

    她想了想,用商量的語氣道:“下個月初也太急了吧。”

    “兩大家族聯(lián)姻肯定會大辦的,到時候會邀請其他?三大家族的人和來自五湖四海的修士,還要準備成?親用物,很難在下個月初安排齊全。”

    祝玄知從容不迫地?直視著她:“要是我能在下個月初前安排好這些呢?你還會不會反對?”

    木兮枝不太信:“你安排好?你能怎么安排好?”

    他?云淡風輕:“你還沒回?答我,要是我能在下個月初前安排好這些,你還會不會反對。”

    “當然不會。”

    反正早一天晚一天都得成?親,木兮枝不太在意這個,剛才說的那?些話也不是為了推遲婚期,因為她知道拗不過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解。

    祝玄知得到了她給予的肯定答案,唇角一彎:“那?就行了,書上說,下個月初的這天是好日?子,在這天成?親的人,死也不會分離。”

    木兮枝被自己口水嗆到。?*?

    他?伸手撫過她后背,給她順氣:“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日?子很好,所以才會這么激動?”

    “好端端的,怎么提死字,多不吉利,不會是你杜撰的吧。”木兮枝探頭過去看書上內(nèi)容,只看到白首不分離幾個字,“我就說是杜撰的。”

    “意思都差不多。”

    木兮枝哼了一聲,躺下來,這回?的馬車里鋪了厚實軟綿的毯子,她可以隨性所欲地?躺下。

    祝玄知坐在一旁看她。

    她迎著他?的目光:“我先說明一下,我是不反對你挑的日?子,但我覺得我爹爹和云中?家主?他?們會覺得太急而不同意,轉(zhuǎn)而去挑別的日?子。”

    祝玄知捻起木兮枝散在毯子上的一縷頭發(fā)?,手指卷過:“只要你同意了,其他?的都好辦。”

    第77章

    木兮枝回到琴川的第一時間就是?去見她的父親木千澈。

    而云中家主此刻還算外來的客人,到琴川也應該先見琴川的家主木千澈,木兮枝帶他們?nèi)ァ?br />
    木千澈平日里會在山水居休養(yǎng),但他提前收到他們會在今日到達琴川的消息,派人準備好接風宴,自己則在琴川大?殿等。

    云中家主很少踏足琴川,木千澈到云中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

    木千澈知道云中家主這次過來所為何事——為琴川與云中多年前定下的一樁婚約。他之?前收到木兮枝的書信,上面也提過幾?句。

    從字里行間中,木千澈能看出木兮枝選擇履行婚約的對象是?云中大?公子祝令舟,意料之?內(nèi)的事,她本就跟他說?過喜歡此人。

    至于云中二公子祝玄知……好像跟木兮枝沒什么?交集。

    當年這樁婚約是?木千澈的夫人水弦月主張和云中定下的,一開始她選中了祝玄知,后?來改主意,想?木兮枝長大?后?從中挑選。

    木千澈也不明白水弦月一開始為什么?選中的是?祝玄知,難道是?因為祝令舟身體差?但這件事只有他們知道,不曾向旁人提起過。

    有弟子提醒道:“家主,小師妹他們回來了。”

    往事如云散去,木千澈站起來。木兮枝和木則青已經(jīng)走?進殿內(nèi)了,身邊是?云中人,還有蓬萊圣女?祝忘卿,她笑著朝他微一頷首。

    木千澈以?前見過祝忘卿,所以?認得她是?誰,也知道一些跟她有關的事,他又看向云中家主。

    云中家主收斂幾?分傲色,態(tài)度算好的:“琴川家主。”

    “云中家主。”

    他們并不怎么?寒暄,因為不需要討好、阿諛奉承對方。木千澈的目光回到木兮枝和木則青身上,露出個柔和的笑:“回來了。”

    木則青:“父親。”

    木兮枝:“爹爹。”

    他們兩兄妹異口同聲道。

    祝玄知是?后?輩,應向木千澈問好,盡管從不被那些繁文縟節(jié)束縛,也不屑于此,今日卻道:“晚輩祝……令舟見過琴川家主。”

    木千澈看他的眼神也很和善:“我以?后?能不能叫你?令舟?”

    “可?以?。”祝玄知斂眉。

    木千澈做了個請入座的手勢:“你?們舟車勞頓數(shù)日,今日就先用飯再好好休息一番,旁的事,明日再說?,云中家主您看可?行?”

    云中家主沒異議,剛來就急著談婚事,好像顯得他們云中有多么?急不可?耐似的,給?足面子道:“一切聽?從琴川家主安排。”

    用過飯,木千澈喚琴川弟子過來,領他們這些人下去休息。

    木兮枝偷偷地給?祝玄知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待會有空就去找他。祝玄知回看她一眼,不知道有沒有領會到她的意思?,跟人走?了。

    木千澈看到后?笑了笑:“人都走?了,你?還看?”

    “爹爹,你?留我下來是?有話要說??有關婚事?”她岔開話題,不過問的確實也是?她想?知道的,木則青也退下了,殿內(nèi)僅剩他們。

    “就是?想?跟你?聊聊。”

    木千澈跟一般父親不太一樣,他個性溫柔,跟兒女?談事會以?對方的意愿為先,譬如現(xiàn)在。

    “我認為你?現(xiàn)在還小,成親一事可?以?等日后?再說?,但你?要是?想?早些成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好奇你?為什么?會想?那么?早成親。”

    木兮枝其實很想?說?不是?她想?這么?早成親,是?“祝令舟”要。

    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不能這樣說?,否則木千澈到時可?能會不同意他們成親,他若不同意,“祝令舟”定會搞出別的事。

    她深思?熟慮一番,找出個借口:“心之?所向,情難自禁,反正早晚都要結成道侶的,爹爹你?也知道的,我是?個急性子。”

    心之?所向,情難自禁?

    木千澈聽?到這個回答,有點哭笑不得:“你?當真這么?喜歡他?喜歡到想?今早跟他完婚?”

    木兮枝:“……嗯。”

    她說?這話時摸了下鼻子。

    他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我提早叫人收拾好你?房間了,回去后?不用收拾,可?以?直接休息。”

    木兮枝往外走?了幾?步,停下:“爹爹,扶風的事……”

    木千澈認真道:“這件事你?暫時別管,我會派人暗中調(diào)查,有消息,我也會告訴你?的。”

    她相信他。

    木兮枝沒再多說?什么?,一出門就往琴川安置客人的院落去。

    都不用問琴川弟子會安置來自云中的人到何處,木兮枝熟悉琴川的規(guī)矩和操作,自然知道他們會被安置到哪里去,徑直去就是?。

    她去到那里時,被守在院子旁,等候吩咐的琴川弟子發(fā)現(xiàn)了:“小師妹,你?怎么?過來了?”

    木兮枝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我爹爹讓我過來看看。”

    他們了然。

    大?部分琴川弟子還不知道木兮枝跟云中有婚約,因為木千澈在未確定木兮枝真的會和祝令舟成親前,是?不會在琴川大?肆宣揚的。

    木兮枝還問了他們有關房間的安排,更像是?來替木千澈視察“工作”的了,成功地溜進去。

    溜進去后?,她走?到祝玄知住的那間房的窗外,叩了幾?下窗。

    祝玄知一打開窗,玩心大?發(fā)的木兮枝就蹲下,沒讓他看到自己,然后?等他關上窗再敲一遍,可?她沒有得逞,只因聽?見他叫了她。

    都被發(fā)現(xiàn)了,還有什么?好躲的,她站起來:“你?怎么?能確定是?我?這里靠近樹,說?不定是?樹葉刮過,又或者鳥飛過呢。”

    他似無意看過木兮枝戴著手鏈的那只手:“就是?能確定。”

    木兮枝不跟他掰扯這個,趴在窗前說?話:“這幾?天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有事可?以?跟我那些守在外面的師兄師姐說?一聲。”

    祝玄知“嗯”了聲。

    木兮枝又道:“我跟你?不一樣,你?在云中有自己的一座宮殿,我現(xiàn)在還跟師姐在琴川的寢舍住,估摸著晚上都不能來找你?了。”

    “我知道。”他說?。

    她瞄祝玄知:“我發(fā)誓,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會生氣吧?”

    他垂眸看趴在窗前的木兮枝:“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種隨隨便便便生氣,無理取鬧之?人?”

    你?就是?。

    木兮枝打哈哈道:“怎么?會呢,你?最講理了。”

    她余光掃到祝玄知的手腕,發(fā)現(xiàn)他也戴了一串手鏈,跟他在云中時送她的那串手鏈一樣。

    木兮枝掀開自己的袖子,露出手鏈:“你?也有一模一樣的手鏈?難道說?,本來是?有兩串的,你?送了我一串,自己戴剩下那串?”

    祝玄知不露痕跡將手垂下去:“你?說?的沒錯,是?一樣的。”

    “嘖,看不出來啊,你?還懂情侶款,你?還別說?,戴著挺好看的,但扶桑木不是?稀罕物??你?們云中居然有兩串扶桑木手鏈。”

    “情侶款是?什么?意思??”

    木兮枝解釋:“道侶跟情侶的意思?差不多,就是?道侶穿相似的衣服,戴相似的東西就叫情侶款……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天色的確不早了,她趕路回琴川趕了幾?天,現(xiàn)下是?得好好休息,木兮枝不禁打了個哈欠。

    祝玄知看著她:“明天議親時,你?會不會去?”

    木兮枝:“會啊。”

    有些家族議親是?雙方父母敲定就完事,不用征求兒女?的意見,但琴川顯然不是?這種家族,木千澈會過問她的意見,她需要到場。

    她反問:“你?呢?”

    “我也會。”

    *

    興許是?木兮枝過于疲憊,一覺睡到第二天晌午。

    木千澈了解她的習性,將議親時辰定在下午,木兮枝睡醒后?還能慢悠悠地吃個午飯再出門。

    議親的地方不再是?琴川大?殿,而是?琴川一處涼亭,看起來不那么?正式,但多了幾?分親近。

    木兮枝坐在祝玄知對面。

    云中家主喚人將聘禮抬上來,然后?說?明來意,盡管他們都對此心知肚明,但也是?要說?的。

    他們聊了一段時間后?,木千澈示意云中家主喝茶,自己也抿了一口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那你?們想?在何時完婚?”

    云中家主琢磨道:“其實我們也不急的,令舟你?說?是?……”

    祝玄知:“下個月初。”

    云中家主:“……”

    前一刻他剛說?不急,只是?想?先來提親,后?一刻就被“祝令舟”說?出來的下個月初打臉了。

    祝忘卿坐在一旁看戲。

    “下個月初?”木千澈回頭看了木兮枝一眼,見她一點也不震驚,心知他們二人是?商量過了的,由“祝令舟”提出來而已。

    “是?的,我們都想?盡早完婚,正好下個月初有個好日子。”

    祝玄知回道。

    木千澈笑意不減,對他們這些后?輩都是?和顏悅色的:“下個月初未免太急了吧,我們還什么?都沒有準備呢,不如再商量一下?”

    祝玄知拿出一張紙,遞過去,上面寫好了安排,請他過目。

    祝忘卿挑了挑眉,祝玄知是?做足了準備才來的,竟這么?周全,還把相關事宜都安排好了。

    木兮枝這回震驚了。

    什么?時候?qū)懙模?br />
    她探頭過去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寫得井井有條,包括如何在短時間邀請來自五湖四海的修士來琴川參加大?婚的方法,用云中的靈鳥。

    成親時用的婚服可?讓人趕工,數(shù)百個有經(jīng)驗的繡娘能在半個月內(nèi)趕制出兩套獨一無二的婚服。

    而在來琴川之?前,祝玄知早已找好了那些繡娘。

    木千澈的震驚不比木兮枝少:“靈鳥難得,有錢也買不到,你?愿意為此花費上千只靈鳥?”

    木兮枝嘴角抽搐。

    上千只靈鳥……原來他比她還要敗家,木兮枝心情復雜。

    云中家主愣住了。

    木千澈轉(zhuǎn)頭看他:“云中家主對此并不知情?”

    從他們的對話中,云中家主能聽?出個大?概,盡管他從未設想?過用靈鳥去邀請修士來參加大?婚,但既然是?“祝令舟”提出來的……

    上千只靈鳥就上千只靈鳥,云中家主道:“我是?知道的,我也同意這樣做,您怎么?看?”

    祝忘卿差點笑出聲。

    有時候,她很想?知道他知道此祝令舟非彼祝令舟,而是?祝玄知后?的反應,肯定會被氣死?。

    木千澈半信半疑。

    “可?您剛不是?說?不急?怎么?定在了下個月初?”

    云中家主怎么?可?能會讓旁人知道自己的兒子沒經(jīng)過自己的同意,擅自定下了這些事?不可?能。不過祝令舟為什么?那么?急著成親?

    現(xiàn)在不適合當著其他人的面問,他改口道:“下個月初急么??我覺得還可?以?,我們云中能在下個月初前安排好所有的事。”

    木千澈還是?不太能接受:“綰綰,你?怎么?看?”

    祝玄知聞聲看向木兮枝。

    木兮枝輕摳著手指,點頭道:“我也覺得還可?以?,下個月初,成完親不久后?就過年了。”

    祝忘卿心不在焉地喝茶,她似乎對這樁婚事不上心。

    木千澈安靜思?索須臾,看樣子還是?不太同意的,但他沒一口回絕。祝玄知忽然起身:“琴川家主,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

    木兮枝茫然:“?”

    怎么?還有這個環(huán)節(jié),他可?沒有提前告訴她。

    木千澈道:“綰綰,你?先陪云中家主和蓬萊圣女?到河邊賞賞荷花,我和令舟單獨聊聊。”

    涼亭外就是?河。

    木兮枝應好,卻頻頻回頭看祝玄知,想?知道他私下到底要跟木千澈說?什么?。算了,等他們聊完了,她回去再找機會問他吧。

    云中家主也不解,但他身為父親,不理解也要裝了解。

    祝忘卿倒是?隨意,好像只是?來走?個過場,她還真賞起花:“綰綰,你?看那里,花長得真好啊,你?有沒有吃過蓮蓬,很香甜的。”

    “吃過。”

    大?約過了一刻鐘,木兮枝才被木千澈叫回涼亭,得知他已經(jīng)答應了他們在下個月初完婚。

    她悄悄地挪到祝玄知身邊,很小聲問:“你?跟我爹爹說?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同意了?”

    祝玄知:“秘密。”

    竟然不肯說?。木兮枝撇嘴:“瞧把你?能耐的。”

    木千澈又跟云中家主和祝忘卿談了很久才分開,議親的事暫時告一段落。木千澈留他們在琴川住幾?天,說?讓他盡一下地主之?誼。

    云中家主以?要回云中做相關準備為由,婉拒了。

    他打算明日就啟程回云中,因為按照他們云中的規(guī)矩,成親前半個月,男女?是?不能見面的。

    也就意味著木兮枝要和祝玄知分開半個月,她不太放心,卻又不能讓云中為此壞了規(guī)矩。

    木兮枝拉著祝玄知離開涼亭:“你?們真要明天就走??”

    “你?不想?我走??”

    她猶豫:“是?有點。”

    祝玄知很平靜道:“我可?以?留下,直到成親那一天。”

    木兮枝:“這不合規(guī)矩,雖說?我們平日里也不是?守規(guī)矩的人,但成親的一些規(guī)矩還是?要守的,你?又不是?要入贅我們琴川。”

    “如果你?想?,我可?以?。”

    木兮枝有瞬間無言以?對:“別開玩笑,即使你?想?入贅我們琴川,云中家主也不會同意的。”

    祝玄知:“我沒在開玩笑,入贅有什么?不好的,說?明我完完全全屬于你?,以?后?旁人提到我,便會想?到那是?木兮枝的夫君。”

    她倚著樹:“這話聽?著像你?成了我的附屬品?”

    “有何不可?。”

    木兮枝嘶了一聲:“不跟你?說?這個了,你?明天回去后?盡量不要離開云中,直到成親那一天。”

    “我怕那些覬覦著朱雀的妖魔會對你?動手,禍斗是?大?妖,他只忠于妖族,想?得到朱雀,恐會對你?不利,無論如何,小心為上。”

    祝玄知仿佛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危:“我自有分寸。”

    她躊躇片刻,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落下極輕的一個吻,安撫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你?要是?出什么?意外……死?了,我也不能獨活。”

    祝玄知的注意力?都放在木兮枝印在他臉頰上的那個輕吻,沒發(fā)覺她說?的是?“我也不能獨活”,而不是?“我也不會獨活”。

    在吻落下的一剎那,祝玄知感覺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

    *

    離成親越近,木兮枝的右眼皮就跳得越厲害,有幾?次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回到云中的“祝令舟”出了什么?事,但回信告訴她不是?。

    木兮枝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祝令舟”寄來的書信,確認他沒事才放心,可?眼皮還在跳。

    眼皮跳到什么?時候呢?

    跳到成親當日。

    難為木兮枝的師姐還要替她上妝,每次碰到木兮枝時而跳動的右眼都有點無從下手,很難上妝:“小師妹,你?這眼睛怎么?了?”

    木兮枝使勁地揉了揉眼睛,沒什么?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幾?天就開始這樣了。”

    跳得她心煩意亂。

    歲輕也彎下腰:“莫不是?小師妹要成親,太緊張了?”

    “可?能吧。”

    木兮枝看向鏡子中的自己,大?紅色的婚服,袖擺繡著一截樹枝,與傳統(tǒng)婚服格格不入,卻又有幾?分和諧,不難看,很別致。

    腰間腰帶也是?緋色的,打著結垂在腰后?,木兮枝就坐在凳子上,雙手擱到膝蓋那處,任由歲輕也在自己的臉搗鼓那些胭脂水粉。

    鏡中人眉眼略施粉黛,臉頰微紅……涂了胭脂,唇瓣也是?。

    不過即使上了妝也能看出這張臉很年輕,鳳冠還沒戴,就擺在不遠處,因為要先好化妝。

    一上完妝,歲輕也就拿過鳳冠,輕輕地戴到木兮枝發(fā)上,她感覺自己的脖頸都要被這金燦燦的鳳冠壓垮,木兮枝忍下了。

    木兮枝的右眼皮還在跳,跳得比前幾?天更來勁兒。

    她抬手撩開鳳冠的流蘇,想?再用力?地揉一下眼,歲輕也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妝都化好了,你?現(xiàn)在揉眼睛,妝會花掉的。”

    好吧。

    木兮枝努力?忽視,早知道去看看醫(yī)修,看能不能吃藥緩解了。跳什么?跳?不想?我成親啊。

    第78章

    半個時辰后?,來自?云中的迎親隊伍到達了琴川。

    歲輕也拿過繡著鴛鴦的紅蓋頭往木兮枝頭頂一蓋,再扶她起來:“我?們是時候出?去?了。”

    紅蓋頭遮擋視線,她只好隨歲輕也牽著自?己走出?去?。“吱呀”一聲,貼有雙喜字帖的門被琴川弟子推開了,她們跨過門檻。

    歲輕也讓木兮枝小心?臺階,房前還有幾級臺階。

    奏樂聲縈繞著整個琴川,是從上空傳開的,木兮枝猜云中是花大價錢買了百靈鳥,讓它們齊齊飛至半空,發(fā)出?形似奏樂的叫聲。

    她們走了一小段路,還沒走出?這個院子,歲輕也就停了下來,將木兮枝的手遞給另一個人。

    木兮枝垂著眼,透過紅蓋頭的縫隙能看見伸過來的那只手。

    白皙,修長,骨肉勻稱。

    牽過來時帶一絲涼意,掌心?寬大,擁有介于少年與?年輕男人之間?的力量感,與?她十指相扣。

    離得近了,木兮枝又聞到了“祝令舟”身上熟悉的香味,她就這樣被他牽著出?去?。快離開這個院子時,木兮枝低聲喊了他一聲。

    “祝謝之。”

    祝玄知忽聽見木兮枝喊自?己,腳步一頓,轉(zhuǎn)過頭,像是要等她把話說完,再繼續(xù)往外走。

    今天的木兮枝跟往日里的她似乎沒什么不同,但又有些不同,穿著跟他同套的婚服,紅腰帶束腰,不見長發(fā),應是全挽起來了。

    木兮枝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沒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祝玄知牽緊了她。

    行至琴川大門,嗩吶聲高?亢嘹亮,掩下人群中的喧鬧,木兮枝隱約能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小師妹,她都想掀開蓋頭看他們了。

    木千澈作?為木兮枝的父親,自?當要過來同她說幾句話的,他站在她面前良久,千言萬語只化作?了輕飄飄的兩個字:“綰綰……”

    紅蓋頭之下,木兮枝仰起頭,心?緒有點復雜難辨。

    “好了,你們且去?吧,莫要誤了吉時,我?稍后?便到。”木千澈在琴川安排好客人后?也要去?云中,親眼見證他們拜堂成親。

    木兮枝走進花轎,由于琴川和云中相距甚遠,所以迎親隊伍統(tǒng)一使用由兩大家族共同施展的傳送陣,不到一日就能到達目的地。

    當然。

    成親該游的街還是要游的,他們會先在琴川游街再通過傳送陣到云中行拜堂禮等相關事宜。

    木兮枝坐在花轎里有些無聊,但不能揭開蓋頭,撩開簾子看外面。突然,一只小鳥飛了進來,五彩斑斕的,正巧落在她手背上。

    小鳥輕輕地啄了下木兮枝,還用柔軟漂亮的翅膀蹭她的手。

    “哪來的鳥兒?”

    木兮枝語氣有些輕快,聽得出?心?情愉悅,曲起手指撓小鳥的肚皮,毛絨絨的,手感極好。

    小鳥干脆躺在她膝蓋上,敞著肚皮任她撓,木兮枝以前試過擼貓擼狗,還不曾試過擼鳥,今日一試,感覺還不賴,很喜歡。

    要不是知道小鳥愛自?由,木兮枝還挺想養(yǎng)下這只小鳥。

    擼鳥的時間?過得快,她感覺自?己上花轎沒多?久,就到了。小鳥有靈性似的,自?個兒飛走了。

    就一眨眼的功夫,木兮枝看不見小鳥的身影了。

    云中大公子成婚的排面很大,所有弟子都到齊了,就站在山下前迎接木兮枝,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所以不用滴血驗身份。

    沒辦法,客人太?多?。

    一一滴血驗身份的時間?過長,而且大婚之日見血光,實在不太?吉利,唯有省去?這一步驟。

    不過云中家主為防止妖魔趁此來作?亂,在云中里布下了禁止使用靈力的陣法,以云中的靈脈做陣眼,就算是九階妖魔也難破解。

    祝玄知撩開花轎簾子,伸手進去?給木兮枝牽住,領她出?來。

    木兮枝牽住他的手,慢慢地走出?來。不是她想慢,而是婚服裙擺太?長,容易踩住自?己的裙擺,成親當日摔個狗吃屎就很不好了。

    云中的天氣始終如一,木兮枝腳下是一條落了不少雪的長紅毯,從山下直鋪到山門前方。

    而祝忘卿和云中家主則站在山門之上看著剛到山下的他們。

    祝令舟也在。

    今天是喜慶的日子,祝令舟不再穿白衣,穿了一襲靛藍色的衣袍,束發(fā)整齊,面容平和。

    世人皆以為今天去?迎親,要和木兮枝成親的人是他祝令舟,實際上,那人是他的弟弟祝玄知。

    就連他父親也不知道。

    祝令舟感覺自己對不住木兮枝,他沒跟她說真相,反而和祝玄知一起瞞著她,實屬不該。

    可?有些錯誤,不是知道就能改過來,中間?要經(jīng)歷過不少事。

    化為鏈子形態(tài)戴在祝令舟腕間的靈寵替自?家主人感到不滿,這樁婚事本該落到他頭上的,卻被那個沒心?的祝玄知搶了去?。

    身為靈寵的主人,祝令舟能感受到它的情緒波動,用意念跟靈寵交流道:“你錯了,他們互相喜歡,婚事不會落到我?頭上的。”

    “既然如此,祝玄知大可跟木姑娘坦白說自?己究竟是誰。”

    靈寵依然忿忿不平。

    祝令舟:“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執(zhí)歸答應過我?,最遲成親后?,他會告知木姑娘實情。”

    “主人,祝玄知此人滿口?謊言,打小就不放您在眼里,還屢次設計您于危險之地,如今不過說幾句好聽的,您便信他了?”

    靈寵怒其?不爭道。

    祝令舟難得有生氣的跡象:“好了,無論如何,我?和他都是親兄弟,血脈相連,難道你想看到我?們兄弟二人自?相殘殺?”

    聽了他這話,靈寵咕噥道:“您就是心?太?軟。”

    在他們說話間?,木兮枝和祝玄知一起踏上石階,奏樂聲不斷,四周人聲鼎沸,議論沒停過。

    走過數(shù)百道石階要花費不少時間?,等木兮枝到達山門已是頃刻之后?,祝玄知始終走在她身側(cè),自?下花轎,相牽的手就沒松開過。

    今日的風雪更大,一陣一陣吹撲而來,他們是雪中一抹紅。

    有一陣風雪大到能將木兮枝的紅蓋頭吹起來,隨著眾人驚呼,那陣風雪好巧不巧將紅蓋頭吹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祝令舟手中。

    祝令舟下意識看過去?。

    木兮枝雖為新娘子,臉上的妝容卻很淡,跟一幅水墨畫似的,不失好看,看起來真實又自?然,皮膚白里透紅,唇上胭脂艷紅色。

    成婚當日的發(fā)髻自?是不能與?往日那些簡單的少女樣式相比,更為復雜,精致,發(fā)上的鳳冠璀璨,流蘇與?步搖被風吹得輕晃。

    雪中紅色猶如一抹過濃的筆墨,不用力也能留下痕跡。

    以前她也穿過紅色衣裙,但跟緋紅的婚服還是不太?一樣的。婚服的紅有一種虔誠,承載著對方某些諾言,表示莊重?的意思。

    她也像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小插曲驚到了,正看向?他。祝令舟拿著被風吹過來的紅蓋頭也不是,扔掉它也不是,有點騎虎難下。

    有云中弟子道:“紅蓋頭怎么就被風吹掉了,好不吉利。”

    “說什么呢。”

    “風雪太?大了,這只是個意外,怎么還扯上什么不吉利了,你不會說話就別再說話。”

    “對啊,這只是個意外而已,虧你還是修士呢,比尋常百姓還要迷信,什么吉不吉利的。”

    盡管云中弟子將討論的聲音壓得很低,還是傳了一些出?來。

    祝玄知抬眸看祝令舟。

    其?實在紅蓋頭被風吹起來的那一刻,祝玄知本能伸手去?抓它了,但沒能及時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紅蓋頭被風雪吹到他手中。

    說起來,不是不可?以用靈力截住紅蓋頭的,他們都還沒進入布下禁用靈力陣法的云中里面,在山門此處還是可?以用靈力的。

    可?當時那種情況,大部?分人都沒能夠反應過來。

    木兮枝見沒人動作?,思忖著自?己要不要走過去?,將紅蓋頭拿回來,大婚之日,紅蓋頭落到小叔子那里,好像不太?符合規(guī)矩。

    云中家主不愧是一族之主,反應夠快的,大喜日子里,語氣也拿捏適當:“還愣著作?甚,還不快些將紅蓋頭送還給你的嫂嫂?”

    祝令舟忙不迭捧著紅蓋頭朝他們走來,低頭雙手奉上。

    祝玄知沒太?多?表情,也沒說話,接過他遞來的紅蓋頭,重?新給木兮枝蓋上,也就是這時,她才能看清祝玄知今天的樣子。

    頭戴銀冠,腰系玉帶,緋紅色的婚服襯得他愈發(fā)白,肩寬腿長。少年的青澀感在婚服映照下褪去?了幾分,唇紅齒白,艷極近妖。

    垂下來的紅蓋頭再次隔絕掉木兮枝視線,她又看不見他了。

    原本他們還要到緣石那里結道侶魂鏈的,但木兮枝提前跟他說過,成婚當日暫時不結魂鏈。

    祝玄知同意了。

    他本來也是這么打算的,不然緣石上的名?字就是祝令舟和木兮枝的了。畢竟祝玄知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對緣石動手腳。

    他們的父親云中家主跟木千澈表示以他們的意愿為先,也不勉強他們到緣石結道侶魂鏈。

    因為以前也有修士成親后?不結道侶魂鏈的先例。

    最重?要的是“祝令舟”身體差,作?為父親的云中家主能理解,木兮枝喜歡他,愿意與?他成親是一回事,但總不能將性命也壓上。

    木兮枝不知道云中家主腦補了這么多?,只知道自?己如愿了,放一百個心?地跟“祝令舟”成親。

    進山門后?先行拜堂禮。

    拜堂禮結束,木兮枝被云中弟子帶去?一座新殿,這是云中家主早早便為新婚的他們準備的。

    一開始,木兮枝還算安分地坐在榻上等祝玄知回來,后?面聽見外邊似乎下起了雨。雪在他們拜堂時就停了,沒想到還會下起雨。

    雨聲像催眠曲一樣,木兮枝聽著往旁邊一倒,想睡覺。

    一往側(cè)邊傾斜,鳳冠就搖搖欲墜,她在倒下去?前趕緊直起身子,如此循環(huán)往復幾次,到最后?一次,木兮枝被一只手托住了側(cè)臉。

    不知何時,祝玄知進婚房了,還走到她面前,無聲無息,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魅興許都比不上他,木兮枝完全沒聽到開門聲。

    祝玄知扶正她后?,從旁邊拿起玉如意,緩緩地揭開紅蓋頭。

    紅蓋頭落下,目光交錯。

    木兮枝目光不躲不閃地看著祝玄知,隨著距離拉近,她更能看清他,眉眼如畫,容顏秀美,長得比女孩子還要漂亮不少。

    嘰里咕嚕,木兮枝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她餓了。

    祝玄知牽她起身,走到擺滿了菜肴瓜果的桌子前,木兮枝哪里會跟他客氣,立刻坐下大快朵頤。祝玄知看著她吃:“木兮枝。”

    “嗯?”

    他說:“我?們成親了。”

    木兮枝咽下口?中的雞肉,忍不住懟道:“你這不是廢話?我?又沒失憶,剛和你拜過堂。”

    他又說:“我?很開心?。”

    這話說得,叫木兮枝不知道怎么回了,回一句“我?也是”?

    不過她開心?么?木兮枝不確定自?己開不開心?,只確定有點緊張——對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

    正當木兮枝考慮回什么才不會被他陰陽怪氣時,祝玄知抬手為她取下沉甸甸的鳳冠:“木兮枝,我?希望你不會后?悔和我?成親。”

    木兮枝那快被鳳冠壓彎了的脖頸終于得救:“謝了。”

    “你剛說什么來著?”

    她沒聽清。

    祝玄知把鳳冠放在一旁椅子上,不厭其?煩地重?復一遍道:“我?希望你不會后?悔和我?成親。”

    木兮枝繼續(xù)吃飯,填飽自?己的肚子:“我?怎么感覺你今天怪怪的?是成親太?緊張了?也不對,我?看你也不像是會緊張的人啊。”

    他但笑不語。

    窗外雨聲淅瀝,風沿著門縫鉆進來,又被火盆吞噬掉寒意。

    用過飯,木兮枝去?洗了個澡,祝玄知用她用過的水也洗了個澡,他們先后?回到鋪了大紅被褥的榻上,木兮枝的頭發(fā)還濕的。

    祝玄知過去?撩起她的長發(fā),裹在帕子里,汲去?水分。他坐在木兮枝身后?,能看到有滴水沿著她潔白后?頸滑落,很快要沒入衣領。

    他彎下腰,在木兮枝后?頸落下一吻,順便將那滴水吻了去?。

    木兮枝忍住不回頭看他。

    祝玄知的氣息落在她耳垂上,溫香卻沿著鼻腔侵入肺腑,“你……喜歡上現(xiàn)在的我?了么?”

    木兮枝終于忍不住回頭看他,卻被祝玄知垂首吻住,堵住了想說的?*?話,他的白色長發(fā)散落,有幾縷拂過她的臉,柔,癢。

    “癢。”木兮枝推開他。

    祝玄知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白天里,紅蓋頭被風雪吹到祝令舟手上的畫面,患得患失的感覺又來了,怎么看都是老天爺給她的提醒。

    為什么,憑什么?祝玄知藏好這些情緒,將注意力拿回來。

    朱雀異香散開。

    異香帶著雨天的潮濕擦過木兮枝的臉,耳垂,白肩,像是要給她又洗一次濕氣十足的澡。

    木兮枝躺下,盡量將手腳舒展開,讓無處不在的異香涂滿自?己,她慢慢抬起雙腳,仿佛要做拉伸,搭在還坐著的祝玄知的肩上。

    現(xiàn)在的木兮枝就像一個散漫躺著,敞開肚皮等睡覺的懶人。

    她垂眸就能看到他的手。

    祝玄知雙手無疑是秀麗的,他是一個愛走邪門歪道的修士,經(jīng)常修煉一些極邪的陣法,用的便是這雙手來畫陣法,作?符。

    常年畫陣法,作?符導致祝玄知的指腹帶薄繭,觸碰木兮枝時,有輕微粗糲,摩挲感。他越過幾層布料,捻住她藏得很好的粉珠子。

    祝玄知之前吃過木兮枝這顆粉珠子,所以現(xiàn)在還記得。

    借著燭火,他端詳片刻,用指尖輕輕刮過,發(fā)現(xiàn)它能變色,顏色越變越艷紅,還泛起水光。端詳著,祝玄知彎下腰湊近看。

    木兮枝踹了祝玄知一腳,仿佛要翻身起來跟他打架似的,想讓他不要再覬覦她藏在下方的寶貝,卻被祝玄知握住了腳踝,攔下。

    “祝令舟”身體弱,木兮枝又不敢用力打他,便隨他去?了。

    祝玄知將粉珠子吃進嘴。

    木兮枝推了他一把,粉珠子回歸她身上,也不能說回歸到她身上,那本就是她的東西,即使被他暫時拿著或吃,也離不開她的。

    “我?餓了。”木兮枝口?不擇言道,生怕祝玄知還要繼續(xù)捻、揉、搓、含只屬于她的粉珠子,所以說自?己又餓了,想中止這件事。

    祝玄知很清楚她在想什么,沒吭聲,將自?己擁有的給她吃。

    木兮枝不可?置信地看他。

    那么措不及防,跟怕她反悔似的,木兮枝一不留神就被撐住了:“你是不是想我?死啊?”

    她現(xiàn)在好像不是修士,而是有兩張嘴的妖了,一張嘴罵祝玄知,一張嘴在吃他的東西,因為木兮枝有足夠的水,吞吃起來也不干。

    “抱歉。”祝玄知跟她道歉,可?動作?卻不是那么回事。

    祝玄知還在喂木兮枝吃,她到后?面扶住吃撐了的腰/腹,喊停,知道他是故意歪曲自?己意思的:“我?不餓了,我?不餓了!”

    她真的吃撐了,都見底了,實在吃不下,他還使勁塞進來。

    祝玄知像是沒聽到。

    “我?去?你的,你再給我?來一下,我?踹死你。”木兮枝抬起腳又想踹他,卻見他身子顫著,眼尾紅得不行,像下一秒就要落淚了。

    木兮枝扶額,這樣子看著像她欺負了他,一腳踹不下去?了。

    然后?又被祝玄知塞了進來,木兮枝吃得更撐了,她摸了下鼓起來的小/腹,認命了,反正都這樣了,吃多?少次不是吃?隨便吧。

    此時此刻,強烈的暈眩感幾乎要將祝玄知吞沒,他快速地掐住自?己掌心?,不讓自?己暈過去?。

    因為木兮枝不停地在吃,所以她的肚皮也不停地在顫。

    “木兮枝,你為什么不想和我?結魂鏈。”祝玄知揚起下頜,不想落淚,可?完全不受控制,眼淚滴答滴答地落下,全砸她身上了。

    他當然不是因為這件事才落淚的,落淚的原因跟以前一樣。

    燙得她哆嗦:“……”

    木兮枝沒空回答。

    木兮枝想給祝玄知擦眼淚,但又顧忌他不太?喜歡她提及落淚的事就沒上手擦,只是看著。

    他長得好,落淚也是梨花帶雨的,實屬容易叫人心?軟。

    不過關她屁事。

    木兮枝才不會為此心?軟,原因是她知道他為何會落淚,用一句來形容,得了便宜還賣乖。去?他的,明明吃撐的是她,他哭個屁。

    還一邊落淚一邊攔著她,不許她離開這里半步。說實話,木兮枝想打人,但是吧,看著他這張臉,確實又有點下不去?手。

    而且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木兮枝的確不該對他動手。

    還有就是,木兮枝也知道祝玄知不是故意落淚的,他是控制不住自?己才會如此,沒法改。

    外面很冷,里面燒著炭倒是熱得慌,他們都出?了汗,尤其?是祝玄知,他今天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太?過激動,出?的汗更多?。

    香燭明亮,木兮枝看見他眼角的淚痣隨汗滴落而逐漸消失。

    她瞪大眼。

    看錯了?木兮枝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發(fā)現(xiàn)他眼角的淚痣就是逐漸消失了,朱砂的顏色被汗沖淡,最后?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淚痣是他點上去?的?

    云中家主擔心?妖魔會趁此作?亂,往云中布下了禁止使用靈力的陣法,假的淚痣無法通過靈力幻化成,便只能用朱砂點了。

    真正的祝令舟有淚痣是毋容置疑,用不著弄顆假淚痣,可?他若不是祝令舟,那他會是誰?

    ……祝玄知。

    木兮枝腦袋一片空白,直接將人踹了下去?,剎那間?分離,吞吃東西的水聲驟斷,反而顯得外邊的雨聲很大,她難以置信看著他。

    “你是祝玄知!?”

    祝玄知長發(fā)凌亂地垂在腰間?,被踹下地也不動。木兮枝的力氣還是蠻大的,居然能踹動他,也可?能是他沒設防備。

    他抬頭看木兮枝,淚痕猶在,眼底清冷,卻隱有一絲慌亂。

    第79章

    木兮枝撿起扔到了一邊的裙子,穿好后思緒還?是亂糟糟的。

    房間里安靜至極,僅有?炭火滋滋的燃燒聲音和木兮枝變得稍急促的呼吸聲,她看了一眼還?在地上的祝玄知?,感覺腦瓜疼。

    之所以會同意成親,主要是因為怕男主祝令舟體弱多病,承受不住被拒絕的打擊,從而翹辮子,駕鶴西?去,她也要跟著?一塊去。

    當時她是這樣覺得的。

    木兮枝認為自己懷著?不純目的接近祝令舟,確實該付出些代價。成親而已,他想?要,她就給他,以后還?能和離,就是麻煩億點。

    但也不是不能和離。

    又因為木兮枝知?道“祝令舟”的性格,明白他們在大婚之日,必定會行夫妻之事,她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也能接受。

    現(xiàn)代人?在性這方面放得比較開,以不排斥,不反感,享受為主。木兮枝還?在國外?讀過兩年書,也受到有?關這方面文化的影響。

    可萬萬沒想?到,與?她成親,與?她圓房之人?壓根不是祝令舟。

    而是祝玄知?。

    那個原著里,性格病態(tài)惡劣,沒同理心的瘋子弟弟……木兮枝瞠目結舌。慢著?,一直以來跟她相處,被她用命護的人?是祝玄知??

    就算是她先?認錯人?,那祝玄知?當初在寒霜城為什么不否認?他本來就是要假扮祝令舟的?

    祝令舟為什么不拆穿他?

    如果說祝令舟對此不知?情,那不可能,他們在扶風相遇時,祝令舟分明是自稱祝玄知?的,對祝玄知?假扮自己一事也沒反應。

    不過云中家主顯然是不知?情的,不然他不會讓祝玄知?跟她成親,至于祝忘卿知?不知?情,木兮枝不太能確定。天呢,她認錯人?了!

    木兮枝努力穩(wěn)住心情,看向?祝玄知?:“你為什么要騙我?”

    他反問:“你說呢。”

    哪怕她想?到了某個理由也抓狂,恨不得走過去跟他大打一架:“你究竟為什么要騙我。”木兮枝不想?亂猜,就要他親口說。

    祝玄知?撫過臉上淚痕,那點慌亂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開始不是你先?認錯了人?,將我認成祝令舟?我只是順勢而為罷了。”

    木兮枝:“……”

    顛倒黑白,她反駁道:“眾所周知?,云中大公子天生白發(fā),眼角有?淚痣,腰間佩戴玉令牌,你扮成他的樣子,還?怪我先?認錯?”

    祝玄知?沒再跟她爭論此事:“所以,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問倒木兮枝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木兮枝非常想?知?道一件事,她如今到底算祝令舟的妻子,還?是算祝玄知?的妻子?

    旁人?都以為她跟祝令舟成親,但無論是以前的相處,還?是成親,圓房,都是祝玄知?來的。

    木兮枝喃喃道:“你問我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我怎么知?道。”

    祝玄知?神色平靜,看似毫無波瀾,卻無聲捏緊地上的毯子:“你和我成親了,又和我圓房了,還?喜歡著?祝令舟,還?想?嫁給他?”

    木兮枝:“…………”她拿起他散落在榻邊的衣衫,扔給他:“你還?是先?把衣服穿好吧。”

    不然她看著?他這樣子,總會想?起剛做過的事,說話不利索。

    祝玄知?掀起眼簾,依然不動:“我穿好衣服,你便要趕我走了?木兮枝你別忘了,跟你拜堂的人?是我,我們才是真正的夫妻。”

    木兮枝頭都大了。

    她氣到回懟道:“你這是騙婚,懂什么叫騙婚么?不懂,我今天就跟你解釋一下,就你這樣的。”騙婚在現(xiàn)代還?犯法?呢。

    “可我既與?你圓了房,你就要對我負責。”祝玄知?垂眸道。

    他竟說出這番幼稚的話。

    木兮枝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什么歪理,我不找你算賬算好的了,你還?要讓我對你負責。”其實她現(xiàn)在還?沒捋清楚這些事。

    腦子亂死了。

    他還?是淡淡的,喉間卻微哽,但不宜察覺:“你不對我負責也行,但你也別想?去找祝令舟。”

    “滾。”木兮枝脫口而出,生氣他騙了自己那么長時間。

    她都沒怎么騙過祝玄知?,除了被他誤會她屢次舍命去救祝令舟,是“喜歡”祝令舟,而她為減少不必要麻煩,順水推舟承認外?。

    好吧,他們半斤八兩。都跟對方撒過謊,誰也不占理。話雖如此,人?還?是習慣站在自己這一邊思考事情的,這就是人?性。

    木兮枝抱頭沉思。

    祝玄知?已經(jīng)穿上衣服了。

    不過他長發(fā)還是亂的,緋衣也是隨手套上去的,衣領微松,鎖骨若隱若現(xiàn),腰間系帶也是松垮垮的,仿佛一動就會散開。

    因為木兮枝,祝玄知今夜勉強從少年躋身進男子行列,可臉是沒什么變化的,也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他是如何從少年變成男子的。

    木兮枝靜默無言。

    祝玄知就這么看著她,也不說話,他們?nèi)绱私┏窒聛怼?br />
    長夜漫漫,總不能僵持一晚上,木兮枝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待著?,于是下了榻,彎腰穿鞋。

    他視線就沒離開過她,怎么會沒看到木兮枝做了什么:“你要出去?出去告訴所有?人?,說我是祝玄知?,你嫁錯人?了么?”

    她還?在氣頭上,不理他。

    祝玄知?的平靜被打破:“還?是你要出去找祝令舟?在他眼里,你如今就是他的弟媳,就算你喜歡他,他也不可能再接受你的。”

    木兮枝很想?說,不好意思,她從來就沒喜歡過祝令舟。

    若不是木兮枝不能對這里的人?說任何有?關系統(tǒng)和任務的事,她當初才不會硬著?頭皮承認自己“喜歡”祝令舟,怕被人?懷疑。

    “我不喜歡祝令舟。”想?了想?,木兮枝還?是道。

    祝玄知?看了她一眼。

    木兮枝感覺他那眼神有?說不出的質(zhì)疑,她不想?說話,反正他現(xiàn)在應該是不相信她說的話。

    還?是先?分開一下,她要將認錯人?這件事從頭到尾再捋一遍:“我記得這里有?偏殿,我去偏殿睡,你今晚就留在這里吧。”

    祝玄知?握緊手:“你是去偏殿待著?,還?是去找旁人??”

    她懵:“我騙你作甚?”

    “你說你騙我作甚?”

    木兮枝服了他,舉手投降:“行了行了,我說不過你,也不想?跟你吵,等會把其他人?招來。”

    祝玄知?指甲縫掐出血:“是我要跟你吵?不是你為了他要跟我吵?一提到祝令舟,你整個人?都是不一樣,還?騙我說不喜歡他。”

    她無話可說,往外?走。還?有?什么好說的,他現(xiàn)在聽不進。

    沒走幾步發(fā)現(xiàn)剛被外?物深進淺出過的地方有?淅淅瀝瀝的水流下來,差點忘了,因分離的剎那太過突然,水流失控地射.了進來。

    祝玄知?望著?地毯上的水漬:“你不管這些,要這樣出去?”

    怎么可能?木兮枝收拾妥當再走人?,他這回倒也沒攔她,只是等她出去后,將身旁的東西?拂掉,看著?它?們滾落在地,東倒西?歪。

    不知?道過了多久,祝玄知?緩緩離開主殿的房間,行至偏殿,沒走正面,繞到窗邊往里看,里面沒人?,尋不見木兮枝的身影。

    她果然在騙他,祝玄知?手抓著?窗臺,快要抓爛。

    下一刻,外?出找水喝完的木兮枝推開門回偏殿,偏殿只有?一床被褥和一些蠟燭,沒有?備水,畢竟沒人?會想?到他們會分開住。

    木兮枝沒發(fā)現(xiàn)站在窗外?的祝玄知?,回來就倒下,裹著?被褥翻來覆去,沒睡,一看就是在思考。

    他看了許久,轉(zhuǎn)身回去。

    木兮枝的確在思考如何處理認錯人?這件事,關鍵是她還?和祝玄知?成了親,然后,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啊啊啊,煩死了!

    一夜無眠。

    翌日一早,住在偏殿的木兮枝不得不回房梳妝,換新衣,準備去見云中家主和祝忘卿等人?。

    祝玄知?也在房間,他早已穿戴整齊,坐在一旁看她收拾。木兮枝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卻不知?如何面對,干脆裝不知?道。

    直到祝玄知?出聲叫她,木兮枝才沒法?裝不知?道。

    “木兮枝。”

    坐在鏡子前的她轉(zhuǎn)頭看他,心亂亂的,手胡亂抓了一把垂在身前的頭發(fā):“你想?說什么?”

    祝玄知?冷淡道:“我手里有?祝令舟的魂血,你要是還?對他……我會毀掉魂血,讓他死。”

    還?以為他要說什么呢,居然是說威脅她的話,木兮枝氣暈。

    她轉(zhuǎn)回頭,不看他了。

    祝玄知?見木兮枝忽視自己,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長睫一顫,過了會兒,也歪頭看別處,不再看她,卻又忍不住用余光掃過她。

    木兮枝梳妝完就離開,祝玄知?跟上去,相隔距離剛剛好,今天是他們成親的第?二天,云中家主說過要和他們一起用早飯的。

    她有?想?過要不要對云中家主說祝令舟和祝玄知?互換身份的事。

    后來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無論說不說都改變不了現(xiàn)在的局面,還?可能會弄得更僵,只能作罷。

    云中家主說的吃飯,是指他們一家人?吃個飯,沒有?云中弟子,祝忘卿也在,但看樣子是不請自來的,云中家主臉色鐵黑。

    木兮枝走進大廳就看到了他們,繼而還?算規(guī)矩向?他們行禮。

    目光一頓,落在另一處。

    祝令舟也在。

    盡管云中家主不知?道這個“祝玄知?”是祝令舟,不喜歡這個兒子,可還?是派人?將他喊了過來。

    知?道真相后,木兮枝看見真正的祝令舟,對以后感到茫然,為了活下去,她肯定是要護著?體弱多病,多災多難的男主祝令舟的。

    可木兮枝又有?點擔心自己身邊的祝玄知?會做出些什么事。

    “看夠了么。”祝玄知?冷不丁道,他簡直無法?容忍她盯著?祝令舟看,明明他們長著?同一張臉。

    第80章

    祝玄知的聲音不大,卻足以叫木兮枝聽見,她也很小聲地哼了哼,裝作無事走過去坐下了。

    祝令舟此刻的身份是?云中?二公子,是?在場輩分最小的那一個?,需要?起身向還是?云中?大公子身份的祝玄知和木兮枝行禮問好。

    縱使?祝令舟不起身行禮問好,云中?家主也會讓他這樣做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祝令舟起身,臉色有點?不好,一看就是?沒休息好,但他又不能像木兮枝那樣用脂粉掩蓋:“大哥,嫂嫂。”

    木兮枝聽到這個?稱呼從祝令舟口中?說出,猶如被一擊雷電打中?,還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當?初她以為?成親的對象是?祝令舟,如今一下子轉(zhuǎn)換不過來。

    祝忘卿看了他們幾個?人一眼?,指尖敲過桌面,發(fā)出輕微的響聲,引得云中?家主不滿,他正要?開口訓斥,她先道:“綰綰。”

    木兮枝對祝玄知有怨氣是?不會牽扯到旁人的,面對祝忘卿,自然跟以前沒區(qū)別:“祝姨。”

    祝忘卿也不讓木兮枝改口叫自己母親,只道:“好孩子。”

    她頂著一張年輕恍若少女的臉,全然沒長輩的樣子,對木兮枝說這樣的話,違和感是?有的。

    不過還好,起碼木兮枝看祝忘卿不像是?有什么壞心思。

    云中?家主看不慣祝忘卿這樣,見縫插針問了木兮枝幾句,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不要?被祝忘卿這種人帶著,容易被帶偏。

    要?知道祝忘卿跟他沒和離前也到外面拈花惹草,不知廉恥。

    這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如坐針氈,木兮枝目睹了云中?家主和祝忘卿互相挑對方?刺的全過程,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如坐過山車。

    食不知味吃完,木兮枝可以跟祝玄知回去了。在他們幾人面前,她沒表現(xiàn)出一絲跟他吵過架的痕跡,頂多?比以前少話了點?。

    可一出門就不是?了。

    木兮枝立刻往另一個?方?向走,祝玄知的聲音從她背后幽幽地傳來:“那條不是?回去的路。”

    “我?知道。”她頭也不回道,走得愈發(fā)地快了。

    還沒消氣,這怎么可能消得了?她騙他說喜歡祝令舟跟祝玄知騙她成親都?不是?同一個?性?質(zhì)。

    木兮枝騙他說喜歡祝令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祝玄知以祝令舟的身份騙她成親,是?有意而為?之,他就是?故意這么做的。

    想到這里,木兮枝踹了踹地上的積雪,把他當?成了祝玄知。

    忽然,手腕被人拉住。

    木兮枝都?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因為?祝玄知一走近,她就能聞到他身上的朱雀異香,昨晚殘存下來的朱雀異香,很淡了。

    她擰眉:“干嘛?”

    祝玄知拉著她不說話。

    木兮枝抬頭看祝玄知,撞入他垂著的狐貍眼?。她霎時無言,過了數(shù)秒道:“我?現(xiàn)在還不想回去,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你走的這條路通往他現(xiàn)在住的地方?。”在外面,祝玄知不會直呼祝令舟的名字,隔墻有耳,僅用他來代替,木兮枝也聽得懂。

    她愣了愣。

    祝令舟住在哪里,木兮枝是?毫不知情?,該不該說這是?巧合。

    木兮枝反應過來他是?什么意思,好氣又好笑?:“我?不是?去找他。”語氣很無奈,但聽在祝玄知耳中?,卻似不耐煩的應付。

    祝玄知依然沒松手:“你跟我?回去,我?有話跟你說。”

    “你有話跟我?說?”

    “嗯。”

    木兮枝跟他回去了,祝玄知要?說的話大約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說,雖然現(xiàn)在附近沒什么人,但也不能確定不會有人經(jīng)過這里。

    回去后,祝玄知先是?給她倒了杯茶,鎮(zhèn)靜自若道:“走了這么久,應該渴了,先喝杯茶。”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遞過來的茶:“不會下了藥吧?”

    祝玄知仰頭一干而盡。

    他用行動告訴她,這茶沒下藥。木兮枝有點?不好意思了,感覺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對,祝玄知才不可能是?君子呢。

    木兮枝接過他倒過來的第二杯茶:“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現(xiàn)在沒人了,你可以說了。”

    祝玄知注視著她,慢條斯理問道:“你現(xiàn)在可……恨我??”

    木兮枝語塞。

    恨倒也談不上,木兮枝自穿書來就沒恨過誰,木千澈他們都?說她沒心沒肺,做事大大咧咧。

    “你問這個?干什么?”木兮枝抿了一口茶,不答反問。

    祝玄知微微往上一抬眼簾:“就是想知道。你恨的吧,恨我?騙你我?是?祝令舟,恨我?騙你成了親,恨我?讓你跟他無法在一起了。”

    木兮枝挑眉。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騙了她那么多?,她還以為他不知道呢。木兮枝一言不發(fā),聽祝玄知說,看他還要說些什么,她好想措辭反駁。

    祝玄知:“可自寒霜城以來,跟你相處的人是?我?,不是他;跟你同生共死的人也是?我?,不是?他,你為?什么一定要喜歡他?”

    木兮枝微頓。

    他觀察木兮枝的表情?,慢慢伸手過去牽住她:“木兮枝,我?喜歡你,你能不能也喜歡我?,一點?點?也好,我?想你喜歡我?。”

    盡管祝玄知沒經(jīng)歷過情?情?愛愛的事,但這些年走南闖北,見過不少。祝玄知學習和模仿能力強,知道不能再那樣跟她僵持下去。

    不放低姿態(tài),只會將木兮枝越推越遠,推到祝令舟身邊。

    祝玄知自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于是?他壓下自己的嫉妒、不甘,放低姿態(tài),向她示弱。

    為?得到自己想要?的,祝玄知本?就會不擇手段。他見木兮枝沒馬上推開自己,悄無聲息與她十指相扣,試探問:“可以么?”

    木兮枝回過神,想抽回手,卻被他牽得緊緊的。

    祝玄知這么一說,木兮枝驀地想起了他們之間經(jīng)歷過的點?點?滴滴,除卻他身份是?假的,其余都?是?真的,相處時的互動也是?。

    可木兮枝還是?生氣,他怎么能騙她那么久,萬一祝令舟在此期間死了,她也會跟著沒命的。

    木兮枝氣道:“你給我?……”滾字沒能如愿地說出來。

    “我?求你。”祝玄知說。

    她懷疑自己產(chǎn)生幻聽了,怔怔地看著他:“你剛說什么?”

    他重復:“我?求你。”

    木兮枝頓時頭皮發(fā)麻,刷的站了起來,不太擅長面對這種情?況:“你,我?,我?們,不是?。”

    祝玄知還坐著,微抬頭看站了起來的她:“你還是?不肯?”

    她沒回。

    他垂在紅袖中?的手漸握成拳,盯著她,語調(diào)似譴責自己妻子外出勾三搭四?、不肯回來的怨夫一般:“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木兮枝擔心他會對祝令舟動手:“我?真的不喜歡他。以前的事是?個?誤會,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反正我?不喜歡他就是?了。”

    祝玄知怎么可能相信。

    之前她不僅跟木千澈說過自己喜歡祝令舟,還三番五次地救以祝令舟身份在外的他,后來承認這樣是?因為?以前就喜歡祝令舟了。

    不過木兮枝現(xiàn)在既然否認了,祝玄知自不會去追究過往,畢竟沒用,她愿意騙他也是?好的。

    祝玄知視線寸寸地掠過木兮枝的臉:“你此話當?真?”

    木兮枝沒辦法,干脆給他發(fā)誓:“我?發(fā)誓行了吧,我?木兮枝今日對天發(fā)誓,我?若喜歡祝令舟,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正說著,只見他忽然起身,吻了吻她的唇,封住下面的話,氣息潮濕又黏稠,仿佛蜘蛛絲纏來:“好了。我?信你的話。”

    她心道不對勁。

    他們一開始聊的不是?他騙她這件事?話題是?何時被轉(zhuǎn)走的,主動權竟還轉(zhuǎn)到了祝玄知手中?,更?像她在道歉,真是?氣煞木兮枝也。

    如果不是?她在新婚之夜發(fā)現(xiàn)端倪,他會不會瞞她一輩子?還挺有可能的。木兮枝剛想奪回主動權,祝玄知這廝又開口了。

    他聲音很低:“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騙你這么長時間的。”

    怎么感覺他會讀心術?

    在木兮枝印象中?,祝玄知似乎從未低頭認過錯,沒想到他會為?這件事道歉。但那又如何,道歉有用的話,就不會有那么多?事了。

    她嘟囔:“本?來就是?你做錯了,騙我?那么久,別以為?道歉了就可以,你昨晚還威脅我?了。”

    祝玄知能夠聽出她態(tài)度松軟下來:“那你想讓我?怎么做。”

    “把魂血還給祝令舟。”

    以木兮枝對祝玄知的理解,他一激動,興許會直接毀掉祝令舟的魂血,到時就無法挽回了。

    祝玄知沉默半晌,終于答應了:“好,我?可以將魂血還給祝令舟。但我?這樣做,你便會原諒我?騙了你,從此不離開我??”

    木兮枝錯開眼?,沒看他:“你先將魂血還給祝令舟。”

    祝令舟,祝令舟,祝令舟,一口一個?祝令舟,她心里只有祝令舟。祝玄知仍然沒說什么,若無其事地彎下腰,想親木兮枝。

    她躲了一下。

    祝玄知的吻落在木兮枝耳垂,他眸色暗了暗,卻沒說什么,順著她耳垂吻過臉頰,唇角。

    木兮枝睜眼?看他,吻落到了雙眼?,很快移去他處。她眨了下眼?,又想躲開,祝玄知輕聲問:“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

    他抬起手,掌心緊緊貼著她的心臟,木兮枝心跳加速。

    祝玄知:“你捫心自問,一點?點?也沒有?其實我?只需要?你一點?點?的喜歡便好了,只要?喜歡我?,我?不會再和祝令舟爭任何東西。”

    假的。

    一點?點?喜歡哪里夠呢。

    木兮枝的全部喜歡才能勉強滿足他,一絲一毫也不能少,哪怕少了一點?都?不是?他想要?的了。

    身心的喜歡皆是?。

    因為?想要?確認木兮枝的喜歡,所以他想和她做夫妻之事,從內(nèi)到外擁有,或被她擁有,包裹在里面,短暫地存在于她的身體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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