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就目前來看, 整個宇宙中人類擴張并納入掌控之中的區(qū)域?qū)嵲谑翘^于龐大。龐大到當(dāng)人類乘坐星艦在宇宙中航行時,會讓人有一種無端產(chǎn)生的孤獨和恐懼。
“人類恐懼未知,就像是螞蟻害怕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上方的龐然大物。我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 圣羅菲爾家族的‘清道夫’會定期去緩沖帶收租金,而交不上來的星際難民就會被扔到星艦外面去。
其實那是一個很快的死亡過程, 太空中的低溫足夠在瞬間將毫無防護(hù)的人類殺死, 但無論那些人怎么解釋,難民都覺得自己會承受極大的痛苦。所以為了防止被吵到, 清道夫們一般會讓那些難民直接體會。”
顏曙星雙肘搭在自己的膝蓋上,似笑非笑地盯住捷安娜碧色的眼瞳輕聲說道。
他的長相天生帶著欺騙性,如果不是清楚他說的都是即將有可能發(fā)生的結(jié)果, 捷安娜甚至?xí)X得這個弟弟放狠話的樣子又痞又帥,會笑著要一份聯(lián)系方式。
但現(xiàn)在,索羅斯家族的小女兒全身僵硬,趴在地上氣管像是漏風(fēng)了一樣地艱難喘息。而不遠(yuǎn)處的玻璃觀測墻之后, 是浩瀚無垠星光閃爍的宇宙。
此時距離顧錦離開已經(jīng)整整過去了將近兩天。
他的回歸演唱會非常成功, 幾乎到了只要是打開社交媒體就逃不開顏曙星這三個字的程度。但對于大明星本人來說, 每一刻都爛到了極點。
那個認(rèn)出了戒指來粉絲說的是對的。
顏曙星那天離開舞臺的時候, 冷著臉沒有理任何一個上來恭喜他或者說著顏老師辛苦了的工作人員。他機械地將話筒頭飾外套之類的雜物壓到那些人懷里,左手死死攥著戒指朝休息室走。
常鶴知道自己幫著顧錦離開肯定是要被發(fā)落的,猶猶豫豫地跟著走到了休息間, 正在欲言又止時,顏曙星抬眼看了她一眼。
又涼又怨。
他看起來像是要哭出來了, 但從骨髓中滲出來的戾氣仿佛要化為有形的利爪把擋在他面前的人都撕碎一般。
常鶴當(dāng)時就清楚了,顏曙星估計已經(jīng)想通了一切, 不需要她再火上澆油。
但常鶴還是沒忍住, “你, 不罵我?吃里扒外什么的。”
常鶴確定那個時候,顏曙星是真的想要殺人的。即使是在他身邊待了快十年,常鶴還是忍不住地心悸。
顏曙星捏著戒指手背搭在扶手上冷笑了一聲,把自己扔進(jìn)沙發(fā)里用手肘遮住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顧錦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肯定是攔不住的。與其等到他偷偷離開,連一點音訊都不留下費心去找,還不如早做安排。這樣還安全一點。”
常鶴抿著唇。
顏曙星把她要說的都說了,她不需要再做任何多余的解釋。
常鶴覺得自己做得沒什么問題,顧錦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這次之后,自家藝人還能接著受了委屈的理由找上門要“補償”。一來二去,床上床下情感不就升溫了。
與其針鋒相對又是吵又是鬧,搞不好還得動手,現(xiàn)在這樣以退為進(jìn)不是更好。
常鶴雖然沒有養(yǎng)過情人,但也見過不少。
她其實不太明白——
顏曙星憑什么這么生氣,又是第一次忍辱負(fù)重了。
“……出去。”顏曙星輕聲。
還是年輕氣盛,常鶴想著,聳聳肩走出了這間休息室。
就在她反手關(guān)上門的一瞬間,一聲可怕的砸響隔著門板傳進(jìn)她的耳中,震動甚至讓她握在把手上的手心都感受到了。
常鶴在那一瞬間甚至沒有立刻反應(yīng)過來。
休息間的隔音效果極好,但即使是這樣也掩蓋不了一聲一聲暴躁的打砸。
路過的化妝師驚懼地看著常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上前。
常鶴咳了一聲,裝作也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有個品牌剛打電話過來談合作,但價格給得很低說顏曙星不值錢,讓他不要不識趣。”
又是一聲響動。
化妝師了然地點了點頭,小聲快速安慰,“好多品牌方都這樣,眼高于頂。常姐你讓顏老師別總是生氣,生不過來的。”
常鶴點點頭,手指一直握在把手上隨時準(zhǔn)備沖進(jìn)去。
——誰知道顏曙星又在發(fā)什么瘋。
顧錦不是已經(jīng)買了戒指哄他了。
而對于顏曙星來說,這才是讓他痛苦的根源。
戒指是定制的,而定制的尺寸屬于別人。如果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的話,顧錦根本就不會把它送給自己。
……真好,好極了。
顏曙星看著被自己砸的已經(jīng)看不出一點原本裝修的休息室想道。
他該去找戒指的主人,然后還給他是不是。
如果按照顏曙星的計劃,時隔一天,他該已經(jīng)到達(dá)了云瑞總部所在的位置。但是有人在中途攔了一下。
索羅斯家被放逐出權(quán)利中心的捷琳娜小姐似乎打算利用這次機會狙殺顏曙星,所以她包下了整只星艦,想在中途改變行進(jìn)路線。
如果是平時,顏曙星會追查到底,順著捷安娜一路找出這條線上的所有相關(guān)人員,然后一個一個地處理掉。
捷安娜罵罵咧咧地掙扎,“去你大爺?shù)耐冕套樱皇俏覍@條航線上的黑話不了解,會讓安排的人被你發(fā)現(xiàn)不對?”
他們兩個曾經(jīng)差點走進(jìn)婚姻的殿堂,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顏曙星和捷安娜之間就從未存在過任何溫情。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兩人簡直就差把今晚就殺了你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特別是捷安娜,在顏曙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得到了圣羅菲爾家族那群瘋子的認(rèn)可之后,即使她仍然能享受富裕的生活,但對于目標(biāo)一直是星盜女王的索羅斯小姐來說簡直是被關(guān)進(jìn)了籠子里。
顏曙星嗤笑了一聲,“索羅斯,我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自己撞上來找死的蠢貨。”
索羅斯家的小女兒冷笑以對,“我也是第一次見你這么傻逼的舔狗,他媽的要是有個男人天天不要臉地纏著我,影響我找新歡,我能把他頭給擰下來,真佩服顧錦有那么好的耐心。有種你個兔崽子現(xiàn)在就把我扔出去,搞得好像我怕死一樣。”
……
顏曙星垂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陡然攥緊木質(zhì)裝飾。
捷安娜不覺得這次顏曙星還會放過自己,就像如果兩個小時前,顏曙星如果沒有識破空間站的偽裝直接進(jìn)入爆炸區(qū)的話,捷安娜也會毫不猶豫把他炸成碎片。
他們這些在灰色地帶生存的人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其中第一條就是不要放過敵人。她的家族只能護(hù)住她一次,但捷安娜又不后悔,人總得為自己的執(zhí)念付出點代價。
所以反正都要死了,還不如好好看看顏曙星失態(tài)的樣子。
“對了,顧錦還把買給陸行簡的戒指給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顏曙星的惱火根本掩飾不住,聲線都發(fā)著啞。
“跟我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捷安娜囂張,“我本來是打算接著江明月,就是顧錦那個繼母的路子抓他然后引出你的。不巧,顧先生對江明月一點好感都沒有。但是我還是跟了他一路
顏曙星,說實話,當(dāng)時我看到顧錦從存儲處拿戒指的時候,還真以為那是買給你的。”
顏曙星一字一句,“為什么是陸行簡,你怎么知道那是買給陸行簡的?”
事情發(fā)生以后,顏曙星也有去查過數(shù)據(jù)。雖然所謂的客戶保密在顏曙星面前根本無用,但顧錦只留下了一個尺寸,即使是顏曙星也不知道那到底代表著誰。
捷安娜“哈”地笑了一聲,“因為陸家的請?zhí)呀?jīng)發(fā)出來了,下個月十六號顧錦就會和陸行簡訂婚,陸家那邊的傳統(tǒng)是訂婚戒指各自替愛人選購,你不會不知道吧。”
“當(dāng)然啦,也有可能是給洛總的。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哄哄生悶氣的情人。要是這樣的話,顏曙星你就更可憐了,顧錦連哄都不愿意哄你。”
顏曙星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顫抖,手心里還沒好透的傷口此時又開始隱隱滲血,昭示著它們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
顏曙星沉默地站起來,像是狼那樣盯住捷安娜。
“我不想殺你了。”顏曙星冷淡地說道。
捷安娜反唇相譏,“為什么?你善心大發(fā)了?”
顏曙星像是突然累了那樣倦怠地靠在旁邊裝飾用的石膏柱邊,“不,我只是覺得,讓你和我一起去找哥哥的話,比較方便。陸行簡應(yīng)該不會太過懷疑一個身邊有未婚妻的人。”
捷安娜怔愣了有那么一秒,然后立刻明白了顏曙星的意思。
“你他媽有病吧,你居然打算帶著我做掩護(hù),然后跑到云瑞總部在陸行簡的眼皮子底下和顧錦偷情?狗腦子都比你的有點用,你憑什么覺得我該像個女仆一樣幫你。”
事實證明,一個瘋子家族出來的人,根本不可能正常。
被氣到極致以后,顏曙星反而是冷靜了下來。
“索羅斯,你的家族很早之前和圣羅菲爾家族就是聯(lián)合的利益體,我們兩個也沒必要弄得那么僵。緩沖帶的星盜我確實需要一個人幫忙平衡。”
這一刻,捷安娜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閉著嘴看他。
顏曙星拋了一下手中的小東西,然后重新接住。
“長期利益可以以后再談,但是現(xiàn)在,我需要你幫忙演一場戲,讓我避開陸行簡,懲罰一下我特別過分的哥哥。”
……
捷安娜第一次感覺自己在面對顏曙星時罵人的底氣不足,“我怎么相信你個狗崽子說話會算數(shù)?”
“你不需要相信。”顏曙星半跪下來,逼近到捷安娜面前,“畢竟你不答應(yīng)就是死,答應(yīng)了還能活下來。”
第112章 第 112 章
陸行簡定下的訂婚地點, 在云瑞總部的正上方。
顧錦從很早之前就發(fā)覺了陸行簡深藏于心底的少女心,年輕的總裁曾經(jīng)裝作輕描淡寫地和他提過,藍(lán)星歐洲大陸的一塊無人區(qū)其實也很適合作為婚禮的場地。
那里被叫做日光教堂, 開放式穹頂可以讓明媚的陽光垂直灑落于大廳,襯著周圍宏大古老的雕像和淺色的彩玻璃,恍若神圣之地。
如果顧錦喜歡的話, 還可以安排隱形無人機在上方撒花瓣, 純紅的就足夠好看,飄飄揚揚的玫瑰最后會在地上柔軟地鋪成一層, 讓這個大廳都縈繞著馥郁的香味。
不過還沒等顧錦答應(yīng)陸行簡就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
藍(lán)星的群眾太多了, 云瑞在那里辦店里的話容易引起混亂。
既然陸行簡這么說了, 顧錦也就沒再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但萬萬沒想到, 陸行簡居然建了個一模一樣的日光教堂, 以浮空城的樣子存在于云瑞總部的另一端。
顧錦震驚難言地站在浮空城邊緣,他腳下的地面還沒有被石磚鋪蓋上,嚴(yán)絲合縫的金屬板材硬生生在空中造出了一個龐大的地平面。
高空的狂風(fēng)呼嘯, 陸行簡穩(wěn)穩(wěn)抓住顧錦的手拉著他朝里走去, “這邊還沒有開啟防護(hù)罩, 小心一點。”
顧錦按住自己在空中胡亂飛舞的頭發(fā),“云瑞的科技已經(jīng)到達(dá)這種程序了嗎?”
浮空城哎, 這可是多少小說影視作品都提過的科技巔峰, 當(dāng)年聯(lián)邦內(nèi)斗的時候, 星艦機甲迭代更新了好幾代也沒能造出不影響下層建筑的理想型浮空城。
陸行簡從來都很喜歡顧錦愉快的樣子,特別是當(dāng)這種愉快是自己帶給他的時候。
“只能在這顆星球上實現(xiàn)。它的原理和懸浮車一樣,當(dāng)下方的所有建筑外壁材料都含有超導(dǎo)磁體并進(jìn)行一定設(shè)計以后就呈現(xiàn)出現(xiàn)在的樣子。”
所以在其他地方, 除非拆掉一大片地區(qū)重建, 否則只能才用發(fā)射式懸浮, 而那樣產(chǎn)生的污染和熱量以及能源消耗都是海量的。
“不愧是云瑞。”顧錦感嘆,抓著陸行簡興奮地看來看去。
教堂一比一還原,藍(lán)星上的古街道早已拆除,而在這里,云瑞請來的設(shè)計師根據(jù)歷史影像做了罕見的一比一還原。
屬于古藍(lán)星的,用木頭磚塊裝飾外觀的咖啡店、面包房、花廳和暫時還看不出具體用處的商店鱗次櫛比擠在街道上,如果忽略身后的一切,輕易就讓人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嗯,街道是我設(shè)計的。”陸行簡說道。!
顧錦詫異抬眼,就看見陸總正淡淡地盯著他好像在等著什么。
顧錦稍一沉思,霎時間反應(yīng)過來。
“好厲害,不愧是你呀陸行簡,我剛才還以為是哪位頂尖建筑師和歷史學(xué)家聯(lián)合才還原出這樣的古建筑,根本沒有往你身上想。”
顧錦笑瞇瞇,此時要是有尾巴估計已經(jīng)纏到陸行簡小腿上甩了,“你到底是什么學(xué)神級別的天才呀。”
陸行簡聽出了他的調(diào)侃之意,耳廓微微發(fā)紅,抬手捂住了顧錦的嘴唇。
顧錦笑著把自己要開屏求夸,被夸了又不好意思的陸總手拉下來,“難伺候。”
教堂前面已經(jīng)設(shè)立了緩沖裝置,只有讓人舒適的微風(fēng)浮動。顧錦頭發(fā)散亂著,看起來有點好笑。陸行簡用手指幫他整理,他也就仰頭瞇起眼睛示意隨意摸。
高處的陽光會更烈一點,但紫外線被防護(hù)罩隔離,只剩下燦爛的光線和顧錦適配,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
陸行簡垂眼看著在他面前放松而狡黠的青年,快速低頭在顧錦嘴唇上親了一下。
顧錦微微瞪大眼睛,一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咳。”偷吃了的陸行簡挪開視線,裝作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拉著顧錦朝教堂里面走去,“我原本不打算用浮空城的,但是云瑞總部整體是機械格調(diào),冷冰冰的,不配你。”
顧錦心下暖融融的,被人珍視的感覺總是如同被裹在毛茸茸的毯子里一樣。
“還有就是——”陸行簡頓了一下,“浮空城在法律上形同私人星球,如果我把你關(guān)在這里的話,即使有人知道,未經(jīng)允許也不能上來。”
顧錦:……嗯嗯嗯???
氣氛陡然恐怖了起來。
顧錦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陸行簡會學(xué)洛安那一套。這是發(fā)生什么了?誰帶壞了他單純無害的未婚夫?
陸行簡第一次用這樣的方式威脅顧錦,話說完的前三秒還能保持淡然從容的樣子,到了第四秒沒聽見回應(yīng)的時候,就忍不住地朝顧錦那邊掃。
看見顧錦臉上沒了笑以后,沉默了片刻,低聲認(rèn)錯般放低聲音,“你別生氣,我只是隨便說說。”
顧錦心里已經(jīng)是一片荒涼,在他的努力之下,終于最后一塊凈土也保不住了。
這都是什么事啊。
顧錦乖巧地抓住陸行簡的手,“陸行簡,我發(fā)誓,今天的事情不會發(fā)生第二次了。我和洛安真的沒有一點關(guān)系,而且現(xiàn)在連盛名都不需要我插手了,以后就更不會有聯(lián)系了。”
答應(yīng)他,別再瞎想了。
顧錦抬手去摸他的頭,發(fā)泄般地揉了揉。陸行簡微微偏了一下頭,這個動作帶著種純天然的可愛,讓陸行簡看起來像是一只端莊坐著微微歪頭的大狼狗。
“——好。”
“好乖。”
顧錦總算是放下了心,陸行簡可比洛安好哄多了。
從之前洛安發(fā)給他的信息來看,洛大佬肯定是聽到了他之前的“詆毀”,只是暫時打算記著這筆賬等以后再和他算。也不知道是準(zhǔn)備了什么手段,反正顧錦是決定擺爛了。
正想著,顧錦突然聽到了一陣類似警報聲的提示音。
陸行簡本打算帶著顧錦朝側(cè)廳走的腳步就是一頓。
“怎么了?”顧錦問道。
“有沒有通過申請的陌生飛行器被警報系統(tǒng)捕捉到,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達(dá)了停機場。”
顧錦第一反應(yīng)是星盜,第二反應(yīng)是聯(lián)邦的反抗軍。能不經(jīng)同意強降云瑞總部的會是什么好東西,不帶戰(zhàn)爭用機甲都算是來勢緩和了。
“別擔(dān)心。”陸行簡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手上立刻和停留在地面的工作人員溝通。
“會爆發(fā)戰(zhàn)爭嗎?”顧錦蹙眉趴在教堂寬大的窗戶邊朝下張望,說實話,他有點緊張。顧錦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正面的武裝沖突。
陸行簡這次連猶豫都沒有了,“不會。東南駐扎了第七軍團兩個師的機甲兵,沒有人會選擇動手。”
有武力威懾就好。
顧錦稍稍放心,
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這心真是放得太早了。
紀(jì)秘書清晰的聲音從陸行簡的通訊器里傳出,公放讓聲音微微失真都沒擋住紀(jì)秘書的疑惑。
他說的是——
“陸總,星艦來自圣羅菲爾家族。上面的通訊人說,顏曙星帶著他的未婚妻捷安娜·索羅斯小姐前來拜訪。”
“好像是對婚禮沒有什么具體的計劃,準(zhǔn)備參考一下您的。”
那邊好像又說了句什么,紀(jì)秘書停下來聽著,片刻后向陸行簡和顧錦轉(zhuǎn)述,“還有就是,顏曙星說顧少爺有東西丟在他那了,特意帶過來還。”
……
顧錦抬手捂了一下心口。
他需要速效救心丸。
第113章 第 113 章
以陸行簡明面上的身份, 他和顏曙星頂多是在某幾個高端的酒會上遙遙對上過目光。而以云瑞和圣羅菲爾家族兩大勢力的不同利益,不聯(lián)合不敵對保持關(guān)系真空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直到現(xiàn)在, 陸行簡對顏曙星的了解也就停留在他和顧錦合作的那段時間。
還說什么帶著未婚妻來還東西。
陸行簡的眉間緩緩壓深, 在他們這個高度上的人,都喜歡把不同尋常的事情往深里想。
“他的未婚妻是哪位小姐?”陸行簡沉聲問道。
他牽著顧錦的手,沒注意到身邊的人正在慌張。
紀(jì)秘書禮貌地加工了一下陸行簡的話, 然后轉(zhuǎn)達(dá)詢問,片刻后給出回答,“是索羅斯家的小姐, 一二年與皇室提供旅行用品,總部設(shè)立在比亞星系A(chǔ)931。”
然后聲音放低, “是曾經(jīng)洗白的星盜組織。”
陸行簡淡色的唇角微微下壓,“你想見他們嗎?”
在陸行簡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都喜歡往深處想。圣羅菲爾家族的繼承人帶著一個曾經(jīng)深度綁定的合作者的小女兒前來拜訪, 怎么看都像是來靠近乎的。
陸行簡本人是一點都不想摻和圣羅菲爾家族那些不知底細(xì)的計劃, 但此時顧錦在旁邊,他得聽聽顧錦的意見。
“嗯?”顧錦茫然而心虛。他剛才滿腦子都是要怎么把這個生死關(guān)給過了, 但陸行簡直接將顧錦的反應(yīng)誤解成了不感興趣。
陸行簡了然一點頭,轉(zhuǎn)向紀(jì)秘書, “讓他們離開, 告訴他們?nèi)绻胍^來的話應(yīng)該提前兩個星期申請安排時間。云瑞總部不歡迎沒禮貌的客人。”
紀(jì)秘書也果斷一點頭。
而同一時間, 顧錦突然感受到一大股來自遠(yuǎn)方的惡意。
紀(jì)秘書疏離地朝顏曙星和捷安娜笑了一下,“非常抱歉, 云瑞每天的游覽名額都是有限的,臨近年底, 很多項目涉及機密所以封閉了一部分區(qū)域, 名額就更少了。”
委婉的拒絕讓捷安娜不著痕跡地朝顏曙星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年沉靜地盯住紀(jì)秘書,纖長濃密的睫毛因為半斂著,在眼下生生遮出一片陰影,柔和了面部線條。但事實上漆黑的眼瞳幽深,一點暖意都無。
捷安娜在心里暗罵一聲。
她知道自己這趟過來就是個純種工具人,只有工具人當(dāng)好了顏曙星才會像是以前的圣羅菲爾先生那樣給她想要的資源。
賺錢嘛,不丟人。
捷安娜上前一步,重新干起老本行。
“紀(jì)叔叔,是我比較任性,非要讓曙星過來的,我們兩個要是現(xiàn)在離開,再回到原來的航線上還得大半天。都是一個圈子的,我舅舅去年還代表薩爾集團參加過貴司的股東大會。”
捷安娜這話就是在隱晦地提醒紀(jì)秘書,大家都是一個圈子里的,得按照圈子的規(guī)矩辦事,為她開個綠燈。
紀(jì)秘書后退一步,不拒絕但也不同意,就這么耗著。
捷安娜清楚,如果再這么下去,最后推讓的一定是她和顏曙星。要知道他們腳下踩著的可是云瑞的地盤,還能在這和云瑞得人硬扛嗎。
捷安娜挽著顏曙星的那只手用力掐了掐他,示意狗崽子趕緊想辦法,要繼續(xù)就說話,不想繼續(xù)就讓自己離開。
然后她就看見,顏曙星狀若不在意地扯了一下唇角。停頓了一瞬間,顏曙星讓這個本來暗含嘲諷的笑意擴大成一個溫和有禮的微笑。
“行吧,看樣子我們今天成了不受歡迎的客人。”
紀(jì)秘書也跟著裝,挺惶恐地低頭,“不會不會,主要是最近年關(guān),確實是太忙了,怕怠慢了兩位。”
顏曙星的眼睛一眨不眨,他抬手,越過紀(jì)秘書將他手上的通訊器抽出來放在桌子上。
這是個很冒犯的舉動,如果此時紀(jì)秘書不知道對面人的身份,甚至?xí)X得自己正在遭受一場打劫。
但關(guān)鍵是顏曙星身份特殊,做這事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仿佛一個閑著沒事干惡作劇的浪蕩二代一樣。
顏曙星垂眼,“但是我得麻煩紀(jì)叔叔一件事,顧錦有東西丟在我這里了,您幫我?guī)Ыo他吧。”
紀(jì)秘書眼底劃過一絲不耐。
作為云瑞掌權(quán)人的秘書,他還能不了解這些行賄的手段嗎?什么撿到銀行卡說是他的巴巴送上來,珠寶夾在水果里帶給他。
現(xiàn)在好了,輪到顧錦了。
紀(jì)秘書覺得自己有必要幫總裁夫人掃平這些骯臟的手段。
“據(jù)我所知,顧少爺沒丟過東西。”紀(jì)秘書淡聲。
顏曙星挑眉,“那是我記錯了?”
紀(jì)秘書再進(jìn)一步,“而且據(jù)我所知,顧少爺已經(jīng)和您解約很久了,最近應(yīng)該也沒什么見面的機會了吧。顏先生您要是沒事就趕緊離開吧,我也還有工作。”
顏曙星垂眸,似是思考,“可是顧錦真的把這個丟在了我這里。”
說著,他從口袋里作勢要掏出某樣?xùn)|西,“上次他——”
【紀(jì)秘書。】顧錦的聲音突然從紀(jì)秘書還沒有掛斷的通訊器里傳了出來,在場的三人同時低頭看去。
顧錦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感情,但說出的話卻很明顯符合了一個人的心思。
【讓顏曙星過來吧,我們確實好久都沒有見面了,我也想聽聽他和捷安娜小姐對于婚禮的意見。】
特別想聽。
生怕那邊的狗東西為了害他當(dāng)場掏出戒指,說這是上次顧錦睡在他那以后留下的。
顧錦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在顫,顫一下就滴著血問自己為什么要渣?為什么要為了跑路把本來給陸行簡的戒指給他?為什么會覺得顏曙星已經(jīng)乖了?
現(xiàn)在好了,大家齊聚一堂了。
洛安那邊雖然不知道在哪但肯定也不會放過他。
顧錦松開把通訊器還給陸行簡,強裝鎮(zhèn)定地笑,“我還沒見過顏曙星的未婚妻,女孩子會不會對婚禮有更多的看法。”
“你沒必要為了我答應(yīng)圣羅菲爾家族的無理要求,我還不至于怕一個星盜起家的藝人。”陸行簡擔(dān)心地說道。
你不怕我怕,我怕死了。
顧錦搖頭,“怎么可能,我和顏曙星關(guān)系還挺好的,一起看看場地也不錯。別擔(dān)心。”
算算時間,顏曙星他們兩個從地面上到浮空城,還有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那是他最后的快樂時光了。
顧錦長嘆了一口氣。
同一時間和云瑞總部相隔五十公里以外的私人住宅區(qū),洛安坐在懸浮車?yán)锬抗舛ǜ裨谑直砩稀T跁r針和分針相交的前一刻,車門被人帶著火氣地拉開。陸夫人臉色沉沉地朝里面環(huán)顧一眼,坐了上來。
“云瑞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說話能夠管用的時代了,我只負(fù)責(zé)把帶你進(jìn)入數(shù)據(jù)庫,帶走那個ai程序的所有流程都得你自己來。”
“帶走ai程序的流程不過下載和存儲兩步,你只不過是不想在監(jiān)控里留下自己的影子,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陸夫人的臉色真的非常非常難看。
前幾天和陸行簡對峙以后,她就被隱晦地剝奪了一部分的通行權(quán)。
從利益角度,陸夫人做的那些事情,在法律層面給集團留下了很大的隱患,陸行簡做到如今的程度已經(jīng)是網(wǎng)開一面了。從親情角度,陸夫人其實也沒怎么養(yǎng)過自己的兒子,一直是用他做利益交換,還真不能拿這個來感化陸行簡。
所以在陸夫人看來,到之前的程度,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找上門來的洛安手上居然握有當(dāng)初她親自出面和緩沖帶某些勢力洽談的影像資料。
這要是落到聯(lián)邦議會一些早就看云瑞看她不順眼的人手里,可是實打?qū)嵉淖镒C。
陸夫人恨恨,“我之前倒是沒認(rèn)出來你,你是一直跟在顧鴻安屁股后面的保鏢吧。”
“行政助理。”洛安答道,“多虧了這份工作,才能讓我得到那么多的把柄。”
陸夫人氣急,“你……”
“好了。”洛安看上去像是有點累的揉了揉眉角,“我和您之間沒有其他要說的了。我無意對云瑞做什么,等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以后,那些證據(jù)自然會被永遠(yuǎn)封存。”
當(dāng)整顆星球都?xì)w私人所有時,道路就根本不需要顧忌其他。黑色的懸浮車閃電一般朝著遠(yuǎn)處奔馳而去,兩邊高大的樹木與機械叢林依偎而立。
……
顏曙星來的比顧錦想象得還要更快一點。
捷安娜幾乎把飛行器開出了軍用機甲逃離戰(zhàn)場的速度,充分展現(xiàn)了她一點都不想和顏曙星共處一個空間的決心。
“真是財大氣粗啊。”捷安娜提了提地面上沒有鋪設(shè)石板的合金,“這玩意是用來做機甲骨架的,堅硬度和緩沖能力都是一流,一噸的價格和黃金也差不了多少了。”
顏曙星沒有反應(yīng),捷安娜也不介意,繼續(xù)絮絮叨叨,好像突然犯了話癆一樣。
“這座浮空城得上萬噸吧,為了保證建筑的穩(wěn)固,整個上下是一提的。應(yīng)該是先用合金搭好架子再一點點往上填補材料,這得多少錢啊。”
顏曙星還是沒反應(yīng),腳下已經(jīng)走到了教堂之前。
捷安娜張開雙臂,轉(zhuǎn)身仰面看向天空,“天哪,感覺站在上面都是一種奢侈。要知道這樣的技術(shù)整個星際也就云瑞一家。
要是有人也能送我一座花費了這么多心力的浮空城,我直接穿婚紗跑去他家。”
……
顏曙星轉(zhuǎn)頭,目光帶著涼意。
“沒辦法,誰能不愛小錢錢呢。”捷安娜淑女微笑。
顏曙星上前一步,捷安娜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手指下意識扣住腰側(cè),按住刀片隨時準(zhǔn)備動手。
“前面就是監(jiān)控區(qū),索羅斯,我真的很想讓你管理緩沖區(qū)的買賣,你該記得我回家的那段時間從解決掉的幾個家族手里收來了不少礦場,我記得你舅舅說過你對那些交易很感興趣。”
顏曙星微一偏頭,面無表情地用星盜間熟稔的方式示意了,“留著你那些話去和陸行簡說,好嗎?”
捷安娜假笑,“如您所愿。”
修建好的區(qū)域已經(jīng)安裝上了相關(guān)監(jiān)控設(shè)備,陸行簡在他們踏入教堂的第一時間就受到了消息和顧錦停在大廳里。
顧錦絕望地看著身邊垂淚的天使雕像,覺得這顆真他媽應(yīng)景啊,顏曙星到底是打算把他切片爆炒呢,還是打算清蒸蘸醋呢。
等待的時間最是折磨人,還沒等顧錦想出個結(jié)果來,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跟掠食動物一樣迅速靠近。
“陸先生好久不見!”捷安娜的驚喜毫不掩飾,上來就朝陸行簡行了一個夸張到幾乎失傳的宮廷禮節(jié),眼睛亮得仿佛能看見星星。
陸行簡的手還牽著顧錦,準(zhǔn)確地說是今天都沒放開,悄咪咪地親近。此時下意識就拉著顧錦后退一步,跟躲瘟神一樣避讓捷安娜。
但凡是個有點眼色的,到這里還能不明白該收斂點嗎。但捷安娜不行。
畢竟她現(xiàn)在相當(dāng)于打工。
打工人是沒有資格說不的。
捷安娜再次貼近,“顧錦也在,之前我們見過你還記得我嗎?”
顧錦一愣,剛想問,顏曙星的聲音就從身后不緊不慢地傳來。
“哥哥貴人多忘事,怎么可能還記得你,他連丟我那的東西都不記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弄給我的禮物。”
他走上前,語氣分不清是冷淡還是嗔怪,“跑那么快,多失禮。”
捷安娜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但道歉的對象卻是陸行簡,“陸總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到這么驚人的浮空城。”
陸行簡一點頭,“沒關(guān)系。”
既然是顧錦讓她上來的,他當(dāng)然也不會小氣。
只是陸行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顏曙星看向顧錦的眼神不太對勁。
“那個你……你來……”顧錦結(jié)結(jié)巴巴。
顏曙星一笑,徑直接話,毫不留情,一針見血。
“來還哥哥落在我家的東西。”
眾目睽睽之下,絲絨的、一看就很高端的小盒子被他從口袋里掏出來,遞給顧錦。
第114章 第 114 章
小小一只四四方方的戒指盒被放在顧錦的手心, 正好占據(jù)了半個巴掌。不出意外的話,這東西應(yīng)該是用木頭和絨布手工制作出來的,兩個雞蛋的重量而已。
——但顧錦卻覺得這玩意重到自己已經(jīng)快拿不住了。
顧錦下意識看向顏曙星, 但在視線相交的一瞬間, 那雙黑色的眼睛帶著看似溫和的笑意,仿佛一只黑色的手, 霎時間揪住他的心臟死死不松開。
“呀, 顧錦, 這是什么啊?”捷安娜突然出聲問道,“你倆單獨出去玩怎么也不叫上我。”
“單獨”兩個字觸動了陸行簡的神經(jīng),站在顧錦身邊的男人稍稍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看向顧錦。
“沒有, 不是單獨出去玩。”顧錦趕緊解釋。
“是啊,不是單獨出去玩。”顏曙星笑著和捷安娜解釋, 特意在單獨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之前定演唱會的場地, 我心里沒主意,所以就問了問顧錦。我、常姐還有工作室好幾個人都一起去看的地方,不是單獨, 陸總別在意。”
兩次的強調(diào),讓否定的話反而有了一種不經(jīng)意透出來的欲蓋彌彰,在場的四人三個都知道真相, 唯一一個不清楚的陸行簡偏偏不是個蠢的。
陸行簡很輕地蹙了一下眉,目光在捷安娜和顏曙星的臉上一掃, 垂眼詢問般看向顧錦, “冷泉港?”
“對。”顧錦真恨不得把顏曙星從這里扔下去, “雖然解約了, 但之前在工作室認(rèn)識的朋友也一直都有聯(lián)系, 所以前段時間就抽空一起去看了看演唱會的定址。”
顧錦心跳得極快。
到了現(xiàn)在這個程度,縱然他再會玩,腦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說話的時候都感覺舌頭不受自己的控制。
顏曙星并沒有反駁顧錦的話,從容地順了下去,“對,顧錦還特別不小心,丟了一堆東西在我那,衣服褲子什么的。”
顧錦簡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朋友之間一起玩還說得過去,作為曾經(jīng)傳過緋聞的關(guān)系,一起玩還把換下來的衣服丟在人家那里——
顏曙星輕易就看出了顧錦的慌亂,但他并不打算就此作罷,淺笑著指了指顧錦手上的戒指盒,“還有這個。”
陸行簡也是一早就注意到了顧錦手上的戒指盒,這種體積,他怎么可能分辨不出來是什么東西。
顏曙星故意停了一下,將本就緊繃的氣氛再次冰封。
“陸總可能還不知道把,這個盒子里裝著的是——”
“怎、怎么了?”顧錦陡然出聲。
聲音卻因為慌亂硬生生卡了一下。
教堂側(cè)墻高窗放陽光照射進(jìn)來,正好有一束照在了顏曙星身上,讓的睫毛趨近金色,而眼瞳像是深色的玻璃珠一樣。
顏曙星靜默了有一秒,他看出了顧錦的無措,心下一疼。
他是想要直接把這三天發(fā)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陸行簡的。
從洛安打算帶著顧錦離開藍(lán)星開始,一直說到顧錦是怎么把這顆戒指親手帶到他脖子上為止。都是被騙,憑什么他就要被難堪的真相刺得遍體生寒,陸行簡就能什么都不知道地在安樂窩里。
他顏曙星,這輩子所有的委屈,也就是在顧錦這里受著了。
顏曙星扯了一下唇角,清晰地品嘗到了舌尖的血味。
他盯住顧錦,像是蛇類盯住獵物一樣,“啊,也沒什么。就是整理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它,我還以為是捷安娜買的,順手打開看了眼,沒想到是一顆戒指。”
“是——送、給、陸、總、的、吧?”
顏曙星微微瞇起眼睛,“你們感情可真好啊。”
陸行簡一愣,而捷安娜則是復(fù)雜地看了顏曙星一眼。
怎么說呢,雖然,緩沖帶里成長起來的家族,成員大多都是關(guān)系混亂私生活豐富多彩的主。但是,像是顏曙星這樣暴躁委屈,結(jié)果找上門來找人麻煩還因為心軟在最后關(guān)頭收手的,捷安娜是第一次見到。
很難想象圣羅菲爾家族能出這樣一個戀愛腦。
但凡再蠢點,讓她上位,該多好!
顧錦無言地張了一下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顏曙星的眼眶,好像紅了點。
他……不會要哭了吧。
但仔細(xì)想想,自己這次好像是做得有點過分。
“顧錦。”
“嗯?”顧錦轉(zhuǎn)頭看向陸行簡。
陸行簡的神情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警戒冷淡變成了現(xiàn)在被強行按捺的驚喜期待。
見顧錦轉(zhuǎn)頭,陸行簡抿了一下唇,但唇角仍然抑制不住地朝上翹了一點點,“你給我,買戒指了。”
捷安娜心下一動,“啊……天哪!顧錦你也太浪漫了吧!讓我猜猜,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在陸總帶你來浮空城的時候先求婚的?無人踏足的空中之城,讓天空和風(fēng)見證只有你們兩個人的愛情。”
顏曙星下頷線繃緊,不用看都知道后齒肯定已經(jīng)死死咬在了一起。
顧錦耳廓通紅,看上去像是羞澀,實際上則是羞恥。
只有捷安娜,神清氣爽揚眉吐氣。
她臉上的笑這下終于不是演出來的了,真心實意燦爛陽光,“陸總,我真羨慕你們兩個,這樣美好的回憶肯定能記一輩子吧。是以后吵架的時候,拿出來想想都會和好的甜蜜回憶。
你說是吧,曙星。”
顏曙星胸口輕微起伏,一點笑意都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在切割氣管一樣疼痛。
但陸行簡沒有察覺。
他低頭,盯著顧錦手上深色的小盒子看了兩秒,紅暈一點點爬上臉頰,“我,我還沒有準(zhǔn)備戒指,對不起。”
顧錦都不敢往顏曙星那邊看,“……沒關(guān)系。”
陸行簡輕聲,“是該我向你求婚的,我……”
他眼睫顫了一下,挪開目光看向旁邊的地面,但很快就因為舍不得重新挪了回來。
然后,陸行簡抬手,將左手向前伸了一點,動作略顯笨拙。
顧錦:……
盯著他背后的兩道目光猶如實質(zhì),顧錦甚至覺得顏曙星要是有能用眼神殺人的本事,自己已經(jīng)死了千百回了。
……狗日的顧九。
顧錦一邊在心里罵,一邊打開小盒子,將其中細(xì)小的金屬圓環(huán)拿起來。
“嗒。”
顧錦一顫,手上的戒指差點掉在地上。
而換了個姿勢發(fā)出聲音嚇人的罪魁禍?zhǔn)子媚欠N似笑非笑的聲線說道,“手穩(wěn)一點啊,掉了的話不吉利。”
見到你就已經(jīng)很不吉利了。
顧錦捏著戒指給陸行簡帶上,兩人之間靜得只聽見呼吸聲。顧錦強忍羞恥抬眼看了下實際上好像也有點無措的陸總,“那個,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捷安娜興奮地觀察顏曙星,此時此刻,她真想上去告訴他別再捏拳頭了,感覺你骨頭都要被捏斷了。
陸行簡沒說話,抬手碰了下戒指,片刻后才低聲,“不是這句……”
“嗯?”顧錦茫然。
陸行簡摸了一下鼻尖,眉眼間逐漸染上笑意,“我是說,顧錦,我愿意嫁給你。”
【玩家顧錦,成功完成三分之二主線攻略任務(wù),成功攻略對象“陸行簡”。請繼續(xù)努力。】
教堂圣潔恢弘,光線讓四周的雕像仿佛具有了生命,和另外兩人共同見證這一幕。
顧錦想說他和陸行簡之間,自己才是該“嫁”的那一個,但既然陸總自己也沒什么反應(yīng),那他就——認(rèn)下這個老公唄。
捷安娜可可愛愛地歪頭,“親愛的,要不等陸總和錦錦結(jié)婚以后,咱們也在這里辦婚禮吧。”
顏曙星無機質(zhì)的黑瞳垂落到她身上,捷安娜臉上的笑意就是一頓。
“……好啊。”顏曙星笑開,犬齒都露出了一點森白的尖端。
他后退一步,“但你得先問問陸總關(guān)于這座浮空城的事情,征求人家的同意才行。”
陸行簡整個人都像是才被順過一遍毛又喂飽了的黑色貓科動物一樣,雖然面上不顯,但愜意感舒適地散發(fā)著,聞言毫不猶豫地點頭,“可以,我不介意。”
捷安娜僵硬地舔了一下嘴唇,她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顏曙星的意思。
“那真是太好了,陸總,我可以問問你這座建筑的構(gòu)造嗎?我對這些古老的教堂一直很感興趣。”
同一時間,顏曙星側(cè)眸看向顧錦,“我能能單獨談?wù)剢幔俊?br />
顧錦現(xiàn)在要是有尾巴,就該怯怯地夾在兩腿中間,又慫又可憐。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這里說……”
顏曙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將人朝另外一邊帶去,“關(guān)于國安之前跟我說的,公海襲擊案的一些保密方面。”
“你。”顧錦下意識掙扎。
顏曙星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點,“啊,還有關(guān)于我怎么找到那顆戒指的。”
顧錦立刻松懈力道,絕望順從。
就在他們徹底脫離陸行簡視線的下一秒,拉著他的人就勢將顧錦的手腕直接拉到頭頂兇狠按在墻壁上,整個人壓迫感十足地逼近下來。
“哥哥,我非常想知道一件事情。在給我戴戒指和給陸行簡帶戒指的時候,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特別具有對比性?”
第115章 第 115 章
顧錦徒勞地張了張嘴, 下意識想解釋,但在顏曙星兇狠中藏著脆弱的眼神下,最終還是緩緩閉了起來。
顧錦又不是感受不到別人的情緒, 顏曙星為挽留他的收斂,被騙以后的單純喜悅, 再到離開之前的期待。顏曙星的種種,顧錦都看在眼里。
因為家人和經(jīng)歷的關(guān)系, 顧錦習(xí)慣了用和緩不在意的樣子對待惡意, 用疏離卻狡黠的方式對待來自他人的曖昧。
顧錦的粉絲總說顧錦和其他炒貓系人設(shè)的主播不一樣, 愛笑愛鬧熱烈溫柔,像是只慵慵懶懶的狐貍崽子一樣。
但沒人知道這種性格,說到底是顧錦在被背叛被傷害被失憶以后或有意識或無意識之下緩慢形成的。其中多多少少都帶有了一些自保的下意識反應(yīng)。
藏于潛意識的自保本能,讓顧錦在面對顧九的一部分所成為的顏曙星三人時一直處于矛盾狀態(tài)。
記憶回來以后,顧錦清楚自己對顧九的感情,但也清楚自己對顧九的傷害。想要彌補和下意識回避的兩種選擇拉扯,再加上又是在游戲里,還有攻略任務(wù), 讓顧錦本能地就渣了起來。
而這種行為,當(dāng)時快樂是真的快樂,但報應(yīng)找上門來的時候,當(dāng)事人顧小錦同志的愧疚感和心虛感, 甚至是自責(zé)都是成倍的。
看著現(xiàn)在黑瞳中壓抑著怒火和脆弱的顏曙星, 顧錦回避般地朝后靠了靠,“我——”
“你只是從來沒有在意過我而已。”
一條走廊加上幾堵墻的間隔足夠讓陸行簡聽不見這邊的動靜, 但無論是顏曙星還是顧錦都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沙啞的聲線完全失去了平時清朗陽光的感覺, 顏曙星盯著顧錦, 一字一句,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對不對,哪怕,哪怕只是以見不得人的地下關(guān)系,你都沒有打算維持。”
顧錦眼睜睜地看著顏曙星的眼眶一點點變紅,“你,哎……”
顧錦磕磕巴巴地抬手,手腕卻被顏曙星一把抓住,他的每個聲音都像是從牙縫里撕扯出來的一樣,“是——不——是?!”
“顧錦,你明明喜歡我的,我感覺得到。不止是因為修復(fù)劑,如果你只是因為修復(fù)劑才允許我的靠近,你明明應(yīng)該很輕松,就像你對姜珩那樣。”顏曙星的聲音聽起來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但一字一句中的壓迫感分毫不減少。又兇又可憐。
“我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在別人眼里又是什么樣的形象。我連血管里流的東西都是骯臟的,和喜歡的人犯賤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為什么……為什么你要一邊喜歡我,讓我咬著那點魚餌不舍得放開跟狗一樣隨你跑,一邊又對我那么殘忍。你要是不高興,還記著以前的事情,你打我罵我都好,我根本不可能還手。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
“為什么要讓我知道自己和陸行簡比起來這么像是個笑話?”
……
顧錦有點狼狽地閉了下眼睛,他真想直接問顏曙星,你們反正都是一個人,給誰不是給,問我干嘛,我還想直接出去呢。
正想著,他手背上就是一涼。
顧錦顫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一滴眼淚。
顏曙星恨恨地瞪他,惡狠狠地甩開原本被他自己抓在手中的顧錦,后退了一步偏頭不讓顧錦看他臉上的表情。
顧錦感覺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一根繩子牽扯一樣又沉又壓。
他和顏曙星之間的種種,就如同他和顧九之間一模一樣,說不清誰對誰錯,凌亂的繩索裹挾著它們,松不開放不掉。
“……你先別哭。”顧錦硬著頭皮上前輕拽顏曙星的衣服,“讓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顏曙星低吼。
顧錦耳廓通紅一片,“我……我真沒打算騙你,也不是故意把戒指給你想要玩你怎么樣、我就是——我就是太急著過來了,我怕你不同意。你先別哭了,帶紙了嗎?”
顏曙星拉開他的手,根本不搭理他的最后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問話,重重冷笑一聲,“你都沒和我說過,就默認(rèn)我不同意?顧錦,你一點都不信我對不對。”
顧錦破罐子破摔,“那我現(xiàn)在和你說,我要找陸行簡談訂婚的事,你能讓我順利離開嗎?你保證你不關(guān)我,不在我身上裝定位系統(tǒng),不跟蹤不調(diào)查像是個正常人那樣,你能保證嗎?”
顏曙星攥拳的手指骨節(jié)一片發(fā)白。
顧錦:“你看,你承諾不了,你就是會做。”
“那又怎么樣?你都要和陸行簡訂婚了,還不允許我嫉妒嗎?我他媽是石頭做的啊?”顏曙星暴躁的狡辯居然被他說出了理直氣壯。
顧錦:……
顏曙星紅著眼睛,顧錦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這么兇,眼淚還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的。
“我又不可能一直關(guān)著你,我多怕你生氣啊。你說幾句軟話,哄我?guī)滋欤揖退阍俨桓市囊矔拍阕撸玫弥阌媒渲竵眚_我?你有沒有心啊顧錦?”
顧錦酸澀一片的心底硬生生因為這句話竄起一層火氣。
他還沒有心?
他顧錦長這么大,除了對白知秋,也就在顧九這個狗東西身上花過心思。
結(jié)果傻逼ai默認(rèn)他不會同意他成為一個法律上的人類,瞞著他搞研究,最后被別人利用導(dǎo)致自己誤解。把他刪掉以后的那段時間,顧錦感覺自己差一點就抑郁了,工作做不下去,在熟悉的環(huán)境里的每一秒都會想到顧九。
不可避免無法排解。
結(jié)果這玩意自己恢復(fù)以后,不是第一時間來找他解開誤會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反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蟄伏,到最后弄出個攻略游戲來玩他。
顧錦氣得腦子發(fā)昏,“行,是我的錯我承認(rèn),我就是怕了慫了沒有心,勸你及時止損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現(xiàn)在帶著你未婚妻滾蛋,咱們兩個以后再也不要見面了。”
顏曙星怔愣一瞬,隨即整個人都被激了起來。
他直接一步逼近到顧錦面前,咬牙厲聲,“憑什么?讓我滾蛋,然后留你和陸行簡相親相愛嗎?”
“我告訴你顧錦,我不管你為什么對陸行簡一往情深,但你別想丟開我。想都不要想。你不是想和他訂婚嗎?好啊,我就等在這里看著。
你再趕我,你和我之間,你和洛安之間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幫你轉(zhuǎn)告陸行簡。”
顧錦:……
真好,除了跟蹤監(jiān)視小黑屋等等顧九曾經(jīng)擅長的絕活,顏曙星還多了一個告黑狀。
江山代有才人出。
關(guān)鍵是,他還真的很怕顏曙星這么干。
第116章 第 116 章
顧錦胸口輕微起伏, 顏曙星垂眼瞪著他也是分毫不讓。氣氛凝滯,像是在強忍之間夾了一塊隨時會爆發(fā)的火藥一樣。
顧錦深吸一口氣,輸人不輸陣,“行, 你去說吧。大不了以后我自愿被陸行簡管著, 再也不出門了。”
“顧錦!”顏曙星恨不得把顧錦拿繩子捆起來連著嘴一起堵上, “你怎么敢——”
“曙星, ”捷安娜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響起, “你在哪啊, 不是說去衛(wèi)生間?”
顧錦和顏曙星均是一愣, 顧錦不清楚捷安娜是什么意思,但顏曙星很清楚,這是在提醒自己她攔不住陸行簡了, 那人已經(jīng)找過來了。
——但問題是,他眼圈還紅著。
任憑手眼通天肆意違反規(guī)則的圣羅菲爾家族繼承人平時怎么又本事,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讓自己立刻看起來正常。
陸行簡走到捷安娜身后,拉住了亂跑的她, “這邊。”
捷安娜當(dāng)然知道自己走錯路了, 她只是想要拖延時間而已。但是轉(zhuǎn)念一想, 反正陸行簡和顏曙星兩個再生氣也不會對著顧錦下手, 發(fā)生任何矛盾都是在他倆之間,緊張感立刻就被看好戲的期待塞滿。
十幾米的距離,根本沒有給顧錦反應(yīng)的時間,腳步聲儼然已經(jīng)到達(dá)耳邊。
顧錦腦中一片空白, 他看了眼顏曙星, 然后轉(zhuǎn)身, 一步走出了掩蓋兩人身形的墻壁。
捷安娜腳下就是一頓, 她沒想到顧錦這么大膽。
陸行簡若有所查地蹙眉,詢問般地看向顧錦。
“那個,捷安娜。”顧錦讓開一步,示意捷安娜可以往后走,“顏曙星剛才在和我說你們兩個相遇的事情,情緒波動挺大的,你去看看他吧。”
捷安娜遲了一秒才點頭,“啊……啊,好的好的。”
她還轉(zhuǎn)身,有點無奈地對陸行簡攤手,“不好意思陸總,我去看看他。”
陸行簡點了一下頭,“我會讓飛行器在原地等你們,如果需要安排房間隨時找紀(jì)秘書。”
直到陸行簡和顧錦的腳步越來越遠(yuǎn),捷安娜才收起臉上的笑容,無言地和顏曙星對視。
青年站在那里,陰沉地盯著地面,一言不發(fā)。
捷安娜冷哼一聲,“我已經(jīng)做到了你要求的,顧錦沒給你好臉色可不是我的問題。”
顏曙星緩緩松開拳頭,他的手掌并不如他的臉一樣,熱武器和冷兵器的使用在其中留了不少繭子,但即使這樣,此時手心也是血跡斑斑。
捷安娜感覺他這個樣子有點怵人,朝后退了一步,“你到底和顧錦說了什么?又是不歡而散,就你這個脾氣別說追人了,不得罪人就算是好事了。”
顏曙星抬眼,眼下還微微有點發(fā)紅。但此時,在顧錦面前的可憐已經(jīng)消失殆盡,只剩下混雜了冰冷的平靜,“怎么?他看起來不高興?”
捷安娜冷嗤一聲,“顏曙星,咱們兩個都是在那種環(huán)境里長大的,該怎么當(dāng)見不得光的情人是你沒見過嗎?”
身居高位的那些男女,哪個不是同時和十幾二十個俊男美女或者利益相關(guān)人保持曖昧關(guān)系。怎么適當(dāng)調(diào)節(jié)平衡,怎么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就是顏曙星不知道也該見過。
捷安娜補了一句,“你要么把陸行簡弄死,或者讓云瑞亂起來給他找點麻煩,自己上去。要么就忍著,別天天跟委屈大發(fā)了似的。顧錦自己有事業(yè),還能成為名正言順的陸家人,能容忍你就不錯了。
別成天找事,讓人看了心煩。”
她是故意說這種話激顏曙星的的,反正顏曙星越不舒服她越高興。但沒想到,顏曙星沒有發(fā)火,只是陰鷙地盯著她。
一秒兩秒。
捷安娜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面上強撐,“有話就說,唬誰呢?”
顏曙星微微動了一下,“你說的對。”
他笑了,像是露出森白獠牙的獸類一樣,“顧錦應(yīng)該也是這么想的。他只是擺脫不了我,又想要穩(wěn)住我,答應(yīng)我的要求只是權(quán)宜之計。對于他來說,我大概也就跟條狗差不多,還是那種莫名其妙纏上他,給他找麻煩的狗。”
捷安娜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有點心酸。
其實顏曙星倒也沒必要這么說自己。
“索羅斯,如果你是顧錦,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自己放棄?”
不等捷安娜回答,顏曙星沉沉扔下幾個字,“他做夢。”
說完就大步朝外走去。
被顏曙星鬧過一遍以后,顧錦即使不愿意承認(rèn),情緒也難以避免地低落起來。
一開始進(jìn)入這個游戲的時候,反正不管自己到底被什么力量綁架了,但肯定是沒安好心。所以他渣的明明白白,浪得天經(jīng)地義。
但是在知道所有真相以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不可避免地在傷害顧九。
雖然是得到顧九本人允許,甚至故意安排的。
……
顧錦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jìn)手臂。
——他知道顧九為什么一定要讓自己留下來走完劇情了。
他要用同時存在的三個自己告訴顧錦,他被傷害得有多深,又對他愛得有多深。
從一見鐘情的陸行簡開始,顧九說我曾經(jīng)在最懵懂的時候就把你看成了我的全部,我所有屬于人類的感情都來源于你也只對你一個人忠誠。你是我所有的熱烈和信任。
然后是顏曙星,心機深沉不擇手段,但如果他上升的臺階中必須有顧錦,那他一定會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另則道路。
一如當(dāng)時心懷怨恨的顧九。他有千種萬種的手段傷害顧錦,發(fā)泄委屈和被背叛的羞辱。但因為是顧錦,他讓自己忍下來,一點點查出當(dāng)年的真相,在陰暗處像是顧錦所希望的那樣成長。
最后到現(xiàn)在的洛安——
顧九用這些感情這些愧疚做成鎖鏈一圈圈地纏在顧錦心臟上,讓他連逃離的念頭升出來都有負(fù)罪感。
這就是在無數(shù)科幻災(zāi)難片中存在的失控智慧的手段。
溫柔又殘忍,善良又尖銳,他知道顧錦的弱點,知道顧錦的底線。用最兩全其美的方式入侵吞噬,禁錮肉|體蠶食靈魂,卻不讓顧錦被傷害。
顧錦甚至有一種錯覺,顧九現(xiàn)在就好像坐在自己身邊,雙手按在椅子上微微前傾身體,用那帶了點寵溺笑意和無奈的目光看著自己。
【我在把那些被你弄出來的傷口重新撕開給你看,但我知道你會心疼然后過來抱我。所以我贏了,顧錦。】
“……顧錦?”!
顧錦渾身一顫,受驚般直起身戒備看向身側(cè)。陸行簡的手懸在半空,遲疑著沒有落下。
“我嚇到你了。”陸行簡用肯定句說道,彎腰從旁邊拿起薄毯,蓋在了顧錦身上。
顧錦嘆了口氣,掩飾般地揉了下眉心,“有點累。”
陸行簡手下微微一收,“——是因為顏曙星嗎?”
顧錦心臟一瞬間收緊。
陸行簡抿唇,“顧錦,別騙我,顏曙星看你的眼神不對,我不會連這都分辨不出來。”
第117章 第 117 章
陸行簡的瞳色是三個人當(dāng)中最深的, 盯著某人看時深不見底,卻又干凈到不行,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急需隱藏的想法一樣。
顧錦沒怎么見過這樣的陸行簡, 因為這個樣子的陸行簡所面對的一般都會是那些難纏的利益相關(guān)方。
——顧錦覺得現(xiàn)在的情況好像有點危險。
畢竟陸行簡問他洛安的時候, 可沒像是現(xiàn)在這樣。
顧錦開玩笑, “怎么突然在意起他了, 我這么好看, 喜歡我也是人之常情,對吧。更何況人家顏大明星都有門當(dāng)戶對的聯(lián)姻對象了, 怎么可能在這時候亂來, 別多想。”
陸行簡認(rèn)真地?fù)u頭,“不一樣。”
顧錦沒聽懂, 歪頭示意陸行簡解釋一下。
陸行簡皺眉垂眼,目光定格在顧錦的手腕上,避免了針鋒相對的氣氛, “不一樣, 你剛才看顏曙星的樣子,有心疼。”
……
顧錦干笑了一聲, “怎么?我長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嗎?”
陸行簡握在顧錦手腕處的拇指微微用力, 在白皙的皮膚上壓出一個凹陷, “顧錦,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你不該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顧錦無意識地朝后靠了點,“……我能用什么樣的眼神看他?”
“又愧疚又溫柔。”陸行簡一點猶豫都沒有, 不需要任何思考,“就好像他再說點什么, 就能讓你跟他走一樣。”
顧錦只覺一聲炸雷響在頭頂, 天地良心, 他什么時候用所謂“又愧疚又溫柔”的眼神看顏曙星了,就是當(dāng)初他和顧九關(guān)系最好的那段時間,顧小九同志也沒這待遇好吧。
“怎么可能。”顧錦立刻否認(rèn),伸手在陸行簡的頭頂亂揉了兩下,“你一天到晚都在亂想些什么?”
陸行簡大概沒躲開,用那種有點委屈又帶點謹(jǐn)慎探究的樣子和顧錦對視,沒有安全感的無辜樣子幾乎和當(dāng)初的顧九一模一樣。
只不過當(dāng)初顧九的無辜只浮于表面,在他面前裝完可憐,轉(zhuǎn)頭就能去把新買回家的人工智能物理銷毀。而陸行簡的攻擊力還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他那個程度。
顧錦也不知道陸行簡有沒有消除顧慮,這個世界的劇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樣,他整個人就跟站在鋼絲繩上一樣搖搖晃晃,步步謹(jǐn)慎都抵消不了隨處存在的危險。
他正想再解釋兩句,唇瓣上就被微涼柔軟的東西貼了一下。是陸行簡試探性地吻了他一下,不帶侵略性,反而像是內(nèi)斂的撒嬌。
“……顏曙星沒有我好。”陸行簡說道。
顧錦能怎么辦,只能順毛擼這個樣子。
陸行簡把臉埋進(jìn)顧錦的頸側(cè),對自己的示弱撒嬌也有點不好意思,“你以后,不能再像今天這樣看他了。不要和他待在一起,把所有相關(guān)活動都推了,或者讓主辦方改日程。有誰不同意都可以搬出云瑞。”
顧錦摸他頭發(fā),“陸總大氣。”
陸行簡深吸一口氣,“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你要……和外面的男人保持距離。”
顧錦笑,“開始給我立規(guī)矩了?”
陸行簡不答,只輕輕將幾個吻印在顧錦的皮膚上。
他的親近從來都是不怎么帶情|欲的,顧錦自然也沒有防備的意思,再加上今天還是他理虧,此時不僅不反抗反而稍稍朝后靠著讓陸行簡更好下手。
但親著親著,氣氛逐漸染上了旖旎的溫度。
顧錦微微瞪大眼睛,手下趕緊推了推專心堵他嘴的陸行簡。陸行簡隱忍著退開,黑瞳微微泛濕。他沒說話,只是壓在顧錦肩窩微微喘息。
顧錦耳根都紅透了。
他知道陸行簡今天是被他對顏曙星的態(tài)度弄得沒有安全感,有意無意地向他尋求安撫。但顧錦也知道,如果他不回應(yīng),陸行簡還真能硬生生壓下去。
顧錦閉著眼睛感受了兩秒,那東西就算是隔著兩層衣服存在感也十足。同為男性,他知道陸行簡有多難受……
云瑞總部所在的這顆星球遠(yuǎn)離恒星,按照二十四小時輪換人造太陽和月亮。科技打造的夜幕降臨,中心區(qū)燈光璀璨連成一條星河。
曾經(jīng)有數(shù)不清的設(shè)計師為這顆人類干預(yù)下的巔峰星球廢寢忘食,讓美學(xué)和科技完美融合。
——但不妨礙顧錦只覺得它們礙眼。
特別是在陸行簡的房間居然沒有窗簾的情況下。雖然顧錦知道那些玻璃都是單向可視,防彈控溫。可是視覺的無遮擋讓顧錦輕易就覺得自己裸|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他想要讓陸行簡放他回床上,但身后的人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用手指按壓顧錦的唇舌和齒列,再偏頭強硬又溫柔地親吻顧錦潮濕的皮膚。
總之,今晚發(fā)生的事情比顧錦想象得要失控一點,以至于他在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茫然地盯了好一會天花板才想起來昨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啪!”顧錦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陸行簡肯定是生氣了,他算是發(fā)現(xiàn)了,那人能說出口的話基本不到他想著的百分之十。會咬人的狗不叫,他怎么就沒早點發(fā)現(xiàn)呢。
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明明只是他和陸行簡的第二次,他為什么那么……會?還是說這東西其實是無師自通的,只是他不擅長而已。
顧錦在床上默默檢討了一會,等著肌肉傳來的疲憊感漸漸消退,才扶著床頭艱難地坐了起來。
羞惱的情緒還沒有散盡,顧錦索性也不連通訊問陸行簡怎么就能把自己一個人扔在房間里,自己堅強地下床走進(jìn)了浴室。
陸行簡昨晚就幫他清理過,身上沒有粘|膩的感覺,但顧錦就是覺得哪哪都不對,特別是在對著鏡子看自己左肩到胸口的痕跡時。
顧錦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要說服自己說這沒什么,自己養(yǎng)的豬,被拱也就被拱了。更何況昨晚是他默認(rèn)的,因為陸行簡玩得太過惱羞成怒就太丟人了……
他抬頭,神情就是一滯。
本來應(yīng)該只有一個人的鏡子里,此時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兩個人。
顏曙星站在他身后,沉著臉目光死死定在他的脖頸上一錯不錯。
顧錦第一反應(yīng)是,云瑞的防盜還能不能行了,大早上就放人進(jìn)總裁夫人的房間?
第118章 第 118 章
兩個小時前:
淺金色的人造陽光和往常一樣照在這片機械與科技覆蓋的城市上, 紀(jì)秘書和自己的小助手面面相覷。
“不是,”紀(jì)秘書頭疼地看著自己面前無措的小助理,“我走之前不是和你說過, 夫人那邊只要有什么動向就都告訴我嗎?現(xiàn)在她和藍(lán)星那個洛總都進(jìn)房間快一個晚上了,你才過來和我說?”
昨天陸行簡和陸夫人的對峙說到底雙方都沒有討到好處,表面上, 已經(jīng)失去集團掌控權(quán)的陸夫人不再被允許進(jìn)入決策, 好像是被禁錮住了。但事實上, 陸行簡作為負(fù)責(zé)人, 沒有得到當(dāng)年的真相,必須得自己搜尋陸夫人留下的爛攤子, 從零開始。
最重要的是, 他得保證顧錦的安全, 每一步都得謹(jǐn)慎小心。
紀(jì)秘書都忙瘋了,只能讓自己的小助理盯一下陸夫人那邊的動向。
結(jié)果小助理盯是盯了, 卻完全沒有要給他上報的意思。要不是銷售部那邊的明里暗里來試探, 問是不是要做新產(chǎn)品供給旅游業(yè), 紀(jì)秘書還一點都不知道洛安和陸夫人單獨待了一個晚上。
小助理笑得討好,一副大佬你該懂我什么意思的表情。
“主要是,夫人她和先生也算是離婚了……我想這種和私人隱私有關(guān)的事情, 咱們還是不管比較好吧……”
紀(jì)秘書不可置信地和他對視兩秒, “……你在說什么?”
小助理糾結(jié)又曖昧地眨了眨眼睛, “就是——那個意思。咱們不能學(xué)那些余孽,沒事干干涉別人自由戀愛吧。”
紀(jì)秘書沉默兩秒,終于明白了小助理的意思。他居然覺得洛安昨晚和陸夫人待在一起, 是因為感情上的原因。
紀(jì)秘書朝小秘書招了招手, 小助理靠過來。
“上一個和洛總有這樣傳聞的, 是盛名的董事長顧鴻安,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嗎?”
小助理狐疑地?fù)u了搖頭。
紀(jì)秘書恨鐵不成鋼地把手上的文件敲他手上,“已經(jīng)在醫(yī)院躺好幾年了,基因損傷,永久型不可恢復(fù)。盛名就是這么落在洛安手里的。”
小助理的表情開始轉(zhuǎn)為驚恐。
紀(jì)秘書繼續(xù)加碼,“而且洛安背后還沒有任何人的支持。”
“那咱們得趕緊把這件事情告訴陸總吧。”小助理急急。
紀(jì)秘書見他總算反應(yīng)過來,沒好氣地和他一起朝外走去。
云瑞的核心人員走被安排有公寓,為了保證效率,離陸行簡的都不算遠(yuǎn),紀(jì)秘書和小助理靠腿就能走過去。
晨曦之下,紀(jì)秘書踏上第一級臺階的腳步突然就是一頓。他皺眉轉(zhuǎn)頭,壓低聲音詢問自己助理,“那是夫人的車嗎?”
他話音剛落,懸浮車就緩緩落地,車門隨即打開。肩上披著一件女士西裝的陸夫人走出來,冷冷朝他們這邊掃了一眼。
紀(jì)秘書當(dāng)即掛上笑容,“夫人。”
“女士。”陸夫人冷冷斜了他一眼,“我一個連調(diào)數(shù)據(jù)權(quán)限都沒有的‘編外人員’有什么資格應(yīng)你一聲夫人?”
紀(jì)秘書這么多年在集團做事,自然看得出來陸夫人就是專門在這里等著他的。來者不善啊。
紀(jì)秘書也不和他硬著來,笑瞇瞇地?fù)]了一下手上的文件,“您看,我上午的活還有不少,就不和您閑聊了。”
陸夫人幾步上前,高跟鞋的聲音都帶著咄咄逼人的意味,“站住。”
紀(jì)秘書心叫不好,但也只能微笑停在原地,等著陸夫人上前找事。
“帶我上去見陸行簡。”陸夫人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要求道。
現(xiàn)在才是早上六點多,大樓前連著整條街道都沒有人活動。紀(jì)秘書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岔開話題。
小助理有點慫陸夫人,而且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該開口。
紀(jì)秘書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在腦中飛快思考對策,“夫人,陸總的話可能今天有點忙,您看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說也行。”
陸夫人冷笑一聲,“跟你說?你只是個秘書而已吧。別忘了,就算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集團里工作,也仍然是董事,只要我手上的股份還沒有全部交給陸行簡,你作為行政秘書就該協(xié)調(diào)我和陸行簡之間的見面。”
紀(jì)秘書張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但陸夫人已經(jīng)先一步朝前走去了。
云瑞內(nèi)部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國家一樣,級別森嚴(yán),紀(jì)秘書不能幫陸行簡擋住陸夫人,但他至少能在短訊上提醒一下老板。
那輛黑色的懸浮車沉靜地停在大樓前,小助理離開時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
剛才夫人下車的時候,他好像看見后座還有一個男人,是夫人的助理嗎?怎么不跟著下車?
三人乘坐專用電梯,沒人說話。
按理說,專用電梯本該沒有其他人使用,但偏偏在上行到十二樓的時候停下,淺藍(lán)色的玻璃門緩緩朝兩邊打開,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的赫然是顏曙星。
顏曙星看到紀(jì)秘書、陸夫人和一個不認(rèn)識的員工時神情明顯怔愣了一下。
紀(jì)秘書一步上前,“不好意思顏先生,冒昧問一下您這是要去哪里?如果是要去找陸總的話,還請?zhí)崆昂兔貢款A(yù)約,我們總裁今天上午比較繁忙。”
紀(jì)秘書是有意無意地?fù)踝×岁懛蛉耍吘箮啄昵埃L行分公司和顧鴻安搞出來的那些破事是能夠讓云瑞遭受好幾輪清洗檢查的。
紀(jì)秘書信不過顏曙星的立場,更不相信圣羅菲爾家族的傳統(tǒng)。
顏曙星輕飄飄地略過紀(jì)秘書,在陸夫人的身形上頓了兩秒,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但氣氛就是因為這短短幾秒間的靜默凝滯起來。
“……那我就不打擾了。”顏曙星一步一步后退到第一塊瓷磚的縫隙旁。
紀(jì)秘書一點頭,剛想伸手按按鈕,前面就冷不防傳來一句話。
“這位是陸夫人嗎?”顏曙星笑著微一點頭,像個懂禮貌的晚輩一樣,“您好久都沒有再來莊嚴(yán)了,您要知道圣羅菲爾莊園隨時為您敞開大門。”
紀(jì)秘書下意識就覺得這種說話態(tài)度不像是平時的顏曙星,好像帶著其他的意思。但他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玻璃門就已經(jīng)無聲地合上了。電梯間里重新陷入一片安靜。
顏曙星站在緊閉的玻璃門前,微微垂眼,臉上的神情莫測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打通了捷安娜的通訊,連接的聲音足足響了快半分鐘才被那邊的人接起。
捷安娜的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困倦和惱火,“顏少爺,古藍(lán)星時期的奴隸也還有睡到太陽升起時的權(quán)利,而現(xiàn)在甚至還沒到七點。”
顏曙星沒有對捷安娜的話做出一點多余的反應(yīng),“梅拉為什么來找陸行簡?”
梅拉兩個字,就像是一只手一樣,隔空扣住了捷安娜接下來的臟話。通訊器優(yōu)良的收音效果讓顏曙星清晰地聽見了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捷安娜應(yīng)該是先坐了起來,無意識地理了理頭發(fā)。
“……梅拉?你是說陸夫人吧。”捷安娜低聲說道。
星際時代各大勢力能從其姓名分出一二。很明顯,顧錦、顧鴻安到云瑞的陸家就是典型東方血統(tǒng),行事作風(fēng)重規(guī)則內(nèi)斂。而圣羅菲爾家族、捷安娜背后的索羅斯家族等,用另外一種方式若有若無地結(jié)合在一起。
捷安娜低聲快速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梅拉家族五十多年前站隊錯誤,得罪了季家,被狠狠坑了一把,手上不少戰(zhàn)略性資源都被剝奪,當(dāng)時為了家族利益,長女嫁給了陸行簡他爸。
一直有傳聞?wù)f,當(dāng)初陸行簡他爸在外面搞出的那個孩子就是梅拉一手策劃的。為的就是攪起兩家矛盾,用陸行簡做砝碼,方便自己掌權(quán)。”
“我問的不是這個。”顏曙星走到落地窗前,朝下看了一眼,“梅拉今天早上過來找陸行簡,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捷安娜嗤笑一聲,“我知道了,又是因為顧錦對吧。之前是聽說陸夫人和顧鴻安有交易,關(guān)系到了你的小寶貝,可把你給慌死了。”
顏曙星毫不留情地掛斷通訊。
他有點擔(dān)心顧錦。
還有就是,他正好可以去“提醒”一下顧錦。
雖然顧錦身邊有陸行簡,但是這種大集團的掌權(quán)人,經(jīng)常都是權(quán)衡利弊的。誰知道陸行簡在陸夫人面前是個什么樣子。
豪門世家可一向是欺負(fù)人的地方。
顏曙星留這么在十二層的大廳給自己找了個天衣無縫的理由。然后非常符合星盜氣質(zhì)地入侵大樓監(jiān)控系統(tǒng),從落地窗鉆進(jìn)了顧錦所在的房間。
只是那個時候,顏曙星根本沒有想到,顧錦居然明知道自己也被安排在這棟大樓里,還讓陸行簡碰他。
在看見顧錦身上那些痕跡的前一刻,顏曙星甚至還在思考,自己該讓顧錦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才告訴他梅拉女士和洛安的安排。而在下一刻,他心中就只剩攀升的嫉妒和蝕骨般的憤怒。
顧錦必須要承認(rèn),自己在剛剛進(jìn)入攻略游戲的時候就想過各種各樣刺激的場景。但絕對不包括此時這樣,身上帶著未婚夫的痕跡,轉(zhuǎn)頭就是還沒有斷干凈的大明星情人憤怒的瞪視。
顧錦的目光在顏曙星身后半分未損的,所謂能夠防護(hù)爆破彈的落地窗上移動了兩個來回,才難以言喻地轉(zhuǎn)到顏曙星臉上,“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顏曙星一言不發(fā),整個人像是一團即將爆發(fā)的火焰一樣大步朝顧錦走來。
顧錦當(dāng)然知道他生氣,但是他昨天晚上被帶到了陸行簡的房間里,而以他對陸行簡的了解,他根本不會把自己一個人丟在房間里去上班什么的。八成是被事絆住了,不定時就回來。
顧錦都能想到,顏曙星不可能不知道,那他還——
顧錦的思緒只發(fā)散了一瞬,顏曙星就已經(jīng)逼近到了眼前,“做了?”
顧錦沒辦法在這一瞬間找出合適的回答,但這落在顏曙星眼里,就全成了他的心虛反應(yīng)。
這邊的洗浴室基本和一個小房間一樣大,但顏曙星幾乎比顧錦高出半個頭,冰冷壓在身前盯著人所帶來的壓迫感讓兩人身周的空間仿佛都凝固了起來一樣。
顧錦想要后退,但洗手池冰涼的石質(zhì)硬邦邦地頂著他的后腰,不給一點逃離機會。
顏曙星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樣瞪著顧錦,一聲不吭直接上手開始扒顧錦的衣服。
“顏曙星!你干什么?”顧錦立刻掙扎。
陸行簡昨晚放肆的痕跡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nèi)消失,反而會因為掙扎和觸碰變得更加明顯。
顧錦一腳踹到顏曙星腿上,“松手!”
顏曙星吃痛,唇線抿成薄直的一條,狠狠瞪了顧錦一眼。他皮膚白,眼窩深,眼瞼泛紅的瞬間就能讓人察覺到。
顧錦死死攥住他的手指,“你是不是瘋了?”
“我他媽寧愿我瘋了!顧錦你是不是想死?!”
顏曙星的絕望和憤怒都猶如實質(zhì),顧錦完全沒料到。
畢竟當(dāng)初洛安發(fā)現(xiàn)他和陸行簡——
不對,洛安和顏曙星不一樣。三個人當(dāng)中,顏曙星才是那個對背叛最敏感的。
顧錦喉口一疼,下意識仰頭,隨即就是一陣劇烈的疼痛感。
“嘶……”
肯定見血了,顏曙星這次一點都沒留著力道,生生讓顧錦有一種被猛獸咬住致命部位的錯覺。
攻擊發(fā)生在瞬間,顧錦的神經(jīng)遲了一拍才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嘗到血味的顏曙星已然松開。
他甚至是帶著茫然地盯著那處開始滲血的傷口,看著顧錦皺眉用手背貼了一下,按在顧錦肩膀上的手指抽搐般戰(zhàn)栗一瞬。
“別他媽碰!”顏曙星低吼,就要去拽顧錦的手腕。結(jié)果被顧錦一腳踹在了腿上。
“滾遠(yuǎn)點,別碰我。”顧錦惱火道。
說到底他做錯了什么?他從頭到尾就只和一個人談戀愛只和一個人上床,昨天晚上心軟難道怪他?
看到顧錦被自己弄出傷口,顏曙星的手無意識地抓握了一下,后悔的情緒此時才襲上心頭,但根本掩不住熊熊燃燒的妒火。
顏曙星咬牙,突然抬手一拳砸在旁邊的瓷磚上,嘭的一聲。
“我要殺了陸行簡。”
“求之不得。”顧錦嗆他。
“你他媽別說話了,你不知道疼啊?”顏曙星暴躁。
顧錦反唇相譏,“誰咬的?是我自己愿意有這么個傷口的?”
顏曙星紅著眼睛瞪他,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肯定特別丟人,但委屈所帶來的酸澀感就是忍都忍不住。
他兩步上前,一手桎梏住顧錦的手腕,一手強迫顧錦抬起下巴,看他的傷勢。
人類的牙齒本來就比較鈍,顏曙星終究沒舍得下死口,就是凹陷處有兩條滲血的傷口。
顏曙星不想承認(rèn)這次是自己的錯誤,顧錦怎么可以真的讓陸行簡碰他。但看著白皙皮膚上的血色,他連拇指都不知道該按在哪里。
“……你這樣的,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顧錦冷笑,“你這樣敢咬人的,要是放在訓(xùn)犬基地兩天就被打死了,”
“我沒打算咬傷傷你!”顏曙星的聲音一字一句壓抑著情緒,“你他媽脖子上全是臟東西留下來的痕跡,我給你遮遮不行啊!”
“你憑什么和他做?他憑什么?他——”
顏曙星盯著顧錦的眼睛,咬牙切齒,卻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陸行簡和顧錦就是未婚關(guān)系,別說是現(xiàn)在關(guān)系開放的星際時代,就是以前還講究私密關(guān)系的古藍(lán)星時期,顧錦和陸行簡之間也輪不到別人去管。
那他算什么?
顏曙星不言,伸手想要從顧錦身后的柜子里拿藥品和紗布。
顧錦拍了下他的手,“松開,這點傷口待會就好了。”
“不包你等著感染。”
就在這句話話音剛落的下一秒,臥室門外突然傳來了好幾個人不同的腳步聲。
第119章 第 119 章
自從聯(lián)邦意識到仿真人市場會助長一些非法交易以后, 就禁止在家務(wù)等領(lǐng)域使用人形機器人了。
這條法令讓顧錦想要強行說服自己說外面的那個腳步聲是仿真人發(fā)出的都沒機會。
——這里可是陸行簡的公寓……在外面的還能是誰?
果然,下一秒, 陸行簡在臥室門上輕敲了兩下。他還不確定顧錦醒來了沒有, ,只要里面沒有回應(yīng),肯定會擰開門走進(jìn)來。
“……你, 松開。”顧錦惱火地拍開顏曙星的手, 一步上前關(guān)上了浴室門。
“嘭”的一聲,不管是才進(jìn)來的陸行簡還是顧錦身后的顏曙星都是一愣。
陸行簡茫然地看著先他一步緊緊合上的浴室門,站在原地像是條被趕出家門的狗子。
顧錦這是, 生氣了?
他昨天晚上做得太過分了嗎?
……好像是的。陸行簡有點無措地走到浴室門前,對著暗色的磨砂金屬門發(fā)呆。昨天晚上的回憶不由自主地在腦中重現(xiàn), 陸行簡立刻強令自己停止某些妄想,垂眼抿唇笑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顧錦似乎是有意縱容著夜晚的一些過激行為。簡直就像是閉眼打開獸類牢籠的馴獸師一樣,明知道自己有可能遭遇威脅, 卻因為柔軟的情愫縱容作惡。
那種被愛人示意自己可以為放肆入侵的感覺就像是蜜一樣柔柔軟軟地裹著心臟, 沁出一片暖意。
云瑞年輕的掌權(quán)人紅著耳朵輕輕咳了一聲, 在合金門上敲了兩下, “那個顧錦。”
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 陸行簡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閉上,沒忍住笑了一下。
——惱怒到發(fā)脾氣躲起來不愿意見人的顧錦,非常可愛。
壞脾氣卻毛茸茸的漂亮小動物一樣。
一門之隔, 顧錦尷尬得簡直想要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他現(xiàn)在和那些急急忙忙, 把情人藏進(jìn)衣柜的有什么區(qū)別?
古藍(lán)星時期, 人類就用這種愚蠢的自欺欺人的方法掩飾, 結(jié)果到了星際時期,半點改變也沒有。
正想著,背后就沉沉地壓上了一個不容忽略的力道。顏曙星徑直伸手,按在了顧錦的手背上,眼看就要重新打開門鎖。
那一刻顧錦的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個在前男友游戲里的玩家底線根本不如這幾個狗東西。
“你干什么?”顧錦壓低聲音。
顏曙星略一壓低眼睫,眉宇間全是不耐煩的暴躁,“開門啊,出去讓陸行簡看看我不行嗎?”
“你是不是有病?”顧錦崩潰。
這個游戲到現(xiàn)在,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后悔自己當(dāng)時選擇的路線,但還是第一次這么后悔,后悔得顧錦簡直想去外面搬臺電腦接上顏曙星的腦子,給他新做一個程序。
“舍不得了?”顏曙星冷嗤,“你怎么沒把這點仁慈分我一點?”
顧錦氣急,一腳踩在顏曙星的腳上,“少在這陰陽怪氣行不行?”
他們兩個緊密相貼,但氣氛卻與劍拔弩張沒什么區(qū)別。
顏曙星咬牙強忍委屈,“我陰陽怪氣?比不上你對陸行簡密不透風(fēng)的保護(hù)吧。他憑什么?”
顧錦心想這兩者之間到底是有什么關(guān)系,顧九當(dāng)初怎么就沒給他弄個古代宮廷嬪妃爭寵的游戲呢,一妻多妾得名正言順,還能把顏曙星丟進(jìn)冷宮。
顏曙星按在顧錦手上的力道確確實實,再加上這人腦子還真有點瘋,顧錦一點不敢賭他到底會不會按下去。
顧錦索性也不要臉了,“你能不能安分點,我要是想和你斷了,現(xiàn)在讓陸行簡見你就是了。你信不信他明天就能把你的名字加入所有云瑞持有星球的黑名單?”
……
浴室這一小片空間因為顧錦的這句話陡然凝滯下來。
顏曙星的憤怒就像是被生生澆上了一瓢冰水一樣,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顧錦微微顫動的睫羽,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倔強和曖昧。
“你、你說清楚,什么叫做、總之你剛才是什么意思?”顏曙星磕磕巴巴地問道。
涉及到顧錦,他的腦子也不是所有時候都能冷靜下來,特別是剛才之后。
顧錦尷尬得指尖死死抓住門把手,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我能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想一邊用云瑞的資源,一邊和你在一起不行嗎?我明明一直都在維護(hù)你,維護(hù)我們之間的感情。你到底在和我鬧什么?”
一直就沒有放過他的羞恥感一下下戳著顧錦所剩不多的底線,戳得咔噠咔噠響,清晰地讓顧錦知道自己的底線已經(jīng)快斷了。
“……這是,不對的。”顏曙星盯著顧錦的側(cè)臉,“我們明明應(yīng)該……”
他說到一半才遲疑著停了下來。
應(yīng)該什么?
他是圣羅菲爾家族出來的,論骯臟的事情,他知道的難道比顧錦還少嗎?
帝國的上一任女王為了平衡各大勢力,雖然終身未嫁卻和好幾個勢力的掌權(quán)人生下了好幾個孩子,每一個都悉心培養(yǎng),讓那些勢力覺得自己的孩子會是帝國下一任的皇帝,最終硬生生維持住了長達(dá)兩百年的和平。
為什么他就天然覺得顧錦得只有他一個人?
顏曙星手下無意識地握緊。
“輕點。”顧錦服軟般提醒。
握在他手背上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開來,顏曙星別開連,深呼吸兩下,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一秒兩秒,顏曙星陡然收回目光轉(zhuǎn)回來,傾身壓下來,“不行——”
顧錦啟唇,剛想再說些什么,嘴巴連著下巴就被顏曙星抬手按住。
“我不聽,我不愿意。”顏曙星緩慢而清晰地說道,“我一點都接受不了你身上有其他人的痕跡,我也不想要你有什么未婚夫。”
顧錦把他的手扒拉下來,“你能不能成熟點,我說了我要……”
“你要云瑞的勢力,要陸行簡伴侶的身份,我知道。那我等到你和陸行簡結(jié)婚以后,再殺了他就可以了吧。”
“你……”
顧錦毫不懷疑顏曙星這話的真實性。
蹚過血的兇獸就算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再無害,再笨拙,甚至嫉妒憤怒時齜牙咧嘴也只是顯得無能狂怒,也并不能說明顏曙星就真無害了。
只能說顧錦不像常鶴那樣經(jīng)歷過顏曙星逃離家族掌控的血腥期,總是忽略他的危險性。
顏曙星低聲,“不準(zhǔn)說不允許,我最多忍他到你們結(jié)婚。你會是陸行簡遺產(chǎn)的第一繼承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比現(xiàn)在還需要向他匯報征求同意來得強。”
事實上,他只要想要顧錦會和陸行簡在那么多人的見證下在一起,于法律上親密無間,就想要把眼前的一切給撕碎。
當(dāng)時他大方同意顧錦只和他保持地下情人關(guān)系時,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己會有真正對陸行簡起殺心的一天。
而顧錦……
顧錦只覺的wuliwuli的警笛聲已經(jīng)響在他耳邊了。
非常好,他現(xiàn)在非常想知道在被自己物理銷毀又重新復(fù)活的那幾年里,顧九都想過些什么。為什么顏曙星一副在違法邊緣來回橫跳,并且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的樣子。
顧錦的目光逐漸轉(zhuǎn)向洗浴間的窗戶,思考自己可不可以從那里把顏曙星趕走。
反正這人剛才也是爬窗戶進(jìn)來的。
正想著,放在洗手臺旁邊的通訊器就是一震。
顧錦和顏曙星的目光同時朝那邊看去,在顧錦都還沒有想到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顏曙星就已經(jīng)發(fā)出了一聲冷笑,兩步走過去把顧錦的通訊器拿到了手里。
很好,他總算不吵著鬧著要開門見陸行簡了,顧錦的心放下了一半。隨即重新提起來。因為看顏曙星這個反應(yīng),不用想都知道發(fā)通訊來的肯定是陸行簡。
陸行簡發(fā)了什么?他會發(fā)什么?什么能讓顏曙星露出這樣的表情?
按照陸行簡那個性格,別是把昨天晚上的細(xì)節(jié)都寫出來認(rèn)真檢討……
顧錦太陽穴抽痛,抬手,“你別亂翻我信息。”
顏曙星放松地靠在洗手臺前,一手反握住邊緣,一手松松地握著顧錦的通訊器,似笑非笑地看著顧錦。
“別人家的小情人可都有翻通訊器的權(quán)利,沒道理我沒有吧。”
顧錦哪敢說他沒有,薄薄一層合金門,可擋不住想要突破的小情人。
顏曙星唇角勾勾翹翹,“哥哥把陸總管得好好啊,你這邊關(guān)門陸總就很自覺地不進(jìn)來不敲門,道歉用的都是簡訊。不像我,就會爬窗來找你,還給哥哥填了這么大的麻煩。不過要是哥哥愿意讓我隨便親親抱抱的話,我應(yīng)該能比他更乖。”
“你能別像是個太監(jiān)一樣陰陽怪氣嗎?”顧錦忍無可忍。
顏曙星“啪”一聲把通訊器正面朝下按在瓷磚上,一絲表情也無,“洛安找過來了。”
……
顧錦覺得自己今天的神經(jīng)可能是被顏曙星弄得有點緊繃,不然沒道理他年紀(jì)輕輕就產(chǎn)生了幻聽。
“抱歉?”顧錦試探地開口。
顏曙星無聲地走到顧錦面前,微微彎腰。
他好像很喜歡用這樣稍微俯身的角度和顧錦說話,這樣的角度,讓他覺得顧錦像是被籠罩在自己的懷里一樣。
“哥哥,陸總除了認(rèn)真和你道歉以外,還在征求你的意見,問你要不要去見陸夫人和洛安。
據(jù)說是洛安親自上門討要當(dāng)初你賣給云瑞的一個ai程序,但陸夫人被秘密停了權(quán)限,不能擅自做主。現(xiàn)在一群人都等在外面,問你要不要過去。”
顏曙星屈指碰了下顧錦的鎖骨,“帶著一身痕跡?還有我剛才給你咬的這個,喉嚨這里不太好遮吧。”
第120章 第 120 章
洛安兩個字涼冰冰地砸在顧錦的神經(jīng)上, 囂張地蹦跶了兩下。顧錦表情空白,腦中第一個跳出來的畫面是他被三堂會審的場景。他有點茫然地看著顏曙星,黑色的眼睛甚至帶著點無辜。
顏曙星得意起來, 順勢朝上捏住顧錦的下巴, “怎么樣?要不要我?guī)汶x開。陸行簡和洛安不如我好說話……”
他話音未落, 顧錦就撞進(jìn)了他懷里,顏曙星愣了一下, 本能地抱住他。心底毛茸茸的軟成一片, 但還沒等顏曙星消化掉這來之不易的投懷送抱, 手中通訊器就被顧錦抽走。
顏曙星:……
短短三秒, 從天堂重回殘忍人間。
他都被顧錦騙這么多次了, 為什么還是會在這人示弱時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他是顧錦的狗嗎?
“你——”
顧錦抱住他的肩膀, 整個人像是一只樹袋熊一樣, 伸手在他背后檢查消息。
顏曙星陰著一張臉握著顧錦的腰, 真想要掐斷算了,手指幾次朝下按壓,卻只讓他覺得薄薄一層睡衣透過來的溫?zé)嶙屓耸娣较胍嗟刭N上去。
顧錦的目光快速從通訊器屏幕上略過, 終于是松了口氣。
顏曙星剛才根本就是在騙他。
陸行簡發(fā)過來的消息簡潔明朗,【抱歉顧錦,都是我的錯。你還需要上藥, 能不能先出來再繼續(xù)生氣。】
根本就是一個字都沒有提洛安,顏曙星就是看到了這句話生氣才騙他的!
顧錦舒了一口氣。通訊器聊天界面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時不時亮起, 顧錦都能想象到陸行簡在那邊低著頭,用平時審核項目的目光審視自己打出來的字。一個一個打出來, 再一個一個刪掉, 又認(rèn)真又糾結(jié)。
相比之下, 顏曙星就很不行了。
顧錦敲了下看起來還在氣鼓鼓的人,“松手。”
顏曙星瞇著眼睛看他,反正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意思。
顧錦也知道這人的脾氣是怎么回事,微微抬起下巴朝他身后示意了一下,“能從那邊的窗戶出去嗎?”
顏曙星冷笑一聲,“能啊,怎么不能。但我就是不愿意。”
顧錦無言地看著他,覺得自己面前仿佛站了個一米九版的三歲小孩。
“你能別這么幼稚嗎?”顧錦推他,“我們兩個總不能在這里躲一整天。”
顏曙星一只手就制住了顧錦的動作,嘴上分毫不讓,“一整天了怎么了,我就喜歡待浴室。”
顧錦一時沒忍住,生生笑出了聲。
顏曙星下頜線條微微一緊,他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幼稚,但面前的人是顧錦,打也不能打,重話說了也沒用,腦子犯渾之下索性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好了。
顧錦的通訊器震了第二下,看樣子是陸總終于審核通過了自己的話。顏曙星下意識盯住顧錦手上的通訊器,準(zhǔn)備看陸行簡又發(fā)來了什么,后腦卻被人朝下按了點。
……但他沒動。
顧錦手下再次用力,想把面前心理年齡只有三歲的小情人按下來,但顏曙星只稍稍蹙了下眉,看著他的黑瞳中淺淺一層嗤笑。
那意思翻譯過來就是:按不動吧,你力氣好小哦。
顧錦:……
“把你送去幼兒園,校長都不一定收。”顧錦低聲抱怨了一句,攀著顏曙星的肩膀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顏曙星受驚般蹙眉抿唇,“你,干什么?”
顧錦落在他肩背后的手指微微壓了壓,但面上還是挺從容的,快速地又在下唇中央補了一個親吻。
“好了,翻窗吧。”顧錦淡定地推他。
顏曙星不可置信,“就這樣?”
他剛才問顧錦要干什么當(dāng)然是在裝傻,裝作不知道顧錦是在安撫他,讓他現(xiàn)在別去招惹陸行簡。顏曙星雖然心里窩火,氣到想把陸行簡給撕了,卻也知道他還不能動手。
可顧錦的安撫就這樣?
顧錦嘆了口氣,“好嘛,那你說要怎么樣。”
顏曙星不說話,他想提的那些要求在腦中轉(zhuǎn)了個圈,卻一個也說不出口。畢竟要是說出來了,他不是就相當(dāng)于告訴顧錦,自己有多好哄多在意他了。他顏曙星什么時候這么便宜過。
安靜兩秒,顏曙星冷哼一聲,“先欠著,下次再說。”
丟下這句話,大明星轉(zhuǎn)身走到里間,單手拉開窗戶,翻身如同鳥雀一般輕易翻了出去。
窗戶收納的外景中,只短暫地捕捉到了顏曙星快速收回的手,接著就只剩蔚藍(lán)的天空和不時略過上方的飛行器。
哇哦,這身手可以啊。
顧錦看著窗外,片刻后沒忍住笑了一下。
即使是代表顧九最黑暗時間的顏曙星,也會因為是他而不斷調(diào)整自己的底線,壓抑怒火,下意識尋求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
即使顏曙星并沒有洛安那么成熟,就好像保護(hù)自己好像是他天生刻進(jìn)本能的東西。
……
不對,應(yīng)該說,自己作為顧九的“主人”,按照他的底層代碼,保護(hù)自己確實是顧九的天性。
顧錦抬手用通訊器堅硬的邊緣磕了磕自己的眉心。
更愧疚了……
每一次從陸行簡、顏曙星和洛安身上意識到他們有多愛自己的時候,他都會因為曾經(jīng)那段已經(jīng)無法挽回的經(jīng)歷愧疚。
最關(guān)鍵的是,這個游戲還就要求他繼續(xù)傷害他們。顧九就是要一邊戳顧錦的心,一邊用各種方式示愛。
……
狗日的顧九。
混蛋玩意。
有了自我意識的ai果然不會是好東西。
顧錦隨意按開通訊器,陸行簡給他發(fā)了好幾條自我檢討,看著又莊嚴(yán)又好笑。
【你先去忙你的吧,我不生氣。】后面還跟了個坐地狐貍笑瞇瞇搖尾巴的表情包。
上方“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出現(xiàn)了一瞬,隨即就是一個連過來的語音通訊請求。
顧錦貼了下脖頸上被顏曙星咬出來的傷口,心想還好陸行簡沒有要求視頻,不然他還得裝生氣。
請求被顧錦這邊同意了,揚聲器中卻沒有立刻傳來陸行簡的聲音。
“……顧錦。”
顧錦:“嗯~”
這一個語氣詞太簡短,根本聽不出顧錦具體的情緒。陸行簡低聲,“抱歉,我昨晚太……太過了,我當(dāng)時不該那樣的,你別生氣。”
“我不生氣啊。”顧錦朝鏡子里看了看自己,在心里補了一句,只是不敢?guī)е喑鰜淼暮圹E見你而已。
“……”
“你是在說反話嗎?”陸行簡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謹(jǐn)慎,“他們說,如果在犯錯以后,男朋友說不生氣就是生氣的意思,不能相信。”
顧錦:……
陸行簡這是和顏曙星商量好了,輪番逗他笑來了?
“陸總,少看點莫名其妙的東西。我只是需要遮遮不能見人的痕跡而已,你給我點私人空間好嗎?”
顧錦聲線中的笑意太過明顯,這下陸行簡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了。
他怔愣了一下,腳下無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好。……對不起。”
顧錦現(xiàn)在要是在外面,就該伸手揉他的腦袋了,陸總永遠(yuǎn)是三個人當(dāng)中最讓他放心的那一個。
“對了,顧錦。”陸行簡的聲音再次響起,“待會你去十二層的會客廳好嗎?剛才媽媽找我說是要商量一些關(guān)于你的事,說是希望你也在場。”
陸夫人?
“行。”顧錦答應(yīng)下來。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離,這是陸行簡已經(jīng)離開了的意思。
顧錦沒急著打開浴室的門,一邊給自己處理一邊在腦中過剛才陸行簡的最后一句話。
他對于陸夫人的印象還只停留在這人和顧鴻安定下了他的婚約的事。陸行簡能在現(xiàn)在的年紀(jì)坐上云瑞掌權(quán)人,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得感謝這位雷厲風(fēng)行的女人。拋開她并不光彩的手段和對于孩子的涼薄,陸夫人很明顯是一位擅長權(quán)利斗爭的大人物。
三個字來形容就是“不好搞”。
如果陸夫人想要為難自己的話,以陸行簡的性格,一定會直接提醒他。但剛才,陸行簡仿佛只是順帶般提了一句,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要么是這位夫人已經(jīng)影響不到陸行簡和他了,要么就是陸夫人只是打算和他們談?wù)劅o關(guān)緊要的事情。
陸行簡下到十二層,才出電梯就見到了紀(jì)秘書和面露難色的小助理站在會議廳門口的兩棵花前,一人揪葉子一人發(fā)呆。
紀(jì)秘書聽到腳步聲立刻抬頭看來,眼睛都亮了一下。
“陸總。”助理也是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樣,巴拉巴拉趕緊把一大早受的委屈倒了出來,“那個,夫人剛才說要定菲妮星的水果和聯(lián)邦北部的海魚。但是我和紀(jì)秘書問她要哪個品種的,她也不說,說是數(shù)據(jù)庫有記錄,要我們?nèi)フ{(diào)取。您看——”
作為陸行簡身邊第一秘書的助理,小助理雖然看起來蠢蠢的,但也是top3高校畢業(yè)的精英,手底下過的項目壘起來比他自己還高。但遇上存心要找事的陸夫人,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陸行簡的目光轉(zhuǎn)向紀(jì)秘書,紀(jì)秘書微一點頭,朝前走了兩步站到他身邊,幾不可聞地說動,“夫人還提了其他過分的要求,但基本三句話不離數(shù)據(jù)庫。八成是需要從數(shù)據(jù)庫中調(diào)取東西,所以發(fā)現(xiàn)了您的安排。”
“我知道了。”陸行簡微一點頭,獨自朝里走去。
紀(jì)秘書抬步就要跟上他。
“她是怎么過來的?”陸行簡停下問道。
紀(jì)秘書一愣,“哦,是乘坐私人飛行器。”
“你下去看看飛行器里還有沒有其他人,如果有,就請上來。”
紀(jì)秘書下意識覺得這話不對。
畢竟怎么看陸夫人鬧這一出都是手上的權(quán)利被陸行簡限制以后的反擊,為的應(yīng)該是防止陸行簡更一步限制她對集團的控制。應(yīng)該和其他人沒有關(guān)系。
但聽陸行簡的意思卻是飛行器中的“其他人”影響了陸夫人,才鬧出今天這一出。
紀(jì)秘書略一點頭,示意小助理和他下樓去見見那位藏在飛行器中的人。
兩人身后,陸行簡目送他們離開,轉(zhuǎn)身推開了會議廳大門走了進(jìn)去。
云瑞總部周圍的公寓樓從設(shè)計之初就是提供給員工和管理層暫時居住用的,屬于高級宿舍樓。所以很多配套設(shè)施都與辦公有關(guān),其中就包括每十層空出來的商務(wù)區(qū)。
現(xiàn)在臨近上午十一點,這棟公寓樓中本來就寥寥住了幾個高層,此時更是只有管家機器人在活動,整個寬敞的小型會議室靜寂無聲。
陸夫人冷漠尖銳地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過一遍陸行簡,“如果我當(dāng)初知道顧錦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普通人,我根本不會同意顧鴻安的要求。”
“人類是有感情的生物,所以即使是最信任利益的大集團也會選擇聯(lián)姻作為合作的擔(dān)保之一。”陸行簡淡淡回答,“我不覺得您的做法才是正確的做法,至少我和顧錦的孩子,不會在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學(xué)習(xí)管理上的知識。”
“云瑞并不缺一份高薪閑職,陸家的支系至少有上百人被養(yǎng)在高層中,如果您也能接受的話,我會很高興。”
陸夫人冷嗤,“你可看不出一點高興的意思。”
自己做的事情已經(jīng)被查出來了,陸夫人也沒什么可藏著的了。
說到底,陸行簡很早就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用那雙不帶什么感情的碧色眼睛隔著五六米的距離審視自己的兒子,輕描淡寫地說道,“不,我不只是在說顧錦有本事把你迷成現(xiàn)在這樣。反正我也沒對你抱有太大期望,只是他給我?guī)砹颂嗵嗟穆闊!?br />
“他太會招惹男人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