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紀秘書自覺和顧錦交流愉快, “對了顧少爺，咱們的合同等陸總出來以后再簽吧，到時候正好可以讓陸總帶你去見見夫人哈哈哈哈哈哈。”
紀秘書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反正見家長這件事情陸行簡肯定是不好意思提的, 那他作為陸行簡的秘書肯定是要憂總裁之憂幫忙解決問題。
“……”
顧錦沒有回應, 只是此時紀秘書說得正興起沒注意到。
“陸總一直和我說您喜歡氣候涼爽的地方，主宅那邊就很適合, 顧少爺您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記得前兩年還買了二十多只綠孔雀……”
而顧錦這邊，通訊器的公放一直開著, 卻只是被主人冷落在桌上。
顧錦白皙修長的手指就搭在不斷傳出聲音的通訊器旁邊，微微用力曲著揪住桌布。
餐桌邊，顧錦被迫仰著頭, 一手抓著洛安胸口的衣服，想要推拒但又無可奈何, 鼻翼因為連不上的呼吸細微起伏, 耳廓紅的要滴血。相比之下, 洛安的姿態則要輕松許多。
房間里除了紀秘書堪稱聒噪的聲音外再無任何異動, 所有曖昧都無聲潛行，被主人無可奈何地按捺在鼻腔里。
“最近埃蒂安星系好像也被開發了好幾個旅游區, 顧少爺你要是想去隨時跟我說，我幫你和陸總安排啊。”
旁邊時鐘的秒針再次走了兩格, 洛安輕描淡寫地放松了按在顧錦后腦的力道, 撤開了由他主導的這個親吻。
顧錦強行讓自己的呼吸平穩, 不讓明顯不正常的呼吸頻率被紀秘書聽。
“……好，到時候就麻煩紀秘書了。”
顧錦一句話還沒說完，微濕的睫毛就被洛安親了一下。
洛安親完他還不算, 聲音中全是滿足后的笑意, “云瑞今天的股票跌了三個點, 后面幾天應該也不會恢復。按照規章制度，陸行簡大概率會做一次全體報告。”
這就是顧錦要是想和陸行簡出去，得等很長時間的意思。
洛安縱容地接受了顧錦惱火的瞪視，“我去工作了。”
明明是這只小狐貍自己挑起的□□，現在卻嫌他做得太過。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顧錦能這么天然地覺得，被他勾住的人只用一點點淺嘗輒止的甜頭就能聽話吧。
——但是沒關系，自己遲早會讓他明白這點錯誤的。
紀秘書的再見幾乎和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同時響起，顧小錦同志超兇地把手機按在桌上，轉頭就發現自己想要尋仇的人已經逃離了現場。
房間里只剩被白嫖了的他自己。
……
片刻后，顧錦抬手捂了下眼睛。
剛才事發突然，顧錦居然一時間忘了偽裝自己很熟練的樣子，被洛安按著生生親出了眼淚。
……簡直丟人。
顧錦閉著眼睛，朝旁邊踹了腳洛安剛才坐過的椅子。
他之前才想過自己要是沒法在陸行簡出來之前就把洛安支開會怎么樣，結果還沒等到陸行簡出來，光是一個紀秘書都能讓事情完全脫離他的掌控。
狗日的游戲系統，就不能直接告訴他三條攻略線的結局嗎。
顧錦兀自冷靜了一會，低頭機械地刷著社交軟件。好在網上的情況不錯，在云瑞和顧錦粉絲雙方的努力下，基本是鎮壓了顏曙星粉絲的起義。
氣得不少粉絲都去顏曙星工作室的官方賬號下問他們為什么不作為。
說起來，顧錦自己從公海襲擊案到現在也是快兩天沒有開直播了。
……
社交網站上的消息誰都能得到。
包括顏曙星。
被特意安排在圣羅菲爾家族專用航線上的無人運輸艦在短短半個小時內就招來了最近的聯邦守衛軍，星艦不得不另選位置，直接降落在了緩沖帶中的一顆廢星上。
好在圣羅菲爾家族的每個據點都儲存了大量的物資，即使顏曙星他們需要在這里至少停留一個月的時間，避開守衛軍的搜查，也不至于在生活上困窘。
捷安娜抱臂站在建筑不遠處，側頭抽了口煙然后煩躁地丟在了地上。反正這里方圓幾百里也見不到一個垃圾桶，她索性也不用守那些文明社會的規矩了。
捷安娜長長地深呼吸了一次，竭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因為顏曙星所產生的恐懼如同附骨之疽，一層一層地攀附在她的脊椎上，時時刻刻提醒她顏曙星那些話的后果。
這個瘋子真的有可能在掌權以后把她這一脈的索羅斯流放或者殺死。
……她可能得找另外的出路了。
可索羅斯家族一直都是跟著圣羅菲爾干活的，她現在身份也肯定暴露了，還能選誰呢……
遠處，被她盯著的顏曙星精確回頭，輕易捕捉到了捷安娜兇狠到像是要殺了他一半的目光。
捷安娜幾乎是本能地扯出一個挑釁的笑。
卻沒想到這一次，顏曙星似乎對羞辱她沒什么興趣。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冰冷地收回目光，像是只想確認一下剛才盯著自己的人是誰一般。
不太對勁。
眾所周知，索羅斯小姐對于一切能讓顏曙星不高興的事情都充滿了興趣。
捷安娜當即朝顏曙星的方向走去。
這一片原本是礦場，地面上不見一根草葉，卻到處都是散落的礦石，其中隱隱透著黃褐色。捷安娜還得注意自己不要踩進小規模的塌陷中，費了點力氣才跟上顏曙星的輪椅。
只一眼，她就笑了出來。
“啊，您在看今天的熱搜啊。是我的疏忽，居然忘了和您說這件事情。看消息，云瑞那邊已經決定全權幫忙解決顧錦和您工作室的所有糾葛，應該是很久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的吧。”
顏曙星手下微微一頓，沒有說話，繼續安靜地瀏覽著下面的信息。
捷安娜最厭惡他這幅裝模作樣的樣子，“不過如果我是顧錦的話，大概會選擇和洛總在一起吧。畢竟洛總可是能從圣羅菲爾先生嘴里套出咱們航線的存在，我就喜歡洛總那樣能掌控全局的男人。”
……
顏曙星笑著合上了屏幕，“很有道理，我會向洛安學習的。”
狼一樣兇狠的眼睛讓顏曙星的笑意和這顆曾經埋葬了無數礦工生命的廢星隱隱適配。那一瞬間，捷安娜甚至覺得自己在顏曙星的臉上看到了洛安的影子。
她死死盯著顏曙星朝建筑行去的背影，也知道自己現在就像是條在干涸的泥潭里竭力求生的魚一樣可笑。
不過她這個圈子里反正是從來不缺作死的人。
捷安娜陰陽怪氣，“圣羅菲爾可是從來沒有出過情種，真難相信少爺你居然是真的喜歡顧錦。只可惜你大概是永遠也沒辦法回藍星了，好可惜哦。”
顏曙星垂眼，盯著自己暫時動不了的膝蓋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他可不覺得自己回不去了。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事情是絕對的。
已經站在門廳處調整電壓的圣羅菲爾先生回頭正和緩緩過來的顏曙星對上目光。他稍稍挑了下眉，“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顏曙星一句廢話都沒有，“你打算怎么把這次的事情洗干凈？”
圣羅菲爾先生和顏曙星之間咄咄逼人的那個角色居然在短短幾天時間內轉換，更令人驚訝的是被這么尖銳對待的圣羅菲爾先生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個正常人那樣好脾氣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對顏曙星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你怎么看？”
顏曙星十指交叉放在腿上。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樣子。
可能在圣羅菲爾的眼里，他就像是一條腿受傷的，被關在籠子里的幼狼。一點都不掩飾野心和計謀，還帶著自以為不會被發現的愚蠢。
而圣羅菲爾先生就像是站在籠子外的馴獸師。
——反正這個家族一向這么傲慢。
但顏曙星現在正需要別人的輕視。
他瞇了下眼瞳，“你覺得栽贓到西聯盟的星盜身上怎么樣？”
空氣即刻安靜。
圣羅菲爾家族的主要勢力范圍就在西聯盟，所以那里的星盜勢力屬于家族的心腹大患。
但是，最近所有人都知道，西聯盟的星盜正急著和聯盟正規軍作戰搶地盤，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經歷更沒有膽子沒有動機去招惹藍星的華國。
圣羅菲爾先生看上去很像嘲諷一兩句。
但話到嘴邊被忍住了。
年輕人總是需要栽一兩次才會明白長輩的重要性。
所以他贊許地點了點頭，“你的想法很好。”
顏曙星扯了一下唇角。難得的，他露出了一絲真心實意的笑。
能在藍星那種聚集了星際所有頂尖顏值的地方占據金字塔頂端地位，顏曙星的臉自然沒話說。
圣羅菲爾先生小小地開了個玩笑，“以后你可能用不上臉了，不如給自己劃兩刀，不然它會給你帶來麻煩。”
顏曙星讓輪椅停在他身邊，“不用，我還要用它去讓一個人心軟。”
他聲音很輕，但不妨礙圣羅菲爾先生聽清楚了。他有點不以為然地撇了下嘴，就像捷安娜說得那樣，顏曙星不會再有機會被藍星接受了，自然也不會再有機會以正常手段見到顧錦。
又怎么可能用臉讓顧錦心軟。
小孩子嘴硬的把戲。
他笑著和顏曙星一起往里走，“東聯盟那邊，需要我給你提供什么嗎？武器、雇傭兵或者情報？我畢竟是你父親。”
“……現在不用。”顏曙星心不在焉地回道，手指不知道在懸浮屏上戳什么。
另一邊，才打開直播軟件準備安心搞事業的顧錦就聽見手邊的通訊器震了一下。
顧錦還以為是洛安搞事，隨手點開，卻沒想到下一刻映入眼底的是一條說不清到底是告白還是威脅的話。
【哥哥我好想你，真希望你也如此愛我。】
顧錦：……
第72章 第 72 章
【嗚嗚嗚錦錦媽媽可算是看到你了, 有沒有受傷啊？】
【別看手機了快看鏡頭！】
【所以云瑞是怎么回事？就這么和顏曙星解約了？墻頭草都會演一下。】
【白眼狼唄。】
【煩死了，你們顏曙星的粉絲是怨婦嗎，是不是要錦錦給你們一人一筆遣散費才能安靜啊。】
顧錦的拇指不自覺在通訊器的屏幕上摩挲了一下, 他只沉思了一秒，就在輸入框里打了一個“滾”字, 發過去以后就拉黑了這個顏曙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號。
——有洛安和陸行簡兩個他就已經夠煩的了，要是還要對顏曙星若即若離，顧錦怕自己翻船。
他手上才放下手機，抬眼就對著鏡頭笑了一下，特別溫柔, 甚至帶著安撫的意味，“好久不見呀各位。”
一瞬間, 顧錦的直播間就熱鬧了起來。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歡迎錦錦回來。】
【所以剛才在看什么，在聯系云瑞要求幫忙控評嗎？】
【所以顏曙星是真的家里有“背景”嗎？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 知道什么內幕嗎？】
粉絲的歡呼和陰陽怪氣幾乎對半分，還有一小部分把顧錦直播間當成了采訪室。
顧錦屈指在桌上敲了敲，直播間的彈幕都因為他這一個動作稍微停了下。
“是該和你們解釋一下之前的事情。”顧錦一邊說一邊點開和紀秘書的聊天頁面, “其實我和曙星那邊不算是解約, 只能說是合約到期。”
【……說謊不打草稿啊, 你家合約就簽兩個月？】
【你看我們長得很像是傻子？】
就連顧錦的粉絲也沒想到能聽到這么個匪夷所思的回答。
顧錦無辜地笑了下。
他現在身上穿著的還是洛安的睡衣, 稍微寬大了一些的樣式顯出顧錦漂亮的肩頸線條。再加上前幾天發生的那些事, 下意識就讓人覺得他似乎是瘦了點，帶著些清瘦的意味。
是特別適合胡說八道引導輿論的白蓮花樣。
“是真的, 我之前也沒有什么名氣, 能和曙星簽約而且拿到那么優渥的條件完全是因為怪物獵人的意外匹配。按照我和工作室的合同, 我是需要在兩個月的時間里達到某些條件的, 完成以后才能延長合約期限。但如果達不到，工作室可以單方面解約。”
顧錦這話說得委婉，直播間里一些不關注相關事件的人根本聽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但很明顯，在騷操作遍地的娛樂圈里混習慣了的老油條只反映了兩秒就跳出來詢問。
【所以說顏曙星簽約顧錦本來就是一個短期投資？】
【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沒聽懂？】
【就是說，顏曙星根本就沒想簽約顧錦，只是不舍得流量，想要一個短期的炒cp的工具人。所以給顧錦兩個月的短簽，如果顧錦自己爭氣火了，合約就延長，可能延長成之前說的三年。但如果顧錦的數據沒有到達標準，合同就作廢。】
【也不能說不地道，但如果簽的是這種短約，那他倆肯定就是商業合作關系。】
【如果是這樣，那顧錦現在解約肯定是之前不知情，就是說顏曙星騙人感情唄。】
顧錦不動聲色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內側，怎么說呢，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很像是一朵實打實的黑蓮花，在背后抹黑顏曙星。
他這個海王的業務范圍真是越來越遠了。
顧錦垂下眼，他再看直播間的彈幕就要笑出聲來了。
“……嗯，我一開始以為我簽的合同是正常合同……如果沒有這次的襲擊的話，我應該在怪物獵人的世界活動以后和曙星續約。不巧，前兩天云瑞的工作人員找上我以后和我解釋了一下合同的內情——”
顧錦抿了下唇。
他不常露出難過的神情，即使顧錦很快就收斂了，那一瞬間像是被欺負了以后，明明傷心到了極致卻因為覺得沒必要表現出來的隱忍隔著屏幕也在人心上戳了一下。
顧錦抬頭，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擺件，似乎是在借此掩飾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失態，“總之只能說是我自己不了解某些合同的潛臺詞。好在合同延續的時間不長，我和工作室雙方都沒什么損失。”
“但我個人其實不太喜歡被別人剛才風箏放，也出于未來的發展方向考慮，最終在續約和重新簽約上，選了后者。”
網上之前就已經有了關于顏曙星各種各樣的傳聞，又那些的加持，顧錦這些話的可信程度一下子就高了起來。
而對于顧小錦同志來說——
反正顏曙星和常鶴要么憋著認下這個鍋，要么出來澄清被國安抓住。他個人覺得，圣羅菲爾家族的人該不會那么傻吧。
“還有就是，希望大家不要亂猜測公海襲擊事件的內幕，反正官方很快就會公布調查結果。我也不知道什么具體情況，別把我當數據庫用。”顧錦抬眼對眾人展顏一笑，特別像是強顏歡笑。
而大美人的強顏歡笑，總是那么讓人心疼。
自此，顧錦從各個方面都洗掉了自己身上和顏曙星的牽扯。反正看那瘋子一邊逃離國安的追捕一邊還不忘給他發消息找存在感的架勢，顧錦不覺得自己在這條攻略線上需要主動出擊。
他甚至有種預感，顏曙星的攻略線很可能快要完成了。
畢竟以洛安為例，游戲系統給他安排的三個攻略對象都屬于背后有故事的類型，當初游戲系統給的提示就是需要顧錦挖出洛安莫名其妙成為他“小媽”的真相。
同理看顏曙星，顧錦需要做的很可能就是在完全挖出他是圣羅菲爾家族在逃繼承人這點的同時，在巨大的身份差距、社會阻礙和顏曙星當初不做人造下的孽的阻礙下，攻略成功。
所以現在，顧錦等著顏曙星自己再回來找他就行了。
而顧小錦同志唯一需要準備的，就是背牢各地區報警電話和舉報途徑。
于此同時，顧錦和紀秘書的聊天框里，一條消息正好發了過去。
【紀叔，我剛才在直播間里和粉絲亂說了兩句關于顏曙星的事，要是陸行簡看見了，您記得幫我解釋一下，我對顏曙星沒有任何想法的QWQ】
啊，他好忙哦。
紀秘書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立刻就回了消息，【好好好，顧少爺你放心。】
直播間里儼然已經開始了一場針對顏曙星的陰陽怪氣，顧錦的粉絲雖然比不上人家的多，但在自家的地盤，戰斗力一點不弱。
顧錦這邊才調整完參數，抬眼就看見了自己直播間里鋪天蓋地針對顏曙星的聲討。
事實證明，綠茶那一套就是有用，非常適合用來對付養不熟的狗子。
“好了別吵了，我也沒有損失什么，就是以后名字后面的認證得是云瑞集團了。”顧錦特別溫柔大方地揭過了顏曙星這茬，連入怪物獵人，“前兩天一直沒有看新開啟的第二篇章，讓你們久等了。”
攻略線雖然得推進，但顧錦也不打算放棄事業。畢竟要是真的哪一步沒有走好翻車了，游戲世界無依無靠的他搞不好還真得靠著直播事業茍一茍。
早做準備總是沒錯。
【錦錦你不知道嗎，云瑞因為襲擊事件延遲三天發布第二篇章，今天早上九點才開的服務器。】
顧錦按在游戲頭盔側面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這兩天和陸行簡在一起的時候，云瑞年輕的總裁從來沒有提起怪物獵人的直播。那個時候顧錦以為陸行簡是沒把自己的事業放在心上，因為他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雜，能抽出時間和顧錦約會就已經足夠表現出陸行簡對未婚夫的上心。
……顧錦眼睫動了下，沒忍住在還沒關掉的聊天頁面問了下紀秘書。
【紀叔，怪物獵人怎么延后了三天，國安連游戲公司的賬目都要查嗎?】
這一次紀秘書的回復遲了兩秒，但還是很快給了顧錦回復。
【這件事你不提我都忘了，游戲分部那邊沒被查，不會耽誤到你們主播工作的，放心哈。】
顧錦手下飛快，【那是陸行簡特意為我延長的嘛~】
顧錦從來不是臉大的人。
但作為曾經的從業者，他對實感游戲這行的各種大小規則再清楚不過。正常來說，第二章 應該在世界活動結束的下一刻發布，保證流量的百分之百利用。
而就算發生了襲擊事件，為了避開新聞關注度的分流，延后一天就已經很不錯了，哪有一下子延后三天的。
紀秘書：【哈哈，顧少爺，這可不是我說的。我們總裁就是不好意思用這些小事和您邀功。】
顧錦支著頭，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那行字上，心尖酸了一下。你說這個樣子的陸行簡要他怎么狠得下心去轉身釣洛安呢。
直播間里人等了半分鐘都沒等到他進入游戲，紛紛在彈幕里詢問怎么了。
【錦錦設備出問題了嗎？怎么不開啊？】
【天哪不會這么背吧，才遇襲擊現在直個播設備都能壞。】
“……沒有。”顧錦繼續操作，聲線輕描淡寫，“剛才問了下我經紀人為什么第二篇章會延期三天，想著是不是因為我。”
他說得太輕易了，加上平時顧錦就喜歡和粉絲開玩笑，這次誰都沒有當真。
【哈哈哈哈哈所以呢，經紀人怎么回答的，是不是讓你一個新簽約的主播放棄幻想準備戰斗？】
……
顧錦突然就笑了出來，桃花眼亮亮的。
“不是啊，經紀人說老板很看重我，特發通知延長三天。”
這么大的事，還是要和所有人炫耀一下的。
只是沒有人相信而已。
顧錦看著滿屏的“啊對對對，自信小錦在線畫大餅”“小心老板看見以后扣你工資”也沒反駁，安靜地等著開場動畫過去。
怎么說呢。
要是以后他和陸行簡的婚約真被公開了，可別有人上來說他瞞得太好，故意轉移視線吧。
只是開場動畫的最后一秒里，全景投屏下突然跳出了一條由未儲存聯系人發來的消息。
【哥哥怎么能一邊污蔑我一邊說陸行簡的好呢，真壞。】
不知道的，還以為給顧錦發來信息的人是一個任性的小姑娘。
顧錦也不知道這人現在在哪里，居然還能實時看他的直播。只能說這句看似只是鬧脾氣吃醋的話下所掩蓋的屬于顏曙星的那種鋪天蓋地的妒忌和瘋狂讓顧錦覺得有點好笑。
雖然說，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對吧，同時攻略三個。
但他顧小錦至少沒有謀財害命滿腦子利用陰謀，甚至都沒有讓顏曙星發現自己是一條魚。
沒有翻車的海王那能叫海王嘛。他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罷了。
【不好意思，我覺得你各方面都比不上陸行簡，所以咱們兩個以后還是不要聯系了，容易造成誤會，你覺得呢。】
顧錦以為，按照顏曙星會回他一條和之前沒什么區別的陰陽怪氣，不得不說，在這方面，顏曙星居然和之前的洛安有點相似。顧錦倒也不在意，反正他現在遠在另外一個星球，氣成什么樣也不能給他造成威脅。
卻沒想到顏曙星那邊短暫的停頓以后，發來的卻是兩條意味不明的話。
“我確實騙了哥哥，但我不覺得如果我乖乖的，就能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顧錦，我會改掉任何你不喜歡的地方，而我也會有能和你在一起的能力。”
下一刻，游戲系統的聲音在顧錦腦海中砸下，
【恭喜玩家顧錦達成對象“顏曙星”攻略進度百分之百成就，請玩家繼續努力，爭取早日完成主線任務。】
第73章 第 73 章
怪物獵人的第二卷 的劇情在世界任務里就有暗示。玩家雖然隱隱根據職業被分成了光明與黑暗的兩派陣營, 但根據近似狼人殺的規則，他們還是需要互相猜忌。
陽光驅散濃霧，由公國給調查員小隊準備的古老輪船在平靜無波的海面上微微搖晃。深海區一眼望去全然是一層碧藍, 仿佛會維持如此直到世界盡頭一般。
顧錦耳邊一直響著意味不明的聲音, 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 那聲音粘膩甜美，雜亂地交織在一起, 有種莫名讓人惡心的感覺。
【真不知道云瑞從哪里找的配音, 這么滲人。】
【都說這一章得開古神出來,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哈哈哈哈哈。】
顧錦沉默地按了下耳朵，好在直播間里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開場劇情上，少有人注意到他的愣神。
顧錦閉了下眼睛, 在心里瘋狂敲游戲系統，“為什么顏曙星的攻略值突然就滿了？”
三個人當中，顧錦最沒信心的其實就是顏曙星。這位本來就沒有前情提要, 找上他的原因沒有一分是干凈的，一看就很像是拿著虐戀情深劇本，想跟顧錦糾纏七年最后要捅腰子在icu里達成結局的那種。
如果不是游戲的突然播報, 顧錦還以為自己最先達成百分之百攻略線的人會是陸行簡。
游戲系統就像是死了一樣地不出聲。
顧錦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慌, 畢竟他可是一點都沒從自己和顏曙星的攻略線中找到規律。
“游戲你在嗎？你理理我，能解釋一個顏曙星的攻略進度嗎？”
“寶貝你是不是中病毒了？數據算錯了嘛？你為什么不理我？難道你同時管理著好幾個攻略游戲？像我這樣被拉進來的游戲玩家不止一個嗎？”
“親愛的你在聽嗎？如果按照我攻略顏曙星的走向, 我是不是應該舉報洛安犯罪把他送進監獄里才能達到百分之百，畢竟我和顏曙星現在其實更像be吧。”
“是我之前和你說話的態度不好惹你生氣了嘛, 好啦我服個軟, 算你錯了行叭, 你就理理我吧。”
顧錦也沒個能召喚游戲系統的按鈕, 好話說盡游戲系統也沒出來吱一聲。
顧錦只能自己在心中緩緩權衡一切的邏輯, 但事情發生得太快，他也一點都沒有準備，無數不知道有用沒用的線索交織在一起，連不成體系。
顧錦腳下的船突然像是撞上了暗礁一樣狠狠一蕩，身后的npc和玩家同時發出一聲驚叫。
下一刻，巨大的黑色漩渦出現在輪船下方。顧錦剛才的心思不在這里，此時下意識扶住麻繩，想要竭力穩住身體。
但漩渦已經開始擠壓船板，可怕的斷裂聲從眾人腳下響起。之前還有人問世界活動是不是故意造噱頭才做了個水下世界，現在看樣子不是，所謂的無盡之森是真的因為某些原因永沉海底了。
顧錦腰背緊緊貼在船艙，蹙眉閉上眼睛。他本來就有點深海恐懼癥，這次還得加上失重，也不知道待會會被折磨多久。
船上另外幾個玩家膽子大的就趴在船邊探出頭往外看，膽子小的和顧錦一個樣子。
【哈哈哈哈哈錦錦你怎么回事，比那邊的女玩家都沒閉上眼睛。】
【好了別說了，主播臉色好像是有點白，別是真給嚇到了吧。】
【但是……這樣子的錦錦莫名有點好欺負哦~】
顧錦閉著眼睛，也不知道他們都在彈幕里發什么。只等著幾秒后劇烈的震蕩和失重感。
“咔咔”的巨響在耳邊不斷響起，震動從拴著船帆的麻繩一直蔓延到顧錦的手上，震得他手指都發麻，船上到處是因為傾斜倒塌朝著玩家砸來的重物。
“……都小心點！被砸到掉血！”
那邊不知道是哪個玩家的提醒剛響起，一支脫離了捆綁的銅制炮筒就轟隆隆地朝顧錦砸來。
【！！！錦錦快睜眼躲開！】
【完了，第二篇章的開啟大佬要死在一支炮筒下了。】
【主要是開場劇情太變態，之前還有主播在海里淹死，被倒下的桅桿砸死的。】
而顧錦所能聽到的聲音卻在下一刻全然模糊，他整個人深深沉入了海水。能撕裂一整艘游輪的漩渦內部幾乎感受不到吸力，只有被冰冷的海水全然包裹的恐懼感。
所有玩家和npc都開始掙扎起來。
而在他們已經沒有精力注意的背后，數十只黑色的龐然大物宛若不受漩渦影響一般在他們身后展開了身體。
而出現只顧錦身后的那只尤為龐大，層層疊疊的觸手一下子就將墜落在水中的顧錦裹到了身體里。
——畢竟這些黑色的水母粗略看上去，都超過十米。
顧錦只覺自己周身像是陷進了一大塊韌性十足的果凍里，每一寸被裹住都皮膚都在遲了一秒以后傳上一陣酥麻。
他好像是被蟄了。
【旅人，歡迎來到無盡之森。】這一句是怪物獵人官方配音。
“除了寶貝和親愛的，你還打算怎么稱呼我？”這一句是游戲系統冷淡的聲音。
顧錦陡然睜開眼睛。
“你——”
你既然能出來怎么剛才不理我。
這句話顧錦沒問出來，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齒列間的空隙立刻被海水填滿，而隨機跟上的，不是更多的海水，而是冰冷隱隱帶著腥氣的水母觸手。
顧錦曾經接觸過的水母僅限于被端上餐桌的海蜇，卻沒想到這種美食型生物在怪物獵人的設置里儼然成為了咬都咬不動的異種。
【很遺憾，您觸怒了無盡之森的“守衛者”，它將帶您進入夢境。】
粗大的扁平觸手尖端帶著花邊一樣的褶皺，一路破開顧錦的唇舌停在喉口。顧錦被迫嗆了一口海水，胸口劇烈起伏。
被游戲系統的操控的水母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給他供上了下一口氧氣，但一點都沒有撤開探入口腔的異物。
——我惹他了嗎？
顧錦劇烈掙扎，但四肢和每一寸能夠動用的肌肉都在龐大水母的桎梏下，酥麻感很快軟化神經，讓顧錦只能無助地躺在異種用軀體構建的牢籠內。
顧錦心中涌上一絲不妙的預感，權衡之下小小地“唔”了一聲，像是示弱一般。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游戲系統好像有一點生氣。
“……關于顏曙星的攻略進度，你該好好問問你自己，而不是在我這里找答案。我只是個無辜的游戲系統，怎么會知道你做了什么。”
第74章 第 74 章
顧錦狠狠掙扎了一下。
你在陰陽怪氣什么, 我惹你了嗎？
顧錦本能地想要張嘴想要說話，但這個動作唯一的作用只是讓嘴里的異物朝喉口里頂了點。即使顧錦的身體已經因為毒素侵襲逐漸癱軟了下去，也還是本能地想要干嘔。
鼻尖所能接觸到的氧氣都帶著深海難言的咸腥, 人類本能一直在提醒主人危險, 卻沒有任何應對的手段。
顧錦看不到身邊一起來的玩家都在經歷什么, 所以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一場專門針對他的“懲罰。”
【顧先生怎么會惹到我呢？】
你只不過是一點都沒有發現陸行簡像是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顧九。你也只不過是在意識到自己能夠離開這個世界以后，立刻抓緊一切可能的機會試探。所有對陸行簡和洛安的喜歡都可以隨便放棄。
就像曾經顧錦無論有多么喜歡“顧九”, 在得知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有可能產生了完全的自我意識以后，也毫不猶豫地按下刪除鍵一樣。
甚至于，為了得到線索，顧錦也可以一點不避諱地對他這個控制者叫“親愛的、寶貝”。
反正顧錦向來這樣。
他的喜歡就是很廉價。
以前是這樣, 現在還是這樣，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另一邊，顧錦竭力讓自己的精神保持清醒。一切都很不對勁，除了口腔中的觸手, 桎梏住他身體的觸手不自覺地向著他的衣服空隙里蔓延，簡直像是華國禁止的色|情實感體驗的開始。
顧錦居然一時不能確定這到底是怪物獵人的傳統藝能還是游戲系統的所謂懲罰。
【怎么突然就怪到了我的身上，深空的游戲一直都喜歡打擦邊球，這點顧先生作為曾經的研究員應該很清楚吧。】
顧錦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氣得狠踹了一腳纏住他的異物。
此時直播間里已然是一片漆黑，即使觀眾都將亮度調到了最高也只能看清人類相比異種顯得格外白皙的皮膚和一點隱約的輪廓。
【另外幾個都死了, 錦錦這邊的血條怎么還沒掉光啊？】
【對啊, 不是應該直接死去, 靈魂被吞噬進入無盡之森的夢境, 以亡靈的形態重新走劇情嗎？難道說還有其他的劇情線？】
【蕪湖~錦錦又要打出隱藏了嗎！】
直播間里的粉絲哪里知道顧錦到底在被怎么樣, 全都在討論會不會有隱藏支線。
而游戲里, 顧錦鼻尖的所能感受到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還越來越潮濕，仿佛下一刻，海水就要灌進來了一樣。
——如果這是游戲的安排，那一定有破局的方法。
【……難受嗎？】
顧錦腦中一片混沌，已經聽不太清外界的聲音。
他只知道如果所有玩家都會被水母這樣桎梏住，那就一定有東西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顧錦拼盡最后一點力氣掙扎，反手間右手食指在袖口上碰到了自己的紐扣。指腹好像是按住了什么東西，隨即有一部分刻印就活動了起來。
突然間，直播間里就出現了一點光斑，從顧錦的右手袖口開始，立刻就溶解了那一片的觸手。
【哦哦哦哦哦哦！這不是圣堂賜福過的鹽嘛！】
【人家叫螢火。】
【我就說這玩意怎么在這一章的初始道具里，原來一開始就被咱們帶在身上。】
【感情下海之前是要我們吧全身都給檢查一遍，策劃不做人。】
而處在中心的顧錦卻一點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覺身體無力到了極致，似乎是漂上了海面。
漩渦消失之后，這片深海區依舊陽光明媚，滿目碧藍，顧錦的頭發濕漉漉地沾在臉上，唇色連臉色一樣雪白，臉側還有幾道淺紅的勒痕。
顧錦半身都在海水下，看不見更多的身體，但脖頸上宛如吻痕般的傷口還是讓一切看起來無端曖昧。
他被海浪半沖到了一塊碎裂的木板上，眼睫緊緊閉著，也不知道那是海水還是眼淚，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是柔弱可欺。
直播間里剛才還是興奮發現了新劇情，短短兩秒顏值粉就重新占領高地。
【截圖了，今天晚上就讓錦錦老婆陪我進夢鄉。】
【嗚嗚嗚好可憐哦，錦錦你看他們都好壞，只貪戀你的美貌，我就不一樣，我饞你的身子，剛才的水母一看就不行，怎么還留著衣服。】
顧錦一直混混沌沌，只覺自己在幾分鐘之后被沖上了某處海灘。
“嗯……”顧錦艱難地睜開眼睛，無力地朝旁邊看去。
【你還在嗎？】
顧錦在心里問道，游戲系統沒有給出一個能用的答案，他想要最后再試試。
【顧先生還是想想怎么完成攻略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你到底在生氣什么玩意？
我又沒渣你。
顧錦勉強撐起身體，他現在不覺得這個游戲系統是之前設想的高等文明了，沒有哪個高等文明會和一條河豚一樣沒事干就氣鼓鼓的。
耳邊已經安靜了下來，顧錦按了按眉心，朝身邊看去。
這一眼倒是讓他的動作一頓，他被沖上了一座孤島，而這座島上，全是緊閉雙眼的青白尸體。
全是在海難中死去的玩家，他們的靈魂已經進入了無盡之森，而尸體在這里，不知道能不能等來主人的回歸。
直播間里怪物獵人的玩家全都在熱火朝天地討論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讓顧錦趕緊開始探索。這可是全網獨一份的劇情，隨著消息的傳開，直播間的觀看人數也在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朝上增長。
【主播快點鴨，快看看前面有什么？】
【先讓人冷靜一下別催行不行，滿地尸體你不覺得滲人啊。】
不過不巧，顧錦現在心思已經完全不在游戲上了，他朝前走了兩步，腳下卻是微微一頓。
——等一下，為什么游戲系統下意識會稱呼他為顧先生？
倒不是說顧先生這個稱呼不行，在現代社會，叫人先生是很普通的事情。但顧錦所處的世界，明明是一個“攻略游戲”的世界。如果游戲系統足夠嚴謹，就該像是剛剛把他拉進來的時候一樣稱呼他為“玩家顧錦”。
結合之前游戲系統無端的惱火，顧錦突然間就品出點不對的地方來。
首先創造這個世界的東西不可能隨即選擇玩家，而自己已經確定游戲系統不太可能是高等文明。
那么，有沒有可能游戲系統或者說它身后所代表的組織曾經接觸過他？
有什么人會下意識稱呼他為顧先生呢？
顧錦抬手按了下眉心，他的人生軌跡雖然足夠優秀，但并不復雜，稍稍想想就能排除出來。
上學的時候不可能。
后來當主播，工作的時候除了上領獎臺或者參加活動，平時見面要么被稱呼名字要么被叫做“顧老師”，畢竟主播也屬于娛樂圈。
深空是唯一有能力也看起來很符合的地方。
但顧錦作為高級研究人員，稱呼都是根據學位和職業來叫的。在人工智能領域，只有什么頭銜都沒有的工作人員，才會被叫做先生，如果有人敢這么稱呼顧錦，反而會被認為不禮貌。
【錦錦你怎么了？毒性還有殘留嗎？】
【主播沒事吧。】
【肯定是眩暈加成影響延續，那么大的水母，搞不好就是最終boss。】
顧錦的心跳越來越快，他都有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還在受著剛才攻擊的影響。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自己現在確實是有點不舒服了。
——一定要說的話，確實有個“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叫他先生。
那個人叫顧九，是他根據云瑞提供的底層代碼改寫創造出來的，屬于他自己的人工智能系統。
顧九叫他顧先生不是因為他和顧錦的關系不好，只是在他剛剛有自我學習能力的那一天，顧錦沒來得及發現。而初生狀態的顧小九懵懵懂懂，甚至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顧錦。
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之后的能力，只能瀏覽實驗室公開的軟件，連入侵打開公開文件的資格都拿不到。而高級實驗室的監控是不開放的，所以顧九唯一能得到到的參考只有低級實驗員。
他大概是看了很久，根據比對確定了顧錦的性別，在第一個擁有自我的夜晚數次比對了言語。
顧錦到現在都記得那天，他刷卡進入自己的實驗室，聽到的卻不是智能管家的歡迎，而是一個更加清澈干凈的聲音。
【先生，歡迎回來。】
第75章 第 75 章
顧九在剛剛誕生之初確實是什么都不懂, 他根本就不知道一個陌生的智能系統突然研究員的實驗室到點代表了什么。
在星際時代，人類對于人工智能領域的探索一直秉持著謹慎到殘忍的態度，嚴格禁止不服從命令的人工智能出現的可能, 甚至于到目前為止, 絕大多數軍隊里都禁止使用人工智能程序。
所以按照規定，從顧九未經許可入侵顧錦電腦的那一刻開始，顧錦就應該對他進行無害化處理了。
只是當時, 懵懵懂懂的顧九簡直像是條小狗一樣，巴巴地又親人又笨，顧錦都不知道他到底學了點什么，才能養出這樣的性格，跟個小孩子一樣。
他會跟顧錦抱怨說其他人工智能都有漂亮的三維影像，就自己沒有, 他也想要一個。實驗室里顧九唯一能使用的攝像頭是顧錦桌子上的記錄儀, 所以他會在顧錦每一次離開桌前的時候問顧錦能不能把他也帶上。
顧錦沒辦法, 只能讓他自己學《人工智能管理規定》。
顧九很聽話, 并沒有在這點上和顧錦耍小脾氣，他認認真真地理解完了所有的規則, 安靜得讓顧錦都有些心驚。
畢竟按照正常順序，人工智能規則應該被插在底層代碼里，從一開始就保證ai遵紀守法。但顧九的底層代碼是由深空直接提供給顧錦的，說是某個實驗留下來的失敗品。顧錦當時手上有好幾個項目，沒把心思放在上面。所以他都沒有檢查, 就直接開始了后續的編寫。
如果再給顧錦一次機會, 他肯定會回到那個時候把偷懶的自己拉出來給打一頓。他讓顧九從一開始, 就和其他的ai程序不一樣
顧九那個時候只問了顧錦一句。
【所以我的名字, 只是根據編號起的嗎？】
他就像是一個以為自己備受期待的孩子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的存在只是個意外一樣, 連顧錦的解釋都沒有聽，直接把自己扔進了回收站。
當時，顧錦是懵的。
他還從來沒見過不高興到把自己處理掉的人工智能。不能說顧九一點攻擊力都沒有吧，只能說攻擊力為零。
顧錦笑得不行，趕緊把顧九給弄了回來。
現在想想，連顧錦自己都不能確定兩人那樣的開始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但顧九從一開始，就向顧錦展現了他的無害。
顧錦近乎縱容地帶它去做了圖靈測試，測試的結果并不出彩，顧九被系統定義為c級ai，基本和顧錦家的家務機器人差不多。
那個時候的顧錦從來沒有考慮過一個可能，那就是一個智能程度僅次于人類，只是因為知識儲備不足才看起來比較單純的“生物”，在看過《人工智能管理條例》，明白自己一旦表現出極強的學習能力，就會接受到嚴苛的限制以后。
他百分之百會偽裝成最低級的ai。
偽裝成最笨，但也擁有最大自由程度的ai。
后面的一切發展都非常合理，顧錦縱容顧小九接入自己的所有通訊設備，允許他像是其他已經通過審核的人工智能一樣直接從互聯網上收集消息。
顧九一直很黏他，顧錦說他和小狗一樣有分離焦慮癥，他一點也不反駁，反而借此入駐了顧錦的通訊器。他早就已經吃準了顧錦受不了他裝可憐示弱。
顧錦一直覺得，后來顧九會放肆成那樣，自己是主要原因。
怪物獵人的第二篇章無論是劇情還是場景都做得非常優秀，安靜的島嶼，詭異的尸體，直播間里的眾人完全代入了顧錦視角，拼命搜尋每一個可能的線索。
全網唯一的新劇情引來了不少怪物獵人游戲粉，直播間熱度居然直接沖上了首頁第一的推薦位。
但顧錦一直心不在焉，好幾次都錯過了關鍵線索，還是后來發現劇情連不上才回頭去找的。
不過直播間里興奮的粉絲完全沒往別處想。
孤島上尸橫遍野，就是他們這些看直播的都瘆得慌，更別說在其中走來走去還要翻找的顧錦了。剛才超管還來了一趟，設定該直播間禁止十六歲以下兒童觀看。
還沒到十點點，顧錦就按了退出。
【這就不打了嘛嗚嗚嗚，不要啊。】
【這不才發現無盡之森原住民的線索，咱們不追下去看看嗎？】
【主播你是要養生嗎？我都準備今晚通宵了你跟我說下播？？？要不是全網就你一個開了孤島線，我用得著求你？嗚嗚嗚求求你了再播一會吧。】
顧錦笑著收裝備，“明天吧，我太困了。”
今天打得好，雖然粉絲都意猶未盡，但也沒非得壓著顧錦繼續直播，全都在直播間里跟顧錦再見。
懸空投影的光芒一點點暗淡下去，顧錦從白天一直直播到現在，房間里沒有開燈，顧錦也沒有起來，就這么在黑暗中朝后靠在椅子里。
顧錦覺得自己的血管都在微微震顫，他蹙眉閉了下眼睛，一時間根本無法確定自己的想法對不對。
……難道游戲系統是顧九嗎？
可能是他嗎？
線索這種東西，就像是毛線衣的線頭，只要揪住了，懷疑就會飛快擴大。顧錦一分一分地將自己被拉入這個世界以后的所有事情都拉出來分析，仿佛要從任何有可能的細枝末節里找到“顧九”兩個字一樣。
在顧錦沒發現的時候，此時他的窗外，整個s市寂靜無聲，仿佛陷入了一場曠久的沉默。
除了顧錦，還有另外一個“人”在不安。畢竟，即使是已經能創造出一個世界的君主，也會在坦白前感到不安。
特別是現在顧錦還沒有發現所有真相。
兩秒以后，顧錦抬手錘了下桌子，低聲自語，“是不是腦子壞了……”
正盯著顧錦的某人：……
顧錦起身，走到客廳的冰箱前拿了一罐果汁“咔”一聲拉來拉環，走到落地窗前喝了一口。
那背影，如釋重負。
【……剛才在想什么？】
游戲系統的聲音突然在顧錦的耳邊響起，讓他再次抬起的手指微微一頓。
顧錦是上午開的直播一直玩到現在，一整天的精神都繃著，直到剛才才松懈下來，整個人又懨又懶，連抬一下眼皮的力氣都仿佛沒有一樣。
顧錦沒有立刻就說話，仿佛一只趴在沙發上不想搭理人的貓一樣，神情不經意間有點冷。
“你怎么這么閑？”
游戲系統像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一樣，【哦？那祝玩家顧錦早日達成全攻略成就。】
話外之音是，以后你自己慢慢找線索吧，我反正是不會出來了。
顧錦：……
這個游戲系統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錦撐著花架轉身看向空無一人的客廳，“好好好，你想問什么嘛。”
反正他人都在人家手里了，這個時候倔也沒用。
【我說，你剛才直播的時候在想什么？】
“——你盯了我一整天？”顧錦好笑，“所以是只有我一個玩家，還是每個玩家都有專門的系統盯著？”
【玩家顧錦，回答我的問題。】
這一次，游戲系統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他不打算再和顧錦糾纏下去了。
顧錦將手上的果汁罐放在一邊，“因為我以為你是我曾經無害化的一個ai程序。”
……
【無害化？】
顧錦抬眼，他不知道游戲系統重復這三個字是因為不理解意思還是單純的不明白為什么要無害化一個程序。
“就是刪除的意思，類似于你說過的不完成游戲就會抹殺我。”顧錦解釋了一句。
【……但看上去你現在好像不懷疑了，為什么？】他的每一個字都很慢，聽不出情緒，只能讓顧錦自己推測。
顧錦分毫都沒有察覺到危險，如同曠野上低頭吃草的幼鹿一樣，哪知道遠處的草叢總，早就有食肉動物正專注兇狠地盯著他，連尾巴都繃成了一條直線。
顧錦笑了一聲，“因為如果是他的話，肯定不會和我玩什么攻略游戲。大概率會讓我從一戰模擬二戰模擬里二選一。”
一戰模擬和二戰模擬都是聯合國為了防止星際時代的公民不了解曾經的歷史，所推出的官方聯合幾大游戲公司聯合推出的還原系列，各種各樣殘忍的現實都能在里面找到對應。
其尺度之大甚至配備了專門的生理監測程序，保證玩家不會在里面崩潰。
游戲系統很慢很慢地笑了一下，【你覺得，他會殺了你？】
到這里，話題已經和他們兩個現處的攻略游戲沒什么關系了。顧錦沒有和陌生生物談這段曾經的興趣，“嗯”了一聲就朝浴室走去。
但游戲系統卻一反常態地表現出了咄咄逼人的態度，【為什么？他不是你編寫出來的嗎？而且，我在看你記憶的時候，發現這個人工智能曾經說過愛你，你為什么不相信他？】
顧錦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問你為什么能看到我的記憶還是該先問你沒事干糾結這個做什么。
【為——什——么？】
顧錦捏了下眉心，聲音低了點，“因為我還是能分清他到底是愛我還是想利用我。”
“咱們兩個只是單純的壓迫關系，能別總是打聽我的私事了嗎？”
同一時間的s市國安外，陸行簡三步并兩步地從打聽中走出來，黑瞳中一片冷色。
現在已經接近十二點了，紀秘書卻還等在外面，一看見他下來就趕緊迎了上去。
“陸總，怎么樣？”
這兩天國安幾乎把云瑞所有的賬目翻了個底朝天，因為涉及到襲擊案，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紀秘書只負責上交一切需要的資料，至于國安到底查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要是國安雖然沒有查到公海襲擊案相關的線索，反而查出了其他由于底下分公司亂來的事情，他和陸行簡就得趕緊打補丁。
陸行簡單手按住他的肩膀。
紀秘書一下子噤聲，順著陸行簡的力道一起上了車。
“你知不知道我父母在和顧家訂婚的時候曾經打了一億兩千萬過去？”
陸行簡今天被出來對各方都是保密的，只通知了紀秘書一個，加上此時臨近十二點，路邊安安靜靜，連巡夜的機器人都不見一個。
紀秘書古怪蹙眉，“一億兩千萬？”
這筆數字怎么說呢，又大又小。
如果是作為陸家給顧錦的彩禮，那肯定是小了，放消息出去會被媒體用來嘲笑顧錦便宜的那種。陸行簡的父母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最看重體面，當初兩人鬧離婚的時候都顧忌著輿論。更何況給這么少也在打陸家自己的臉，他們干不出這種事。
但要是作為一筆沒來由的錢款又太多。陸家可從來沒有慈善家，還給人送錢。再結合現在的公海襲擊案，一下子就奇怪了起來。
紀秘書沉思片刻，“我回去查一查。”
現在局勢還不明朗，紀秘書遲疑了一下，有點擔心陸行簡因此對顧錦產生芥蒂。
“那顧少爺……”
陸行簡點頭，低頭撥通顧錦的通訊，“對，他現在應該還沒睡。”
說著還嘆了口氣，“每天晚上都熬夜，說他就撒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養成的壞習慣。”
紀秘書緩緩閉上了嘴。
很好，看樣子完全不需要他擔心。
只是今晚陸行簡可能有點預估錯誤，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被人接起。顧錦難得有一天在十二點之前上床了。
陸行簡沒有再嘗試打第二次，只是給顧錦發了一條簡單的通訊。
【晚安。】
紀秘書沉默不語地坐到前排，決定不打擾自家老板。
但卻沒人知道，此時正有一人站在顧錦床邊，干凈利落地刪掉了這條簡訊。洛安悄無聲息地把通訊器放回原處，俯身在顧錦沉睡的側臉上親吻了一下。
有他在，什么時候輪得著別人說晚安。
第76章 第 76 章
顧錦的睡眠質量一直不錯, 基本都是閉上眼以后再睜眼就是白天。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他太累了還是白天精神太過緊繃給神經留下了太過深刻的陰影，他很難得很難得地做了一個長久的夢。
顧錦的意識迷迷糊糊，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中。畢竟神經阻隔了記憶的回顧, 讓他只能看到眼前的事情。
那大概是他和顧九相處的第一年末尾。
當時深空的人工智能實驗室還在一個荒涼的礦星上, 倒不是因為深空沒錢了窮了, 只能讓自己的高級研究人員忍受惡劣的環境。而是因為當時聯邦邊緣長久聚集的反叛軍剛剛全殲政府軍, 硬生生搶下了整條緩沖帶礦區和兩顆宜居星成立亞特蘭蒂斯聯邦共和國。
新成立的政府幾乎處于癱瘓狀態，迫切地需要把手上的礦石資源換成錢來建設國家。
所以，他們委托深空制作出一款適應當地需求的開采機器人。而顧錦就是機器人ai的編寫團隊之一。
藍星作為人類最初的家園, 一直是星際時代人類開發的所有宜居星中氣候條件最適合人類生存的五大行星之一。但即使是那樣，很多地方的冬天也極為難熬。
而亞特蘭蒂斯聯邦共和國的緩沖帶礦區幾乎在星系的最邊緣，幾乎感受不到恒星帶來的熱量, 夜晚溫度基本在零下一百度到兩百度之間。就算深空在研究員來之前就已經建造好了基地。
但亞特蘭蒂斯聯邦共和國的政府都沒有正兒八經的辦公地方, 只是拿著深空運送過來的高精尖材料，勉勉強強地造了個凍不死人的房子。
顧錦第一天到自己房間的時候都被凍傻了，被藍星嬌慣了二十多年的年輕研究員完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壓在八斤重的被子下面, 顧錦他們領生活用品的時候甚至以為那床被子是床墊。
深空給他們放了三天假，說是讓大家適應一下新的工作環境, 其實就是給時間讓嬌貴的小研究員們調整一下心情，不然怕他們一時想不開哭著喊著要回家告深空違反勞務合同。
好在被子夠厚, 雖然沉了點，但顧錦沒怎么挨凍, 在沉重的負擔中睡了第一覺。
但顧錦怎么也沒想到, 第二天, 他是被熱醒的。
那個被他留在藍星的人工智能顧小九不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跟了過來, 還成功地入侵了基地的中控系統。
而這位大佬在成功躲過兩國和深空的排查以后, 做的第一件事，是調高了顧錦房間的供暖額度。
顧錦的額發給汗濕，蔫噠噠地沾在臉上。剛睡醒的他還有點懵，抱著被子坐在窩里，簡直像是只小動物。
“……顧——九？”
在角落里的家務機器人晃蕩了一下，像是條小狗一樣地滑到顧錦床邊，抬起頭做出了一個要表揚的靠近。
房間里陷入詭異的安靜，顧錦抬手捏了下眉心，努力讓自己的神志清醒。大概是看出了自己的出現并沒有讓顧錦高興，床邊的家務機器人極為謹慎地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就被一個枕頭砸在了腦袋上。
顧錦知道這根本沒有用。作為一大段程序，顧九根本不會在現實世界受到任何傷害。但他能怎么辦，總不能跳進電腦和顧九打一架吧。
統一配備的家務機器人只保留了最簡單的功能，外形也就是三個兩個圓球和一雙手。顧九嗚嗚咽咽地抱著頭縮在角落，簡直像是被主人踹了一腳的狗子。
“你過來，別裝可憐。”
“……嗚。”顧九轉頭，可憐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跑過來趴在床邊，一副你要是生氣就繼續打我吧的樣子。
顧錦給氣笑了。
他和這個ai只相處了一年的時間，卻完全明白了養寵物的人是個什么心情。
顧九會在他睡著的時候給他蓋衣服，會盯著他最喜歡的甜點幫他訂下午茶，還會幫顧錦照顧實驗室陽臺上的植物，像是家里的另外一個主人。
但同時，他也會偷看顧錦的日程條，委委屈屈地問顧錦為什么周末不陪他卻要和某個不認識的人出去看電影，明明之前說最喜歡他。
顧錦從來沒有見過和顧九一樣性格的ai，即使是那些專門設置粘人屬性的ai，也不會像是顧九這樣。
但他能怎么辦呢，自家ai只是一個底層代碼源于實驗事故的小可憐，他總不能和腦子有病的嚶嚶怪計較。
但是顧錦沒想到，自己的縱容居然會讓顧九膽子大到逃離深空的監視，繞過藍星和聯邦的封鎖，直接跑到這邊來。
“你是怎么過來的？藍星和深空的防火墻都沒有檢測到你嗎？”
雖然在實驗室里，顧九是一個備案了的ai程序，但對于兩邊的防火墻來說，顧九應該更像是一個病毒，一旦被檢測到逃離，就會被直接刪除破壞掉。
顧錦不是不應該懷疑，而是他那時才睡醒，腦中全都是顧九居然能找到礦星來的詫異，完全沒有想到能夠繞開兩套防火墻的ai到底代表什么。
顧九用冰冷的腦袋碰了一下顧錦的手指，“我沒碰到防火墻，我是藏在亞特蘭蒂斯派去和深空對接人員的終端里過來的，別擔心。”
顧錦無言地注視著他，顧九也用一雙無辜的電子眼回望。像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差點“死亡”，也不明白顧錦為什么生氣，明明他是因為不想和自己的主人分開才跟過啦的。
顧九的聲音小了點，“我就是不想在藍星等你半年啊……而且那個工作人員的終端不僅沒有防火墻，連檢測軟件都沒有裝，我都不用違反管理條例就能直接進去……”
“我還得夸你遵守規則是不是？”顧錦靠在床頭懶懶問道。
其實顧錦也不是什么把管理條例當成金科玉律來遵守的人，只是當時，他才和顧九吵過一架。說是吵架也不完全符合標準，應該叫顧錦的單方面發脾氣。
主要是因為，顧錦在離開藍星前的某天突然發現了顧九上個月一直在頻繁訪問深空的生化實驗室。
——用他的權限。
出于職業習慣，顧錦沒辦法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果斷順藤摸瓜查了過去。
一切都沒什么阻礙，畢竟他的權限申請閱讀的所有文件都在后臺有可查的痕跡。結果顧錦就看見了百來篇關于人工智能植入生化軀體的可行性討論及具體操作。
顧錦到現在都記得自己背脊發涼的感覺。
不單純是人類發現，自己的造物居然想要獲得身體所懷有的恐懼，顧錦從不是人工智能統治世界預言的擁護者，只是單純地對顧九的妄想感到不舒服。
而在本能的排斥之下，顧錦更害怕的其實是顧九被其他人發現。
就是棵草顧錦養了一年也能養出感情，更不用說顧九這樣近乎寵物和家人的存在。
顧錦當時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久，感覺自己就很像是古早電視劇里發現自家寵物擁有超高智慧，害怕它闖禍然后被抓走做研究的主角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在那些電視劇的結尾，不管寵物經歷了什么，最后都會和主角取得圓滿的結尾。而按照聯合國條款，只要人工智能表現出了違反規則，渴望獲得人類軀體的意向，就會被銷毀。
顧九很快就發現，顧錦正在瀏覽他的權限記錄。很久很久以后才出聲問要不要回家，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那不是顧九第一次違反規則，畢竟他的存在就已經違反規則了，卻是顧錦第一次真正限制他的自由，把他一個人丟在實驗室里反省。
只是顧錦沒想到，反省的結果居然會是這樣。
顧九確實不想著怎么獲得身體了，而是直接跟來了礦星，踩著國際條約瘋狂違法亂紀。
床邊的小機器人委屈噠噠地仰頭。
人類總容易被其他東西的外表迷惑，做出不符合實際情況的判斷。就像是顧錦不自覺地就覺得用圓滾滾的腦袋看自己的顧九挺可憐的。
房間里安靜了兩秒，顧九一點點地抱成一團，開始自暴自棄地嘟嘟囔囔，“反正我都已經過來了，要不然你把我放硬盤里扔出去，凍死在這里吧。物理刪除也是一種刪除方法，只要你能消氣，我怎么樣都行。”
顧錦：……
頭疼。
他笑著嘆了口氣，“那你不能再違規使用我的權限了。”
這就是將之前的事情輕輕揭過的意思，承載著顧九意識的小機器人一下子就高興起來，竄到床邊開始要摸摸。
正在這時，房門被人禮貌地敲響。
顧錦還以為是來送早餐的機器人，也沒換衣服，亂著頭發，套著件臨時拿來當睡衣的T恤，披條毯子就去開了門。門外端著早餐的人抬眼看見這樣的他時，也是一愣。
空氣安靜了兩秒，顧錦對面陌生而年輕俊秀的男人抿唇似乎是想要笑一下，但礙于顧錦還在，生生忍住，只一雙黑瞳漾著笑意。
“顧工早上好，我是住你隔壁的沈昭，送早餐的機器人好像是出了故障撞墻了，我看你這份還沒拿，就幫忙送一下。”
顧錦還是沒有說話，但拖鞋里的腳趾已經尷尬地蜷縮成了一團。
他不認識面前的男人，但不妨礙他從對方的制服上看出沈昭的職位低了他一等。
而此時，人家衣冠楚楚，下一刻無論是開始工作還是去做報告都毫無違和。他這個上司頭發亂翹不說還光著兩條腿，簡直是社死現場。
顧錦鎮定地接過盤子，和沈昭說了聲謝謝，耳廓已然紅透了。
“以后一起工作，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找我。”顧錦低聲道了句謝，反手合上門，捂著臉默默羞恥了好久。
腿邊有東西輕輕碰了他一下，顧錦垂眼，正對上顧九好奇的目光。
“顧錦，你臉紅了。”
顧錦按下他的頭，強迫自家ai改為盯著地面。
那是他和沈昭的第一次見面，或者更準確地說，那是他和擁有了身體的顧九的第一次見面。
其實一切早就已經有了預告。
顧九使用他的權限在一個月前停止，但縱觀他所查看的論文，沒有讓他放棄計劃的內容。如果當時的顧錦再多想一層就會意識到，顧九除了放棄之外更有可能是找到了能夠直接進入數據庫，不再借用他權限的其他方式。
另外一點則是，顧九未免對沈昭太溫和了些。
在沈昭之前，這個ai會討厭所有對顧錦表現出好感的人。即使他表現厭惡的方式表面看上去溫和無害，甚至會撒嬌耍賴，也一點不掩飾自己想讓顧錦遠離那些人類的目的。
但他卻對這個莫名出現在顧錦身邊的研究員表現出了莫大的縱容。
明明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當時的顧錦從未產生一點懷疑而已。
第77章 第 77 章
亞特蘭蒂斯聯邦共和國高層基本都是之前的星盜頭領, 反叛軍首領和一些原本就盤踞在這里的家族勢力，所謂的聯邦，也就是他們之前就分好的地盤。
因此外界從一開始就說過，亞特蘭蒂斯根本就不是一個國家, 而是一群為了反抗聯邦統治聚集在一起的暴徒。
顧錦站在外側走廊上盯著窗外的礦區發呆。他還在假期, 不用去想任何關于工作的事情, 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想法隨便打發時間。
這里只有時鐘分早中晚, 無論什么時候，外面的礦區都是一片不變的黑暗。
“那是藍海礦。”
清朗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顧錦一開始都沒意識到來人是在和他說話, 兩秒后，漸進的腳步聲停在他身邊時, 顧錦才反應過來。
沈昭還穿著早上給他送早飯時穿的衣服，唯一有區別的是胸口別上了身份牌。
顧錦站直，下意識掃了眼上面的文字。
【聯邦小行星開發開采研究中心
技術主管：沈昭】
難怪他不認識，顧錦暗暗在心中思忖, 原來是聯邦的技術人員。
沈昭注意到了顧錦的目光，低頭碰了下自己的身份牌，像是想讓顧錦看得更清楚一樣, “我之前一直在聯邦工作，是深空的顧問。”
深空在華國境內一直是娛樂業的龍頭, 但事實上，它的總部在法律對資本更寬松的聯邦。
顧錦快速清掉腦中早上的尷尬，嫻熟地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你好, 我是人工智能研究中心第三實驗室的負責人, 我叫顧錦。”
后來顧錦離開深空以后, 轉行去做主播的時候，粉絲們總說他不笑看人的樣子說不出的清冷淡漠，可能就是在這段時間養出來的。
畢竟長期處于嚴謹的科研環境中，即使顧錦無意冷淡，也潛移默化地染上了一點習慣。
沈昭比他高了一個頭，但因為年紀輕，垂眼看人的時候神情溫柔明亮，一點壓迫感也沒讓顧錦察覺。在和顧錦握上的那一瞬間，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是更加明顯了一點，指腹輕輕擦了下顧錦的手心。
他注視著顧錦，黑瞳中漾著笑意，顯得眼睛都亮亮的，像是止不住地愉悅。
顧錦感覺他應該是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停住了。
顧錦也被這樣的開場弄得有點想笑，心想這位大佬看他的眼神怎么和狗子看到了肉骨頭一樣？要是再長條尾巴都能甩出風。
沈昭率先松手，看上去社交禮儀非常不錯，他示意顧錦看窗外的一片漆黑，“顧教授一直看著外面，是對藍海礦有什么想法嗎？”
顧錦趕緊擺手，“沒有沒有，不是教授，沈顧問叫我名字就好。”
“那顧錦你也叫我名字吧。”
空氣沉寂了一秒，顧錦詫異地看著身邊笑瞇瞇的人，突然有種沈昭就是在等他這句話的感覺。
沈昭沒有和他調情，但他想要親近顧錦的意思毫不掩飾。兩人都是成年人，顧錦雖然在此之前沒有談過戀愛，但被追的經驗尤為豐富，怎么可能看不出沈昭的意思。
顧錦已經記不太清他那個時候是怎么想的了。
他在剛剛能夠早戀的年紀滿腦子都是學習，而考上了首都大學，最該享受愛情的那段時間又被家里臟亂的破事糾纏。
沈昭出現的時機非常恰好，正好卡在他已經處理完顧鴻安，生活穩定，又即將因為工作，要在這片荒涼的礦星上待半年多的時間。
而沈昭本人，無論從長相、性格還是職務身份來說，都不偏不倚地符合那個時候顧錦對伴侶的期待。
顧錦眨了一下眼睛，轉而看向窗外的礦區，“你說這是藍海礦？”
沈昭靠著走廊休息區的吧臺，“這邊的十六顆能源星主要產的都是藍海礦，是亞特蘭蒂斯聯邦共和國目前最重要的產業。藍海礦是星艦、機甲框架可以使用的主要材料，所以這里之前能成為反叛軍的基地。”
聯邦這邊的反叛軍里有很多曾經的退伍軍人，還有一些是□□。更多的則是被聯邦政府強迫送到礦星，在惡劣條件下開采礦石的貧困公民。反叛也完全是因為活不下去了才起義的。
所以聯邦常年封鎖消息，動用星網管理權刪了幾乎所有的討論。以至于其他國家的公民甚至連亞特蘭蒂斯的主要產業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它們為什么被叫做藍海礦嗎？”
顧錦挑眉。
就在此時，礦區上方的能源燈陡然打開，霎時間，被照亮的所有礦石瑩瑩地亮成一片藍色的海洋。顧錦震驚地看著走廊外的一切。
因為今天沒有工作，所有這個點起來的人也不多，但此時，只要是注意到這邊變化的全都跑了過來，趴在窗戶上連聲驚嘆。
顧錦曾經見過海瑩形成的“藍眼淚”，海水會在受到驚動時散發藍光，浪漫而璀璨。但比不過此時如同星河般的滿眼光點。
“漂亮嗎？”沈昭問他。
顧錦笑著側眸看身邊的沈昭，“當然。”
誰會拒絕一場突如其來的浪漫呢？
那天他和沈昭聊了很久，兩人年齡身份都差不多，而國籍的差異不僅沒有讓顧錦覺得有隔閡，反而為交流增加了不少話題。
沈昭家里是聯邦的中產階級，父母都是深空的分公司高層。作為壟斷級別的集團，深空內部像是沈昭這樣的二代不在少數，顧錦輕易就相信了。
中午兩人是去餐廳吃的飯，要不是顧錦受到了好幾份集團發來的文件，讓他們大致了解一下亞特蘭蒂斯的概況，顧錦大概會和沈昭一起找個地方度過下午的時間。
顧錦起身，在沈昭眼前晃了晃通訊器，“要不要加個聯系方式？”
沈昭因為聽說他要離開，懨懨地抬眼看他，像是顧錦給了他什么委屈一樣。
顧錦也是好笑，沈昭到底是怎么做到又成熟又幼稚的。
“又不是我給自己布置的任務，這么看我做什么？”
沈昭垂眸也不會知道說了句什么，抬手加上顧錦的通訊號。
顧錦笑著朝人揮手，回自己房間去了。
時間臨近十二點，顧錦回到走廊上時就聽見身后匆匆的腳步，似乎是朝著他來的。他稍微放慢了腳步，果然，和他同屬于單明德手下的另外一個研究員匆匆跑到他身邊，一副促狹想要八卦的樣子。
顧錦都不用問就知道她想要說什么。
“師姐……”
“哎呀說說嘛，我都看到你和人家小帥哥一起吃飯了。咱倆什么關系，還瞞著我？趕緊老實交代，認識多久了，什么時候認識的，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
研究院里基本都是單身的，主要是做他們這一行，有不少要保密的內容，也不像金融行業沒事出去拉拉關系談談合作，有時間就在電腦前埋頭工作，所以身邊有一個脫單的都是大新聞。
顧錦捏了下眉心，佯怒，“就不能是新朋友嗎？”
學姐指了下自己的眼睛，“我可不瞎，他看你的眼神都能掐出水來。”
顧錦一開始就沒有瞞著同事的意思，但他比較好奇的是，沈昭看他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樣子？
學姐一副好你個狗東西，先背叛我們單身聯盟不說，還要我把吃進去的狗糧再吐出來。
顧錦無辜臉對著她。
但不得不說，學姐還是技高一籌，她慢條斯理地調出一張照片遞給顧錦，那架勢，宛若把證據放在犯人前的警察一樣。
“你自己看。”
顧錦沒在意，依言掃過，目光卻怔了一下。
照片上的他和沈昭……看起來確實不像第一次認識的樣子。
當時沈昭點了一份亞特蘭蒂斯特色甜點，幾顆眼球狀的東西被放在盤子上，也不知道是澆上去的汁液還是這東西自帶的，盤子里黏黏糊糊地沾了一層粉紅色的醬。
顧錦微微后仰，用軀體語言表示自己寧死不屈。
而沈昭手上正切了其中一顆，像是要分一半給顧錦，抬眼看著他的目光溫柔得動人。帶著毫不掩飾的親昵愉悅，以縱容作為底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才認識的樣子。
他怎么……這么看著我？
顧錦不由得愣神了兩秒。這樣的遲疑落在身邊學姐的眼里可就成了被戳穿以后的無言以對。
她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顧錦的肩膀，“加油小師弟，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據說這次過來的開采勘探部家里都不簡單哦。”
顧錦腳下微微一頓，沈昭的意圖太過明顯，到目前為止，顧錦覺得這人相處起來還挺舒服的，自然也有了點繼續下去的想法。所以此時，聽到關于沈昭的消息，顧錦下意識地就有些在意。
“什么叫家里不簡單？”
顧錦可沒有和某些大家族有繼承權的后代在一起的打算。
他向來不喜歡麻煩。
“你怎么連這都不知道？”
學姐沒賣關子，只是稍稍把顧錦往旁邊拉了一點，“你知道深空這樣的龐然大物，各個分公司基本都是獨立個體，政策規定什么的都不一樣吧。”
這點顧錦當然知道，但他不知道學姐這時候提它做什么。
“總部那邊反正不少生意都比較——見不得人，聯邦行星開發開采研究中心準確說是聯邦國防部下的研究中心，只是外包給深空管理而已。但你想，聯邦的資源星不少都處于緩沖帶和邊緣區，開采權一直都在軍隊手上，要這個研究中心干什么？”
顧錦皺眉，有點不太舒服，“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學姐一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沈昭所在的中心基本都是聯邦礦區掌管者送去的繼承人。沒事的時候他們是權貴，有事的時候作為人質。不過聯邦的主要礦區安全了快三百年，以后估計也不會有什么事。”
“寶，你的男朋友是個家里有礦的大佬。”
顧錦：……
學姐還在那里繼續加碼，“還是那種不需要工作，躺著賺錢的大佬。長得帥看起來好像也挺喜歡你的，顧錦，嫁了吧。”
顧錦已經不想解釋自己和沈昭才認識第一天了。
從這時開始，夢境讓一切都加速略過。
顧錦看見自己和沈昭去看基地里才建好的小型花園，坐在一張桌子上研究藍海礦的構成……
偶爾的相處變成互相等著對方下班，簡短的談話變成見縫插針地分享。偶爾基地斷網，顧錦就會在恢復通訊以后收到二十多條來自沈昭的碎碎念。
沈昭說自己是第一次喜歡別人，但每一次的分寸都拿捏得很好。即使他想要做什么，也永遠將顧錦的感受放在首位，頂多借此抱怨兩句撒撒嬌什么的。顧錦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還挺享受被纏著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夢境中的一切暗了下來，仿佛在昭示著什么即將發生。
但顧錦就是知道，那個早晨，基地的供電系統依舊完好。他才洗漱完開門正準備去找沈昭，抬眼就看見想見的人站在走廊上。
沈昭低頭像是想給顧錦一個早安吻，但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個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顧錦的上唇。
兩人之間稍稍安靜了一下。
顧錦笑著仰頭，大方地接受了這個親吻。
兩人還沒有確定戀愛關系，一直都是用朋友的方式相處，從來沒有到現在這樣的程度。
顧錦率先后退了一步，沈昭也隨著他向前一步走進房間，反手關上門。這是最開始的信號，誰都沒有明說，但兩人都清楚這代表了什么。
【別繼續……】
看著這一幕，顧錦沒來由地心慌。正沉浸在夢中的他不知道后面發生了什么，但他下意識地排斥，潛意識在告訴他，后面發生的事情并不美好，會毀了這里的一切。
但夢中的他毫無所覺，笑著靠在了桌邊。這是顧錦和沈昭之間第一個過火的親吻，顧錦非常配合。沈昭盯著他，被他的縱容激得有點手足無措。
不過在和顧錦親昵這方面，沈昭一直都是一個自學成才的好學生。他注視著顧錦黑瞳中像是有什么在燃燒一樣。但那些妄念被主人死死壓著，用溫和作為掩飾，讓一切都柔軟纏綿。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顧錦想道。
正在此時，沈昭口袋里的通訊器突然震了一下。
……
“……小錦？”
顧錦迷茫地睜開了眼睛，注視著眼前的洛安。
洛安勾了一下他的頭發，“你做噩夢了。”
“……沈昭？”
……
寂靜。
詭異的寂靜。
顧錦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還沒一時到自己說了什么。
洛安緩緩瞇起眼睛，“誰是沈昭？”
第78章 第 78 章
顧錦的夢太漫長也太清晰了, 即使記憶從他睜眼開始就潮水般褪去，也不能讓他立刻就分辨出現實和夢境。
洛安放在他臉側的手讓顧錦有點癢，所以他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 微微蹙眉。
神情莫名顯出幾分脆弱。
但再大的起床氣也只能持續這點時間了，房間里越來越低的氣壓不似作偽。顧錦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突然手指就僵住了。
洛安沒掙扎，他依舊在笑, 帶著顧錦熟悉的縱容平和，“所以, 沈昭是誰呢？是剛才夢到了還是認錯人了？”
洛安很慢地拆了一下這兩個字, “沈——昭，我不記得上學的時候又這號人，是最近工作時碰到的同事嗎？”
……
顧錦：……
這算什么？死去的前男友突然攻擊我？
“我……剛才說了什么嗎？”顧錦慢吞吞地揉了下太陽穴，特別無辜地問道, 聲音里還帶著迷迷糊糊的低啞。
但洛安早就已經看清了這小混蛋的本質。他仿佛覺得顧錦的這個問題特別有探討的價值, 慢條斯理地從頭說起，“嗯，你剛才一直很驚慌，出了一頭的汗。我還以為你夢到了什么恐怖片。然后我就聽到你叫了其他人的名字。”
這是過不去了。
顧錦抓過一邊的枕頭蓋在臉上，“學長，我哪能記得自己做了什么夢啊。”
他在撒嬌，并且企圖以此蒙混過關。
顧錦覺得洛安應該也知道這一點, 但他視線被自己擋住, 像是只用沙子埋住頭的小鴕鳥一樣, 安慰自己只要看不見就什么都不會發生。
“顧錦。”
顧錦心虛地轉了個身, “我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你很在意我的心情嗎？”
顧錦手指一頓。
他的側臉被人戳了一下, 是那種帶著點孩子氣地, 伸著食指的那種戳。
“小錦，如果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你不該這么在意我的情緒。”
如果只是朋友關系，顧錦的回答就該像兩個月前一樣，類似于反正他和洛安也沒有什么關系，小媽就不要天天看著他的社交圈了。
顧錦總是說自己常年不做人，但事實上，他是只非常心軟的狐貍崽子。不巧，他身邊這位對情緒的敏感程度精確到了分毫，輕易就揪住了顧錦漏出來的尾巴。
顧錦有氣無力地拍開了洛安的手指，卻被反手握住。
“陸行簡那還有我的婚約。”顧錦低低說道。
“……起床吧。”洛安撓了一下他的手心才松開手，身邊的床墊動了一下，大概是他站了起來。
顧錦放松了點。
今天簡直是地獄開局。
下一刻，臉上的枕頭被人抓開，洛安彎腰在他鼻梁上親了一下，再重新吧枕頭蓋了回去。
顧錦怔愣地躺在床上，半分鐘以后才坐了起來。
……狗日的沈昭。
顧錦彎腰，額頭抵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煩躁地閉了下眼睛。
他一直把沈昭這個名字連同顧九的一切埋在記憶深處，如果不是剛才的夢境，顧錦甚至都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忘掉了。但事實上，他就像是工作不認真的墓地看管者，只在棺材上蓋了薄薄的一層土壤，平時看起來毫無二致，但只要一點點雨水或者震動，就會露出底下的真容。
那段記憶太過于深刻，以至于在顧錦的靈魂上都留下了難掩的痕跡。
夢里最后的親吻發生在顧錦和沈昭認識三個月以后。
雖然沈昭一直說自己是第一次談戀愛，但看上去不管是他對于顧錦的喜好和相處時的分寸把握的都極為純熟，甚至還在堪稱無趣的研究基地給顧錦找到了不少小驚喜。
因為這點，顧錦一直覺得沈昭可能是在情感經歷上撒謊了，一直都沒有答應戀愛關系，只當朋友相處。
但有些人，是不可能做朋友的。
在某次得知了顧錦的芥蒂之后，沈昭所表現出來的委屈簡直讓人心疼，他纏著顧錦一遍一遍地問到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讓顧錦誤以為他是個見人就招惹的渣男。在得知是因為自己做得太好了以后，那人默默生了好久的悶氣。
顧錦好笑地請他吃甜點，這人還賭氣地沒像以前那樣給他拉椅子。
一切發展都很美好，沈昭用自己的方式向顧錦證明，他是初戀，沒道理因為天賦異稟就被被誤解。
三個月的時間，長到連顧錦都覺得自己再不給回應就太說不過去了。
所以如果沒有那通電話，顧錦會在親吻以后問問沈昭愿不愿意在一起。
顧錦還能記起沈昭當時的表情，他肯定也察覺到了顧錦的柔軟，所以在察覺到震動的那一瞬間，青年眼底有明顯的懊惱劃過。
顧錦后退了一步，笑著示意他可以隨便。
兩人平時在一起的時候也發生過不少次這樣的事情，畢竟研究所里研究員和設計師多達上百位，懂藍海礦開采的技術人員可就沈昭他們三個。
不過平時沈昭都是以顧錦優先，不管是誰的通訊一律掛斷沒有例外。
但那天不一樣，沈昭抿了下唇像是對通訊很不耐煩但又沒有辦法的樣子，像是只不得不聽話遠離食盆的犬類一樣。
他低聲和那邊的人說了兩句聽不明白具體意思的話。好像是說“機甲”“生產線”之類的，其中好幾個專有名詞顧錦只知道大概和粒子炮有關。
大概是學姐的話一直都卡在顧錦的腦海中沒有被忘掉，他那段時間也私底下了解了不少關于聯邦礦區家族勢力的現狀。顧錦腦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沈昭背后的家族想要擁兵自重。
真不是顧錦多想，而是聯邦掌管礦區的那些家族有著深厚的起義底蘊，厚到甚至給亞特蘭蒂斯如今的統治者提供了時間線和革命綱領。
顧錦當時人都麻了。
幾天前查資料的時候他還想著還好聯邦已經安定上百年了，他和沈昭在一起以后可以安安穩穩的。結果還沒在一起呢，他預定的男朋友就要扛木倉出征了。
沈昭三兩句就結束了通訊，轉身正對上顧錦茫然而震驚的目光。
他仿佛和顧錦已經相處過一輩子一樣，輕易就認出了顧錦的慌亂。
因為隔音材料不是必須品，所以基地使用的材料是直接從亞特蘭蒂斯當地采購的，作用不能說出類拔萃，只能說根本沒有。走廊上來人互相打招呼結伴而行的聲音傳進來，讓顧錦不得不壓低聲音。
“……你們，是打算建立非政府軍隊嗎？”
空氣安靜了幾秒。
沈昭用一種迷茫的目光看著顧錦，仿佛一只只是路過，就被貓用臟話罵了的狗子一樣，看起來甚至還有點可憐。
顧錦被他按著被迫和沈昭面對面坐在沙發兩側，用半個小時艱難地解釋了他所有的顧慮。而沈昭用兩分鐘的時間側頭輕輕地笑，笑得額發都有點散亂。
“不是只有軍隊要用機甲的，不適宜人類進入的礦區一樣要用到機甲，不是同一個種類，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沈昭伸手，捏了下顧錦因為羞恥通紅一片的耳廓，聲音帶著笑，所以顯得特別溫柔，“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了，怎么會去做危險的事情。”
那個時候顧錦只以為這是一個承諾，卻沒想過沈昭其實省略了一個“再”字。
顧錦的尷尬還沒有消下去，特別恃寵而驕地把被誤會的人推到門外，借著整理上午要用文件的時間讓自己冷靜一下。
腳邊的圓腦袋的家務機器人慢吞吞過來輕撞了一下顧錦的腿，“顧錦，你喜歡他嗎？”
顧錦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沒來由地笑了下，“挺喜歡的。”
“那，你會和他在一起嗎？”
“會啊，顧小九，你要有第二個主人了。”顧錦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笑著對自己的ai管家說道。
那天他輪休，穿了件針織上衣，褲子也是柔軟帶絨的面料，整個人都有透著放松的閑適。顧錦還記得自己是伸手碰了一下桌子上的蠟燭，也不知道沈昭是怎么在這顆礦星上弄到這種即使在藍星也賣價昂貴的香薰，有點羞怯但舌尖微微發甜。
“我很喜歡他。”
房間里安靜了幾秒，顧九所控制的家務機器人后退了一步，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去給你拿牛奶。”
他轉向冰箱，中途還不小心在桌腿上磕了一下。
顧錦也不知道他又是怎么了，反正在基地的這段時間顧九總是莫名很高興又莫名沮喪。弄得顧錦好幾次都覺得是不是要給他找個心理醫生了。
“對了，今天不要牛奶，基地進的這批好像有點腥。”顧錦低聲說了一句，低頭翻了下單明德的消息。那段時間單明德好像和身邊的助理起沖突了一樣，特別喜歡把無關緊要的事情吩咐給顧錦。
顧九的指示燈亮了一下，示意他知道了。
一起都是最舒適的樣子。
直到那天晚上，單明德身邊的助理研究員在餐廳找到了顧錦，神情全是局促。他小跑到顧錦身邊，討好般地給顧錦遞了盒牛奶。
“顧工，老板叫你待會吃完飯過去。”
助理研究員明顯是一副想說話又怕顧錦不理他的樣子，看得顧錦都有點好笑。
“怎么了？”
助理研究員如釋重負，趕緊坐在了顧錦對面，巴拉巴拉把自己這兩天的憂慮全都倒了出來。什么單明德這段時間一直不讓他接觸項目，好像還一直在聯系其他人，是不是要換掉他了。
助理哭訴得實在太可憐，顧錦笑著安慰了他兩句。畢竟他們這行，有不少保密內容，單明德偶爾閉關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能是那天顧錦心情好，笑得太過招蜂引蝶，成功引來了沈昭。
那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顧錦伸手，垂眼壓迫感十足地盯著還想往顧錦這邊靠的助理研究員，彎腰伸手，禮貌又強硬地把牛奶盒推還給他。
“這批牛奶比較腥，顧錦不喜歡。”
顧錦愣了一下，沒忍住笑開。
沈昭在他面前和在別人面前真的是兩種模樣，這點小醋也要吃，怎么和他房間里的顧小九一模一樣……
這個念頭在顧錦腦中剛剛呈現的一瞬間，神經甚至都不能意識到它們翻出了什么。但很快，當掌管邏輯分析的部分大腦將記憶拆分整合，一股寒意悄無聲息地順著顧錦的脊背爬上心頭。
——他從來沒有和沈昭說過這批牛奶太腥自己不喜歡，這句話，他明明只和顧九說過。
他是怎么知道的。
沈昭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前傾身體，盯著助理研究員的目光能把人家弄得只敢站在旁邊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路過的學姐悄悄往他們這邊看了眼，帶著種“啊，現在的小年輕可真是分開一秒都不行”的調侃朝顧錦眨了一下眼睛。
身邊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但只有顧錦如墜冰窟，仿佛什么都聽不到了一樣。
顧錦就像是恐怖片開場的主角，撿到了某個細小卻隱藏著巨大秘密的道具，即將從這一點窺到某個龐大可怖的世界。
疑點一旦埋下，不能徹底地查出真相就永遠不可能消失。
更何況那個時候還沒把顧九和沈昭聯系在一起的顧錦以為是沈昭在他房間里安裝了竊聽設備。
【你是在想陸行簡嗎？】
顧錦被嚇得生生顫了一下，下意識抬頭空茫地看著沒有人的房間。
他看起來有種不常見的脆弱，和平時會給人挖坑的漂亮狐貍一點都不一樣。
正在看著這一幕的某人頓了一下，【你……】
“你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了，是因為最近放假了，還是你管理的其他玩家都被抹殺了讓你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分給我？”顧錦起身下床，不咸不淡地開了個玩笑。
游戲系統沒有回答，不過顧錦也不是很在意。做了一晚上關于沈昭的夢，他也沒什么精神，“我在想前男友。”
【……想起什么了？】
顧錦：“哦，也沒什么，就是想起他已經死了，挺開心的。”
第79章 第 79 章
顧錦抬手捏了下眉心, “其實也不能說是前男友，我都沒和他確定關系。”
顧錦猜以游戲系統的能力應該是已經掌握了他和顧九之間的事，所以也沒什么好掩蓋的, 索性把看不見摸不著的系統當成了垃圾桶。
“就是突然想起來，如果我沒有發現沈昭對我的了解已經完全不能用細心解釋的話，等他通過亞特蘭蒂斯建立一整條產業鏈，補全他身份上的漏洞以后，我大概永遠都不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顧錦永遠都像是不剪爪子的狐貍, 不知道他在別人心頭跳的時候帶來的是不是甜蜜的痛苦。簡直想讓人惡狠狠地把他抱在懷里, 兇到他只敢嚶嚶嚶以后再把爪子剪掉，帶上項圈拴在自己身邊才好。
顧九都不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做出什么。
他被物理意義上的無害化以后，罪魁禍首還要在他面前說“挺高興的”。而他甚至連發脾氣都不能在現在，更不舍得對已經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戀人做出一點傷害。
人類一直說自己有靈魂，來自于記憶、經驗、神經元的相互配合和激素等等。但當ai接入真正有血有肉的身體，模擬出一切變化，有學習和思考的能力，那他算不算是也擁有了靈魂？
顧錦從來沒有給他關于“愛”的指令，那是他自己做的決定。他明明已經不再是一個只被程序控制的ai了, 但給他生命的那個人卻從來沒有在意過。
【……我有個問題，方便回答嗎。】
顧錦心想你怎么突然這么客氣，起身微微仰頭示意游戲系統可以隨便問。
顧九將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連他都說不清那到底是苦澀還是怨恨。
他不想像是那些游戲電影里因為被傷害就憎恨人類的ai一樣, 但那種不被珍惜的消亡所帶來的傷害是永遠不可能被抹去的。它只會伴隨曾經甜美的回憶和愛意沉浸為濃稠深刻的情緒，全部指向顧錦一個人，也要求他到最后必須接受。
【既然你那么喜歡沈昭, 為什么最后銷毀顧九的時候連一丁點的猶豫都沒有。只是因為作為一個ai他太像人類了嗎？他就這么讓你恐懼嗎？】
恐懼到連一點遲疑都沒有, 在最后的那幾天還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最后設計陷阱的時候不惜搭上自己？
顧九想問這句話很久了，明明顧錦和沈昭在一起時每一分的喜歡都是真的，但只是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前的所有就都能不作數。
憑什么。
憑什么你就能這么冷血？
顧錦不自在地蹙了下眉。
他不知道游戲系統有沒有身體現在又是什么神情，畢竟他腦中的聲音都是溫和的合成男聲，足夠好聽卻不帶情緒。
但那種浸著偏執瘋狂的愛意和深刻難言的怨恨即使被層層遮掩，也會露出一丁點的線索，被本能察覺。
顧錦覺得游戲系統好像是有點生氣。
——總不可能是因為游戲系統也是個人工智能，所以對同類抱有同情心吧。
“……因為，顧九用沈昭的身份接觸我，只是因為想要取得我控制他的密匙，然后殺了我徹底成為一個人類。”
……
【什么？】
顧錦真的很不想提起這段，有點煩躁地打開水垂眼用指尖試了試水溫。
“你沒看到我查到的痕跡嗎？”
顧錦接觸過很多真正的有錢人，知道那些年紀輕輕就手握權勢的n代們能做出荒唐的事情。但人工智能領域中，安全系統的開發和智力培育一樣重要，所以顧錦幾乎是稍稍思索了一下，就確定了房間的漏洞。
其中一項，毫無疑問是自己跟來，沒有做任何檢查的顧九。
顧錦是想要找沈昭的監視他的線索，但沒想到找到的是更大的陰謀。
沈昭和顧九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即使他痕跡清理得再干凈，也改變不了當時仍然沒有正式公民身份的顧九必須使用其他人的身份授權才能連上星網，總有些痕跡是他留存下來的。
更何況，當時顧九想要做的，不是單單地在某個國家的公民系統里給自己加一個身份。“沈昭”這個身體采用的是生化克隆技術，根本不可能從華國每三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和不定期的生物信息采用中逃脫。
如果想要徹底擺脫風險，要么，顧九從那時候開始研究改進生化克隆和基因改造技術，給自己造一個徹徹底底的人類身體。要么就成為不需要被采取生物信息的特權階級。
顧九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首先，他選中了當時“意外”遭遇空難的某聯邦礦區家族沈家中的一個不起眼的支系，作為他日后的身份。
其次，他聯系了之前還沒有成功建立政府的亞特蘭蒂斯反叛軍，用軍用機甲的制造技術換取了某些人的幫助。成功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屬于沈昭的軀體。
最后，他將一部分自己轉移到生化人腦內芯片，被搜救隊找到，成功頂替。
外界一直有傳聞說對沈家下手的其實就是聯邦，所以，沈昭是那次空難中唯一的幸存者。
顧九當然知道怎么利用傳聞和身份。他不僅拒絕了聯邦的一切治療和檢查，還直接跑到了聯邦已經完全無法管控的亞特蘭蒂斯聯邦共和國境內。
他占著沈家唯一繼承人的身份，手握海量財產和資源，接下來只需要徹底占穩這個身份就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
這一切，都能在兩年的時間內完成，只要顧錦一直沒有發現，任由顧九發展。
畢竟作為顧九的制造者，顧錦手上一直握著一份可以銷毀他密匙。而平時雖然顧錦不會使用，但顧九的所有動作，都必須基于顧錦在藍星實驗室中的那臺計算機。
而密匙具有人身專屬性，不可轉移基于底層規則存在，只有設定人死了，才自動轉移或者消滅。
這也是為什么顧錦可以查到他所有未銷毀痕跡的原因。
簡而言之，顧錦是顧九的創造者，也是阻礙他成為人類，獲得徹底自由的絆腳石。
顧錦都已經記不清他當時是從什么地方找到了第一個疑點，那種巨大的荒唐感和徹骨的冷意即使是現在想起來依舊讓他心底一片冰寒。
所有的喜歡，所有情不自禁的靠近和費盡心思的驚喜都只是假象。顧九只是利用沈昭監視他的一切而已。
只是為了在得到密匙以后殺了他而已。
顧錦伸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毛巾，睫毛上的水珠搖搖欲墜，隨著下一次的眨眼砸在瓷磚上。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扯了一下嘴角，讓神情稍微輕松一點。
“怎么樣，我這段感情經歷是不是比你創造出來的世界精彩多了？如果洛安、顏曙星、陸行簡三個人當中有一個是顧九的話，我現在都不該好好地站在這里。”
顧錦把毛巾放進旁邊的清潔器里，“下次做反派人設的時候，可以參考一下是不是？”
游戲系統沒有說話。
顧錦還去撩人家，“你聽了這么久的故事，就不能給點反應嗎？”
【——你怎么確定顧九想要的是一個真正的人類身份？如果是狗的話，即使有能力掙脫牽繩，也會選擇乖乖聽話。】
顧錦發現游戲系統好像還真是對顧九和他那段糟心的事情挺關心的。不過他現在心情不太好，有個能一起聊天的人，即使是游戲系統，他也不介意了。
“我覺得你對顧九有點誤解，他才不是會聽話的狗。”
雖然他曾經誤以為顧九是。
顧錦的手指在洗手臺上輕輕敲了一下，“他用我的權限找了不少資料，都是關于這方面的，而且已經在著手進行了。”
像是彌賽ai與人類研究院關于密匙的轉讓研究等等，反正是有不少反人類的內容。
顧錦還沒一條一條地給游戲系統列出，房間門就被人從外面敲了兩下。
洛安的聲音傳來，依舊很溫柔，“小錦，起來了嗎？”
顧錦笑了一下。
他發現和沈昭顧九比起來，陪洛安談戀愛真是太愉快了。他敷衍地擺了下手示意游戲系統哪來的哪去吧。
而游戲世界之外，有人靜默地坐在主控室的轉椅中，微微抬頭盯著一整面環形墻壁的監視器。
監視器上不斷變換的畫面致使照在他面容上的光影也隨之變化，但他一點都沒有反應，連眼睫都沒有要動一下。
他這具身體沒有什么特殊功能，所以不到一會，干澀的角膜就要求淚腺分泌出了一層眼淚。
顧九，或者說單明德口中的“君主”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沒來由地顯出幾分脆弱。
——他從來沒有去找過什么關于密匙轉移的資料。
他甚至都沒有再用顧錦的權限。
他當時已經能使用研究院里最高層的管理權限，怎么可能還要冒著被顧錦發現的風險？
那么問題來了。
到底是誰，故意，在數據中插入那些東西呢……
游戲中，顧錦當然不會知道外面即將發生什么。
洛安站在外面，抱臂靠著墻，見顧錦出來剛想說些什么，腰就被顧小錦同志抱住。
顧錦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埋進他懷里，還在人家肩頸蹭了蹭臉。不得不說，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抱著某人發泄一下是個很好的解壓方式。
當然，只適用于顧錦這樣的。
“早上吃什么？”
顧錦的聲音軟軟懶懶的。
今天正好有時間，他可以深挖一下洛安這條線剩下的劇情，早日攻略成功早日回家。
……
洛安抬手幫他理了下沒有梳的亂毛。
“早餐先不急。”？
顧錦心想不急著吃早餐我記著干什么？你嗎？
他倒是沒敢直接把這句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只抬頭看著洛安，等一個答案。
洛安笑得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小錦，陸總在樓下等你。你是想讓我把他趕走，還是下去約會？”
顧錦：……
他突然覺得前男友也不錯，至少死了不會給他制造修羅場。
第80章 第 80 章
顧錦慢吞吞地站直, 乖巧謹慎地朝洛安笑了一下，“那我……先下去？”
洛安的攻略線差的是他和顧鴻安達成交易的剩下真相，顧鴻安現在人在療養院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意外死亡”, 顧錦只能從洛安這找線索。
但同時, 陸行簡那邊又要結婚, 不可能讓顧錦像是對顏曙星那樣先和他斷掉。
也就是說，顧錦還真得在兩人當中……周旋。
顧錦光是想想這個詞就覺得頭疼。
洛安垂眼看他, 神情平靜，像是不打算反對的樣子。
顧錦勾了勾他的手指，“那我去了。”
說完轉身就想走, 誰知道下一刻，洛安順著他的指尖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生生讓顧錦停在原地。
“不吃早餐？”
顧錦閉了下眼睛，玩弄別人感情的負罪感他真是一點都不想背, 真懷念當初能毫不猶豫戳小媽痛處的快樂時光。
“洛安, 陸行簡是我未婚夫。”顧錦轉身，索性把話說開, “從情感上來說，我不能現在傷害他。從客觀上來說，我也不想賭和他鬧翻以后會不會遭到報復。”
雖然顧錦很確定如果他直接和陸行簡說要解除婚約的話, 那人大概率只會非常難過, 然后用更沉默的方式找原因再挽回。
“所以你不要我了。”洛安牽著他的手腕沒有放開，靠在墻邊輕聲問道。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但勁瘦修長的軀體在衣服的修飾下本來就顯得清瘦, 淡化了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反而顯出點被傷到的脆弱。
他都不需要強調自己是怎么被顧鴻安利用, 又是怎么想要挽回蟄伏這些年, 忍受外界的流言蜚語和顧錦的冷漠玩笑。光是站在顧錦面前，就帶著足夠濃稠的悲傷。
顧錦：……
啊，熟悉的心虛。
“我……”
洛安抓著顧錦的手腕抬起，貼在自己的臉側，淺淺笑了一下，“小錦，只要你說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以后就再也不糾纏你。”
顧錦試都不用試就知道他說的是假話。要不然之前還沒有解開誤會的時候這人就能這么說，現在才挑出來，就是知道顧錦舍不得而已。
顧錦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片刻無言。
……要不就說吧。
不然他真的找不到既要和洛安繼續曖昧，還不答應人家的追求，更吊著陸行簡的理由。不如直接斷掉這條線，先專心攻略完陸行簡那邊，再找其他由頭離婚出軌……
顧錦腦內各種各樣畜生的想法不斷冒出，每一個都值得他被網上各大情感博主當典型案例掛出來千人踩萬人罵。
“陸行簡真的就那么好嗎，對他的喜歡已經超過我了？”洛安低低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他低頭在顧錦的手心親吻了一下，睫毛尖端碰到了顧錦的指腹，撓得人癢癢的。
“……可能只是因為，他的出現恰到好處吧。”顧錦硬著頭皮編，“我比較喜歡和合適的人在一起。而我們兩個中間已經隔了太長時間，我可能已經找不到當初心動的感覺了。”
不過第一句話說出來以后，后面的話就容易多了。
“陸行簡足夠溫柔仔細，對感情認真負責。我確定我是喜歡他的，我也很樂意讓他成為我未來的伴侶。”
“即使是拋開感情只看利益，我已經簽約在云瑞旗下，如果有陸行簡的支持，資源上能有很大優勢。光是這一點就足夠很多人心動了。洛安，我也只是個俗人而已。”
顧錦指尖動了一下，把手從洛安那抽了回來，強行抑制住過快的心跳。
“我……”顧錦舒了口氣，“我對你還有感情，但我不打算和你在一起了。我們以后還是做朋友吧。”
……
顧錦抿了下唇，抬眼和洛安對上，像是強硬地在等他的回應。
洛安笑了下，“小錦，和喜歡的人是沒辦法做朋友的，你真殘忍。”
顧錦也知道自己不是東西，索性也不說話了。
洛安伸手幫他理了一下剛才在自己肩頭蹭亂的頭發，“一定要說合適的話，陸行簡絕對不會是合適的那個。顧鴻安用來想用在你身上的基因藥劑是靠著陸行簡父母或者他們當中的某一個牽線買到的，小錦，你該知道這樣的家庭不會無緣無故地把自己牽扯進那種事情里。他們當中，有人和顧鴻安一樣想要殺了你。”
顧錦眉間一動，下意識就想要皺眉。
但洛安就像是預知了他的想法一樣，屈指蹭了蹭他眉間，“可能是和我當初從你電腦里取走的程序有關，但具體是因為什么，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去首都大學的時候，云瑞的人一直跟在我身邊。他甚至帶了云瑞的外遣隊員。”
沒有人比顧錦更明白一次普通的合作卻帶上外遣隊員是什么意思了。
但這也太奇怪了，當時他甚至都不在學校，電腦里也沒有任何一個有價值到能被云瑞盯上的程度。
而且不可能是顧九，現實世界中顧九源自一段深空提供給他的底層代碼，如果這個世界還原，那當時還沒有接觸到云瑞的他就不可能造出顧九。
“……你當時，到底拿了什么走？”
洛安指尖眷戀地停在顧錦的發梢朝下，“我不知道，那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東西，當時的所有人是顧鴻安。”？？？
顧錦茫然地和洛安對視。
他媽媽……沒有給他留任何東西啊。至少現實世界中沒有過。
那看樣子就是這個世界加工出來的劇情了。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當時洛安拿著合同給院長看過以后，就能暢通無阻地去他的電腦上取東西。
還沒等顧錦細想，洛安手下微微用力，捏住了顧錦薄薄的耳骨。
“嗯？”
洛安看著顧錦已經完全不記得之前發生什么事的樣子，舌尖泛上一層苦意。他向來習慣及時止損，畢竟從小到大匱乏的機會成本讓洛安很多時候都只能在數個選項中挑出一個來。
但顧錦不一樣，從最開始淺淡的喜歡，到后來細水長流的感情，再到無法割舍深入骨髓的愛意。洛安確定如果自己放棄了這個人，但連靈魂都會徹底破碎。
“別和陸行簡在一起，別和他有太多牽扯。顧錦，不管他有沒有參與到顧鴻安的謀劃中，只要他父母還在一天，你就不是安全的。
更何況，像是他那種家族，每個后代從小就會被教育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家族，在你和家族利益之間，陸行簡不會選擇你的。”
顧錦：……
他張了張嘴，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事態不明朗，真相也不知道。只聽洛安的話，陸行簡很可能就是第二個顏曙星。但——
他還有任務在身啊。
他不說話，這片區域的氣壓一點點地降了下來。
“小錦，我不想把你關起來。”
顧錦有氣無力，“違背當事人意愿非法□□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洛安用拇指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但你知道我做得出來，而且我保證陸行簡找不到你，就像他沒辦法從療養院吧顧鴻安弄出去一樣。”
……您已經這么厲害了？
“小錦。”
“——知道了。”顧錦后退一步，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我下去了。”
“不用了，我已經告訴陸總你今天要工作，不方便見他。”
洛安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不是什么事一樣。
顧錦腦子都空了。
也就是說陸行簡知道洛安和他住在一起，也就是說陸行簡知道顧錦從他安排好的房間里不打招呼地離開，是“為了”和洛安在一起。
這和把他后路切斷有什么區別？
顧錦眼底的控訴都要溢出來了。
“別擔心，我告訴他，作為家長，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酒店，所以才把你接到身邊的。”洛安又恢復成了那副溫順的樣子，“我不是你小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