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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第 51 章

    “但她的北極熊一爪子能干翻三個普通人。”應帙一句話就把周如翊干沉默了。

    他又繼續闡述在過往生存賽中得到的經驗:“生存賽不像對抗賽, 主要還是考驗的還是生存能力,想要淘汰其他隊伍的前提是自己先要存活,擁有強勢精神體的D級哨兵也可以接受。”

    遂徊作為應主席的小迷弟, 自然是無條件支持偶像的一切決定, 除非應帙說要把艾勒那條死狗拉進隊,不然說招誰他都是好好好, 對對對。

    樓星赫也挺期待這名北極熊哨兵隊友的,而且還給出了一條無法反駁的鐵邏輯:“在這種關頭,敢報名我們隊伍的D級哨兵, 一定很有東西……你們覺得呢?”

    他說的好有道理??周如翊瞬間被說服了。

    她滿懷期待地聯系了這名北極熊哨兵, 但后者接聽通訊的時候態度卻非常奇怪:“你們真打算要我?”

    “……你是已經有隊伍了嗎?”周如翊疑惑地問。她開的是外放語音, 兩人的對話應帙他們也都聽得到。

    “我沒有,只是……”女生欲言又止地停頓了半秒, 忽然說,“有一點我要說清楚。我的精神域有點問題,最初的覺醒等級原本是B, 隨著年齡增長一直在下降,目前暫時停留在D,你們可以接受嗎?”

    應帙:“……”

    怎么他最近接觸的特種人一個二個精神域都有點問題?

    耿際舟的精神域是老毛病了,多夢、易陷入神游,這暫且按下不提;遂徊, 精神域過度防衛癥, 至今也沒有穩妥的治療方式,只能通過他用精神力鞭嗷嗷 抽才能勉強進行梳理;再是阿普頓,假性精神永眠, 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半只腳都已經踏入了精神黑洞, 不過黑暗哨兵精神域出點問題也情有可原。

    現在還加個北極熊。

    是不是全世界精神域受損的特種人都集中到他身邊來了?

    “但我的精神域問題并不影響精神體。”女生快速補充道, “你們之所以會找我,就是看中了我的精神體,對嗎?”

    周如翊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轉頭看向了‘應帙’。本以為這種代表全隊進行溝通的活會由應主席負責,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自然而然向前一步進行接話的人居然是‘遂徊’,而‘應帙’十分反常地站在四人最后方,一言不發。

    “為什么會這么想?”應帙隨意地套起了話,“我們只是需要一個不重復的等級和性別。”

    “因為我認為本次極端天氣生存賽的主題會是極度低溫,還會有海洋。”女生認真地說,“而我的北極熊是絕對的極地王者。”

    “你有內部消息?”應帙皺起眉。他都不知道的內幕,這名女生居然能知道?

    “我推測的。上一次的極端天氣賽主題是干旱,這次基本可以排除這個主題。至于極端降水,我近期持續觀察未來全球的天氣情況,只有一個無人區勉強符合這個主題,但從衛星地圖上看,那個地方至今從沒有任何工作人員前去觀測,更不提進行賽場組建,所以也可以排除極端降水。”

    女生侃侃而談著:“也就是說,可能性只剩下了極端高溫和極端低溫。因為這一次是和軍校生的聯合演習,為了保障學生的安全,生存賽的舉辦地就需要符合下到中下等級的危險度,最好是清剿工作進行中后期的區域,既有一定危險性,又不會出現大規模的變異獸群,引發惡性/事故。我一直有關注特工會清剿作戰隊這方面的新聞,角格薩雪域,如果我是塔賽事組,我一定會選擇這里。”

    周如翊:“……”聽不懂,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應帙直接拍板:“好,就你了,”他垂眸看了眼資料上的姓名,“虞楹,提交學生編號,我們遞交隊伍登記,你記得在終端上確認。”

    虞楹一喜:“好,謝謝!”

    掛斷通訊之后,樓星赫驚訝地問:“她都說中了?比賽場地真的是角格薩雪域?”

    “不確定。”應帙淡淡地說,“雖然我也支持她的推斷,但在比賽通知正式下來之前,什么都有可能。不過我很欣賞她的態度,即使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月考,她也在非常認真地對待。”

    “遂徊……”樓星赫皺起眉,“你今天講話風格真的好像應帙。”

    應帙:“……”

    應帙嘴硬:“我說話一直就這樣,講正事呢,不要打岔。”

    樓星赫很沒眼力見地不依不饒:“你平時說話才不這樣。”

    “那我平時說話是什么樣的?”應帙突然改口問。或許他需要了解一下其他人心目中對遂徊的印象,以后某些情況下他必須刻意模仿遂徊行為的時候,才不會穿幫。

    “你平時……”樓星赫轉過身,“是那樣的。”

    順著樓星赫的視線望過去,應帙看到了角落里長了一顆巨大的白色蘑菇,還是未開傘的新出土蘑菇——遂徊沒有任何存在感地坐在展臺后方,凝眉沉思。

    “……”

    應帙走過去,拍了拍遂徊的肩膀,“在想什么呢?剛剛我定下了第五名隊友,是個D級哨兵,叫虞楹。”

    “嗯,你定就好。”遂徊說,“我在想你剛才對我說的那段話,說你有很多缺點,說你不會游泳。”

    “我……”

    “我會游泳。”遂徊說,“而且我很擅長,所以沒關系,你不會游泳也沒關系,如果你掉進水里,不要害怕,我一定會來救你。”

    應帙瞳孔微縮,臉色驟變——當然不是因為被遂徊的蹩腳情話感動了,他是為了連忙捂住遂徊的烏鴉嘴:“別瞎說,你講的話天天好的不靈壞的靈,完了,這次生存賽我一定得掉海里去了,還是角格薩雪域極地的海,不死也得凍掉半條命。”

    “……什么亂七八糟的,”遂徊扯開他的手,不滿地喊道:“你不要轉移話題,我這句話是有隱喻的,意思就是我沒有神化你,我知道你有很多缺點,但是我不在乎,我喜歡——”

    “我有很多缺點?”應帙危險地瞇起眼睛。

    遂徊的告白很尷尬地卡在了嘴邊:“……”

    他連忙挽回:“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你不管是什么樣子的我都喜歡。你為什么一直曲解我的意思?”

    “……”為什么,還能為什么?還不是你太肉麻了!應帙沒辦法繼續再裝傻,只能無奈地閉上了嘴。這種話到底是怎么說的出口的?就遂徊這種白癡戀愛腦,動不動就表個白,把喜歡掛在嘴邊,他根本偽裝不來。

    “行了,知道了,知道你喜歡我。”應帙閉上眼,“喜歡我就好好算一算交換的冷卻時間,確保我們在生存賽期間都在自己的身體里,然后讓我得個高分。上次生存賽你一個精神域混亂的哨兵,拉扯著昏迷的我混進了前五,這一次,低于前三就說不過去了吧?”

    遂徊篤定地點了點頭,在擅長的領域內他自信而強大,給足了安全感:“相信我。”

    應帙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嗯,我信你。”

    ……

    隊伍終于組建完畢,周如翊積極組建了個群聊,要了所有人的尺碼,終于可以發揮她最擅長的買買買鈔能力,閉眼下單各種御寒的戰備物資,天南地北,想到什么買什么,不管到最后到底能不能帶的進賽場里去,先備好總歸不會出錯的。

    不光要實用,美觀也是必不可缺的,周如翊認認真真地挑選著防寒服的款式,最后因為挑不到喜歡的顏色,直接去找設計師按她的心意設計新款式了。

    虞楹還以為周如翊是在開玩笑,樂呵呵地附和著,還說多設計幾件,到時候其他人在極地凍得瑟瑟發抖,他們每天換新的防寒服,驚艷所有人。

    這些發生在星網聊天群的信息應帙并沒有關注,他此刻正和遂徊坐在公寓里,座位對面是冒了一身橘色羽毛的耿際舟,這位S級向導對著那張‘應龍’的截圖,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枚雞蛋。

    “這是……龍?”耿際舟久久無法接受,“真的不是你們P圖在騙我?”

    “我們有那么無聊嗎?”應帙瞥它一眼。

    “龍,我操,龍???”耿際舟將照片放大縮小,放大縮小,“有點眼熟是怎么回事,好像在我的夢里見過?難道說這其實應該是我的精神體,被你搶了去?”

    應帙已經懶得理他了,起身去沙發上坐,遂徊也很想跟著走,但無奈現在的他才是‘應帙’,所以不得不秉承著友情坐在原位聽耿際舟鬼扯。

    “應帙,你的變異精神體該不會也是龍吧?……”耿際舟突然想到什么,撇撇嘴,“你真的是,為什么不肯跟我組隊?不然我們三個人的隊伍完全可以叫做,‘雙龍戲朱’!”

    遂徊:“……”

    “連只朱雀都不是,區區朱鹮,也好意思進我們的隊?”應帙遙遙地嘲笑他。

    耿際舟蹭的站了起來,怒道:“遂徊,怎么,上位了?有名分了?敢陰陽怪氣我了?我可是應帙的發小,真惹著我了,我成天在應帙耳邊說你壞話,我看你到時候怎么辦?”

    應帙回頭含著笑望他:“你去說,盡管說。”

    耿際舟回過頭,指著應帙朝遂徊控訴:“應帙,你到底管不管了?!”

    遂徊會管就怪了,他巴不得耿際舟趕緊滾出去,再也別來了才好。這么想著,他倏然眼珠一轉,做出一副無奈而幸福的口吻:“際舟,我怎么管得住他?是他管我才對,我也心甘情愿被他管著。”

    “……”耿際舟被惡心得倒抽一口涼氣,無助地抱緊了兩邊胳膊。

    沙發上應帙嘴角的笑容也瞬間消失,驚恐地看著滿臉寵溺的‘他自己’。

    作者有話說:

    遂徊:丫頭,我該拿你怎么辦

    應帙:蚯蚓呢?咬他!

    52 第 52 章

    “徊徊, 放心。”遂徊自作主張地為‘自己’取了一個親昵的愛稱,很難不聯想到他內心早就暗暗希望應帙這么稱呼他,“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好的, 你的地位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讒言而動搖。”

    耿際舟的眼角抽了抽, 特別是‘讒言’這兩個字從‘應帙’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十幾年的友人倏然變得異常陌生……不對, 之前就已經很陌生了,最近一段時間又恢復了正常,讓耿際舟失去警惕, 然后現在又重回了那個純正的戀愛腦味兒。

    應帙的面部表情從驚恐到沉默, 再到死一般的平靜, 接著又十分反常地粲然一笑,讓原本還有些蹬鼻子上臉想搖尾巴的遂徊陡然頭皮一緊。

    自知死到臨頭的哨兵眼睜睜地看著應帙從沙發上站起來, 用他本人那張沒有表情的時候會顯得很兇的臉勾起一個溫柔靦腆的笑容,“小帙,你對我真好。”

    遂徊:“……”

    應帙不是會在同一個坑里連續跌倒的人, 對付遂徊這種不要臉的招數,直接就是選擇一個打不過就加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緩緩起身,走到遂徊的身邊,曖昧地從椅子后方摟住對方的脖子,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小帙~我這個人心思細膩,多愁善感,特別怕你瞧不起我~每每想到這些, 我都怕得整夜睡不著覺, 只能窩在被子里哭……小帙~~”

    遂徊全身僵硬了一瞬,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一場看誰比誰更肉麻的較量,就應帙這種把形象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又怎么會是他的對手?遂徊直接反手抓住應帙交握在他身前的雙手,嗓音掐的能擠出水來:“徊徊,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你放心……”說著,他還轉身伸長脖子在應帙下頜落下一枚輕輕的吻,“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應帙真的很想問一句這是你自己的臉,你到底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旁邊,耿際舟被這對喪心病狂的小情侶惡心得倒抽二十口涼氣,二話不說連滾帶爬地告辭了,一副回去就拉黑應帙和遂徊,這輩子不愿再相見的架勢。

    遂徊一開始看著耿際舟風中凌亂的背影還挺樂呵,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應帙冷著臉坐在座椅上,雙腿交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應帙,你聽我解釋……”

    “怎么不叫帙帙了?”

    “帙帙……”

    “學老鼠叫呢?”

    “……”

    遂徊不說話了,規規矩矩地站在那里,垂著眉眼,可憐兮兮的,假裝在反省自己,實則時不時偷瞄一眼應帙的反應,在危險的邊緣反復試探。

    對于哨兵的這些小動作,應帙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都懶得再去生氣了,有的只剩下滿滿的無奈,“別裝可憐了,該干嘛干嘛去。”

    遂徊‘乖巧’地哦了一聲,打開終端去群里挑防寒服的款式去了。

    應帙沒有空關注這些細枝末節,他更關心如何確保生存賽期間他和遂徊能待在自己的身體里。要知道遂徊本人和他操控的遂徊,殺傷力的差距可謂是天差地別,更別提遂徊操控的應帙連精神觸梢都沒有。

    他列了個圖表,統計每次交換身體的時間和可能條件,眉頭緊鎖,“我們最好是卡在比賽前兩到三天把身體換回去,但距離比賽還有整整三周的時間,我覺得不可能拖那么久不交換。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我們隔十天換回自己身體,然后在比賽前幾天再次交換,完美地將比賽那幾天囊括在技能冷卻期里。”

    遂徊湊過腦袋看著懸浮屏上各種的扇形圖和坐標軸,各項數據五花八門,看得他眼花繚亂,他想了一會,說:“所以說與其拖延,不如盡早地完成前一輪互換,三周時間,按照之前的規律,差不多正好是一換一回,你覺得呢?”

    應帙瞥了遂徊一眼,“我覺得?我覺得你說的對,但是別說的好像想換就能換回去,我們又沒辦法控制身體的交換。”

    “交換條件不就是‘那個’么,無非是冷卻時間不明,”遂徊在沙發上換了個坐姿,融合態抑制藥效果結束,兩只小筍似的深色尖角又從他頭頂冒了出來,像惡魔的犄角,讓人很想看看他的屁股后面有沒有冒出細長帶著箭頭的尾巴,“我們盡量多嘗試,卡好CD,冷卻一結束立刻交換,不要浪費時間。”

    “你又確定了?交換條件就那·個·?”

    看到應帙不信任的表情和懷疑的口吻,遂徊一本正經地說:“我必須聲明,我方才提出的建議不帶任何私心,純粹是為了比賽大局考慮。至于交換條件到底是不是那個,你心里肯定也有答案,就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

    應帙要是信了遂徊什么不帶有任何私心的鬼話,那才是真的有鬼了,他懶懶地抬眸斜覷遂徊一眼:“我心里有答案?我的答案就是交換條件不是那個。”

    “不是那個,那你模擬訓練賽結束之后那個我做什么?”遂徊理直氣壯地問。

    “我親你?”應帙被遂徊無恥震驚到了,顧不上再你來我往地玩什么‘那個’文學,坐直身體質問,“你把話說清楚,那時候是我親的你嗎?”

    “是我先攬過你湊上去,想要親你的沒錯,但最后一點距離是你主動貼上來的,不然我怎么敢貿然真的親上你?是你讓這個吻真正落到了實處。”遂徊仔仔細細地回憶描述著昨日親吻的細節,還附以縝密的人物分析,“而且你這個人性格比較別扭,被動,你只要不拒絕,那就已經可以算是主動,所以,昨天就是你親的我。解釋一下,為什么要親我?”

    “遂徊你借題發揮真有一手……”應帙沒用歪曲事實這個詞,因為遂徊說的確實是事實,昨天訓練室的那個吻,應帙以為遂徊會直接親上來,并沒有閃躲,甚至還微微側過臉做好了接受這個吻的姿勢,但遂徊不知道為什么,在二人呼吸可聞的距離時突然停了下來,這也就導致應帙側臉的動作反而變成了向上迎接,確實是由他主動促成了這個吻。

    這一點小小的細枝末節原本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說他看到遂徊那副閃閃發光的模樣被豬油蒙了心也好,不管是誰主動的都好,總歸是你情愿我愿,講究的是雙向奔赴,結果被遂徊這個不要臉的家伙刻意拿出來較真,非要掰扯清楚,還一副炫耀的口吻。

    應帙本就還在感情糾結期,剛萌發了一點好感,就被這個沒情商的哨兵捅破了窗戶紙,頓時氣得惱羞成怒,臉頰浮紅,一對稚嫩的瑩白色龍角從額前拔地而起,“你就等著痛死吧,我今天、明天,一點向導素都不會給你。”

    遂徊:“……”

    遂徊:“可是現在我才是向導,向導素在我身上,會痛的是你。”

    “……”在自己身體里待得太久,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他現在才是哨兵。

    應帙更氣了,無能狂怒地轉身就走,并且用力甩上書房的門以示憤怒,結果就又一次地被摔門聲震得耳朵疼。

    ……怎么會有哨兵這么廢物的人種。

    遂徊捂著肋骨追過去捶書房門:“我錯了,帙帙,我開玩笑的,是我親的你,是我仗著S級哨兵的體能,把你壓倒在座椅上強吻你,你弱小無力,動彈不得,只能被我親。”

    應帙捂著耳朵撐在書桌上閉目養神:“你再多說一句就滾出去。”

    “那我以后能叫你帙帙嗎?”

    “叫主人。”

    “……”

    ……

    組隊期結束之后的第一周,應帙和遂徊沒有任何要換回身體的征兆。應帙還算淡定,就是耿際舟很不淡定,他再也沒出現在任何‘遂徊’可能會出現的畫面中,大概是被那天的膩歪情侶肉麻對話傷到了根本。

    組隊期結束之后的第二周,應帙和遂徊仍然沒有任何要換回身體的征兆。應帙不淡定了,耿際舟反而淡定了,但仍舊沒有出現在應帙面前過,據遂徊所說,黑暗哨兵阿普頓成天一下課就來找他,然后五名隊友約齊去訓練館。

    聽到宿敵隊伍在如火如荼地訓練,應帙更不淡定了,恨不得連夜把黑暗哨兵的精神域抽爛再送他一個退學。

    組隊期結束之后的第三周,應帙又淡定又不淡定,淡定在于下周就是生存賽,這周不管哪一天換回彼此的身體都很合適;不淡定則在于,萬一這周的哪一天都不換……那他們就可以投降了。

    這是應帙第一次在遂徊的身體里待這么久,甚至他的肋骨都已經痊愈,遂徊替他去塔醫院拆了繃帶,他們竟然依舊沒有任何要換回身體的征兆。

    “精神梳理,不做了嗎?”虞旌醫生又是一杯咖啡捧在手里,語氣十分遺憾,好像就喜歡看遂徊被精神力鞭狂抽的激情場面。

    “暫且先不做。馬上就生存賽了,萬一又受傷就不好了。”應帙說,“等月考結束之后,我們應該會來借用禁閉室。”

    虞旌揉了揉應帙的頭發,“看你沒有對精神梳理產生心理陰影我就放心了,上次應帙因為你受傷,看你當時那副樣子,我就怕你又鉆牛角尖。”

    “……”應帙看向虞醫生,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還是有心理陰影的,我該怎么克服?”

    虞旌狐疑:“你看起來可沒有一點有心理陰影的樣子。”

    “有的,有很多,只是我假裝堅強,內心早已千瘡百孔。”應帙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虞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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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第 53 章

    “好的。”虞旌抿了口咖啡, 十分隨意地開口,“那今天我就來當一回你的心理醫生,正好我看你現在也挺有傾訴欲的, 那就說一說吧。”

    遂徊正在隔壁手術室拆繃帶, 只有應帙和虞旌坐在外側的診室里。

    在充滿消毒水氣味的的房間里,應帙仔細回憶了一番, 緩慢地從頭開始梳理:“上次做精神梳理的時候,應帙為我受了傷,我以為應帙是攻擊性向導, 又和我契合度很高, 可以完美地壓制我, 但他其實做不到,雖然他向我保證, 以后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但我還是很在意……”

    “你不信任他的保證?”

    “……嗯。”應帙揣摩著遂徊的想法,繼續說, “因為我在狂亂期傷人這件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造成的后果都很嚴重,我很害怕,害怕我一次又一次地給應帙帶去傷害,虞醫生, 你有什么辦法能勸我改變這種杞人憂天的想法嗎?”

    聽著‘遂徊’說自己杞人憂天, 虞旌覺得很搞笑,他握著紙杯,微微搖晃杯內深黑的液體, 淺淡的咖啡漬留在杯沿, 被他用拇指抹過, “你很害怕,怕他受傷……但你要知道那小子安全意識挺強的,而且很高傲,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

    這次因為輕敵斷了根肋骨,估計氣得不輕,下次估計真要把你捆成粽子才肯進禁閉室。并且,他的一切行為都符合向導安撫狂亂期哨兵的標準流程,甚至還要更加謹慎。

    你要確定的一點就是,不管是誰都沒辦法做的比他更好了。安撫狂亂期哨兵受傷,這是每一名向導都在所難免的事情。”

    虞旌解釋的這些話應帙都明確跟遂徊闡述過,遂徊也點過頭表示自己都聽進去了,但應帙仍舊認為遂徊有什么心結沒有放下,心間繃著一根弦。

    特別是在模擬訓練賽之前,遂徊突兀又冒失地想要標記他的時候,這種違和感便越發的明顯。遂徊并不是想要標記,而是不愿讓應帙再次給他精神梳理,所以才要求雙重標記,穩固精神域。

    這是來自于一名向導對他已標記哨兵情緒的感知,即使應帙是攻擊性向導,共鳴力弱,他也相信自己不會出錯。

    “我知道。”應帙反駁道,“但——”

    “你知道,但你還是外表堅強,內心千瘡百孔?”虞旌笑著調侃道,“遂堅強,你可真堅強。”

    “……”

    應帙羞恥地抿直了雙唇,耳尖緋紅。這句話本來他說出來是想敗壞遂徊形象,以泄心頭之恨,結果現在反而拿來給他玩羞恥play了。遂徊在里面一無所知美美地做著檢查,他在外面接受虞旌的靈魂拷問,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起了自己的腳。

    虞旌倒也沒有光顧著逗‘遂徊’玩,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咖啡,分析道:“你什么都知道,卻還是那么害怕,怕的或許不僅是應帙受傷這一點。”

    應帙直起腰背,雙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地抬頭望向虞旌,等待著他的答案。身穿白大褂懶散靠著墻站立的醫生也在此時抬起眼睫,和‘遂徊’對視:“你怕的還有應帙受傷之后會對你失望,會離開你。”

    “……”應帙皺眉思索了一會,搖搖頭,“可是應帙肋骨斷了之后,并沒有生我的氣,還明確表示錯不在我。”當時他雖然說得委婉,還故意冷淡晾了遂徊一陣子,但他不信遂徊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要是真的記恨肋骨這點小傷,他怎么還會像現在這樣毫無芥蒂地和遂徊同進同出,甚至還默許遂徊在模擬訓練室吻他。

    “你這人好矛盾,是大腦和小腦不見面嗎?又遲鈍又敏感,精神分裂?”虞旌費解地放下咖啡杯。

    應帙:“……”醫生你罵人的句式還挺新穎。

    虞旌是真的困惑:“怎么一會想得通,一會想不通的?你如果真是認為應帙根本不會怪罪你,那就完全沒有問題,很對。”

    所以說遂徊還是認為我會怪罪他?應帙努力嘗試著聯系哨兵過去的經歷,去理解對方糾結的腦回路,試探著剖析:“應帙這次是原諒了我,但下次就不一定了。”他梳理通順了邏輯,話語也變得流暢,“就是這個……如果每次精神梳理都會受傷,特別是萬一出現危及生命的重傷,他就會厭煩,抵觸,會計較自己的付出,我對他來說,也就變成了累贅。”

    “是這樣,你不信任應帙。”虞旌點了點頭,“既不信任他的能力,也不信任他的情誼,所以才會這樣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

    “那我該怎么辦?”應帙問,“我怎么才能夠信任他?”

    “這你問我?我怎么知道。”虞旌莫名其妙,“能力這回事我已經再三解釋過,他已經做得很好了,不會有任何向導做得比他更好了;至于情誼,我又不知道你們發展到了哪一步,他是個什么樣的向導,有沒有責任感,會不會離開你什么的,我都一無所知,沒辦法給你答案。”

    應帙沉默了下來,緘口不言。

    看著‘遂徊’神情嚴肅地蹙眉沉思,表情簡直和應帙一模一樣,虞旌忍不住促狹地朝他笑了笑:“要不要我幫你去和應帙聊聊?”

    “不用。”應帙若有所思地說,“我自己跟他講。”

    “你?”虞旌滿臉對‘遂徊’語言能力的懷疑,“你怎么講?‘拜托了,不管我怎么傷害你,你都不要走好不好?’憑我這大半年對你的認識,你就會這個了吧?”

    “……”虞醫生你看人真準。

    應帙正準備開口,倏然聽到身后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就駐足在診室與手術室之間的房門后方,他原本要說的話微頓,忽然意有所指地起了個別的話題:“虞醫生,你喂過流浪貓嗎?”

    “嗯?”虞旌抿了口咖啡。

    “我一直覺得,狂亂期的哨兵很像流浪貓。”應帙挑起唇角,“而且是那種野性未消的貍花貓。”

    虞旌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把狂亂期哨兵比作小貓咪的,饒有興味地讓他繼續講。

    “流浪貍花的警惕心極高,攻擊性強,無法準確辨別人類的好意,即使我用最溫柔的語氣,將食物喂到它們嘴邊,它們也可能猝不及防給我一爪子,齒尖爪利,擦一下都會出血。”

    應帙沒有回頭,但他知道診室的門后有人停下腳步在聽。

    “投喂流浪的貍花貓其實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討好的事,虞醫生,如果是你,你會去做嗎?”

    “我?我才不喂,寵物貓不好嗎?為什么非要招惹流浪野貓。”虞旌笑著說。“不過你也不在乎我的答案吧,你更想知道應帙會不會這么做?”

    “是啊,”應帙也笑起來,“應帙會不會這么做?應帙又為什么要這么做,怎么才能讓應帙一直這么做?”

    站在門后的遂徊覺得應帙的這句話簡直就是指著他的鼻子,扯著他的耳朵告訴他:老子在點你呢,給老子認真聽,記到心里。

    怎么才能讓應帙一直投喂流浪貓?

    一個月之前,遂徊給出的答案是,別喂了,讓貓死吧,死了就不會撓你了。

    一個月之后,其實他還是同樣的想法。

    不過既然應帙都已經把問題擺到了臺面上,遂徊還是忍不住在回家之后暗戳戳地問:“應帙,你喜歡貍花貓?”

    “還行。”應帙頭也不抬地說。

    他正在和周如翊線上對接生存賽要攜帶的裝備,財大氣粗的環際大小姐秉承著只買貴的不買對的道理,管它到底用不用得上,背部背得動,通通買買買,購入了一堆亂七八糟求生設備,其中有一些踩著比賽規則線的物品,應帙在思考怎么包裝一下它們的用途,讓明日要提交的攜帶物品清單可以混過考務組的篩查。

    樓星赫在聊天群里發瘋,質問為什么賽事組不允許帶匕首?天底下沒有這種道理,火和匕首是求生必備物品,衣服他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沒有匕首。

    “你會好心投喂流浪貓嗎?”遂徊湊得更近了。

    “會。”應帙敲下一排文字,又緩緩刪除,畢竟他覺得將樓星赫遞交的一柄寶石彎刀描述成祖上流傳下來的護身符,必須隨身攜帶祈求神明護佑這種話,實在是太扯了。

    “你為什么會去喂貓?”

    “因為……”應帙轉過眼珠,和眼巴巴望著他的遂徊對視,“你猜?”

    遂徊如果猜的出來他就不會在這里胡攪蠻纏了,他想了想,警告道:“貍花貓很野哦,會撓你。”

    “那我也再說最后一遍,我明知是野貓還湊過去,被撓傷了不是它的錯,而是源于我的無知。”

    遂徊緩慢地眨了下眼睛,聲色沉悶地問,“那怎么才能讓你一直喂這只野貓?”

    “這不該由我來回答吧?”應帙朝他笑了一下,“這是那只貓應該思考的問題,怎么才能讓我一直投喂它,即使被撓傷了也樂此不疲。”

    “……”

    “在這之前,”應帙勾了勾手指,遂徊意識到什么,迅速坐到沙發上,胸膛貼緊他的胳膊,再由應帙傾過身,兩人熟練又自然地交換了一個吻。

    后天就是生存賽,身體仍舊沒有交換,應帙已經開始焦躁了。

    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早在上周就開始想別的出路,譬如利用他的變異精神體——

    但是小白龍神出鬼沒,根本不聽主人的話,三周以來出現在現實中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次出來不是噴水柱就是咬人屁股,讓人不得不懷疑應帙是不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癖好,映照在了精神體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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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第54章

    既然小白龍這條路走不通, 應帙又把主意打到了遂徊的變異精神體上。結果這邊情況更糟糕,三周以來,這個長了一對尖角和菱形豎瞳的小家伙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比起白蚯蚓還要神出鬼沒, 應帙嚴重懷疑這邊根本連殼都沒破,還是個大圓蛋。

    親吻結束之后, 遂徊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卻沒有像往常那樣過多的留戀,或者纏著應帙以什么為求穩妥的理由再來一次, 而是干脆利落地起身去了書房隔壁的健身房。

    這里原本是一個閑置的儲物間, 這大半個月被臨時改造成了健身房。遂徊接受現實要比應帙快得多, 早早就開始用應帙的身體鍛煉,雖然應主席死活不肯屈服現實, 但遂徊總有預感,冥冥之中覺得他們一定會全程用對方的身體參加比賽,畢竟該死的命運之神從來不會讓凡人逞心如意。

    健身房里也沒有什么專業器材, 就一張靜音減震 的地毯,幾個重量不一的杠鈴,一個用來掛巾和衣服的木架。

    應帙中途來旁觀過一次遂徊的晚間訓練,嘴里干嚼著一片無味的全麥面包,用溫水沖服, 就連涂抹煉乳對他來說都是一次味覺的沖擊。他一出現, 原本還在規規矩矩跳繩的小蛇立刻虎虎生威地做起了俯臥撐,速度快得兩條胳膊像是要起飛。

    “慢點折騰。”應帙很無奈地看著這只開屏孔雀,“這是我的身體, 肋骨沒好全呢……”

    “知道是你的身體。”遂徊抹了把額前的汗, “不然我肯定讓你坐到我背上再做俯臥撐, 讓你聞一聞什么叫哨兵素。”

    應帙很無語,汗味就汗味,還哨兵素……

    在一次視頻聊天中,周如翊偶然間看到遂徊如此簡陋的健身環境,‘驕奢淫逸’的她非常見不得自家隊友還在貧困線痛苦掙扎,于是直接放下豪言壯語,說這一次如果比賽隊伍排名擠入前五名,她就為所有隊友每人單獨提供一臺模擬訓練機。

    面對這種高強度的誘惑,反應最激動的就屬虞楹。這位D級哨兵簡直是一名訓練狂魔,每天不是在繞著塔快跑,就是在訓練館對戰搏擊,好像永遠都有用不完的活力。

    據說之所以這么拼命,是她的主治醫師給出的建議:加強鍛煉或許能延緩等級的下降。但同樣是據她所說,收效甚微,庸醫誤人,很可能二年級開學她就得降到E等去。

    極端天氣生存賽場地公布的那天,周如翊正在把最終版的防寒服實拍圖放在聊天群里,說她比賽集結那天會統一帶過來。防寒服不僅僅是外面那一件沖鋒衣,還有內里成套的羽絨背心、薄羽絨服,毛衣,防水褲,兩名哨兵還有單獨的速干保暖里襯。

    沖鋒衣外表是便于隱藏的迷彩白色,點綴著灰與綠,巨大的品牌logo標在胸口到肩頭的部位,大大小小的口袋十分便于放置各種武器和工具,據說全套著裝都是由周如翊的媽媽親自操刀設計——

    這位才華橫溢的女性設計師的稿費通常都是一個巨額天價,即便顧客是親閨女也照樣要價不菲。她要求周如翊在半決賽直播鏡頭下口播品牌不下三次,如果奪冠則一切費用免除,如果低于前十名出局,就將她平時的生活費減半。

    “應主席,遂首席,樓兵王,虞女王,求求你們努努力,帶帶妹妹進前十,妹妹不想削減生活費。”在資本的操控下,就連周如翊都十分的卑躬屈膝。

    應帙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猜想:“周如翊,如果我們的猜測失誤,最終場地并不在極寒雪域,而是在高溫或者荒漠,你準備的這些就得全部報廢……”

    一分鐘后,周如翊把全套夏季隊服的展示視頻放在了群里,背景是一個巨大的倉庫,旁邊堆放著無數未開封的紙箱,還伴隨著囂張的聲音:“哼哼,是當我沒想到嗎?所以我準備了四套裝備,應有盡有,不管到底是什么極端天氣,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怪不得周如翊的媽媽定下了如此嚴苛的要求,原來是被迫一口氣設計了四套比賽服,沒有累得斷絕母女關系都算是母愛偉大了。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雖然比賽場地并不是角格薩雪域,但定在了一個非常類似的地方,永略塔湖。這里終年覆蓋著皚皚的白雪,全年平均氣溫在-10%,最低溫度曾達到-50%,卻有著數條永不結冰的河流。

    水源孕育著生命,即使是極寒之所,也并非荒地,角落里掩藏著生機。

    但即便是前有應隊長料事如神搏中了題干,后有周大小姐財大氣粗準備周全,塔也照樣能給每一名學生帶來前所未有的驚喜。伴隨著比賽場地的公布,還有一條踩著最后的時間點臨時添加的新規則——

    每名參賽選手的入場方式和初始地點將采用線上抽取的方式,隨即選擇。(入場方式有水、陸、空三種,隊內成員可以私下交換入場方式及地點,每人僅限一次。)

    “什么意思?”遂徊對著這項新規則皺起眉頭,“不是以小組為單位行動了嗎?全員打散,分開行動?”他轉頭看向應帙,“這條規則你先前知道嗎?怎么一點消息也沒有。”

    “一點消息也沒有……那就只能是校長突如其來的惡趣味了。”應帙按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但細想連他都不知道的新規則,其他人就更無從知曉了,估計現在大家都是一頭霧水在罵人,“隨便吧,打亂就打亂,你先去生存賽專題網站上抽簽……”

    遂徊哦一聲聽話地低頭操作終端,忽然又想起什么,抬頭問:“對了,應帙,你說過你不會游泳是嗎?”

    聽到這句問話的那一瞬,不詳的預感彌漫心頭,應帙的手微微一顫,抽簽結果沒有任何延遲地跳出來——彈窗里是一個鮮紅色的經緯度坐標,前后數字怎么看怎么不吉利,以及一艘輪渡的背景圖,附帶兩個字,水路。

    “你這只烏鴉嘴!”應帙將自己的臉黑遷怒于遂徊。

    “……這也能怪到我?”遂徊委屈。他的抽簽結果是陸路,背景圖是一輛軍綠色運輸車,經緯度和應帙的相隔十萬八千里。生存賽總共為期五天,也不知道比賽結束兩個人能不能碰上面。

    當然這只是夸張的說法,正常情況下,每支有機會奪得名次的小組成員都會陸續在三天內碰頭,集體行動,準備最終的決戰。在那之前,隊伍內如果出現大量減員,或者三天內隊員也沒能成功匯合,那就很難獲得名次了。

    北極熊哨兵虞楹抽到的同樣也是水路,她倒是很開心,說是可以讓北極熊載著她移動,指不定還在水里的時候就能干掉幾名對手。她的北極熊精神體名叫魚擺擺,體型龐大無比,可以給虞楹當床用,但性格柔順無比,又憨又乖。

    虞楹還說可以去接應帙一起游上岸,魚擺擺水性很好,但是應帙表示他的水性爛到極點,入水一分鐘內必溺斃,壓根等不到熊熊來救援。

    周如翊是唯一的空中航線,深灰色的運輸機行駛在藍天之上,配以的坐標也十分特殊,有三個維度,顯然是打算飛在半空中就將這群冤大頭卸貨。周如翊看到抽簽結果的瞬間嗷嗷亂叫:“不行不行,誰來和我換,我恐高……應隊?你能和我換嗎?”

    “我也恐高。”人在應帙身體內的遂徊回答道。

    應帙狐疑地望向遂徊:“真的?”成天住在山上蕩來蕩去的野猴子也能恐高?

    遂徊點了點頭:“有一點吧,但逼急了就不在乎了。”

    真是一個極為邪典的隊伍,隊員不是恐高就是怕水,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有。

    這個時候,偉大的六邊形戰士樓星赫站了出來,他英勇無畏地說:“我都行,你們誰和我換?”

    “你是什么?”應帙問。

    樓星赫看了眼自己的抽簽結果:“水路。”

    “沒用的東西。”應帙不留情面地評價道,反正他用的是遂徊的身體,罵了臟話也不影響他應帙本人矜貴溫和的形象。

    幾分鐘后,五個人商量出了結論,應帙和周如翊交換入場方式,其余人不變。周如翊、樓星赫和虞楹一起從水路出發,先行匯合,而空路的應帙和陸路的遂徊則兵分兩路,定下另一個匯合坐標。

    “比賽第二天就會有大量聯絡設備空投,到時候盡量搶奪,遠程取得聯系交換情況,所以不要緊張,首日優先保護好自己,即使無法抵達約定的匯合點也沒有關系,前三天千萬不要減員。”應帙叮囑道。

    隊內會議結束,懸浮屏陸陸續續的熄滅,只有遂徊憂心忡忡的臉無法關閉,在應帙眼前礙事地晃來晃去。

    “不要用我的臉擠出那種愁眉苦臉的表情。”應帙不滿道,“很丑。”

    “萬一出現意外,我們兩人沒辦法在兩天內匯合怎么辦?”遂徊著急道。

    “求你了,說點好的。”應帙真是怕了他了,“你就說我們落地就匯合,我直接跳傘跳到你臉上。”

    “……”

    遂徊沉默地盯著應帙看了好一會,轉頭就去房間翻纖維紙,又將兩枚向導徽章都貼到頸后,“到時候兩枚徽章你都拿走。”

    他想了想,“還有強效止痛藥。”

    應帙沒有拒絕,跳傘騎臉、怪遂徊烏鴉嘴都是笑談,他向來會做好最壞的準備。

    思考了一會,遂徊舊事重提:“比賽前的標記,換成你給我標記吧,向導的愈合能力弱,齒痕留存的時間會更久。”

    應帙好似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用,還是你咬我。”

    “為什么?”遂徊疑惑,他想到什么,迅速解釋,“我沒有別的想法,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應帙舔了舔下唇,斟酌著用詞,“是這樣……”

    “你知道……?”遂徊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

    你知道我的意思,但你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遂徊意識到什么,眸色黯淡下去,身體因為抗拒和失落而不自覺地朝遠離應帙的方向靠去。

    你明明知道最佳的選擇,但寧肯退而求其次,也不愿意’遂徊’在’應帙’的后頸留下痕跡。

    流浪貓到底要怎么樣,才能得到人類的停留?

    “遂徊。”應帙抬高了嗓音,“你聽我講。”

    遂徊抬起頭,對上應帙仿佛已經洞悉一切的眼神。

    流浪貓當然要會撒嬌,才能得到主人的垂憐。

    “你聲音這么大做什么啊?”遂徊委屈巴巴地控訴道。

    作者有話說:

    健身房里的杠鈴最開始寫成了響鈴哈哈哈哈哈

    55 第 55 章

    “……我沒有聲音大。”應帙無奈地安撫道, “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你說就是了。”遂徊垂下目光,幾近透明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一對深色尖角從銀發中長出, 若隱若現地冒了點頭, 就連這融合態都仿佛流露出一股哀怨的氣息,“我難道還會不聽你的話嗎?”

    ……你到底什么時候聽過我的話了?

    雖然內心腹誹, 但面對有小情緒的遂徊,應帙還是溫言軟語地和他講道理:“正因為向導身上的齒痕會留存很久,我才不愿意由你來咬我。遂徊, 我們在比賽中途隨時都有可能換回本體, 腺體被標記會影響我的精神力。

    標記能夠單線強化我和你之間的鏈接, 同時也會導致我對其他哨兵的攻擊性減弱。”

    應帙認真地說:“我只是單純因為這個原因才拒絕了你的提議,沒有別的意思。”

    “……”遂徊幽幽地抬眸瞥他一眼, 又幽幽地移開,聲音沉悶地說:“哦。”

    反正就是半點都不信。

    “你信我。”應帙說。

    “我有不信你的時候嗎?”

    應帙不耐煩地掰過遂徊肩膀,強迫他直視自己:“那你現在一副不服氣的口吻是什么意思?”

    遂徊腦子里有很多復雜的想法, 他在思考如何去包裝它們,將它們變成一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當他對上應帙的眼睛,脫口而出的卻是內心最深處最直白的欲求:“我到底怎樣才能標記你?”

    既然不過腦子的話已經講出來了,遂徊也就懶得再裝, 直白地說:“給我一個明確的標準、期限、要求, 或者直接拒絕我,說永遠不可能……我要一個清晰的答案。”

    “……”應帙嘆了口氣,“你很渴望標記我?”

    遂徊露出了你在說什么廢話的表情。

    哨兵的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但他越是篤定, 應帙就越是不敢輕易給出去。遂徊的精神域狀態很糟糕, 應帙對他的兩次梳理都是杯水車薪,以后一定還會爆發更加嚴重的問題,而‘標記應帙’這個行為對于遂徊來說,可以算是一個至高級別的獎勵,充滿了誘惑力,所以這件事必須被當作一個非常重要的籌碼,用來壓制處于更糟糕狀態下的遂徊。

    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深入骨髓的執念和未達成的心愿或許能化為哨兵的船錨,將他們迷失的意識牢牢留在精神黑洞之外。

    “……沒有答案。”應帙從不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標不標記都隨我心情。”

    不拒絕、不接受、不表態,他整個一釣系海王發言,遂徊在底下氣得咬牙切齒,又嗷嗷地在海里咬他的直鉤。

    只要沒有明確的否認,那就是有機會實現。

    “我為什么會喜歡你?”遂徊捫心自問,“你到底有什么好的,你是給我下蠱了嗎?”

    “少在這里污蔑我清白。”應帙將纖維紙一張一張地揭開,遞交給遂徊,等他抿過之后又接回來,分別裝在專門儲存的便捷容器里,“我真有給人下蠱的本事,給誰下不好,非得用在你身上?”

    “你想用在誰身上?”遂徊警惕地坐起,瞳仁變成尖細的菱形,“應帙,你有過喜歡的人嗎?談過戀愛嗎?”

    二十多歲,戀愛史為零,講出來好像有些丟人,好像一個只知道學習的無趣死板書呆子。應帙沉默了許久,隨口瞎編了一個數:“也就談過兩三次吧,初高中的時候,都不長久,很快就分手了。”

    遂徊:“……”

    遂徊:“兩三次?”

    只能說有些人就是自討苦吃,自尋煩惱,但凡少說一句,就根本不會出現這個揪心的問題。

    由于應帙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要這點無所謂的面子扯出一個難圓的謊言,所以后續不管遂徊怎么追問,他都一律沉默以對,最后直接搬出明天就是比賽日的理由,早早上了床裝睡。

    氣得遂徊隔日一早給他腺體上方咬了一個狠的,齒痕附近甚至泛起了淤青。

    “這是你自己的身體,咬壞了是你倒霉。”應帙對著鏡子查看這枚清晰可見的牙印,“該死,你剛才是打算吃了我嗎?”

    遂徊還在掛心應帙高中時期談了三個的事情,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想要讓標記留的久一些,故意用了點力,很疼嗎?”

    “還好。”應帙扭動了一下脖頸,輕微的刺痛從腺體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激起一路神經電流,真要說實話的話,疼確實是疼,但又特別的爽,就像是坐跳樓機,被標記的期間無法忍耐,但結束之后又忍不住去回味那份刺激感。

    就在這時,遂徊突然開口問:“應帙,你昨天說你高中談了幾個,你的第一個,你的初戀叫什么名字?”

    “……”這茬怎么還沒過去?應帙有些后悔昨晚沒有意義的謊言,但現在又不可能再改口,他眼角余光瞥過早餐里的水果,應付道:“橘子皮。”

    “居子丕?”

    “……對。”應帙忍著笑,故作正經地胡說八道,“居子丕。”

    居子丕??怎么會有人叫這么愚蠢的名字?遂徊若有所思地整理著背包,不說話了。應帙也終于難得清凈地將頸帶收進背包里,最后確認一遍必備品有沒有放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他堂而皇之地露出了后頸上的標記,沒有做任何刻意的遮擋,畢竟為了本次生存賽月考,大部分哨兵向導都會為本次比賽進行臨時標記,脖頸空空或者遮遮掩掩反而奇怪。

    由于本次特殊天氣生存賽的考生們進入考場的方式比較特別,是以不同方式被塔和軍校分批次直接送入考場,所以比賽開始之前不同學校的小隊成員們并沒有相聚的機會。

    應帙和遂徊出發去集合點的時間也相差甚遠,一個在上午9點,另一名在下午4點,另外三名隊友的集合時間也各有各的想法,分別是最早的6點,以及中午11點和12點。

    虞楹就是倒霉的晨間6點,終端在集合出發前就被統一收走,一大早就率先沒了訊息。不過應帙最不擔心的就是她,雖然虞楹僅僅是一名D級哨兵,但抽中的是她最擅長的水路,不指望她一上來就淘汰其他選手,但先茍住小命總是沒問題。

    遂徊是上午9點鐘的批次,在他出發之前,位于星網本場比賽直播間右上角,代表著目前存活學生人數的統計就已經往下掉了十幾個。

    據說里面絕大部分都是跳傘跳崴了的,有一個甚至摔成了瀕危,虞旌作為本次比賽醫療后勤組的組長,在直播主持連線采訪中陰陽怪氣地提醒:建議倒霉抽中空路的隊員扣分進行入場方式二擇,畢竟分哪有命重要?

    正在緊急復習上學期跳傘選修課的應帙充耳不聞,反正就算是摔也是摔遂徊的身體,S+哨兵皮糙肉厚,估摸著應該是摔不死的……吧?

    已經被收走終端的遂徊并不知道應帙無情的念頭,他已經乘坐飛艦抵達比賽場地附近,隨后便要乘坐運輸車前往他所抽取的始發地。

    在那之前,同一批次的學生需要先排隊檢查身上攜帶的全部行李,看是否有未報備的違禁物品,接著再在隨行醫護人員的監督下,在皮膚下方植入身體指標追蹤針。

    追蹤器可以實時檢測人體的各項性能,智能系統收集整理這些信息,并在其中某些指標出現明顯異常的時候進行報警,盤旋于高空中的無數監控鏡頭會迅速抵達指定地點,進行問詢,并采取適當行動。

    一切確認完畢之后,遂徊安安穩穩地上了車。

    但就在下一秒,一個人影坐在了他的身后,遂徊有些走神,沒注意對方是誰,直到這個人輕咳一聲,主動打招呼:“應帙……好巧,居然在這里看到你。”

    遂徊皺眉回過頭,看見了一顆非常礙眼的金毛腦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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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 第 56 章

    在最開始看到生存賽報名的列表里, 應帙名字后方緊貼著遂徊兩個字的時候,艾勒氣得簡直是七竅生煙,認為遂徊無非占了一個資助生身份的便宜, 才僥幸得到應帙的青睞。

    但緊接著他就在塔官網主頁看到了遂徊的模擬訓練賽精彩操作集錦, 一手橫刀擋子彈的絕技,震煞整座塔。

    他倏然有一種脖頸冰涼的后怕感, 想到之前數次帶人找遂徊麻煩,對方總是一副病怏怏又癲兮兮的模樣,對他避而不及, 從沒有想過反擊, 艾勒還當這哨兵就是個虛有等級又想吃天鵝肉的陰暗癩蛤蟆。但今日一看, 刀芒之后比尖刃還要銳利的眼神,簡直能透過星網線路割裂屏幕外面觀眾的視線,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遂徊,和平日的他截然不同,儼然脫胎換骨, 精神煥發。

    難道這只癩蛤蟆真吃到天鵝肉了?遂徊在模擬賽上大放光彩的表現,艾勒只能想到是被應帙的向導素養起來了。

    該死,艾勒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作為一只黃毛,他的業務水平顯然不合格,空有得天獨厚惹人喜歡的金毛犬精神體, 但既沒有做到黃毛, 也沒有做到狗。時隔多日再次看到應帙,艾勒也沒了當初那溫文爾雅的鄰家大哥哥作派,反而怯生生的,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偽裝肯定早就已經被揭穿了。

    遂徊皺眉盯著艾勒看了一秒, 預想中嫌惡抵觸的目光沒有出現, 銀發向導竟然露出一個淡雅和煦的笑來,比過往曾經還要溫柔三分。

    艾勒心臟怦然一跳,忍不住快步換了座位坐到‘應帙’身邊,“小帙,我之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一直想找你……”

    “沒關系,”遂徊微笑著說,“我知道你本性不壞,只是為人處事不夠成熟,但誰還沒有一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

    瞧這一套又一套體面的說詞,艾勒覺得每個字都說到他的心坎里去了,整個人心情越發的激動,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應帙’:“小帙……”

    “艾勒,我們是一個高中的對吧?”遂徊突兀地打斷問。

    “對啊,我在特殊哨兵覺醒班,你在隔壁特殊向導覺醒班,我們經常會在課間……”

    遂徊一點也不想聽這兩人當年的故事,再一次沒有任何感情地打斷:“我當時談的那個男朋友,你認識嗎?”

    艾勒一愣,錯愕道:“你談的男朋友?你什么時候談男朋友了?”

    “……就那個,居子丕。”

    “橘子皮?”

    “就,4班那個。”

    “4班哪有什么橘子皮?”艾勒狐疑地皺起眉,“小帙,我就是4班的。”

    “……”

    “小帙,你不接受任何人告白是全校周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一直……”艾勒支支吾吾地瞥遂徊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遂徊沒有空去搭理艾勒的欲語還休,他心頭陡然一松,卸下一塊大石的同時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想法,應帙撒謊后種種反常都在此刻得到了解釋,特別是說初戀名字的時候,視線久久在餐盤上停留。

    居子丕,橘子皮,他到底是多蠢,還把這個蠢名字當真了,糾結了足足半個晚上。

    “哦。”遂徊面無表情地靠回座椅上。

    艾勒越想越不對勁,“小帙,你到底在說什么?”

    雖然眼前的男人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遂徊懶得再跟他掰扯,但出于一種不平等的惡劣心態,在聽到監考老師叫號臨下車之前,他故意回過頭對艾勒說:“居子丕是我高中時期的初戀,昨天他找我復合,我舊情難忘,想答應,但他很渣,交往期間劈腿,所以我又有點猶豫,不知道該怎么抉擇。”

    艾勒:“……”

    痛苦轉移之后,遂徊神清氣爽,待車速放慢之后跳出車廂,一個利落的翻滾,高束的銀色馬尾飄揚,白色迷彩沖鋒衣迅速淹沒在皚皚白雪之中。

    他迫不及待要去找他的向導,等見到了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男人,遂徊想好了,一定要塞他一嘴的橘子皮。

    *

    飛艦上,應帙打了個噴嚏,皺眉調整了一下歪斜的迷彩帽檐,卸下背包拎在手里,側著身體錯過人流,隨便找了個空位。

    就在他選中的座位對面,坐著一名全身漆黑的男人,低著頭,拘謹地縮著身體,整張臉都擋在兜帽下。周圍都是三兩聚在一起聊天的同學,只有他孤零零地躲在角落里,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社恐氣息。

    應帙疑惑地多看了他一眼,對面的男人也在此時恰好抬起頭,翡翠撞上琥珀,男人啊了一聲,掀開兜帽,露出一對黑黃色的老虎耳朵:“2號!”

    “阿普頓?”應帙詫異地望著這名黑暗哨兵。

    對方嗖的站起來,170的腦袋恰好和187的遂徊肩膀齊平,突然竄起嚇了應帙一跳,好像打算跳起來打他的膝蓋。

    阿普頓明顯是個在外社恐在內窩里橫的性格,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覺得他和遂徊熟悉了,竟然毫不見外地湊過來,嘿嘿笑著:“2號,小舟說你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只要把你干掉,應帙什么的,根本不足為懼。”

    “……呵。”應帙冷笑一聲,“小舟可真敢講啊,看我不把他的嘴巴撕下來。”

    阿普頓眨了下眼睛,板起臉,認真地說:“看來你的威脅性真的很大,不能留,我現在就把你殺了。”

    應帙皺著眉后退半步:“現在比賽還未開始,你動手算毆打同學,會被強制取消比賽資格。”

    “……好麻煩。”阿普頓不滿地坐回去,“那什么時候才算開始,跳下飛機就算開始了嗎?”

    應帙沒有回答他,只悄咪咪看了眼阿普頓的跳傘序號,和他相距三十個號,他是6號,阿普頓36號,按飛艦的行駛速度,至少比賽前兩天都不需要擔心見到這位難搞的黑暗哨兵。

    在他觀察阿普頓的時候,阿普頓同樣也在打量他,見到應帙的視線落在他的序號牌上,虎耳朵立了起來,圓眼哨兵露出個乖覺的笑來。

    應帙隱隱有不詳的預感,并且這份糟糕的第六感在阿普頓離開又返回,再朝他笑了一下之后,達到了頂峰。

    不會‘遂徊’這具頂級的s+機甲真被他玩得開局淘汰吧?

    不敢細想,應帙仔細將跳傘包的安全帶在身上綁好,努力篩走腦海里那些多疑的顧慮,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伴隨著監考老師的一聲令下,他毫無猶豫地戴好防風鏡,從機艙縱身一躍而下,強烈的失重感讓他心臟失控,扛過最初的不適之后,應帙努力地在空中調整身形,適應風速,穩定下降速度。

    但就在這個時候,另一種大難臨頭的危機感陡然降臨,要他的心跳近乎躍出喉嚨,耳膜都快被敲碎。

    冥冥之中,應帙感知到什么,快速在疾風中回過頭,就在他背后,一張猙獰又囂張的面孔近在咫尺,長長粗壯的虎尾是最好的穩定工具,阿普頓伸手,如同索命的厲鬼一般,一把抓住了應帙的背包。

    他胸口的號碼牌不斷翻滾,竟然不是應帙之前看到的36號,而是明晃晃的7號。

    他換了號碼?應帙震驚地瞳孔放大,他瞬間意識到飛艦上還有耿際舟隊里的其他人,只有這樣阿普頓才可以更換降落地點。但這些猜測早已無濟于事,這位好斗的黑暗哨兵顯然是來踐行他二十分鐘之前的諾言,要將‘遂徊’這個麻煩淘汰在比賽最初。

    嗅到獵物氣味的飛行監控器迅速轉移鏡頭,將畫面鎖定在高空中扭打在一起的兩名s級哨兵身上。

    作者有話說:

    阿普頓:喵喵喵喵喵喵(貓貓亮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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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57 第 57 章

    雖然負責該直播視角的解說員用的詞匯‘扭打’, 但這純粹是給黑發S級哨兵資助生面子,因為應帙根本是在高空中單方面被阿普頓毆打。

    即便這些天應帙用遂徊的身體進行了數次突擊適應訓練,但臨時抱佛腳畢竟比不上二十年本體的哨兵, 更何況眼前這位還不是普通的哨兵, 而是一名S級黑暗哨兵。

    強烈的失重感和糾纏不清的阿普頓讓應帙無法很好控制他新鮮出爐的S級五感,這是他第一次體驗哨兵的五感失常, 仿佛整個人是一塊巨大的海綿,被無形的巨手按進大量無意義的冗余信息中,浸滿了光污染和強噪音。

    劇烈的風聲仿佛陰間泥濘巨大的怪物, 在耳蝸內尖嘯咆哮;云層間, 耀眼的陽光刺得應帙根本無法睜眼, 淚水粘連睫毛,他嘗試調整過于敏銳的視覺, 但阿普頓不會給他機會,一個膝踢正中他的后背。

    應帙分明捕捉到了阿普頓的動作,但視覺混亂讓他無法很好地判斷距離, 頭暈眼花被阿普頓摁著踢了兩腳,這才勉勵咬著牙掙脫,反手揮了一拳,還被這只該死的矮腳貓輕而易舉地躲過了。

    憑心而論,應帙的身手一點也不差, 勝過絕大多數的向導, 對付B級及以下哨兵也有一戰之力,但S級哨兵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力氣也大, 從阿普頓抓住他的傘包到兩次攻擊結束不過眨眼的半秒鐘, 應帙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 純粹是遂徊的體質十分強悍他才沒有喪失攻擊能力。

    前幾日,用遂徊的身體在訓練館單人房特訓的時候,應帙可以游刃有余地與機器人對戰,沒有心理壓力,一點一點放開五感,操控它們,讓這些哨兵最強的武器為他服務。同時,訓練房角落里還站著遂徊,會在他出現任何不適的時候緊張地湊過來,用向導素為他緩解疼痛。

    這一切的一切都和實戰差距太大,只有在真正身臨其境的此時此刻,應帙才真正感受到靈敏五感對于哨兵的壓力,也體會到了向導對于哨兵的意義。

    針扎一般的疼痛刺激著他的前額,一條白色帶著鱗片的長尾倏然從應帙的后腰中掙出,尾尖不如蛇一般光滑,而是帶著魚尾一般的鰭,狠狠地隨著主人心意甩向了纏著他的黑暗哨兵。

    阿普頓賽前準備的功課里中當然有‘遂徊’的這條蛇尾,比鞭子更靈活,比棍子更狠厲,他也一直在留意不被偷襲,但他分明 記得‘遂徊’有的是一條紅褐色的太攀蛇,怎么現在變成了白色?他還從未見過這么長的一條尾巴。

    生病了?白化病?

    ……那我是不是在欺負病人?

    阿普頓高高揚起的沙包大的拳頭在半途中猶豫了。

    僅僅是剎那間的疑惑和遲疑就讓應帙抓到了機會,他一腳踹開阿普頓,白色鱗尾靈活地保持平衡,縱身調整姿勢拉開距離。

    阿普頓連忙伸手再去抓,甚至不惜喚出劍齒虎,絲毫不顧他的精神體是頭純血陸地生物,莫名其妙出現在高空中,嚇得嚶嚶嚶四肢亂跑,下一秒又被無良的主人一腳踩在后背,借力朝‘遂徊’的方向飛了出去。

    劍齒虎:“……”

    劍齒虎嗷嗷地消失在空氣中。

    但就在阿普頓故技重施打算再次拽住應帙傘包的那刻,一條細長的生物倏然出現在兩人之間,應帙轉過頭,圓潤巨大的兔眼旁浮現著隱隱的鱗紋,兩顆犬牙齜出下唇,原本是對阿普頓威懾性地哈氣,但齜牙的瞬間卻愣了一下,和黑暗哨兵一同注意到了盤縮在他們之間的白色生物。

    如蛇卻有爪,頭頂鹿角,身形粗細若手指,在高空中游動自如,它腦袋微微后仰,兩條長須在空中飄動,隨即一股巨大的水流直直噴向阿普頓,力道之大讓黑暗哨兵直接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掙扎嗆咳著飛遠了。

    不待阿普頓細看,應龍便一如來時那般突然的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你——”阿普頓瞳孔收縮成針狀,虎尾巴直直地炸開。

    應帙在落井下石和見好就收之間猶豫了一秒,果斷轉身朝遠離阿普頓的方向飛去。

    “——給我等著!”阿普頓抹著臉上的水發出標準的反派宣言。

    提醒開傘的警示音在腕間不停叫囂,每一聲都如穿透應帙大腦的利劍,橫砍豎劈,應帙兩只手都在顫抖,頭暈目眩,眼前的畫面都充滿了充盈,仿佛身處萬花筒之中,如夢似幻,好不容易才勉強在傘包自動開啟安全模式之前激活了正確的操控方式,順順當當地開了傘,朝地面落去。

    與此同時,遠處高高低低也有不少和他一樣的傘/兵活靶子,分別降落在不同的地點。

    空路是最后一批抵達考場的學生,在這之前,抽中水路和陸路的考生全部都已經抵達指定初始點,他們承受了更多的寒冷考驗,自然也能夠提前行動,選擇埋伏地。

    應帙此刻的狀態很差,如果落地就遇到A級以上哨兵,說不定能被當場淘汰。

    他也顧不上太多,甚至沒工夫遮擋收不回去的尾巴,順著風落到了地上,離地還有三米時他摘下傘包,順著勢能滾了好幾圈才穩住身形,尾巴不耐地拍打地面,激起一層浮雪。

    應帙敷衍地想著,大不了說是一層沒來得及剝的蛇蛻,或者說他是熱感應變色蛇鱗,反正只要死不承認總有借口。

    高處隱形的飛行監控器還在緊緊跟著他,甚至從一枚增到了三枚,鏡頭無死角地對準他,顯然星網上對他感興趣的觀眾越來越多,才會像現在這樣給他更多的直播畫面。

    白茫茫的雪讓他本就糟糕的視覺立刻致盲,應帙不得不閉上眼,飄雪壓在枯枝上的聲音都會給他敏感的聽覺帶來負擔,踉蹌地摸索著轉移到一個小丘后面,隨即便脫力地跪在厚厚的積雪上,額頭也伏下,抵在冰冷的雪之上,勉強鎮住那能夠逼瘋一個人的劇烈疼痛。

    后頸腺體突突地跳動著,刻在上方的齒痕發出炙熱的溫度,如同烙印般彰顯著存在感。應帙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冷空氣刺激喉嚨和胸腔,他忍耐著嘶啞地咳嗽兩聲,咬掉手套,牙齒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顫抖的指尖泛著紅色,快速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好不容易才摸出一條纖維張,不等打開就因為不穩掉進了雪地里。

    應帙直接將纖維紙連著那團雪一起抓起來,塞到了嘴里,向導素和白雪一同在口腔中化開,他又摸出向導徽章,一塊扣進頸帶戴上,另一塊貼在唇前,用力地深呼吸。

    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該這樣肆無忌憚地使用全部的向導素,這些是他三天賴以生存的全部慰藉,除此之外,應帙就只有強效止痛藥一條路可走。

    但實在太痛苦了,不僅僅是精神域疼痛,還有五感過載帶來的暈眩和混亂,天旋地轉,最糟糕的時候,他幾乎和狂亂期僅有一步之遙,而這才是生存賽開始的第一個十分鐘。

    遂徊究竟是怎么忍過來的?應帙無法想象,千千萬萬個十分鐘,他到底是怎么一個人走過來的?

    飛行監控器還在兢兢業業地轉播著畫面,星網的直播間屏幕里,一片蒼茫的白雪中,曾經在模擬訓練賽上大放異彩的哨兵蜷縮跪在雪上,緊緊閉著眼,如同巨龍守護財產那般將向導徽章貼在唇前,汲取著熟悉的向導素。凌亂的呼吸緩緩恢復平穩悠長的頻率,不耐敲打地面的長尾也逐漸柔順地盤在主人腿邊。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留言劃過屏幕:

    [他后頸上有牙印,這就是特種人的標記吧?]

    這條留言打破了沉寂,很快就有人和他聊了起來。

    [對,我查了資料了,這就代表這名哨兵是有主的。這種宣告感情的方式好霸道,真希望普通人也可以有。]

    [對不起,雖然我知道頸帶是特種人保護重要器官的特殊裝備,但我還是覺得頸帶好色氣啊!]

    [哨兵和向導之間這種獨一無二的羈絆好浪漫,他肯定很愛他的向導吧,才會在不舒服的時候被對方的物品安撫。]

    [我截圖了,冰天雪地,跪地喘息的帥哥,手握戀人的徽章……]

    [那個,特種人來解釋一下,這和愛不愛倒沒關系,主要是向導素,兩人也不一定是戀人關系……]

    可惜直播間的觀眾大多數都是來湊熱鬧圖新鮮看生存賽以供娛樂的普通人,挑視角都是找帥的、美的,特種人正兒八經的科普瞬間被刷了過去,無人在意。

    就在這時,一條留言跳了出來:

    [等下,看這哨兵的隊伍編號,他的向導……是這位嗎?/_視頻鏈接_/]

    有好奇的觀眾順著鏈接點過去,是一個只有三十秒掐頭去尾的直播截屏,點開就是盛世美顏的暴擊,銀色長發,槿紫色眼瞳,唇角是艷麗明媚的笑意,漂亮到充斥著攻擊性。

    隊伍編號和黑發哨兵一模一樣,然而說出的話卻是——

    “居子丕是我高中時期的初戀,昨天他找我復合,我舊情難忘想答應,但他很渣交往期間劈腿,所以我又有點猶豫,不知道該怎么抉擇。”

    ……

    黑發哨兵痛苦急切地跪在地上,從一枚徽章中尋求著安慰;銀發向導漫不經心地和一名哨兵聊著天,說他對渣男舊情難忘。

    一瞬間,直播間的觀眾們腦補了近十萬字的狗血三角虐戀大戲。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久等了,抱歉,以后更新都在晚上23點左右。

    旅游回來了,以后更新會穩定日更,并且會盡量多寫一點,愛你們!!!

    58 第 58 章

    應帙休整了很久才勉強調節好五感, 將剩余的纖維紙塞回外套內側袋里,又小心收好向導徽章,忍著隱隱的頭痛起身, 將歪斜的雪鏡戴好, 觀察四周,通過太陽、樹木和河流走向判斷所處方位。

    同走水路的樓星赫、周如翊和虞楹三人并不需要他關心, 想來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能匯合。目前處境最差的反倒是應帙本人,他必須要盡快和遂徊匯合,穩定精神域, 指望沒有精神觸梢的遂徊為他操控五感是不可能了, 但只要能夠提供大量穩定的向導素, 他就會舒服很多。

    白色鱗尾溫順地垂在身后,只有尾尖時不時拍打一下地面, 彰顯主人內心的顧慮和不適。精神狀態不佳的當下,應帙沒有辦法立刻收回精神體融合態,但好在頭頂的龍角并沒有冒出來, 不需要向公眾解釋為什么蛇頭上會長出鹿角,與此同時,鱗尾也是他強有力的作戰武器,也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

    生存賽首次物資空投是在最后一批空路學生落地的半個小時后,應帙計算了一下時間, 大致在夜間18點左右。物資補給箱會隨機提供食物、水和一些取暖工具, 在那之前,他最好已經搜到考務組提前藏匿在比賽場地各處角落的武器,這才有機會和其他競爭對手爭搶物資。

    永略塔湖和角格薩雪域一樣, 也是清剿工作已經進行到中后期的無人區。這里雖然常年低溫, 被冰雪覆蓋, 但百年前也曾有過繁華的時候,常住人口最高達到過2萬余。但隨著人類對宇宙的探索不斷深入,一些來自外太空的神秘物種或被航天員主動帶回,或附著在航艦上悄然入侵,它們在地球上肆意地繁殖,打破生態鏈平衡,體內的輻射與病毒引起本地生物基因變異,在全球各地都引發了大規模不同種類的變異獸災害。

    在初期,普通人類對于這些變異獸群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動采取防守和隔離的防御措施,一直到特種人的覺醒與產生,情況才有所改變。哨兵與向導或許也是人類受到外太空病毒感染的基因突變產物,至今以地球的科學都無法準確證明特種人的具體來由,但無可否認的是,特種人的到來讓人類終于有了和變異獸的一戰之力。

    時至今日,科技的飛速發展和對變異獸的研究讓普通人也擁有了對抗的武器,但特種人仍舊是清繳變異獸的中堅力量,基本每一名C級及以上的特種人畢業之后都會加入特工會,從事清繳變異獸的工作。

    占地約10萬平方公里的永略塔湖仍舊被標示為中低危險區,這里仍舊存在著部分變異獸的漏網之魚,但都是分散的小型野獸,更不會出現大規模的獸群,這才會被劃分出來成為訓練區,給塔和軍校的這群新兵蛋子們用來練手。

    在走出不到百米的距離之后,應帙就眼尖發現了一個刻有考務組印徽的箱子,細長的長方體木盒,封條貼在鎖扣處,明顯還沒有被人開啟過。先行投放在場地內的這些物資基本都是武器,通過盒子形狀判斷,里面裝的不是步/槍就是長刀,最差最差,也能開出一柄高爾夫球棍。

    應帙天真地以為這是否極泰來,開局地獄難度被黑暗哨兵阿普頓在高空中抓著揍了一頓,換來一把趁手的武器,勉強算是小賺,但等到他打開木箱,看到里面裝著的東西之后,那點慶幸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把白色透明長柄傘安安靜靜地擺放在木盒里,握柄上代表著武器的攻擊符號仿佛在嘲笑應帙的天真。

    “……”

    應帙猶然不信邪地把傘從箱子里取了出來,研究半天上面是不是有什么精密開關,比如說傘柄中間實際上還藏了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但是他開開合合數次,像一顆瘋掉了的蘑菇,最終還不得不痛苦地承認,這就是一把標準的透明傘,常規使用方式是撐開擋雨,目前在比賽中也僅僅是額外增添了一項掄起來打人的用途。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慰小應主席痛苦的身心,在他獲得這把傘不久之后,細如棉絮的雪花便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晶瑩剔透。應帙下意識覺得會冷,但實際上遂徊的S+級體質非常好,再加上周如翊提供的防寒服也不知道到底安了什么高科技,走了兩步他全身火熱,在負二十度的氣溫下甚至有有點嫌衣服太多累贅。

    朝著遂徊所在的坐標地走了幾步,應帙干脆收了傘,讓雪和冷空氣迎面撲過來,他的臉頰因燥熱而漲紅,低溫能很好地讓他保持清醒。

    應帙嘗試著放開聽覺,但僅僅是這一點細微的動作都立刻讓精神域的疼痛無限放大,他不得已再一次收攏五感,讓自己成為一個比正常人還要不如的瞎子和聾子,以此避免加深精神域的混亂。

    太熱了,應帙煩躁地陰沉著臉,為什么會這么熱?仿佛被扼住了喉嚨,就連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溫度,炙烤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呼出一口白霧,眼瞼微微耷拉著,舌尖無意識地舔舐碾磨著兩邊尖銳的犬齒,一直等到品到鮮血的腥味,舌苔上傳來疼痛,應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好像因為五感過載而陷入了易感癥狀。

    用更加粗俗的詞語解釋那就是,他發情了,正在迫切地渴望標記向導。

    別的選手來體驗生存賽,只有他是渡劫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刻,應帙憑借著最后的理智戴上了厚重的雪帽,并且將系繩打了個死結。這無疑讓他更加的悶熱難受,但暴露鹿角會更加麻煩,他無法信任這之后他到底會在易感期中間做出什么事情來。

    無數負面的情感在應帙胸口翻滾著,暴躁、易怒、憎恨,他右手狠狠攥著那把該死的透明傘,想要發泄情緒,想要摧毀周身的一切。也就在這個時候刻有武器標記的傘柄才彰顯出它真正的實力,即便應帙如此用力,它仍舊□□筆直,配置一流。

    應帙察覺到自身的狀態不對勁,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理智輕飄飄地浮至高空,以上帝視角冷漠客觀地俯視著丑態畢露的他,給出這樣下去會導致非常糟糕結果的評判,深埋在皮膚下方的指標追蹤針會向考務組發出警報,他會因此被迫提前退出比賽。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易感期完全侵占了應帙的大腦,放大他的痛苦與情緒,讓他在本能的驅使下不顧疼痛放開了五感,去尋找能夠緩解他焦渴的向導。

    這就是哨兵,極其強大而又格外脆弱的生物。他們是鋒利的劍刃,需要向導作鞘。

    他們生來便是殘缺的,不完整的,是半塊精美的璞玉,需要向導去填補他們缺失的另一半。

    就在這個時候,一縷清淺的香味倏然鉆進了應帙昏昏沉沉的腦袋,若有若無,卻令他的犬齒再一次地變長,徹底抵開了下唇。

    是向導素!

    應帙猛地抬起了頭,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快速朝著向導素來源的方向沖了出去。

    能讓他嗅到氣味的向導,只有處于他身體內的遂徊,遂徊在這附近!無與倫比的欣喜和劫后余生讓應帙頭腦發熱,沒有任何思考和辨別的余力。不同向導之間的向導素氣味是不同的,但易感期讓應帙失去了理智的思維,他比之前任何時刻都想要見到遂徊,也就直線條地認為道路的盡頭必定是遂徊。

    標記他,標記他!

    應帙清醒的時候絕不可能料到,他考慮再三要預留給遂徊特殊情況下的哨兵對向導的正向標記,居然有可能要預先用到他自己身上,實在是有點丟人。

    他沒有余力掩藏自己的腳步聲,也以為不需要遮掩行蹤,正因于此,不遠處散發出向導素的人驟然聽到異響,倉惶地轉身就跑。

    感受到向導的逃離,應帙十分憤怒,大喊道:“跑什么,給我停下!”

    他這一出聲,不遠處的人頓時跑得更加拼命了。

    應帙其實有無數次機會意識到異常,向導素的味道,對方的衣著,最簡單的就是遂徊不可能會聽不出來自己身體的聲音,但這一切都被易感狀態毀了,應帙就像是一頭毫無理智的野獸,智商清零,一直到撲倒面前的向導,將他的帽子、雪鏡、面罩都剝光,在動手扯頸帶的前一秒,他才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你是誰?”

    應帙緩緩松開了壓制身下男人的手,捂住后頸腺體上燙到紅腫的齒痕標記。他已經被標記過,這具身體是有主的,其余向導對他的影響力會大大降低,并且在標記延續期間,身體還會發出警告,拒絕其他向導的示好接觸。

    但這并不代表其余適配的向導素就沒有作用,被他襲擊的向導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無意識放出了大量的向導素向哨兵示好,這些向導素陰差陽錯地幫助到應帙,雖然對緩解易感期毫無幫助,但刺激了標記的腫脹和警示,使應帙終于清醒,大腦開始正常運轉。

    躺在雪地上的向導還處在心驚膽戰當中,過了幾秒看應帙仍舊沒有下一步動作才逐漸平復下呼吸,看向襲擊他的這名哨兵。

    “遂徊?”向導詫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應帙喘息著往后方一坐,陰沉地望向這名臉色十分復雜的向導,握著傘的手再一次縮緊,思考要不要直接把他干掉。

    S級哨兵對戰任何非攻擊型向導,簡直就像踩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但我能聞到這人的向導素。

    或許在不清楚什么時候能和遂徊匯合的情況下,留著他還有用,可以等到后面再淘汰,就是不知道這名向導好不好控制……

    原來他還真的不是遂徊唯一適配的向導,遂徊沒有撒謊,而且僅僅是在塔低年級參與生存賽的學生里,就有這么一個同樣與遂徊適配的向導……

    “別怕。”應帙做下決定,先留這人一條小命,“你給我點向導素,我不會動你。”

    向導緩緩坐起,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應帙的臉,手指微微勾了下頸帶:“遂徊,沒想到我們再見面是在這種情況下……”

    “……”應帙抬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再見面?遂徊和這名向導認識?奇怪,怎么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而且既然兩人認識又適配,那遂徊之前為什么不用這人的向導素,非得像個死變態一樣為了獲取那點微弱的向導素,收集他應帙的雜物?

    “遂徊,我對你來說果然是最特別的,對嗎?”向導倏然開口道,臉紅撲撲的,“你現在是在向我證明,你即便身處易感期,即使我們身處不同陣營,是敵人,你也一定不會傷害我,會為了我控制住自己,會保護我,對嗎?”

    應帙:“……”

    什么亂七八糟的?

    到底現在他們兩個誰精神域有病?

    作者有話說:

    再次道歉,來晚了,工作太忙,出去旅游事情堆積太多,寫到現在55555555原諒我,以后太晚了大家不用等我,只要不提前請假就一定會有,就是會晚,不好意思

    59 第 59 章

    因為并不知道遂徊和這名向導之間的恩怨糾纏和前因后果, 所以應帙聽他這段沒頭沒尾的話只能感到一頭霧水,覺得莫名其妙。

    “你在說什么?”他直接問出了口。

    向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 有些扭捏地靠近應帙, 輕聲道:“遂徊,對不起哦, 我那天受了刺激,態度不太好,我一直想對你道歉來著, 但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我以為你會來主動找我呢, 結果你也沒來……但事實證明我當時并沒有說錯啊,我身邊的哨兵朋友都是這樣的, ”他抬起頭,有些羞澀地瞥了應帙一眼,“……沒想到你也是。”

    應帙眉頭皺得更緊, 一言不發地站著。他頭本來就疼,被對方這么嘰里呱啦一通輸出,更是大腦嗡嗡地響,甚至連向導素都不好聞了。

    說話間,向導羞澀地抿了抿上揚的嘴角, 期待地問:“遂徊, 你是不是特別在意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啊?我感覺你好像和以前變了很多,更內斂了,沒有之前那么暴躁狠戾, 還懂得了克制情緒……我還蠻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的。”

    “……”應帙用傘尖抵著地面, 站姿很隨意, 指腹在傘柄上微微地摩挲,像是國王握著權杖,通過一些小動作幫助思考。

    好幾秒之后,他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尋常情況下應帙的大腦運作不會如此緩慢,但畢竟處于混亂的易感狀態,應帙還能從這名向導的話中抓取重點并且敏銳地聯想到什么,已經很了不起了。

    ——之所以遂徊對于狂亂期中打斷了他的肋骨這件事如此應激,都到了恨不得以死謝罪的地步,必然和這名向導口中‘我之前對你說的話’有關。

    “你之前對‘我’說了什么?”雖然應帙已經對此有所猜測,但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啊,你不記得了?”向導驚訝地問。

    “你知道的,我精神域紊亂,過去的記憶也很混亂。”應帙隨口亂扯,“所以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不記得。”應帙毫不猶豫地說,并且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和罪惡感。遂徊明確地告訴過他,他在塔內沒有任何朋友,這兩個月以來遂徊也確實如他形容的那般自閉,沒見有誰私下聯系過他,那記不記得這名向導是誰,根本無傷大雅。

    再加上那句‘一直想對你道歉,但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雖然應帙根本不認識這名向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么,但僅憑這句話,應帙對這人的第一印象就十分糟糕。

    對不起三個字說出來連一秒的時間都不需要,想要道歉什么時候都能道歉,什么叫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我是安迪啊。”向導反手指向自己,“2班的,開學的時候我曾經在塔醫院實習,你去就診的時候我們認識的,我也是插班生,我們高度適配,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應帙沒說話,他心底倏然泛上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同為資助生,雙S級,精神閾高度適配,并且開學就相識,怎么聽都是因緣際會的命中注定。

    原來遂徊還曾經有過這么一段浪漫的邂逅?

    不過高度適配這一點得打點折扣,因為單純從向導素的氣味來判斷,遂徊和他的適配度顯然遠高于這名叫做安迪的向導。

    應帙勾了勾唇角:“然后呢?我們后來是因為什么不再聯系的?”

    “后來……”安迪停頓了一下,喉結微動,改口道,“后來你讓我給你做精神梳理,我答應了,但你卻在梳理中途暴發了狂亂期,傷得我很嚴重,我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才勉強能下地。”

    “我讓你給我做精神梳理?”應帙反問道。

    安迪有點心虛,但還是篤定地點了點頭:“對啊。”

    他在說謊。應帙半瞇起眼睛。遂徊在入塔前就知道自己患有精神域過度防衛癥,虞旌更是從開學起就在給他開強效止疼藥,禁閉室不知道關了多少回,遂徊怎么可能會主動要求一名還處于實習期的向導學生給他做精神梳理?

    “我有精神域過度防衛癥。”應帙揉了揉滾燙的腺體,希望它能夠安分一些,不要再像脈搏一樣突突跳動。

    “我知道。”安迪眨了下眼,“如果哨兵真正愛一名向導,就一定會為了他戰勝本能,當初我就是這個觀念,現在我依舊這么堅定地認為,什么過度防衛癥根本不是理由,你說對嗎?”

    “……”應帙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瞳孔,震驚地看向安迪,特別是看到對方一臉嚴肅十分正經的表情,更是詫異得無與倫比,“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身邊的哨兵朋友都是這樣的,他們即使在狂亂期也不會傷害向導。”安迪說,“遂徊,你也可以的!你剛剛就做得很好,我看到了你在努力控制自己,如果你也能做到即便處于狂亂期也能保持理智,我愿意再給你一次機會,再為你做一次精神梳理!”

    應帙有了短暫的失語,各種繁雜的情緒瞬間達到巔峰,但僅僅那剎那的激動之后,萬千情緒消退,他竟然奇跡般的冷靜了下來。

    原來就是這么個煞筆影響了遂徊,讓他不得不在之后無數次對遂徊重申哨兵狂亂期失控傷害向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向導在安撫哨兵之前有保護好自己的義務。

    遂徊到底是聰明是笨?應帙真的看不懂這名哨兵了,明明心上也是有眼的,但為什么總能受到他人言語的影響。

    應帙也懶得和安迪解釋他之所以能控制住自己,是因為后頸上有更高適配度的標記,不然他一定會失去理智把他的后頸咬得鮮血淋漓。

    “你所謂狂亂期也不會傷害向導的哨兵朋友等級是多少?”應帙冷淡地問。

    “C級。”安迪回答。

    果然,不出所料,應帙笑了聲。低等級的哨兵確實會存在即使處于狂亂期也會保留理智的情況,因為等級越低的哨兵和普通人就越相近,五感遠不如高等級哨兵,不會被過多復雜的信息感染,自然精神域也會穩定得多,再加上實力低,狂亂期殺傷力也就那樣,大多數向導都能輕松應付。

    但高等級哨兵則不一樣,天賦和能力都有代價,在享盡五感敏銳益處的同時,他們必然也會承擔更加強烈的精神域紊亂,從而引發更為糟糕的狂亂期,更別提遂徊這位S+級哨兵,破壞力簡直毀天滅地。

    又想要哨兵強大,又想要他們穩定,這怎么可能。

    養寵物貓,就要接受它們不會捕獵;養野貓,就要接受它們會襲擊人類。

    安迪隱約察覺‘遂徊’聽到C級的時候露出的笑容有點奇怪,像是在嘲諷什么,他皺皺眉,腦回路清奇地問:“你為什么問等級?雖然我們都是S級特種人,但也不能存在等級歧視,和C級哨兵做朋友沒有什么奇怪的吧?而且我的哨兵朋友其實各個等級都有的……”

    “嗯。”應帙抽起傘,起身朝既定的方向走,“隨便。”

    “遂徊,遂徊你等等我。”安迪快步跟了上去,“……遂徊,我能不能先跟著你?未和隊友匯合的比賽初期是向導淘汰率最高的時期,我之前看到你在虛擬模擬賽上的表現了,好厲害,你保護我,我給你向導素,怎么樣?”

    “不怎么樣。”應帙很不喜歡這名向導,即使但這人的向導素確實有用,但要他為了向導素就忍受和對方同行,應帙又覺得犧牲實在太大……要不還是就地宰了吧?

    “為什么?”安迪似乎從未想過他竟然會被拒絕,“你的精神閾很窄,全塔只有我和你適配吧?你真的不要我的向導素?”

    “你為什么會認為全塔只有你和我適配?”應帙問。

    “難道不是嗎?”安迪說,“我痊愈出院的時候,虞旌醫生還專門來找我,說你近期頻繁使用禁閉室,他們束手無策,只有我為你提供向導素能夠緩解你的病情。”

    “……你那時候提供了嗎?”

    安迪話音一頓,不自然地回答道:“我那時候身體剛痊愈,被你嚇到了,而且你也不跟我道歉,我干嘛要專門去給你提供向導素?”

    應帙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感覺他不能再聽下去了,再多聽一個字他都要爆炸。本來就是處于易感期情緒起伏大,還聽這么高血壓的言論,簡直是對心腦血管的極大挑戰。

    遂徊為什么會頻繁使用禁閉室,應帙只能想到一個原因,就是有個蠢貨向導妄動了他的精神域。

    正當他握緊傘柄,打算給安迪一點小小的哨兵發癲震撼的時候,一道鞋底踩空積雪的輕微聲響倏然從不遠處響起,應帙滿含殺心的動作一頓,迅速轉身看向聲音來源處。

    安迪雖然腦子不太正常,卻也不是個傻子,一看哨兵做出這番警惕的姿勢,就知道是對方靈敏的聽覺捕捉到了什么,他迅速閉嘴靜止不動,等待著‘遂徊’的指令。

    腳步聲的主人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已經被發現,但他非但沒有轉身逃跑,反而在短暫的猶豫過后,直接朝應帙所在的地方走了過來。

    應帙嗅了嗅,沒有聞到向導素的氣息,于是整個人越發的警惕,隨時做好拋下安迪充當肉盾,轉身就跑的準備。

    很快,一個人影從雪地里冒了出來,又是一名男性向導,他在看到應帙的那刻眼睛一亮:“遂徊!”

    但緊接著他目光觸及站在遂徊身后的向導時,唇角的笑容有瞬間的僵硬,但還是說完了臨到嘴邊的話:“我剛才看到你在空中往這個方向落了,就冒險來找你,沒想到真的能碰上你。”

    “……”這又是誰?遂徊不是說他孤僻沒朋友嗎?怎么偌大一個生存賽,沒走兩步遇到的一個二個都是老相識?

    應帙直接問:“你是?”

    這下新來向導的表情是真的維持不住了,很是受傷地問:“遂徊你,你不記得我了?……還是不想認我?”

    “他精神域紊亂,過去的記憶也混亂了。”安迪熱心地替應帙回答,“他連我都不記得了。”

    新來向導皺眉:“失憶了?”

    “……”應帙總覺得事態的進展有點奇怪,而且好像還會向更加奇怪的方向發展。

    眾所周知,哨兵的五感敏銳,但同樣不可小覷的還有他們的第六感。

    就在說出失憶兩個字之后,新來向導倏然突兀地開了口:“遂徊,正式開學前,我們就讀于學前預備班的時候,你和你的朋友一起追過我,這事你也不記得了?”

    應帙:“……”

    應帙的心聲和直播間的彈幕在此刻達成了驚人的同步——

    [我真的在觀看聯合軍演極端天氣生存賽直播嗎?真的不是誤入了什么狗血多角戀劇場嗎?]

    同樣的話復制了滿屏幕之后,又傳來了新的留言:

    [其他隊伍都快打瘋了,這邊在談情說愛??關鍵位置挑的還挺好,短時間內還真沒人會來打擾]

    [我理一理啊,哨兵喜歡同隊的銀發向導,但銀發對前任舊情難忘,然后哨兵和這個安迪向導曾經有一腿,并且在安迪之前,哨兵還和朋友一起追過同一名向導]

    [隔壁九組十六人混戰都沒這邊的關系亂]

    [好看,愛看]

    [為什么我覺得這邊比隔壁內褲 都快打掉了的戰斗場面還刺激?]

    [報告,我找到了同隊銀發向導的直播視角,看他行進的方向和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會在明日一早和哨兵匯合]

    [哇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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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60 第 60 章

    “我和我朋友一起追過你……?”應帙額角的青筋不停地跳, 他好像知道這人是誰了,相比起先前完全查無此人的安迪,這位新來的向導還真的曾經被遂徊提起過, 應帙對他有印象——

    不過遂徊講述的故事完全和他相反, 在遂懷口中,是這名新來的向導向他告白, 被拒絕,然后很快就答應了遂徊彼時唯一的哨兵朋友的追求,并且這位哨兵朋友還在兩人交往之后和遂徊決裂, 應帙很難不聯想到這位向導在其中有過什么不怎么好的操作。

    可是現在這位向導又說其實是遂徊追求他?

    ……所以到底誰說了實話, 誰撒了謊?

    如果遂徊還真有這么一段羅曼蒂克舔狗戀愛史, 還膽大包天在應帙面前把自己包裝得像一朵四處被迫害的可憐小白菜……那應帙真的會一怒之下把他埋進土里。

    在人性的層面,小應主席當然會因為親疏遠近先入為主地偏信遂徊, 但這些都不重要,不管到底誰追的誰,誰又拒絕了誰, 重要的是:“你說你看到了我,特意冒險來找我……找我做什么?”

    聽‘遂徊’的語氣,好像是完全相信了他的話語,新來向導目光閃爍,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隱晦的笑意:“就是……好久沒見到你了。”

    “……”

    安迪瞳孔微微收縮, 十分警惕地看看這名向導又轉頭看看遂徊, 倍感威脅地捏緊了雙拳。

    “前幾天在星網上看到你模擬賽的直播,就特別想見你一面。遂徊,沒想到你原來這么強……”

    應帙總感覺目前的主題歪得離譜, 事業心極強的他不得不著重強調:“現在是極端天氣生存賽, 這里是永略塔湖, 我們是敵對陣營,你專門挑這個時機來找我敘舊?”

    “對啊……”新來向導隱約從應帙的口吻中察覺到殺意,連忙解釋道,“遂徊,比賽初期大家和隊友都是分散的,所以即便是不同隊伍的隊員也會先行合作,組團爭搶前幾批物資空投,畢竟單打獨斗肯定打不過結伴的哨向,我和你有舊,你結盟也一定會優先考慮我的吧?”

    道理確實是這么個道理,但……應帙的目光掃過站在他左右兩名向導的臉,這倆他是一個也不想要,如果不是他現在頭疼得要死,這兩位早就已經淘汰比賽了。

    他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可沒想到的是安迪居然先一步搶在他前面大聲打斷道:“但是你對遂徊一點用也沒有,你們倆的精神閾根本不契合吧?他沒有必要跟你結盟。”

    新來向導早就有悄悄觀察過這名站在‘遂徊’身側的陌生向導,原本就很是警惕,現在聽到對方這么不留情面的話,更是瞬間皺起眉,反唇相譏:“有沒有必要和你沒關系吧?我看你也不是他隊伍里的向導,憑什么在這里大放厥詞。”

    “憑我是他全塔唯一契合的向導。”安迪自信地說。

    “唯一契合?”新來向導驚訝地看向‘遂徊’,求證這件事,顯然他也知道遂徊精神閾極為狹窄的事情。

    “對啊。”安迪得意地說,“我這個身份就算他同隊的向導來了,也比不過。”

    “和遂徊同隊的向導只有一個,那可是應帙主席。”向導口吻不善,“你可真敢比。”

    “應主席又怎樣?”安迪憤憤道,“仗著有個工會主席的爹,天天在塔里搞特權,還裝模做樣搞什么破冰活動,明明是攻擊型向導,共鳴力極差,給不了哨兵任何幫助,還好意思找遂徊組隊,浪費我們插班生的等級……我說的對吧,遂徊?”說著他抬頭看向應帙,尋求他的認可。

    聽到這里,新來向導似乎也滿腹疑問,“遂徊,你為什么會和應帙組隊?是他主動邀請你的吧,只有這種可能……你為什么會答應他?就因為他是塔學生會會長?”

    應帙:“……”

    不知道出于一種什么心態,應帙突然不急著淘汰這兩名向導了,甚至還微笑著點點頭:“對,畢竟是學生會主席,他的邀請我沒辦法拒絕。”

    “他肯定也是看到你在模擬訓練賽上的表現了。”向導篤定地說,“再加上不同地域的比賽加分規則,所以才會專門找到你。”

    這一個‘也’字引起了應帙的注意,特別是看安迪也是一副不能再同意的表情,他突然想到這兩人似乎都有意無意地提及過虛擬訓練賽……兩個早就沒了聯系的向導,在生存賽上突然全冒了出來急著攀交情,還張口閉口虛擬賽。

    虛擬賽上有什么?有遂徊一手抬刀擋子彈的絕技。

    這可不是什么S級哨兵都能做到的事,就連黑暗哨兵阿普頓都只能靠嘴硬才能完成。遂徊在遇到應帙之前飽受精神域混亂困擾,成天缺勤請假去醫院關禁閉,課業成績門門不及格,精神域痛的時候就陰暗扭動爬行,在暗中窺視應帙緩解病痛;精神稍微好一點就健康適度地扭動爬行,收集沾染應帙向導素的物品,想必也沒什么機會在同學面前展現真正的實力。

    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向導素的遂徊逐漸變得正常,并且為了在應帙面前耍帥,還刻意作秀放了個橫刀擋子彈的大招……應帙確實很吃這一套,但吃這一套的向導遠遠不止應帙一個人。

    這么一前后文聯系,應帙就全懂了,無非是當年扔掉的一塊石頭,沒想到是璞玉,所以現在想撿回來。

    他的沖鋒衣立領拉鏈一直拉到了最頂端,遮住下巴,也完全擋住后頸上的標記和向導徽章,應帙一邊朝前走一邊問:“你們好像很不喜歡應帙,他在插班生里的名聲很差嗎?”

    “一半一半吧。”新來向導的名字叫做朱明文,“喜歡他的人很喜歡,討厭他的人很討厭。我們插班生里只有一個人進了學生會,是個副部長叫何柘,這人就是應帙的狂熱死忠粉。”

    “我不喜歡他。”安迪直接說,“他一個A級向導,憑什么做學生會主席,怎么能服眾?”

    “我中立。”朱明文說,“對他沒什么感覺。”

    “呵,你好特別哦,理中客。”安迪譏諷道。

    朱明文瞪了安迪一眼,挑釁地笑:“不特別一點,遂徊當初也不會追我了。”

    安迪氣炸了:“我給遂徊做精神梳理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

    應主席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在吵什么,只自顧自地朝既定的方向走。見他一直不表態,兩名向導吵了一會也紛紛沉默下來,默認‘遂徊’是打算三人同時合作結盟的意思,只得委曲求全地暫時摒除彼此矛盾,一左一右緊緊跟隨著‘遂徊’。

    不一會,他們看‘遂徊’只管悶頭趕路,熱心地提醒說還有半個小時首日物資空投就來了,這之后每隔兩個小時都會有一次,共有三輪。遂徊只要搶到一個箱子,里面的食物就絕對夠他們三個人度過今晚。

    其實應帙最想獨吞箱子里的物資,一個人度過三個晚上,但他更想的還是把這兩個人活著帶到遂徊臉上去。他太期待匯合之后遂徊看到安迪和朱明文的臉色了,特別是現在這兩名向導似乎還在為遂徊爭風吃醋,遂徊要是知道了,場面一定非常精彩。

    應帙期待到精神域都怎么不疼了。

    走過極長的一段路,萬年不變的雪景終于產生了變化,他們來到了曾經的永略塔湖某個小鎮舊址,破敗的房屋被積雪壓塌,到處都是變異獸肆虐的痕跡,又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小鎮傍湖而建,道路上有腳步行過的鞋印,應帙拄著透明傘蹲下觀察了一眼,發現最多是十分鐘前經過的腳印了,他瞬間警惕地握緊傘柄,示意身后的兩名向導注意隱蔽。

    永略塔湖晝短夜長,18點的天空基本降下黑幕,圓月已經升至梢頭,但應帙的眼前卻清晰無比,哨兵的視力優勢在此刻盡顯無疑。

    他知道小鎮舊址里除了他們三人之外一定還有其他學生,如果空投落在附近必定會爆發激烈的爭奪戰,應帙轉身小聲問:“你們的精神體是什么?”

    “麻雀。”“烏龜。”

    兩頭廢物。應帙忍著罵人的沖動,畢竟他連廢物都不如,空有只變異精神體,白蚯蚓根本不聽他的話。

    “……待會物資落下的時候,你們充當誘餌先上,我會跟在后面,不要暴露我的存在。”

    朱明文點了點頭,安迪卻是撇嘴很不高興:“遂徊你那么厲害,直接上不就好了,怎么還要我當誘餌啊?我可是向導。”

    朱明文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誰還不是向導了,盡想著坐享其成,你和他又不是一個隊的。”

    “我能給他提供向導素,這不就得了?”安迪嗆聲道,“你什么用都沒有,確實該做誘餌。”

    應帙已經習慣了這兩位時不時就要斗個嘴,他站在隱匿處最靠外的地方,在心底計算著時間,眼睛緊緊盯著半空中。

    18點10分左右,遠處的高空中出現數枚綁著提示燈的小降落傘,簡直比閃爍的燈球還要耀眼。

    生存賽禁止選手攜帶食物入場,所以空投物資是他們今日能否果腹的關鍵。

    第一批空投距離他們非常遠,較多都落在了海岸邊,給予了水路的學生;第二批空投在20點,運氣同樣不好,沒有一個落到了附近,夜間不建議遠距離移動,所以他們并沒有貿然出去尋找,而是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坐下休息,節省體力,等待最后的機會。

    一直等到22點的最后一批空投降落,終于有一只降落傘直直奔著他們所在的方位洋洋飄來,朱明文舉起手電筒追著提示燈跑了出去,安迪不甘不愿地跟在他后面,應帙綴在最后。

    不出所料,就在降落傘即將落地的那一刻,除了朱明文和安迪之外,又有四個人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沖了出來,而且非常不巧,他們恰好是兩名哨兵兩名向導,四人等級都不高,清一色的B,但優勢在于兩兩進行了精神鏈接,并且四人都結盟了。

    發現朱明文和安迪都是向導,這兩對哨兵向導十分得意,“補給讓出來,我可以給你們一個逃命的機會。”

    應帙默默往后退了兩步,徹底藏進陰影里,一對哨向他還可以應付,但是兩對……即便都是B級,遂徊或許可以,但他應帙是做不到了。

    但沒想到的是,面對哨兵的規勸,安迪竟然狗仗人勢地一把抱住箱子,還撂下狠話:“要逃命的人是你吧?”

    應帙:“……”蠢貨!

    B級隊伍哨兵意識到什么,警惕地環視周圍,一眼就發現了不遠處鬼鬼祟祟打算逃跑的應帙。

    “你是那個2號!”其中一名哨兵認出了‘遂徊’的臉,他有些退縮,但一想他就算逃了2號哨兵大概率也不會放過他,咬咬牙,仗著他們人多有向導還有武器的優勢,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

    應帙橫過雨傘擋住了哨兵的自拍桿,又側身躲過了令一人的衣架,三人的武器搞笑程度也算是半斤八兩不分伯仲了,看得出來塔的惡趣味,就沒打算讓他們有什么正經武器。

    有黑暗哨兵阿普頓珠玉在前,應帙還不至于完全應付不了B級哨兵,即使是1v2也可以暫時支撐,但因為他們身后有向導存在,有人為他們穩定五感,提供向導素,再加上應帙本就處于易感期,精神域疼痛,不敢完全放開五感,他的體力透支,竟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落于下風。

    必須先干掉向導,應帙想著,但哨兵們怎么可能會讓他輕易靠近他們的向導,可謂是嚴防死守,特別是看到遂徊露出疲態的時候,兩名哨兵更是興奮,有一種倒反天罡的快感,一想到能以B級對抗S級,打敗的還是虛擬賽里的那個2號哨兵,他們簡直熱血沸騰,直接喚出精神體4打1打得越發拼命。

    “遂徊,你的精神體呢?”安迪躲在遠處搖晃著手電光喊道,“你的太攀蛇!”

    朱明文和他躲在一起,觀察‘遂徊’的一舉一動,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眉頭緊皺。

    應帙大腦一片空白,他眼前的畫面是倒轉的,滿是層層疊疊的重影,什么看不清,耳朵里也在嗡鳴,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的易感期癥狀再次顯現,尖牙齜出下唇,雙頰酡紅。

    和他對戰的哨兵察覺到這點,后撤兩步,提醒道:“你狀態很不對,2號,棄賽吧。”

    應帙充耳未聞,白天收回的鱗尾又一次長出,驟然甩過這個好心提醒他的哨兵雙腿,將他掃到了地上。

    “閉嘴。”應帙雙目圓瞪,比人眼大上兩倍的兔瞳陰森森地望著地上的人,眼角泛出白色鱗紋,尖牙宛若厲鬼,呼吸急促,已經有了狂亂期預兆。

    摔在地上的哨兵沒有立刻爬起來,另一名哨兵也沒有再次發起進攻,他們盯著狀態極為恐怖的‘遂徊’,猶豫地往后退。他們很想要補給沒有錯,但還不至于不要命到和狂亂期的哨兵爭奪物資,這名黑發哨兵是不是有病啊?寧愿爆發狂亂期也要爭這么一個物資箱??

    直播間內,無數普通人觀眾都被應帙的狂亂預兆癥狀嚇到,在留言區瘋狂刷著感嘆號。

    就在這時,一條與眾不同的留言打破了陣型——

    [之前有人說,不出意外的話,哨兵同隊的銀發向導明天天亮能和他匯合,那有沒有說出意外的話,什么時候能碰面?]

    [出什么意外了?]

    [向導在武器箱里開到了滑雪板,現在正以高鐵的速度在雪地里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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