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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第 31 章

    “想要什么獎勵?”應帙沒有立刻拒絕遂徊的賣乖, 他打下方案最后一行的日期,轉身好整以暇地看向身后的男人。他目前心情不錯,自然也就好說話得多, 甚至說話間嘴角都還噙著笑意。

    遂徊瞳仁收縮, 眉宇間的激動和興奮溢于言表:“我……”

    設想中,這個貪心的哨兵一定會趁機索吻, 畢竟近兩天來,他的視線總是游離在應帙的嘴唇和脖頸之間,沒有任何遮掩, 赤裸裸的灼熱與曖昧。

    但意外的是, 短暫的停頓之后, 遂徊微微側過腦袋,居然溫聲軟語地央求道:“你摸摸我的臉好不好?”

    “……”

    應帙輕緩地眨了一下眼, 雙唇因為驚訝略微半啟開。原本準備好的拒絕詞匯在喉間滾動一圈,竟是莫名咽了下去,轉換成一聲無惡意的淺笑, “換攻略模式了,改走純情路線?”

    遂徊可不管他話里的揶揄,秉持著沒有直接拒絕就是同意的理念,繞過半圈,在應帙膝前半蹲下身, 以順從而臣服的姿態, 安靜地抬首和向導對視。

    既然應帙性格強勢,擁有極強的掌控欲,那就一定會喜歡他此刻馴服仰視的目光。

    少頃, 一只指節修長的手掌蓋在了另一只寬大干燥的手背上, 上面那只膚色相對較淺一些, 被覆蓋住的那只手膚色更偏深,是常年風吹日曬形成的健康膚色。

    見應帙眼底是審視的意味,冷淡,但仍舊沒有明確表示拒絕,遂徊仗著他無聲的縱容又大膽了一些,槿紫色的豎瞳緊緊凝視著應帙的目光,又得寸進尺地握起對方的手,將它舉到自己的臉旁。

    這其實是遂徊本人的手,有著一切他熟悉的特征,但應帙的操控賦予了它別樣的意義。遂徊的動作很慢,留足了應帙考慮和掙脫的時間,但直到最后,直到溫熱的掌心徹底與遂徊右臉完全貼合,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

    遂徊戰栗著吐出一口呼吸,聲線破碎顫抖,像是一直提防警惕著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安穩而祥和,他的小腹一片火熱,臉頰也浮起好似缺氧導致的緋紅。

    遂徊感覺自己好像在發燒,因為應帙一個簡單的觸碰而全身滾燙。

    喜歡,他心想,真的好喜歡。

    從小到大他遇到過許多人,形形色色,不乏有優秀的、美貌的、主動向他表達好感的,但他卻是唯一一次這般喜歡一個人,并在漫長的窺伺和自我壓抑中達成了無盡的執念。

    幾天前看應帙這樣撫摸精神體的蛋殼的時候,他就想這么做了,想讓應帙像現在這樣觸碰自己。他不受控制地幻想著一個畫面,他頂替那顆該死的蛋坐在應帙懷里,向導的注意力或許放在其他地方,但手指無意識地撫摸過他的臉,手,或者其他任何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可以,無意識地摩挲、挑逗、愛撫。

    遂徊閉上了眼睛,臉頰親昵地磨蹭應帙的掌心,緊接著又在十秒后見好就收,依依不舍地松開應帙的手,起身退開一步。

    “謝謝。”他說,低眉順眼,乖巧得像一株迎風搖晃的蒲公英。

    有點可愛……?

    應帙饒有興致地想,他收回左手,掌心還殘留著遂徊臉頰的觸感,翡翠色的眼垂下,目光慢條斯理地描摹過手背與指節的紋路。

    小應主席對外的形象永遠是矜持而冷淡的,或者加上禁欲、穩重的形容詞,有時候甚至顯得傲慢,但他真實的性格肯定不會這么片面簡單,私下里他也會羞澀、緊張、慌亂,暴躁……

    這些復雜的一面他都曾在遂徊面前展露過,而今天,他又悄然流露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惡劣。

    看著遂徊故意表現出乖巧的一面,他就是壞心眼地想要打破這副假象。

    “遂徊,”等到遂徊完全站直身體,應帙有條不紊地開口,他腰背舒展后靠,雙腿在椅面在交疊,“我想過了……為了避免這具身體標記成癮,從今晚起,我們就用向導徽章替代臨時標記吧。”

    “……”遂徊為應帙突然的話語反應了兩秒,隨后含笑的唇角瞬間下壓,眉目也鋒利起來,沉默而陰冷地和應帙對視。

    他知道他應該忍耐的,努力表現出向導喜歡的聽話和順從,但遂徊向來是個糟糕的演員,也是個偏執的犟種,能不動聲色地忍住就有鬼了。

    沉默了僅僅五秒之后,他就滿臉怒容地質問應帙:“至于做得這么絕嗎?”

    應帙唇角的笑意愈深,拇指無意識地摸索座椅扶手:“我已經知道了你對我的想法,當然會盡量避免這些會引起誤會的親密行為,你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了。”

    “……你別太過分。”遂徊語調壓低,野獸般的紫眸里同時流轉著怒意和委屈。

    “我過分嗎?”應帙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淡茶,“天下可沒有萬事遂你心意的道理。”

    遂徊努力壓下拿拒絕提供向導素威脅應帙的沖動,這無疑是最糟糕的計謀,應帙此刻的語氣還是戲謔狡黠的,那么一切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兩個深呼吸之后,遂徊再次開口:“你到底要記仇多久?不就是在艾勒面前用你的身體賣了個萌,你就那么在乎他對你的評價?”

    拜遂徊的努力和艾勒本人的作死,應帙目前對艾勒的印象跌落到谷底,甚至是嫌惡的態度:“你別偷換概念。”

    “你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嗎?”遂徊沒有賣關子,“上屆生存賽,我本來是想帶你奪冠的,沒想讓你止步前五,但是我的行蹤被他發現了,迫不得已我只能摘下你的徽章離開。賽后他找到我,威脅我,還想冒名頂替我,但他又害怕你記得些什么,就故意哄騙他同樣對你心懷不軌的表哥西博先去試探你。”

    “……”應帙思索了一會,“所以西博向我告白的那天,你出現在天臺上,并不是偶然吧?”

    “對。”遂徊坦然承認,“我意外聽見了他們的計劃,專門去堵你們的。”

    “……如果我確實什么都不記得,并且信了西博的話,把他當作救了我的灰姑娘,你會做什么?”

    遂徊抿了抿唇,不高興地瞥開眼:“我什么也不會做,無非獨自在角落里偷偷難過罷了。”

    “這么可憐?”應帙不是很信的模樣,“不符合你的性格。”

    “那你我覺得我會怎么做?”遂徊把問題拋回去。

    “……”

    說實話,應帙也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遂徊本就是一個矛盾的人,做出截然相反的決定也僅僅在他的一念之間。幸而現實中應帙足夠聰慧敏銳,這個問題也只是一個偽命題。

    “隨便你怎么做。”應帙朝遂徊攤開左手,“你現在有兩枚向導徽章,足夠輪替使用。”

    “……”遂徊身體再度緊繃起來,他咬著牙,倏爾又放棄性地閉上眼,恨恨地從頸帶上取下徽章,遞交至應帙掌心。

    將略有磨損的舊徽章重新佩戴,他委屈得一句話也不想說,轉身就走。

    “等下。”應帙抬眼說,“回來。”

    “還有什么?”遂徊不滿地站在書房門口,“還能有什么?讓我明天開始住向導宿舍,以后只有交換徽章的時候見面?”

    應帙沒有回答他,只是勾了勾手指。

    遂徊很恨他這般揮之即來的姿勢,傲慢又裝逼,但他又不可避免地為此心悸,很沒出息地回頭,乖乖站到了應帙身前。

    “再過來點。”應帙分開了交疊的雙腿,讓給他更貼近的空間。

    遂徊疑惑地將膝蓋抵住了座椅,這時,一只手攀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頸,用力迫使他彎下腰。其實這個姿勢過分親昵,應帙的目的昭然若揭,但遂徊近些天被‘打’怕了,意外沒有往那方面想。

    一直到這個吻落到實處,遂徊才錯愕地睜圓眼睛,隨后用力回擁,吻得更深。

    應帙非常明白,向導徽章的效用并不能完全替代臨時標記,還需要其他行為進行輔助,但是他們之間的標記實在太過頻繁,他必須要盡快開始戒斷,所以即便親吻并不是合適的輔助手段,應帙再三斟酌之下,還是決定將它作為輔助向導徽章的行為。

    畢竟它是□□交換中最便捷簡單,沒有后遺癥的方式之一。

    還能夠很好地安撫遂徊這顆棘手的定時炸彈。

    而且親吻還是換回彼此身體的方法,不過這條僅僅是猜測,尚且存疑。

    當然,最最最關鍵的是,應帙并不排斥這個行為,這是一切決策的前提,也是他無言的秘密。

    一吻作罷,兩人都有些喘息。

    遂徊嘴角顯現非常直白的笑意,沒有必要隱藏,“一個巴掌一個甜棗?應帙,你可真是個壞人,壞到了骨子里。”

    應帙也順著他的笑意勾起唇,沒有說話。

    倏然,他隱約聽到了什么聲音,皺起眉,接著將還伏在他身上溫存的遂徊推開,快速起身,朝著聲音來源處走去,遂徊疑惑地跟在他后面,看應帙步伐利落地走到臥室,掀開被子,挖出里面的兩顆蛋。

    “殼裂了。”他說。

    遂徊一驚,也快步走過來。

    大圓蛋完好無損地在床上抖動,而橢圓蛋則明顯裂開了好幾道歪曲的紋路。

    “它要破殼了。”遂徊驚喜地說,“是因為我們親吻的功效嗎?”

    應帙很無奈:“不要把任何事情都強行歸功于親吻,現在想想,我之前信你換回身體方式是親吻,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實話實說而已。”遂徊嘴硬,“你有證據證明換回身體的方式不是親吻嗎?”

    “證據就是在那之后我們親了那么多次,也沒有換回去。”

    “……萬一是有CD呢?”

    應帙懶得理他,自顧自觀察橢圓蛋的破殼情況。

    遂徊抱著他無動于衷的大圓蛋,不滿道:“你不好騙了,應帙。”

    “我之前好騙是因為我信任你,但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別把我說得這么十惡不赦。”

    ……

    如果不是有生物破殼不能借助外力的常識,應帙好幾次都想直接幫他的橢圓蛋剝開蛋殼,把里面賴著不肯動彈的懶惰精神體挖出來。

    橢圓蛋的破殼進程慢得像用掏耳勺挖地道,兩個小時過去都似乎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明天還要上課,應帙實在熬不住了,找個毯子圍住橢圓蛋,上床睡覺。

    遂徊比他多熬了一個小時,凌晨一點睡眼惺忪之際,也覺得破殼進程遙遙無期,說不定變異精神體破殼都要破個兩三天,便也打個哈欠回房睡了。

    懷揣著對變異精神體真面目的好奇和期待,兩人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然而第二天,應帙是在一陣窒息中醒過來的。

    他痛苦地睜開眼,入手是光滑而溫涼的……蛇鱗,應帙瞬間清醒,掀開被子,一條一米多長的紅褐色太攀蛇盤著他的肩膀和脖子,見他起身,便好奇地抬首與他對視,蛇信一吐一吐。

    應帙意識到什么,快速轉過頭,就見白色山羊蹄子踩在主床上,正在和比他先一步醒來的哨兵沉默對峙。

    眼角浮著鱗片紋路的遂徊試探著伸出手,摸向山羊巴弗滅的犄角,對方有所回避,卻沒有大幅度掙扎,最終還是讓他得了手。巴弗滅縱容地微垂著頭顱讓哨兵撫摸,白色的羊耳朵輕微甩動,就像此刻應帙頭頂展現的精神體融合態。

    他們換回來了,回到了屬于他們自己的身體里。

    下一秒,應帙掀被下床,雖然已經看到了絨毯里的情況,但他還是不死心想近距離確認一下。

    當然,確認結果就是,兩顆變異精神體蛋隨著原始精神體的出現,齊齊消失了。

    “……”

    作者有話說:

    應帙(掐著太攀蛇的七寸):蛋是不是你吃了,說!

    太攀蛇:????

    32 第 32 章

    “該死。”應帙忍不住罵道, 早不換晚不換,偏偏蛋快破殼的時候換……所以他的變異精神體到底是什么生物?

    回到自己身體里明明是一件好事,應帙卻因為錯過得知他另一只精神體的身份而心情微妙。

    山羊巴弗滅感受到主人焦躁的情緒, 從床上跳下來, 羊蹄一踏一踏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它安撫性地用吻蹭了蹭應帙, 山羊的睫毛同樣也是白色的,在主人回揉它的腦袋時微微瞇起矩形瞳孔,俊朗而溫順。

    太攀蛇也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那里, 在遂徊肩頸處游動, 表達親昵。

    “又換回來了。”遂徊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廢話。

    應帙同樣也在分析思考, 交換的契機到底是什么?要說昨晚比較特別的事情……確實還是他們之前推測的接吻。不過這也可能類似于視網膜效應,因為被多次暗示是親吻的作用, 所以他也下意識地格外關注親吻這一行為。

    難道真是前幾日是技能冷卻,昨晚冷卻結束,他們又正好再次接吻, 所以一下子換了回來。

    可是這冷卻時常也太長了,技能持續時間又太短了,按照上次的規律,他很可能今天傍晚就會再次和遂徊靈魂互換。

    所以他必須要抓緊時間,有什么要用自己身體做的事情, 必須在今天以內爭分奪秒地做完。

    應帙洗漱完畢, 又換好了制服,拾掇完畢——

    發現自己好像沒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大腦一片空白, 唯一的執念甚至是好奇他的變異精神體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

    時隔多日, 應帙再一次以向導的身份踏足他的班級。

    課程并沒有落下, 應帙原本就有基礎,在遂徊身體里的時候也保證每天自學,基本坐下就可以跟上講師的進度。

    沒有人看出他們的主席曾經殼子里換了一個靈魂,和他們接觸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課間,耿際舟湊了過來,嘮嘮叨叨一些熟悉的廢話,應帙想起什么,提醒道:“際舟,今天放學之后你不用過來了,蛋目前需要的精神力已經足夠了。”

    “你這話聽起來好像將我用完就丟的渣男,非常冷酷無情。”耿際舟笑著說,“那晚上一起吃飯?幫遂徊這么大一個忙,他不得請我吃飯?”

    “你好意思讓一名資助生請你吃飯?”應帙微微勾起嘴角,噙著一個淺淡的笑。

    “那就你請,”耿際舟靠在應帙的椅子旁,“反正都一樣的。”

    “怎么就一樣了?”應帙垂下眸,繼續整理課堂筆記,“他是他,我是我。”

    “誰不知道我應主席被一名哨兵吃得死死的?”耿際舟嘆息,“應帙啊應帙,你是沒救了。我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你談戀愛的時候,性格變化會這么大,那哨兵對你冷冷淡淡,你對他是熱情似火,我身為你最好的朋友,看著都替你著急,但一想到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個太監在旁邊急什么急?”

    “……”

    正在這時,教室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不一會,一名同學從門外探進頭來:“應帙,有人找。”

    “……誰能這時候找你啊?”耿際舟還處在疑惑中,應帙的心中卻已經有了確定的人選。

    他起身出門,果不其然在教室外看到了遂徊的身影。

    黑發哨兵安靜地站在走廊邊上,黑底紅紋的哨兵制服裁剪合身,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挺拔身形。遂徊顯然有注意他的體型站姿,肩膀舒展,腰背筆直,但眉心此刻微微皺起,眼底映著戾氣。

    周圍暗暗留意他的人很多,英俊而強悍的哨兵總是能吸引人的眼球,但無疑比他更值得注意的,還是緩步靠近他的銀發向導。

    這似乎還是第一次應帙近距離觀察真正的遂徊,同一具身體,不同的靈魂,帶來可以說是翻天覆地的氣質差異。就連不遠處的耿際舟似乎都意識到了什么,他倚在墻邊,目光不斷地在應帙和遂徊兩端逡巡,神情有些困惑,但僅憑目前現有的線索,他很難通過這些細微異常直接聯系到荒誕離譜的靈魂互換。

    “怎么了?”應帙在遂徊身前兩米處站定,對方卻是立刻逼近了二人的距離,微傾過腦袋低聲說:“我難受。”

    “……”應帙瞥一眼附近好奇的 目光,也壓低了聲音,“隨我來。”

    兩人在教學樓外尋到一處偏僻無人的地方,應帙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他:“為什么不在終端說,非要找過來?”

    遂徊呼吸沉重,坐在長椅上撐著腦袋忍痛,他聽出了應帙語氣中的不滿和詰問,委屈地控訴:“我給你發了信息,好幾條,你一直沒有回復我。”

    應帙一愣,低頭查看終端,還確實看到了遂徊的留言。

    [我好難受,應帙]

    [真的,頭好痛]

    [應帙,幫幫我……]

    “……抱歉,是我誤會你了。”應帙從善如流地改口道了歉,“上課期間我沒有看信息,下課后耿際舟找我說話,就沒有留意終端的留言。”

    “我都這么難受了,你還總覺得我在耍什么小心機害你。”遂徊委屈得直冒泡,太攀蛇也從他領口鉆了出來,張開獠牙吐著蛇信,“向導徽章根本沒有用,你為什么不肯標記我?我又沒說標記你,讓你標記我都不行嗎?”

    “過度標記會產生依賴。”應帙耐心地解開遂徊的頸帶,將掌心覆蓋在他的側頸,馥郁的向導素充斥在周身,“這是常識,你也知道的。”

    “依賴就依賴,總比痛死好。”遂徊抓住應帙肩膀上的衣服,“應帙,求你了,幫幫我……”

    真有那么痛嗎?

    不盡然。

    有向導徽章,有取之不盡的向導素,有昨夜的吻,遂徊目前的處境比他過去好上太多,但他卻好似嬌氣不耐痛了一般,打了不知道多少折扣的疼痛加注在身,就已經無法忍耐了。

    但其實應帙和遂徊都明白原因,因為現在他有了可以求助的對象,出現了一個表面冷淡卻絕對不會棄他不顧的人。

    ……被太監說中了,他真的被這名陰險狡詐的哨兵吃死了。應帙恨恨地想。

    “別裝了。”他冷聲道,“最多就一點痛,我又不是沒體驗過。”

    遂徊央求的聲音一頓,隨后就是鋪天蓋地的委屈和抱怨:“什么你沒體驗過?你在我身體里的時候一直有標記,而且想親我就親我,我都無條件配合的,什么時候讓你痛過了?”

    “……”應帙明明知道這名哨兵目前的委屈成分3分是真7分是演,但又真的很無奈,“別任性,你清楚我是對的。”

    “可我真的很痛。”

    應帙不可能說出類似于‘反正這么多年你都是痛過來的,再多痛一痛也無所謂’的喪盡天良的話,只能盡量安撫:“你忍一忍,我過兩天看情況給你做精神梳理。”

    上一回他們迅速再次交換靈魂就是出現在精神梳理之后,應帙想要留出時間證明這個猜測的真偽。

    “我真的很難受很——”

    “你直說吧。”應帙無奈至極地打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遂徊眼底露出計謀得逞的狡黠:“我——”

    “接吻不行。”應帙再一次打斷。

    “……”

    應帙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遂徊,來點新鮮的。”

    聞言,遂徊暗示性極強的視線默默往下方瞥,又被應帙強行掐住下巴抬起來和他對視,“那更不行。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我身體里的時候有沒有偷偷做。”

    “……沒有。”遂徊發出沒什么說服力的辯解。

    上課鈴聲即將響起,應帙嘆口氣,從制服口袋里摸出一張纖維紙,拆開包裝,含在唇間浸濕,又遞交給遂徊,“貼在你腺體上。”

    遂徊抬手接過纖維紙,二人接取之間,應帙感覺哨兵的手指故意曖昧地拂過他的掌心,取走纖維紙的同時將什么東西塞進了他的手里。

    應帙攥住,反手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紫羅蘭色石頭,帶有少許灰藍調,一個指節那么大。

    再抬首,遂徊人已經在數十米開外,下一秒身影就閃進了教學樓。

    “……”

    他好像真的在追我?

    但是怎么會有人追求向導送禮物送一塊破石頭?

    不過確實很符合窮酸哨兵的人設就是了。

    應帙對著陽光看了一眼這塊透明石頭,外面有一些磨砂粗糙的質感,內里沒有雜質,總體來說還算漂亮,大概是野猴子在山里上躥下跳時不經意找到,因為聯想到了誰的眼睛,所以小心撿起,想入非非,一直珍藏到現在。

    ……

    仿佛就是為了不讓應帙找到規律,一連三天,他都沒有和遂徊交換身體。

    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都是一次對心肺功能的挑戰,不知道自己究竟睡在主床上,還是出現在副床上。應帙甚至還產生了一個異想天開的猜測:會不會這場靈魂互換其實是變異精神體的陰謀,就是為了讓他們孵蛋,蛋孵出來了,變異精神體free了,所以他們也就不會再換回去了。

    至于這幾天的遂徊,簡直就像是一個求偶期的巨龍,成天收集一些紫色的東西豐富他的巢穴,紫色的花、紫色的發帶、紫色的貼紙……一直到應帙看他連吃了三天的茄子,終于忍不住阻止他的愚蠢行為。

    “提交上去的生存賽新方案,校方那邊開會同意了。”應帙有些高興,“修改了一些細節,但是大致與我們討論的規則無異。特別是和普通人軍校聯合演習那條,得到了校長重點肯定。”

    他轉身看向遂徊,“是你的功勞……”

    話說到一半,應帙就看到遂徊正在喂山羊巴弗滅吃紫甘藍,而太攀蛇利維坦身體已經是紫薯的形狀了。

    “……”

    作者有話說:

    應帙:我——

    遂徊(塞他一嘴桑葚

    33 第 33 章

    極端天氣生存賽新補充規則(試行):

    1、隊伍中如若包含不同等級的特種人, 每一種等級最終總分加成5%。

    2、隊伍中如若包含不同性別,每多一種性別最終總分加成3%。

    3、隊伍中如若包含不同人種,最終總分加成10%。

    4、隊伍中如若包含以下兩類地域的隊員, 最終總分加成10%。(地域類別詳情查看附注3。)

    ……

    應帙簡單計算了一下, 如果他順應規則,組織一支隊伍, 成員等級為S、A、B、C,性別為男性哨兵、女性哨兵、男性向導、女性向導,并且包含本地生和插班生, 另外再隨便加一名普通人, 這樣以來, 在比賽開始之前,他們什么都還沒做, 就已經有了52%分數加成的天然優勢。

    非常夸張且恐怖的數據。

    “應主席……這和我們會議商討的不太一樣啊?”耿際舟拖著新下發的規則明細站到應帙面前,將細則放大,投映在他眼前, “規則一和規則二是哪個煞筆的奇思妙想?干脆一舉消除所有的等級、性別、人種、地域偏見,主打的就是一手絕對的政治正確?”

    “校長。”應帙無奈地聳了下肩膀,“有意見你可以直接去當面提,他肯定很樂意接待你,并稱贊你尊師重道, 說不定還要給你寫表揚信。”

    之前塔醫院虞旌醫生答應的見義勇為證明已經到位, 但表揚信卻沒了下文。應帙倒也不貪心,沒有再次提及。

    耿際舟聽到校長兩個字就瞬間蔫了,這位新上臺的新校長可不好惹, 鋼鐵手腕說一不二, 這年頭誰敢跑到他面前造次?

    “那豈不是沒辦法組建我的無敵5S戰隊了?”

    “……也不是不行, ”應帙倏然一笑,“最多也就比其他隊伍先天低20%的分數而已。你可以用事實證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偏向弱者的規則福利都是徒勞的,你們的隊伍名稱我都想好了,就叫做‘逆天而為’,怎么樣,是不是光是聽著就燃起來了?”

    耿際舟:“……”

    耿際舟:“那你呢,你自己的隊名想好了嗎?”

    “我的隊伍就叫做‘應運而生’。”應帙淡淡說,“我準備組建一個將52%加成一分不落全部涵括的分奴隊伍,只有順應規則的更替即使改變戰略,才能更好地存活,逆時代潮流不會有好下場的。”

    耿際舟質疑:“……”

    耿際舟狂怒:“你這只校長的走狗!!”

    耿際舟妥協:“加我一個吧!S級向導,身強體壯,任勞任怨,咱們一起去給校長當狗。”

    “加不了。”應帙搖搖頭:“我們撞性別了。”

    耿際舟:“……我們的情誼難道還比不上3%的加分?再者說,我S級向導的實力還無法抵消這區區3%性別加成的差距?”

    “你的精神域不穩定,還需要天天吃藥控制。”

    “……小毛病而已。”耿際舟嘴硬,“十五歲以后,你什么時候見我再發過病?”

    “而且你還和遂徊撞了等級。”應帙抬眸看向他,“你明白的,這次生存賽我肯定優先選擇他,他可是市面上唯一的準S+級哨兵。”

    當然,這僅僅是對外可以訴之于口的原因之一,還有其他很多無法言明的原因,都悄然藏在應帙心底。

    “好好好,知道你愛他愛得無法自拔,我在他面前算個什么,肯定得給他讓路……關鍵我也就是想蹭他的S+光環才會這么想加你的隊。”耿際舟心虛地單手掩面。“他的S+等級還沒有批下來嗎?他要是S+我不就不和他撞等級了。”

    應帙是瘋了才會讓遂徊現在更新等級,要真在考試前夕變更等級成為萬中無一的S+,生存賽上他們的隊伍必然就是眾矢之的,是其他隊伍率先集火的對象。

    耿際舟嘆口氣:“你趕緊催一催應叔叔,特工會辦事效率怎么這么差?”

    一聽到老應主席,應帙的臉色簡直黑如煤炭。半個月前發給他爸的信息,主席前天晚上才抽出空回了個視頻通訊,開口就問應帙短信里說的在他身上發生了非常離奇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應帙張了張嘴,看著老父親一臉疲態,眉眼間滿是休息不好的倦意,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沒事。

    他的靈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變異精神體也隨之消失了,現在還能有什么事?有事也沒辦法證明。

    應父倒也不為應帙的‘胡言亂語’惱怒,只是溫聲關心了他幾句,聊了聊應帙遠在深山老林執行任務渺無音訊的老母親,又打來一筆生活費,隨后關閉了通訊。

    煩死了,應帙心生怨懟,卻又無法真的去憎恨他的父母。

    他明事理,有時候又分外討厭自己的明事理。

    ……

    放學回到公寓,遂徊也坐在沙發上研究下個月生存賽的新規則。

    見到應帙進門,他露出了稍許緊張的神情,坐直身體,太攀蛇攀在他膝蓋上,此刻也支起腦袋,嘶嘶地吐著蛇信。

    “應帙……”他說,“關于生存賽,你要和我組隊嗎?”

    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臨到嘴邊的話又被應帙壓到了舌底,他冷淡地搖搖頭:“不了,我和耿際舟組隊,你和他撞等級了。”

    遂徊似乎擔憂的就是這件事,臉色變冷,沉著聲替自己據理力爭:“可是你們倆都是男性向導,這不符合加分規則。”

    “他怎么會不值得3%的加分?”

    “那我怎么不值得5%的加分了?”遂徊說,“而且理想的組隊模式是哨兵高等級,向導的等級可以相對較低。你和耿際舟分別占據了S級和A級,想要利用加分規則就要找B級和C級的哨兵,這樣的隊伍很難獲得好成績。而我是S級哨兵,不對,我是S+級哨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我都比他更適合你。”

    應帙勾唇一笑,看起來被很好地說服了:“好吧,你打動我了,那我就只能為你放棄耿際舟了。”

    遂徊先是一喜,他原本只是想在應帙的隊伍中有一席之地,至于完全頂替耿際舟純粹是意外之喜。

    但緊接著他又意識到什么,不滿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這么做,故意逗我呢?”

    應帙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一本正經地說:“從今天開始,一直到比賽結束,耿際舟和我們就是敵人了,并且他還是一名強有力的競爭者,在他面前切記要慎言,不要暴露我們的比賽計劃。”

    遂徊喜歡這種被應帙圈屬到自己人范圍內的感覺,特別是就連耿際舟都在這個圈子外面。

    “另外,你也要堅定信念。”應帙看向遂徊,“別被挖了墻角。”

    耿際舟確定加入應帙隊伍無望之后,喪心病狂地打起了單挖走遂徊一人,留應帙當光桿司令的想法。

    “聽你這意思……我還挺搶手,有人想要挖我?”遂徊不懷好意地瞇起眼睛,“那你是不是該允諾我一點好處,讓我死心塌地地賴著你?”

    “我給你的好處還不夠多嗎?我甚至還打算明天冒險給你做精神梳理。”應帙說著打開了塔學生論壇,上面鋪天蓋地全是求組隊的帖子,當然,還夾雜著不少罵校長、罵教務處、罵賽事組、罵學生會的留言,逮誰罵誰。

    聽到精神梳理四個字,遂徊不講話了,乖乖湊到應帙身邊,放輕呼吸,雙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向導的側臉。

    應帙確實生了一副好相貌,整張臉顏色都很淡,但嘴唇卻是紅潤的,瞳色更是幽深的紫。上課期間他的長發會束起,回到家之后就隨意披散在肩頭。

    他瀏覽著組隊相關的帖子,頭也不抬地問:“今天怎么不說疼了?”

    遂徊注意力被打斷,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應帙話里的意思。

    “精神域不疼的時候頻頻找我求助,精神域真正疼起來的時候反倒一聲不吭。”應帙轉頭看他,“你可真是奇怪。”

    “……”遂徊不知道應帙是怎么察覺到的,十指攥緊,一句話也沒有說。

    大概是習慣了。他心想。每次頭疼到不行了,止疼藥又還沒起作用的時候,他就會去找應帙,悄悄在陰影中注視著他,想象著對方向導素的氣息。

    有時候也會產生沖動,故意靠近,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努力嗅聞那淺淡的向導素。

    但應帙其實很難找,遂徊大部分情況下都找不到他,即便運氣好找到了,止疼藥也早就起了作用,遂徊已經沒那么疼了。

    久而久之,大腦便自動為他的感知劃了一條錯誤又美好的等式:看到應帙,就不疼了。

    他現在每天都能看到應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早就已經不疼了。

    山羊巴弗滅出現在地毯上,應帙的瞳孔也轉為了矩形,遂徊感覺周身的向導素濃度陡增了一倍,而巴弗滅則是把下巴擱在他的腿上,還舔了舔他的手指。

    太攀蛇利維坦興奮地游動,掛到山羊角上蕩秋千。

    “還滿意你收到的好處嗎?”應帙拖過懸浮框,“滿意了就過來看資料,我們要找一個B級的女性哨兵和一個C級的女性向導。”

    遂徊全身舒坦地靠在沙發上,手指搔刮著山羊的下巴,他接過應帙拖來的懸浮框,拉到自己眼前:“我目前比較關心那個普通人的人選,特種人畢竟都在塔里,軍校那邊我們怎么聯系?”

    “參加這次聯合生存賽的普通人會在下周一來到塔,到時候我們有五天的時間進行互相了解和挑選。”

    “你打算找一個什么樣的普通人?”遂徊問。

    應帙想了想:“聰明點的……吧?”

    作者有話說:

    遂徊:你知道一語成讖嗎?

    應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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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第 34 章

    原本虞旌醫生周六的排班是休息, 但是周五下班之前,他意外得知遂徊向醫院前臺預約借用禁閉室,還提出了需要配備止咬器、束縛帶等工具的要求, 于是他周六又特意起了個大早過來, 捧著杯咖啡樂呵呵地旁觀喜羊羊鞭笞蛇精。

    抵達塔醫院之后,遂徊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冷淡下來, 陰沉沉地在站著,像一具沉默寡言的雕塑。

    這個地方帶給了他太多不好的回憶,混亂、狂躁、黑暗與背叛。

    應帙向導醫提供預約信息, 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 轉過身, 就看到虞旌穿著常服,舉起咖啡朝他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虞醫生。”應帙也禮貌地回以問候。

    “早上好, 難得見你以這么清醒的模樣來醫院。”虞旌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拍了下遂徊的肩膀,“護士會帶你去新的禁閉室。”

    “謝謝。”遂徊垂著眸微微欠身, 隨后跟上已經在旁等候的小護士。

    “他的狀態看起來比以前要好上很多。”虞旌倏然對應帙說,抿了口咖啡,“你把他照顧得不錯。”

    “我沒有照顧他。”這不是應帙謙虛,單純就是實話實說,“他是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會使用智能終端, 頭疼知道往他身邊躥, 還矢志不渝地騙吻和騙標記。

    虞旌輕笑了一聲,沒說話。應帙倒是想起什么,問:“虞醫生, 聽說您的父親是塔校長?”

    “嗯?聽誰說的?”虞旌又喝了一口咖啡, 純正的冰美式, 大半杯的冰塊在黑漆漆的咖啡液里浮沉,看上去就苦到了舌根。

    “易承瀾。”

    “哦,他啊……都說了我贏他是出于實力,都過去多少年了,還非認為比賽里面有黑幕。”虞旌笑了笑,“而且我的父親是上、上屆校長,早就調走了,你連任學生會主席那事,可別指望跟我打好關系之后能跟這任校長說上什么話。”

    “……你誤會我了,虞醫生,我倒也沒那么勢利,每個行為都有目的性。”應帙面無表情地說。

    虞旌捧著咖啡點了點頭。

    三秒后,應帙:“那你和這屆校長是什么關系?”

    虞旌:“……”

    ……

    這一回,遂徊是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把自己捆上了束縛椅,引路的護士也從旁協助。小護士看起來弱柳扶風,實則力大無窮,使勁渾身解數差點上腳蹬,就為了確保遂徊被捆得像一顆粽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扣上最后的合金止咬器之后,她面朝監控比了個手勢,干脆利落地離開了禁閉室。

    遂徊莫名有些緊張,默默數著心跳聲,等到數字抵達三位數的時候,走廊上響起了由遠至近的腳步聲,每一聲都恰好踩在了心跳的節拍上,很快,銀發向導推開門,緩緩走了進來。

    他下意識地喉結滾動,難耐的焦渴感抓住了他的心神,山青色的眼珠緊緊盯著進門來的男人不放。

    應帙無視了困在他身上的這道灼熱目光,有條不紊地在遂懷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將十指交錯擱在大腿上,說:“現在有兩種選擇。”

    “第一種是我先對你進行精神安撫,你會因為過度防衛癥陷入狂亂,然后我強行通過攻擊鎮壓你,進入你的精神域;

    第二種,省略前面不必要的細節,我直接強行鎮壓你,進入你的精神域。你選擇哪一種?”

    遂徊:“……”區別在哪里?

    應帙:“我最開始的打算是第二種,但是虞醫生向我們推薦第一種,因為他說他今天看到我們的時候,倏然有一種直覺,或許我就是唯一的那一個,精神力不會讓你產生過敏反應的向導。”

    話音未落,遂徊就已經屏住了呼吸,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監視器,又落到應帙身上。虞旌提出的設想實在令人心癢難耐,光是想一想那種可能,就無法不向往他與應帙之間獨一無二的奇跡與緣分。

    “聽他的試試吧。”遂徊激動地說。

    應帙點了點頭:“好。”

    ——十分鐘后。

    事實證明,虞旌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

    應帙的精神力剛進入遂徊的精神迷霧,哨兵的眼神就變了,兇悍與嗜血逐漸浮現在眼底,雙瞳幽深如點燃的兩盞鬼火。遂徊痛苦地晃了晃腦袋,努力把那些暴戾的念頭驅逐出腦海,保持理智,但他的這些掙扎注定都是徒勞無功的。

    很快,止咬器后他兩側的犬牙變得鋒利尖長,撐得口腔無法完全合攏,分叉的舌尖也從唇間縫隙中探出,無力地微微垂下。

    無數根無形的精神觸梢在廣袤迷霧中摸索著、探尋著,如同翻騰的浪潮,粗暴地撥開擋路的障礙,肆無忌憚地拍打著周邊的一切。

    “嘶——”遂徊煩躁地掙扎起來,朝膽敢侵入他私有領地的向導發出駭人的恐嚇叫聲。隱隱綽綽的蛇鱗紋路在他眼角浮現,人類的圓形瞳孔也被豎瞳取代,瞳仁四周遍布深色的脈絡。

    沒有什么所謂美好的例外出現,哨兵排斥著一切膽敢踏足他精神域的外來力量,快速陷入了狂亂期。

    他憤怒地掙扎和咆哮著,束縛帶深深勒到了肉里,留下一道又一道刺目的紅痕。同時,遂懷的腰部以下也明顯出現蛇變意向,但因為雙腿被分開捆綁在椅腳上,精神體態一直沒有能融合成功。

    少了那條麻煩的蛇尾,倒是讓應帙多了些許安全感。他迅速調整至應戰狀態,山羊巴弗滅站在身側,如同驍勇善戰的騎士,為主人提防著意外情況出現。

    精神領域內,應帙已然找到了正確方位,鋪天蓋地的精神觸梢迅速在召喚下集結,凝聚成龐大的精神力鞭,而他又在鞭子高高揚起的剎那猛地抬起了眼。

    槿紫色的瞳,宛若深夜波瀾的海域,詭譎而神秘。

    遂徊早已嘗過精神力鞭的苦頭,知道那鞭子落到精神壁壘上的時候到底有多疼,即使處于失去理智的狀態,他也本能性地發出了一陣寒顫。

    應帙沒有手下留情,可就在無形的精神力鞭落下的同時,他眼角突然抓取到一道飛速向他襲來的黑影。

    即便他已經在發現危險的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但S級哨兵的攻擊又怎么可能是一名A級向導可以躲開的,應帙僅僅來得及避開致命要害點,隨即便被一根鋼棍般的重物狠狠打在了胸口,整個人直接從椅子上翻了出去。

    腥甜味瞬間充斥在唇齒間,應帙半跪在地上嗆咳了一聲,咳出星星點點的血沫,好歹沒有嘔出大口的血來。他捂住生疼的胸口,抬起頭,注意到方才擊打他的東西正是遂徊的尾巴,從尾椎處延申出來碗口粗的巨大蛇尾。

    當然,此刻的遂徊也絕不好受,他的精神壁壘被向導的鞭子敲得地動山搖,整個人眼前一黑,令人窒息的劇痛在精神域彌漫。

    即便如此,他仍舊囂張地齜著牙,橄欖綠漸變黃白色的蛇腹不耐地在地面敲打,鱗片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威懾性十足。如果不是因為遂徊被綁在束縛椅上姿勢不便,屁股壓到了部分蛇尾,讓它無法靈活自如地進行攻擊,方才那道打在應帙胸口的攻擊才不會這般‘輕描淡寫’的威力,很大概率會讓向導倒下去就再沒機會爬得起來。

    “……”應帙迅速估量了一下蛇尾的長度,后躍避到安全距離以外。與此同時,虞旌焦急的聲音也從他的終端響起:“應帙,你沒事吧?”

    “沒事。”應帙用指腹抹去唇角的一點血跡,留下一條暈染開的緋紅。

    監控畫面內,所有人都認為這名受傷的向導或許會惱怒,又或許會畏懼,但令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鏡頭下的銀發男人緩緩揚起了唇角,那是一個受到挑釁之后興致盎然的笑容,他接下了哨兵遞來的戰書,并準備還以顏色。

    熟悉的黑色羊角簪盤起了長發,應帙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后,緩慢移動著,尋找遂徊最難以發力的角度和方位,他的矩形瞳孔能夠注視到周身340度的物體,警惕著那條隨時會發起偷襲的蛇尾。

    精神領域內,他又一次舉起了長鞭,遂徊仿佛是察覺到了危險那般,率先發起攻擊,但這一回應帙有所防備,巴弗滅勇猛地為他扛下了這一擊,緊接著應帙快速攥住蛇尾的最尖端,繞圈纏在手掌上。

    遂徊尾部受控,好似受到了最嚴重的挑釁,他順勢猛地收緊蛇尾,要將冒犯他的人活活勒死。

    但就在此刻,揚起的長鞭落下,哨兵痛得周身一軟,瞬間失了力氣。

    應帙立刻趁機將這條尾巴繞著遂徊的座椅纏了兩圈,接著取出備好的簡易束縛帶,將它牢牢固定在座椅上。

    與其歌頌奇跡,不如準備充足的工具保障自身的安危,應帙對這一點堅信不疑。

    沒了唯一的武器,遂徊就如同砧板上待宰的蛇肉,兩道輕輕的鞭子抽下去,他便再也沒了脾氣,敗獸一般嚶嚶求饒著,碧色眼瞳好似掰碎了的翡翠,僅剩那點能活動的尾巴尖討好地磨蹭著應帙的手背,祈求著對方能夠放過自己。

    “打開精神壁壘。”應帙命令道,口吻中帶著勝者獨有的傲慢。

    遂徊怯怯地哆嗦一下,乖乖照做。

    明明是安撫,每次開始之前卻非要先打上一架,搞得雙方都受傷,應帙微微放松下來,胸口的疼痛感瞬間重新彌漫,他捂著肋骨坐到座位上,無奈地闔上雙目,開始沒有任何頭緒的精神梳理工作。

    ……

    遂徊是懷揣著對天生一對、獨一無二的幻想失去了意識,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病床上,耳邊隱隱傳來虞旌的聲音,說是需要靜養,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痊愈……

    他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見了不遠處同樣躺在病床上的應帙。

    沒有換回去,遂徊心想,精神梳理不是交換身體的條件……

    緊接著,他又注意到應帙此刻外套僅僅是披在肩頭,而且是敞開的,他的胸腹纏繞著數圈白色的繃帶,左手背上還扎著點滴。

    “喲,醒了?”站在應帙病床尾的虞旌注意到遂徊睜開了眼睛,笑著揮了下手,“醒了就沒事了,那我先走了。大周六的,我還千里迢迢跑過來免費加班,真是自討苦吃……”

    “謝謝虞醫生。”應帙禮貌地回應道。

    房門開啟又關閉,遂徊陡然意識到什么,一下子坐了起來,赤腳踩在地板上急著下床。下一秒,厲聲呵斥便在他耳邊響起:“躺回去。”

    “……”遂徊身體一僵,沉默地坐回床上。

    應帙瞥他一眼,在腰后墊了一個靠枕,點開終端查看新收到的信息:“斷了根肋骨而已,臟器沒有損傷,沒什么大問題。”

    遂徊垂著頭,依舊是沉默。他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樣,封閉而陰沉,一句話也不肯說。

    應帙就當是這人內疚心疼了,想著他為了這家伙斷了條肋骨,也是該讓罪魁禍首好好內疚一會,于是便故意晾著遂徊沒有多言。

    信息庫里有一條新文件來自于特工會主席秘書。秘書長從不會單獨給他發信息,這必然是出自主席的授意,應帙一喜,心想著有沒有可能是前幾日的視頻通訊過后,父親察覺到他的吞吞吐吐和行為異常,于是特意遞來關心和問候,結果點開查看,里面的文件是參與此次聯合生存賽的軍校成員名單。

    “……”

    他們一家三口真是如出一轍的事業心極強,就連表達關心的方式都如此的特別。

    打開文件,名單內秘書長還貼心地替‘太子爺’排了名,將各項數據都較為優秀的軍校學生按序號一一規范排列,照片、成績、家庭背景、喜好特長一應俱全,每個人的名字后面甚至還備注了聯系方式。

    是個人就能料到,即便塔校長盡量地將比賽規則傾向公平,但真正頂尖的軍校人才在下周一之前,肯定早就已經被有權勢的塔本地生預定完了,所以老應主席利用職位之便給親兒子稍稍微微謀了點信息差。

    應帙倒也不是什么光偉正的人物,一定要用實力和人格魅力說話。一點無傷大雅的便利而已,他非常愉快地接受了來自老父親的好意。

    隨著文件一同發來的還有秘書長的友情提醒:生存賽還有一條隱藏規則,將在下周各方隊伍組建完畢之后宣布,此次比賽全程都將進行實時直播,支持率前十名的隊伍會有1%至10%的觀眾投票分數加成。

    挺時髦啊新校長,還玩上了直播?

    “遂徊——”應帙轉過頭,想和遂徊商量一下這條新規則,但他的喚聲卻卡在了喉嚨里。隔壁床鋪上現在空無一人,而病房的窗戶大敞,遂徊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作者有話說:

    應帙:該死的灰小子又玩消失!!!!

    盜文猖獗,所以防盜設置得比較高,但是看好多人全訂都看不到,估計是jj反應太慢,所以降低了一點防盜購買比率,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吧?

    35 第 35 章

    想要獲得直播觀眾的高支持率, 無非三種方式,第一是實力,第二是美貌, 第三是整活。

    美貌方面應帙并不擔心, 倒不是他的長相已經帥到了怎么驚天動地的程度,而是銀色長發紫色瞳的特征在哨兵向導里都不多見, 更何況遍地黑金棕色發的普通人里。

    不是應帙自負,以他的形象,光是一出場, 就絕對會是被直播鏡頭重點關照的對象。

    至于實力層面, 他是罕見的A級攻擊性向導, 隊里唯一確定的搭檔又是準S+級哨兵,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可以說足夠碾壓塔里絕大部分的隊伍。

    ……當然,這前提建立在遂徊不要 出紕漏的層面上。

    現如今距離黑發哨兵悄無聲息跳窗玩消失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時值飯點, 眼看著對方似乎沒有返回的意想,應帙只能自食其力躺在病床上點外賣。

    白色的羊耳朵垂在頭頂,耳廓內纖細的絨毛被醫院中央恒溫的暖風拂過,癢得羊耳朵不受控制地來回甩動。

    應帙正百無聊賴地挑選著午飯菜色,耿際舟倏然不打招呼地推門進來, 見到應帙更是夸張地喲了一聲, 揶揄道:“好家伙,聽說你肋骨斷了?”

    “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耿際舟將打包好的午餐盒放到床頭柜上,“你的寶貝嬌嬌哨。”

    “他給你打通訊了?”

    “是啊, 我還在床上睡覺, 他忽然一個通話打進來, 說你受傷了,讓我趕緊來塔醫院。”耿際舟拆開外賣包裝紙,“聽他那著急的語氣,我還以為你馬上就不行了,等我來準備后事呢,可把我嚇得……結果就斷了根肋骨。”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應帙語氣沒什么起伏。

    耿際舟幸災樂禍地笑笑,咬著筷子問:“遂徊人呢?”

    “跑了。”

    “跑了??”耿際舟,“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應帙指了指靠墻的窗戶,“跳窗跑的,還很沒有公德不隨手關窗。”

    “……你是說,你為他做精神梳理,受了傷,然后他跑了?”耿際舟不可思議,他剛想輸出一堆咱堂堂特種人太子爺首都分爺絕不能做舔狗的道理,忽然又覺得哪里不對勁,“不是,應帙,他不想負責跑就跑了,至于跳窗跑嗎?你拿刀在后面追著他砍了?哨兵真是神奇的物種,腦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應帙無奈地說。

    無非是發現自己又在狂亂期中傷害了向導,意識到即便是強如應帙也無法完全控制他,于是出現應激反應,在極度惶恐中選擇了逃避。

    耿際舟安靜地等著他分析,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應帙似乎不打算向他解釋。

    “好好好,不打算跟我說是吧,屬于你們小情侶之間的情趣是吧?”耿際舟狂怒,桔色羽毛飛了一地,“難道說把我叫過來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

    應帙自有安撫暴躁朱鹮的手段,將上午特工會主席秘書發來的文件打開,原封不動地拷貝給耿際舟一份,隨即便獲得了一整個午餐時間的安寧。

    耿際舟從小和應帙一起長大,抓取重點的能力也是一流:“直播,投票,校長玩得還挺花?……想要獲得高支持率,隊伍里就一定要有賣點、有亮處、有噱頭,平平無奇的SABC加普通人的組合絕對不夠吸引觀眾的注意……應帙,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應帙端著吃了一半的粥碗和勺子,慢條斯理地說,“能告訴你?”

    “吐出來吐出來。”耿際舟不爽地去搶他的午飯,“這么六親不認地防著我,有本事接下來幾天都別來求我幫忙。”

    應帙笑了笑,胸腔振幅帶到斷裂的肋骨,輕微的刺痛讓他皺起眉頭:“……我沒想好。我也是剛收到消息,哪能這么快就找到辦法?”

    耿際舟不敢再折騰他,老實吃完了飯,倚靠在陪護椅上看軍校生資料。

    順位靠前的幾名軍校生資料著實優秀,一個二個都堪稱小哨兵,還是不會出現精神域問題的情緒穩定款。耿際舟挑來挑去,越發感覺自己像是在逛窯子,恨不得喊出媽媽桑說這幾個我都要了。

    “應帙,你說我組建一個普通人隊伍怎么樣,真正的反其道而行之,一改四個特種一名普通的傳統配置,變成四名軍校生加我一個向導,夠不夠有看點?”

    “……”應帙把無語寫在了眼皮子上面,“先不說你這隊伍遇到一對哨兵向導當場就得結束比賽,我就試問四名普通人軍校生,為什么要和你這么一個對他們沒有任何用處的向導組隊?如果非要選一個特種人,他們肯定會選哨兵。”

    “就是要讓觀眾產生疑問,讓觀眾不理解,才會有噱頭嘛。”耿際舟振振有詞。

    “行,”應帙選擇尊重他人命運,“我倒要看看你去哪里找這么四個大冤種。”

    “……”

    很快,耿際舟便選定了怨種一號,一個方方面面實力都很強的六角形普通人,關鍵長相還十分的英俊帥氣,這點是排在他前面的人都沒有的長處,并且這輩子都很難補全。

    耿際舟興致勃勃地打去通訊,沒想到軍校生聽到來意之后竟然直接拒絕了他,說自己已經有了理想的隊友。

    什么人啊,消息如此靈通,下手比我這太子黨還快?耿際舟向應帙投去困惑的視線,后者事不關己地聳了下肩膀。

    “方便的話,我可以問一下,是誰在我之前邀請過你了嗎?”耿際舟不死心地問。

    “沒有人邀請我,是我屬意對方。”軍校生彬彬有禮地說,“在下周一雙向正式開始之后,我會主動向他毛遂自薦。”

    可惡,一挑就挑了個‘心有所屬’的。

    耿際舟十分晦氣地掛斷了通訊,出師不利,也讓他心中想要組織四普通一特種的邪火暫時熄滅,他閉上嘴坐到一邊,開始揣摩如何整一個驚天動地的絕世好活。

    為遂徊梳理精神域耗費了應帙大量的精神力,外加又受了傷,整個人十分易困,吃完飯資料才看了幾個人選,眼皮就不斷往下耷拉。

    不知不覺之間他一覺睡到了傍晚,耿際舟沒有叫醒他,將新點的熱粥放在床頭保溫,在太陽徹底落山之前悄然離開了病房。

    應帙沒什么胃口,也懶得動手吃飯,就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睡醒醒。中途護士來了一趟,確認他的身體情況,又貼心地為他關了頂燈,只留下墻邊一盞昏黃的小夜燈。

    窗外從夕陽西斜到華燈初上,逐漸又歸于寧靜。

    一直到深夜應帙才徹底醒了過來,他皺著眉,熱得全身著火,從被褥里伸出手透風。醫院內的恒溫系統度數開得很高,明明睡之前薄被只簡單地蓋到胸腹,睡醒之后卻發現被這床被子像裹木乃伊一樣把他包得嚴嚴實實。

    “……”

    應帙伸出手,摸索著去找床頭的開關。但很快,他溫涼的手指便被一只干燥炙熱的掌心握住,隨后腰背也被托了一把,腰墊放好,幫助他從床上坐起,下一秒,一杯溫度適宜的清水便抵在了唇間。

    雖然大半夜黑暗房間里突然出現另一個無聲無息候在床邊的人,畫面著實有些恐怖,但應帙還不至于無法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對方是誰。

    他也確實渴了,安心被伺候著喝下了大半杯的溫水,隨后淡淡道:“開燈。”

    過了有一會,病房明亮的頂燈亮起,遂徊站在床邊,身上還是白天那套衣服,手里卻捏著一瓶應帙沒見過的白色鋁制藥盒。

    應帙目光落在藥盒上,又徐徐抬起和遂徊對視。

    “這個……是我來首都之前城主給我的,”遂徊瞬間移開視線,手指緩緩用力,“能夠促進骨骼愈合的……藥片。”

    “虞醫生給我開過藥了。”應帙打斷他。

    遂徊垂下眼瞳,好一會才嗯了一聲。

    “上午為什么要走?”應帙冷淡地問,“是覺得我太弱小,實力差勁,不配給你做精神梳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遂徊迅速否認,他將藥盒放到床頭柜上,但依舊是垂著眼睛,不敢和應帙對視,“我只是……只是……”

    只是很害怕……

    謎語人限時上線,應帙聽他只是半天也沒只是個所以然來,氣得胸悶。上天可能就是看他前二十年過得太順利了,專門派這么一名哨兵下凡來克他。

    “你對我的要求太高了,遂徊。”應帙無奈地說,“給狂亂期哨兵做精神梳理會受傷這很正常,你卻要求我完美地壓制你,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紕漏,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

    “別廢話,我現在知道你精神體融合態有兩種模式,下一次也會留意你的蛇尾,并且做好更高等級的防護措施。”應帙強硬地命令道,“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嗯。”遂徊點了點頭,順從地說,“我知道了。”

    應帙覺得遂徊還是不知道,這人性格中帶著執拗與偏激,認定的事情很難去說服他。但該講的應帙已經講過了,他也不知道還能怎么勸了。

    算了,先這樣吧。應帙嘆口氣,他一個病人,精神池也空著,沒什么力氣,也不想過多的動腦筋。

    “幫我把粥遞過來。”他低頭擺弄了下終端,“順便把我剛發給你的文件看下,從里面挑一個我們生存賽的隊友。”

    遂徊聽話一一照做。

    就是軍校生隊友挑了半天,挑了一個最丑的。

    “看起來很有安全感。”他認真地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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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第 36 章

    “安全感?”應帙拖拽過遂徊面前的懸浮屏, 仔仔細細把這名軍校生的信息從頭到尾研究了一遍,愣是沒從字里行間看出半點安全感,反而覺得這人全方位不如排行在前面的那幾位, 遂徊的眼光很成問題。

    他只能嘗試著從一些相對小眾的癖好譬如戀丑情節入手, 以此來理解遂徊想要這個人做隊友的原因,“……你喜歡這樣的?”

    “隨便說說, 別當真。”遂徊連忙揮手關閉了懸浮屏,連帶著消失的還有他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

    ……

    應帙睡了一整個白天,現在精神抖擻, 一點也不困, 但遂徊陪他坐了一會之后卻是哈欠連天。明明黑發哨兵不久之前還十分清醒地站在黑暗中, 與夜色融為一體,安靜等待著病床上的向導不知道什么醒來, 可和應帙聊了會天之后,他便倏然困倦了起來,好似是放下什么心事, 整個人都松弛下來,也就睡眼朦朧。

    “困了就睡,不用強撐著。”應帙說,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陪護床,讓遂徊在那里休息, “我再過一會也休息了。”

    遂徊似乎想說什么, 但一開口就又是一個呵欠,他耳尖微紅,也不反駁了, 走去洗手間簡單洗漱, 然后只簡單脫了件外套, 合衣在陪護床上閉上了眼睛。

    沒過幾秒,太攀蛇從被褥里忽然鉆了出來,似乎是嫌熱,吐了吐蛇信,黑紐扣似的眼注視著應帙,隨后在枕邊盤成一個小圈,接著將腦袋埋進身體里,也跟著主人一起睡了。

    應帙抬手關了頂燈,一時間病房內只剩下了他的終端懸浮屏和墻角小夜燈兩處淺淡的光亮。沒一會,規律悠長的呼吸聲便在耳畔響起,應帙瞥了眼遂徊的睡顏,又轉頭繼續專心分析著名單上的數據,一邊看一邊隨手備注電子記錄。

    半輪弦月在明亮的窗欞外俯首,灑下如水色般的淺藍色月輝,一切都是那么的靜謐而和諧。

    臨關閉終端之前,應帙眼角余光忽然瞧見了擱在床頭柜上的鋁藥盒。那是一個非常簡單粗糙的盒子,沒有使用說明書,外包裝上是一串應帙看不懂的外文,怎么看怎么像赤腳醫生制造的三無偽劣土方子,再拿狗屁不通的外語裝高級舶來品。

    應帙側身伸手取過藥盒,仔細看過上面的單詞,去星網上搜了一遍,沒搜到類似的東西。這個答案無疑再次印證了應帙的第一印象,但他想了想,還是把東西認真擺放好。

    然后等到隔日一早虞旌醫生來查房,他趁著遂徊外出買早飯的時間,將這只藥盒遞了過去,問:“這個藥,虞醫生你認識是什么嗎?我可以吃嗎?”

    虞旌疑惑地嗯了一聲,接過藥盒看了幾眼:“這個……你哪來的?”

    “遂徊拿來的,”應帙如實回答,“說是他老家的城主給的。”

    “城主,好古老的稱謂,仿佛回到了上世紀。”虞旌笑了起來,他打開藥盒倒出一片,在鼻尖底下嗅了嗅,倏然笑容又變得有幾分意味深長,“可以吃,非常好的補品,一天一片,含服……想不到一個偏遠山區的城主能有這么好的東西,我都不舍得還你了。”

    如果這是應帙自己的東西,不管虞旌最后這句話是暗示還是隨口一說,他都一定會順勢把這瓶藥送給對方,記個人情,但關鍵就在于這瓶藥是遂徊送給他的,不知道為什么,在虞旌說話的時候,應帙腦海中倏然涌現昨晚遂徊給他送藥的畫面,哨兵神色緊張、小心翼翼,又格外的認真,仿佛病床上躺著的是什么精致易碎的瓷器,需要格外悉心照顧。

    所以應帙抿唇保持沉默,沒有在第一時間接虞旌的話。

    不過虞醫生也確實沒有任何貪墨的意思,僅僅是留下了掌心的那一片藥,放在密封小藥袋里,隨后便將鋁制藥盒還給了應帙。

    遂徊端著早餐回到病房的時候,房間里就只剩下了應帙一人。向導的一頭銀色長發睡得有些雜亂,坐靠在床頭,慢條斯理地從藥盒里倒出一片藥,放在舌下含著。

    見到他的動作,遂徊有些驚訝地誒了一聲,應帙抬頭注意到他的反應,有些好笑:“怎么,又不給吃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遂徊在床頭柜上放下餐盒,“本來就是特地拿給你的。”

    “謝謝。”應帙搖了搖藥盒,“聽虞醫生的意思,這盒藥很貴重,你就這么給我了?”

    “?”遂徊露出了一個毫不知情的眼神。

    應帙隨口胡諏騙他:“就這一盒,價格能抵你半年飯錢。”

    “??”遂徊詫異,“怎么可能?城主哪有那么貴的東西,他下雨天連傘都買不起,還搶我的雞蛋吃。”

    “……”

    應帙有些好奇那名城主的身份了,看遂徊這樣子,就知道城主把藥給他的時候估計就和往包里塞土豆蘋果一樣隨意,恃才放曠,聽起來就像是一個隱世的高人,充滿了故事和神秘感。

    兩人正面對面吃著早飯,耿際舟的視頻通訊突然彈了出來,終端上方的鳥腦袋投影轉得都快飛出去。

    “應帙,昨晚我大半夜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搞得我抓心撓肺的……”通訊剛一接通,耿際舟的聲音比畫面還要先出來,隨后才是大臉映在懸浮屏中央,“你的精神體不是變異了嗎?為什么我昨天看到了你的山羊精神體融合態???”

    應帙、遂徊:“……”

    說話間耿際舟又注意到什么,指著遂徊的肩膀后方探頭探腦的蛇腦袋道:“蛇?你的精神體不也變異了嗎,怎么還是太攀蛇?對了,你們的蛋呢?不是說破殼了嗎?怎么突然就沒信兒了?”

    應帙、遂徊:“……”

    兩人對視一眼,無用的默契在此刻莫名其妙達成了一致,下一秒便異口同聲地說:“雙精神體。”

    遂徊回憶著星網上曾經被他罵離譜的小說情節,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信口拈來:“我們是雙精神體,變異精神體出現的同時原精神體也沒有消失。”

    “對,”應帙點點頭,“至于兩顆蛋,它們在精神圖景里,最近一直不肯出現。”

    “啊?為什么?”耿際舟皺起眉,狐疑道,“怎么可能主人想要精神體出現,但精神體拒絕主人的召喚?那可是我們的精神體,相伴相生心意相通的精神體,一切行為都必然是受主人控制的。”

    “……畢竟它們是變異的,”應帙睜眼瞎編,“比較有個性,和普通的精神體不太一樣,我們不能百分之百操控。”

    “這么麻煩……?”耿際舟眉頭皺成了蝴蝶結:“聽起來好像有一個變異精神體,也不是純然的好事?不錯,我心理平衡多了。”

    應帙無語:“說點人話。”

    耿際舟哈哈笑起來,似乎是打消了疑慮:“不過巴弗滅還在確實是件好事,不然我家小朱鹮肯定會傷心的。行吧,那我先掛了。”

    說著,他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順帶通知你一聲,就在十分鐘之前,我約到了一名非常厲害的隊友,非常非常厲害,實力、話題度和容貌一樣不缺,應帙,哼!你要為拒絕我付出代價。”

    “就你?”應帙也跟著笑了笑,一派的坦然自若,看上去絲毫不把耿際舟的威脅放在眼里,“期待你整的絕世好活。”

    通訊剛一掛斷,他立刻板著臉坐正,飯也顧不上吃,迅速把昨晚列好的人名清單拖拽到遂徊眼前,再把哨兵手里的粥碗和勺子取走,壓著他的腦袋看向屏幕:“這是我目前比較看好的三個,你提提意見,我們得抓緊時間找人了。”

    遂徊艱難地咽下去半口米粥,綠色眼珠子掃過三份簡歷,感覺都差不多:“那就……排名從高到低,先約這個?”

    應帙同意了這個想法。

    很快,第一名普通人接聽了通訊,聽到應帙表明來意之后,對方也沒客氣,開門見山地說:“可以,S級哨兵和A級的向導,你們的條件還不錯,但是,我也不差,我曾經獲得……”

    應帙和遂徊耐心聽到嗶嗶了將近五分鐘曾經在軍校中獲得的獎項,大到國際性的獎,小到衛生標兵,一個不落,等了許久,兩人終于等到了軍校生說這么多的最終目的:“想要我加入,我有一個要求,就是比賽開始后,全隊人必須無條件聽從我的指揮,我就讀于作戰指揮專業,績點全系第一,我的命令就是絕對的,不希望任何人提出質疑,可以做到嗎?”

    可以個屁。應帙在心中無聲地罵了句臟話,然后又在明面上客客氣氣地說:“我們再考慮一下。”

    掛斷通訊,兩人直接給第二選擇撥去通訊。

    對方的態度要比第一位謙遜很多,嗓音溫柔醇厚,各種好說話,但同樣提出了一個要求:“是這樣的,我女朋友也想參加聯合軍演,隊里能不能加她一個?”

    應帙:“……”

    應帙頭疼起來:“你的女朋友是?”

    “她也是我們軍校的,這次軍演名額沒有抽到她,但是她同專業的一個同學卻走后門搶到了一個名額,她氣得要死,天天找我哭訴,”軍校生嘿嘿一笑,“我就想著你那邊有沒有關系,也加她一個。”

    應帙最后耐著脾氣問了一句:“你女朋友的專業是?”

    “哈哈,她是文藝創演專業的。”

    “……”

    應帙以他人微言輕沒有后臺為由拒絕了哈哈哥的要求,對方深表遺憾,表示他和女朋友是牢牢綁定密不可分的,這樣的話他就只能另尋明主。

    掛斷通訊之后,應帙對戀愛腦的憤怒達到了一個峰值。

    遂徊:“……”

    至于最后一名軍校生人選,他的回復就更簡單了,語氣冷若冰霜,還帶有明顯的種族偏激:“抱歉,我沒有任何和特種人組隊的意愿,麻煩你們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

    “……”

    三次出師皆鎩羽而歸,應帙氣得肋骨疼。遂徊連忙安慰他:“別急,稍微再等等看,說不定等下就會有軍校生主動申請加入我們的隊伍呢?”

    應帙直接化身四百年之后的瓶中魔鬼:“那就拒絕他!也讓他知道知道特種人的險惡。”

    話音未落,他的終端便投出了一個旋轉的菱形虛空投影,代表著無精神體人類。應帙迅速和遂徊對視一眼,接通了來電。

    “您好,是應帙嗎?”一個溫和誠懇的男性聲線出現在終端里。

    “是我,你是?”

    “我是中央軍校特種作戰指揮專業的樓星赫。”男人氣宇軒楊地自報家門,“有幸選中這次兩校的聯合軍演,冒然打電話過來,是想問您的隊伍是否還有空缺?”

    樓星赫?應帙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快速從頭翻閱的一遍人員名單……

    這不是耿際舟一開始看中的六邊形大帥哥嗎?

    作者有話說:

    怎么回事?為什么評論區全是預言家,我要寫什么情節全被猜透了,我剛寫出一個‘帥’字大家就知道六邊形看中的隊友不是應帙就是遂徊,我被看穿了!!!!

    37 第 37 章

    周一, 中央軍校生來塔,開始為期五天的生存賽組隊雙向選擇活動。

    礙于應帙這名學生會長負傷,輔助教務處接待軍校生的工作就全權落在了耿際舟這名副主席身上, 一個上午忙得他焦頭爛額, 連吃飯都是匆匆往嘴里刨一口就消失。

    應帙落得清閑,上午纏著一身固定繃帶站在操場上, 聽塔校長給全體聯合生存賽的參與人員開動員大會;中午回公寓睡了個午覺;下午溜溜達達去改建成‘人力資源招聘大會’的體能館里參與雙向選擇。

    昨天他在終端里和毛遂自薦的樓星赫聊了聊,覺得這名軍校生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合適,但也沒有把話徹底說死, 就表示周一見面之后再做決定。

    遂徊倒是不怎么滿意這個樓星赫, 理由是這人的照片看起來就長得賊眉鼠眼的, 一臉不懷好意。

    “……你是不是審美癖好比較小眾?”應帙十分委婉地問。

    遂徊:“……”

    緊接著應帙又警惕地問:“等下,你覺得我長得怎么樣?”

    遂徊:“…………”為什么突然問他死亡問題?如果答錯了他還能聞到明天的向導素嗎?

    “你……”遂徊移開視線, 耳尖逐漸泛紅,“你長得……”

    應帙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你該不會是看我長得丑才喜歡我的吧?”

    “……”求生欲極強的遂徊橫下心狠狠剖白:“你長得很好看,開學的時候你在主席臺上代表發言, 我在底下都看愣了,呆呆地問坐在我旁邊的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結果好死不死就問到了艾勒,被白了一眼。

    說實話,聽到這么認真誠摯的表白,應帙應該臉紅的, 但鑒于遂徊有青睞一名丑男、詆毀一名帥哥的劣跡, 他非常不相信對方的審美。

    即便是應帙,在還未覺醒就讀于普通學校的時候,也曾因為銀發和淺色睫毛遭受過同齡孩童的言語攻擊, 有說他是白化病人, 也有說他是吸人血的妖怪。

    銀發真的好看嗎?

    ——當然好看, 堂堂小應主席才不會有任何的容貌焦慮。

    不過在下午參與雙向之前,他難得把頭發扎了起來,再戴上一頂黑色棒球帽,遮擋自己的特殊發色。這種場合他還是希望低調一些,省得一進場全部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再一路迎著主席好的招呼跟領導視察一樣,憑空給周圍的軍校生壓力。

    臨出門,應帙忽然想到什么,回過頭問遂徊:“頭疼嗎?這兩天你好沉默,也不向我要些什么,都不像你了。”

    遂徊定定地望了應帙一眼,搖搖頭:“不疼。”

    從那天精神梳理過后,遂徊基本都只靠向導素緩解精神域的問題,甚至連纖維紙都沒向應帙要過,應帙不由得狐疑地問:“真不疼?那你之前有事沒事就喊疼做什么?”

    “……我裝的。”遂徊誠實地說,“現在你是病人,還是被我打傷的,我肯定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折騰你。”

    聽到他的話,應帙本應該感到放松才對,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一種違和感。現在正經禮貌的遂徊讓他很不舒服,甚至還不如那天在宿舍面對著徽章罪證對他發瘋的觀感。

    仿佛一根崩到了極致的線,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歸根結底,一切一切的起源還是在于第二次精神梳理時,他不小心受了傷。精神域過度防衛癥是遂徊最為嚴重的心結,他在狂亂期中屢屢傷害對他重要的人,這些痛苦的經歷比應帙想象中的還要刻骨銘心得多。

    “我們要去的場合會有很多普通人,他們有很多特種人沒有的習慣,會讓你感到非常不適。”應帙說,“我們做一次臨時標記。”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遂徊抿了抿唇,猶豫兩秒竟然拒絕了:“不了。不是你說的,頻繁臨時標記會成癮。”

    應帙向來雙標得有理有據:“今天特殊情況。”

    “……”

    見遂徊仍舊在猶豫,并且態度隱約傾向于拒絕,應帙變得不耐煩了起來,向導素濃度倏然暴漲,紫色瞳緊緊盯著哨兵的眼睛,壓低聲音:“聽話。”

    遂徊神色陡然一變,眼底的煞氣也漫了出來。

    聽話,又是聽話,遂徊最受不了的就是應帙讓他聽話,讓人既想和他反著干,冒犯他、頂撞他、褻瀆他,讓他生氣又無可奈何;也想馴服地順從他的意向,聽從他的指令,遵循他的一切想法,達成他的所有心愿。

    遂徊深呼吸一口氣,隨即恨恨地解下了頸帶,扔到桌子上,怒道:“你真的有病,為什么我要的時候你不給?我都再三說我不想要了,卻又非要給我標記?”

    說著,他忽然又笑了起來:“應帙,我發現跟你這人就要反著來,你最吃的欲拒還迎和以退為進這一套,非常好懂。”

    應帙懶得再聽遂徊廢話,沒一句他愛聽的。他抬手做了個手勢,讓遂徊背過身去,接著不等人完全站定抬手撩開對方頸側的黑色碎發,按著哨兵的肩膀,隨即便不容置喙地張嘴一口咬上了他的腺體。

    灼熱濕潤的口腔燙得遂徊呼吸一滯,牙齒沒入皮肉的那刻,他瞬間啞了聲。

    要害限制于人的感覺恐怖至極,又無法逃避,強行忍耐著違背本能,讓人全身不受控制地戰栗,呼吸也跟著破碎不堪。但與此同時,痛楚之中又彌漫出無上的美妙滋味,因為標記著他的這名向導是應帙,帶給他痛與快樂的人都是應帙。

    喜歡。

    真的好喜歡。

    在這一刻,人性的卑劣和自私,刻在哨兵基因里的占有欲,還有愛慕、心悅與崇拜,無數激烈的情感徹底洗掉了他試圖和應帙保持距離,避免再次傷害到對方的理智。

    保持距離?保持他媽的距離,應帙就該和他一起死,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手。

    但若是他的存在會傷害到應帙,那就讓他的這輩子短一些,早點在混亂的精神域中陷入永眠。如果是這樣,他現在貪婪一些,大概也是可以得到寬恕的……

    結束臨時標記之后,過了許久,遂徊也沒有睜開眼。他背對著應帙低垂著頭顱,害怕讓應帙看到他此刻眼底的瘋狂與扭曲。

    應帙滿嘴的血腥味,去盥洗室漱了口,回來發現遂徊居然還站在原地,疑惑地問:“發什么呆呢?趕緊把血跡擦了,戴好頸帶跟我出門。”

    遂徊掩飾好異樣,抬眸微微一笑,“好。”

    建立臨時標記之后,應帙對遂徊的情緒波動更加敏銳,此刻隱約感知到對方的心境變化,卻無法辨明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遂徊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考:“應主席,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不是一直要我在大眾之前和你劃清界限的嗎?今天是打算和我同進同出了?那明眼人可就知道我們關系密切了。”

    一聽這陰陽怪氣的小語氣,應帙第一反應是遂徊恢復正常了。

    這么簡單就打破心結了?就靠一個由他主動的臨時標記?該說是沒見過市面的山間野猴子嗎,這么容易滿足。

    “一周后生存賽報名表提交上去,我們兩個人的名字一前一后白紙黑字寫在上面,誰能不知道我們關系密切?”應帙踏出房門,“別說那時候,就連現在我受了傷,塔學生論壇都傳我是和另一個向導搶哨兵,沒搶過,氣得跳樓傷到了肋骨。”

    “……”

    ……

    應帙的棒球帽偽裝確實起到了一點作用,但也僅僅是一點,最多讓他在人群中沒那么顯眼,但絲絲縷縷落下的銀色碎發和那張出眾的臉,還是讓他行走在體能場的時候不斷收到問候。

    不過有趣的是,看到和他并肩而立的遂徊,竟然沒有一個人懷疑他們的關系。所有人都默認這名來自偏遠山區的S級哨兵是應帙為了比賽成績捏著鼻子組隊的生存賽隊友,關系十分單純,僅限比賽期間的時效性友誼。

    軍校生們的制服多為深綠和藏青色,很好的和黑白兩色制服的特種人區別了開來。

    應帙看到了幾個他的同班同學,正坐在一個展位后面,和兩名軍校生相談甚歡。應帙走過去,就聽到他們在聊精神體,而他兩個同學的精神體獵豹和灰狼正趴在地上,為了主人的組隊大業忍辱負重地被軍校生狂rua。

    精神體,大概是普通人們對特種人最為好奇和艷羨的一點。

    誰能拒絕擁有一頭猛獸為自己所驅使的能力?

    “應主席。”一名同學注意到了他,笑著朝他擺手,“你別過來哈,我們好不容易拉來的隊友,別被你騙走了。”

    應帙也笑了起來:“那我偏偏要來搶走。”

    聞言,兩名軍校生轉過頭來,好奇的問:“同學你好,你的精神體是什么?”

    一只毛發雪白的山羊從應帙身后走了出來,抬起鋒利的犄角, 抬頭看向來人。

    在普通人心中,比起豹和狼這類的野獸,山羊總歸差了點刺激的意思,只有哨兵們能夠切身感受到攻擊型向導散發出來的駭人氣勢。伴隨著山羊的靠近,地上打滾賣萌的獵豹和灰狼也一骨碌站了起來,警惕地跑回主人身旁,擺出防備的姿勢。

    “夠了夠了。”灰狼精神體的同學解放出身后的狼尾,又整理因為耳朵冒出而亂蓬蓬的發型,“應主席你趕緊哪來的回哪去吧,知道你牛逼了,單挑我們這些哨兵都打不過你,但是可惜生存賽是團隊比賽,咱們賽場上見分曉。”

    話音未落,一條太攀蛇無聲無息地爬到山羊尖角上面,支起上身,蛇假羊威地吐著蛇信,雖然它本身毒液的殺傷力足以抵過一百頭山羊。

    應帙對遂徊這無言的警告非常滿意:“你說得對,賽場上見真章。”

    剛走出去沒兩步,他就聽見那兩名軍校生奇怪地問你們哨兵單挑怎么可能打不過一名向導,然后就被科普了所謂的攻擊型向導。

    應帙有種裝到了的爽感,好心情地繼續逛‘招聘會’。

    有一些比較認真的軍校生居然還為自己準備了簡歷,見到有人靠近展臺,便遞交他本人的簡歷,然后希望應帙填寫一份空白的本人信息,以供后續選擇。

    應帙還挺喜歡這種待人接物比較認真的人,低頭正瀏覽著對方的條件,忽然聽見隔壁展臺有人在吵架。

    他側過頭,看到了兩名軍校生,一男一女,女性化了淡妝,黑色齊肩發,帶著點卷,藍色眼瞳,容貌非常的漂亮,男人長相普普通通,但體格很威猛。

    “就是你,搶了小語的名額。”男人憤怒地指控道。

    “什么叫我搶了她的名額,她本來就沒被選上。”女人雙手環胸,雖然體格比起他小了一截,但氣勢絲毫不落下風,“你有毛病吧,她說什么你就奉為圭臬急著來表現,你連她男朋友都不是。”

    “她,她是我妹妹!”

    “喲,妹妹?”女人嫌棄地晃晃腦袋,故意掐起嗓子模仿道:“你是我的好哥哥~比男朋友都重要的好哥哥哦~”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副‘惡心’的口吻,應帙倏然想到了遂徊用他的身體掐嗓子膈應艾勒的那幾句,簡直一模一樣。

    男人果不其然被惡心得半死,口不擇言:“你他媽有本事說清楚你的這個名額哪來的?”

    “買來的,怎么了?”女人大方又驕傲地表示,“我想來玩,所以讓我媽花錢給我在這次比賽新加了一個名額,怎么了?我家有錢給學校捐了十臺市面上最先進的模擬作戰機,就為了給我加個名額,怎么了?你的好妹妹有本事也捐啊,校長肯定也給她額外多加一個名額。”

    “你……”男人啞口無言。

    “哼,沒錢就別丑人多作怪。”女人嘴上不饒人,還要給他心口扎刀。

    這句話無疑刺激到了男人,他雙目一瞪,右手握拳高高揚起,直沖著女人面部而去。

    女人明顯沒有料到他會在這種場合打人,猝不及防地睜圓眼睛,僅僅來得及抬起雙臂做出防衛姿勢。

    就在此刻,應帙倏然感覺身旁人影晃了一下,他被撞到了肩膀,棒球帽也被衣擺揚起的風帶動,從頭頂脫落,松松盤著的銀色長發隨之傾瀉而下。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也有一道人影閃過。

    暴怒的男人拳頭還未來得及落下,就被一只鐵箍似的手牢牢鉗住動彈不得,除此以外,還有一雙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困住他的行動。

    暴怒男就這樣被兩個人左右夾擊,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遂徊攥著暴怒男的手腕,抬起頭,對上了一對明亮的黑瞳。

    而黑瞳的視線先是和他交匯,緊接著便錯過他,落到了他的身后,眼底瞬間充斥著滿滿的驚艷:“應帙!”

    應帙手里拿著棒球帽,一抬頭,“……樓星赫?”

    作者有話說:

    不是情敵哈哈哈哈哈,但激發了小遂的敵視雷達

    38 第 38 章

    “是我!”樓星赫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 “中央軍校二年級特種作戰指揮系,樓星赫。”

    應帙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劍眉星目, 實際看起來比照片里面還要帥, 身材也好,整個人像一棵白楊樹般挺拔, 形象滿分。

    身手方面也很敏捷,有正義感,方才暴怒男試圖打人的時候, 他幾乎是和遂徊同時制止住對方。當然, 遂徊距離暴怒男要更遠一些, 而且中間還擋著個他。

    應帙還在默默評估著,樓星赫卻是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十分熱情地站在他面前:“我一直在找你,但是會場里面人太多了,原來你是戴著帽子, 我說銀色長發的人應該很顯眼才對,怎么會看不到呢?”

    “就是不想太顯眼才戴著帽子。”應帙朝他笑了笑,樓星赫雙目炯炯地盯著他,聽到這句話也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遂徊差點把暴怒男的腕骨捏斷,要不是對方在慘叫, 他真可能無意間痛下殺手。

    他剛一松手, 暴怒男忙不迭跑遠了,中途確認已經跑出足夠的距離之和還恨恨地回頭看了兩眼,好像是要把今日辱他之人的丑陋面貌記進心里, 方便日后尋仇。

    遂徊沒心思搭理他, 攥著拳頭往應帙身邊走,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衣擺被扯了一下,差點被揍的那名漂亮女生探出頭來:“謝謝你!”

    她熱情洋溢地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遂徊瞥了眼還在和樓星赫聊天的應帙,也不好拂了女生的面子,便神色淡淡地朝她點了下頭:“遂徊。”

    “遂懷?”女生很是高興地說,“我們倆的名字很像誒,我叫周如翊,咱們一個遂懷一個如意。”

    “……”遂徊沉默地站著,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周如翊?”應帙也聽到了他們的交談,重復了一遍女生的名字,感覺有點耳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周如翊抬起頭,看到應帙的長相,眼底也出現了一絲驚艷:“原來天生健康的白發是這副模樣的,也太好看了,比那些漂白的假發/漂亮太多了。”

    說著,她左看看右看看,問:“你們兩人是一組的嗎?來找隊友?”

    應帙頷首說是的,遂徊也跟著點了點頭。

    “加我一個吧。”周如翊高興地說,“怎么樣?”

    樓星赫剛和約好的隊友接上頭,還沒說兩句話居然就冒出個人搶飯碗,連忙站出來彰顯存在感:“同學,我和他們已經在商洽了。”

    “……那我排隊?”周如翊理所當然地說,“只要還沒確定人選,我就還有機會吧?”

    “可是——”

    應帙安撫性地拍了拍樓星赫的手臂,打斷他的反駁,同時轉身看向周如翊:“請問你是……?”

    周如翊立刻站了個筆挺的軍姿:“中央軍校一年級文藝創演系,周如翊,請求加入隊伍。”

    原來就你啊,戀愛腦哈哈哥女朋友的同專業走后門死對頭。

    應帙又一次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周如翊,同樣的形象滿分,無需贅述,性格也好,開朗善談,不過身手一般,但也不是純粹的花瓶,至少方才情急之下做出的格擋姿勢還蠻標準。

    “我是一名A級攻擊型向導,這位是S級的哨兵,以我們的條件是十分有望在此次比賽上拿到名次的,所以我們對隊友的要求也很高……”

    說話間,應帙自然而然地調換了站立的位置和方向,遂徊走到他的身側,而樓星赫則是和周如翊站到了一排。

    “按照目前的生存賽組隊規則,一支隊伍里最好的陣容格式是只有一名軍校生,”應帙說,“周如翊,目前按照資料和專業來看,樓星赫的條件肯定是比你更適合我們的。”

    樓星赫繃直的肩膀微塌,明顯是松了口氣。

    “那可不一定。”周如翊很是自信地反駁道,“他唯一比我厲害的地方不就是比我能打一些?但是他再能打能干得過哨兵嗎?所以這不重要,不是你們挑選軍校生的重點。跟你們透露一個秘密,”她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湊近應帙,“這次比賽除了明面上的四條新規則之外,還有一條隱藏的規則,那就是比賽會全程在星網上進行直播,還會有10%的觀眾投票加分,而我……”

    “而你?”

    “有錢,非常有錢,不是一般的有錢。”周如翊眉飛色舞,“自帶話題度,還可以直接買熱搜,操控觀眾投票,只要有我在,10%妥妥的。”

    “……”應帙面色瞬間凝重了起來。

    遂徊沒有彎腰湊過去聽,但S級哨兵出眾的聽覺還是將周如翊囂張跋扈的富婆宣言盡收耳底,此刻只有一大排省略號寫在臉上。

    至于樓星赫,他隱約聽到幾個關鍵詞,基本推理出了事情全貌,再看到心儀的隊友因為競爭對手幾句擾亂人心的話變了態度,把焦慮寫在了臉上。

    見應帙好像是被她說動了,周如翊連忙繼續加碼:“環際集團知道嗎?就是我家的。”

    應帙:“……”

    遂徊忍不住好奇地問:“環際?很厲害嗎?”

    “近幾十年最新的大型和巨大型宇宙航艦都是他家造的,你用的星網搜索引擎也是他家的,天天給我們推送霸道哨兵小嬌向,還有,你身上穿的內襯也是他家產的……我們塔的那片商業廣場直接就是他家注資建成的。”

    遂徊:“……”

    遂徊震驚地退后了半步。

    怪不得能一口氣給軍校捐贈十臺模擬戰斗訓練機,就為了在區區一場聯合月考比賽上加個名額,原來只是一個討大小姐高興的小把戲而已。

    在周如翊華麗的背景下,就連六邊形戰士樓星赫都顯得黯然失色,不過對方也有他的堅持和驕傲,不卑不亢地上前一步:“誠然如你所說,在這10%的直播觀眾投票加成上我確實不如你,但問題在于,加成只是建立在基礎分之上的錦上添花,如果基礎分低,加成值再多也沒用。應帙,我有絕對的自信,能夠帶來比10%加成更高價值的基礎分。”

    周如翊不甘示弱:“那我還有一個秘密,這次比賽除了武器之外,其他允許攜帶的行李物品全部可以自備,我可以免費給隊伍配備市面上最先進、最豪華、最舒適的野外生存物資。”

    “那,物資條件過于完備的話,不就失去了野外生存賽的初心了嗎?”

    “你到底是去打比賽奪冠的還是去找初心的?”

    樓星赫:“……”

    樓星赫嘴笨,樓星赫生氣,樓星赫理直氣壯:“反正你這些都是歪門邪道,在真正碾壓性的實力面前都是繡花枕頭。”

    聽他們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斗嘴,應帙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明眸皓齒、眉眼微彎,他側臉看向遂徊:“你覺得呢?我們隊伍里的最高戰力,你有什么看法?”

    遂徊看看樓星赫,又看看周如翊:“我覺得她挺好的。”

    見遂徊手指的方向是周如翊,應帙點了點頭:“我倒覺得,樓星赫不錯。”

    “……”遂徊垂下了眸,“那就聽你——”

    “但有沒有可能全部都要?”應帙倏然打斷了他。

    劍拔弩張的周如翊和樓星赫瞬間把敵對情緒一收,轉頭齊齊看向應帙。

    “你要兩個軍校生隊友?”遂徊詫異道。

    “也不是不行。畢竟大多數B級的哨兵都不比樓星赫厲害,隊伍里既然沒有B級哨兵,C級向導也就更沒有存在必要了。”應帙思忖著說,“而且普通人的數量本就是特種人的數十倍,真正的戰場上永遠是普通人占絕大多數,就當是提前體驗畢業后工作場景了。”

    “……你的意思,是打算除了我們之外,全部都要軍校生?”

    “那倒不是,最后一名成員身份待定……”

    說著,應帙轉身看向盯了他許久的樓星赫和周如翊:“是這樣的,我之前看新規則出來的時候就有在想,組隊規則1、隊伍中如若包含不同等級的特種人,每一種等級最終總分加成5%。這個條款是否欠考慮了?

    它幾乎將隊伍陣容鎖死在四名特種和一名軍校生之間,但此次實際參加比賽的軍校生和特種生的人數比率卻接近1:3,一定會有多名軍校生的組合。

    因為最開始只是塔內部的實戰月考,所以這條規則是最先擬定的,符合塔的情況。但后來改成了聯合軍演,規則卻沒有做出相應改動,未免有失公允,失去了更多組隊模式的可能性。

    應帙抬起雙眸,神秘的紫色瞳如星海,他唇角微勾,慢條斯理地說:“我在這里大膽地進行估測,這條試行新規則會進行修改,你們覺得呢?”

    樓星赫、周如翊:“……”

    二人陷入沉思,不敢多言。

    “不過我們或許可以推波助瀾一下,比如義務進行學生意見采集,發放調查問卷什么的。”應帙說,“畢竟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

    隔日下午,軍校方面,多名學生聯合提交了一份抗議書;塔方面也有人提交了一份規則修改建議,附帶了一百份學生意見抽樣調查。兩邊校長高度重視此次聯合比賽,召開線上會議進行討論。

    周三晨,新的極端天氣聯合生存賽規則1修改下達:

    隊伍中如若包含不同等級的特種人或不同專業大系的軍校生,每一種等級/系別最終總分加成5%。

    同時,隱藏直播規則也提前在新規則2.0中寫明,昭告天下。

    “你們塔的校長好壞哦。”周如翊在視頻通訊中抱怨著,帶著一些夸張的口吻,“我們的校長會上早就通過修改草案了,就他一直卡著,還說什么,軍校都有這么先進的模擬作戰機啦,好羨慕啊,我們塔特種學生好可憐哦,用的還是二十年前的老款,訓練體驗一點也不逼真……

    我直接也給塔也捐了十臺最先進的模擬作戰機,他立刻就同意了。雖然達成了目的,但是我很不爽誒!太壞了,明目張膽的索賄,我要去特工會檢舉告發他!”

    “你想多了,特工會主席只會夸他干得好,以后好好干。”

    “這就是所謂職場的黑暗和潛規則嗎?應帙,你為什么會這么懂?你是不是也經常這么做?”

    “我怎么不懂?”應帙目光落在視頻之外的懸浮屏上,瀏覽塔內學生論壇生存賽專欄的帖子,一一查看單獨求隊伍的成員資料,“特工會主席是我爸。”

    “我天,大少爺啊,失敬失敬,你原來來頭這么大?是我唐突了。”周如翊驚訝喊道,“這下可好了,咱們強強聯合,小小生存賽輕松拿捏,根本不在話下!”

    “那就靠你們了,我這個破平民都聽你們指揮。”樓星赫耿直地笑了笑,堂堂一個大帥哥,竟然笑出了不少憨傻氣。

    周如翊也跟著笑起來,看向第四面視頻屏幕:“那你呢,遂徊?你爸媽是做什么的呀?”

    遂徊原本正在書桌前補習哨兵基礎常識課業,聞言筆尖微頓:“我……”

    “他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應帙打斷說。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周如翊自知問錯了問題,神色自然地順著玩笑繼續開下去,“那就是山里跑出來的嗎嘍?不對不對,是齊天大圣!”

    遂徊呼吸發緊,抬頭看向視頻中央神情淡淡的應帙。后者也恰在這個時候抬眸望他,然而不等遂徊開口,他就冷淡地問:“作業寫完了嗎?十分鐘之后我來檢查,錯一道罰三道。”

    遂徊:“……”

    作者有話說:

    所以,感動會消失,對嗎?

    39 第 39 章

    聽聞應帙隊伍里面目前暫定下了兩名軍校生, 耿際舟查看過對方身份,立刻發來問候:“牛啊你,環際集團的千金獨女都能被你拉到隊里, 你加上她, 一個比一個吸引仇恨,等死吧, 就你這萬惡的組合,權力金錢社會的縮影,肯定會被當作集火的焦點, 第一個被干掉。”

    “不是我拉進隊的, 是她主動申請的。”應帙按按太陽穴, 有點頭疼,“但我好像低估她的影響力了, 我看學生論壇上都在討論她,是個童星,還發表過什么個人唱片專輯……”

    “那不是正合你意?就你們這陣容, 直播關注度是噌噌的往上漲,不愁沒觀眾看你們。”耿際舟說,“但同時這也是一把雙刃劍,一不小心就容易被瘋狂的流量反噬。做得好,是理所當然的, 誰叫你們從小到大享受那么優越的家庭條件;做不好, 那就貽笑大方,連帶著父輩一起挨罵。”

    他幸災樂禍地嘻嘻笑:“我已經做好看星網上你們被噴碎的準備了,真可憐。”

    “沒什么好可憐的, 享受便利, 承擔后果, 哪有只占權利的好處,不付出代價的道理?”應帙心態十分穩定,語氣淡然,“以我們的條件,被嚴格要求不給容錯也是正常的。”

    “說得好,小應主席,很有覺悟!”耿際舟不懷好意地豎起大拇指,“有你們這支隊伍在前面吸引火力,我放心多了。兄弟你安心去送,我在后面繼承你的遺志,猥瑣發育。我就一句忠告,你們隊要是沒拿到名次,千萬別打開星網。”

    “……”

    “就是不知道遂徊壓力大不大?”耿際舟單手撐著下巴,“一個從偏遠地區來的野猴子,原本只需要應付你一個大少爺,現在還要多加周如翊一個大小姐……等下,該不會我心疼早了,他也有什么牛逼轟轟的大身份吧?”

    “應該——”應帙轉過頭,看向餐桌上正在津津有味啃大白饅頭就炒雞蛋喝涼白開的遂徊,“不會。是真的窮帥小伙。”

    “窮小伙就窮小伙,還窮帥小伙!偏心了啊!”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遂徊抬起頭,塞下最后一口白饅頭,端著溫水走到應帙身邊坐下,抿一口,“怎么了,你們在聊什么?”

    耿際舟早已經對兩人的同居見怪不怪了,玩笑道:“在聊小應主席強迫癥,完美主義,剝削老百姓,5%的加成都不肯放過,非要逼著校長修改規則。”

    “我逼著?”應帙瞥他一眼,“你當我們的塔校長和軍校校長是草包嗎?被我這個破學生會主席左右,幾名學生代表隨隨便便提個意見,他們也不做調研,立馬就順著我們改?就我們現任塔校長這個脾氣,就算是老應主席親自過來下命令,他都不一定會會聽。”

    義正詞嚴地說完,應帙又話音一轉,小聲道:“不過昨天新規則再次修改的時候,考務委員會線上來過問我的意見,我確實不可避免地有私心,希望改動盡量往為我有利的方面靠攏。”

    “嘖嘖,敗類啊,不想著為廣大學生謀福利,盡想著自己的利益,你不配做學生會主席。”耿際舟嫌棄地要死,但隨之也話音一轉,“不過實不相瞞,昨天考委會也來問我對規則修改的看法了,我也往為我有利的方面提意見了哈哈哈哈哈,我說兩個地域類別太少了,最好分五個,多一個加5%,結果人家理都沒理我哈哈哈。”

    應帙:“……”

    應帙被笑得耳朵疼,抬手就要掛通訊。

    耿際舟搶著說:“但說實話,最不要臉的還是我們的塔校長,明明規則注定要修改的,他偏偏在那里賴,最后還真讓他賴到了十臺模擬作戰機,你說你隊里的那個周如翊是不是傻白甜,人傻錢多速來?”

    “合理利用規則和手里的權力,為塔謀取利益,對塔負責,我覺得我們校長很厲害。”應帙說,“而且現在所有人都很高興,皆大歡喜,大家都覺得自己賺了,多好?”

    “你沒救了,你就是塔校長的忠實大舔狗,學生會主席一職非你莫屬。”耿際舟都給他搞無語了。

    “承您吉言。”

    ……

    結束對話,應帙看向了坐在他身邊的遂徊,又過去了半周時間,兩人還是沒有再次交換身體,這讓應帙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那場荒誕的靈魂交換事件已經徹底結束,不會再發生。

    不過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每天早上醒來仍舊是一場對承受能力的挑戰。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在意那顆即將破殼的蛋。

    “隊伍第五人,你有什么想法?”應帙問,“來一個推薦人選?”

    “沒有。”遂徊搖了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人緣很差,沒有朋友。”

    “那就去交朋友。”應帙反手指門,“限你立刻出去逛雙向選擇會場,一個小時內把第五名隊友拉來。”

    社恐遂徊可憐巴巴地盤在沙發上不肯挪窩,太攀蛇縮在他懷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應帙:“你這是強人所難。”

    “你為什么在資助生里也沒有朋友?”應帙不理解,“我記得所有插班生比我們本地生早開學,有為期一個月的集體適應性學習,你在那段時間里就沒一兩個玩得好的?”

    “……有一個,我認為我們關系還不錯。”遂徊說,“他有一個暗戀的向導,但那個向導開學后不久跟我告白了。我拒絕了,拒絕得很果斷、很直接。然后沒過多久,他就和那名向導在一起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兩人在一起之后他就和我決裂了,通訊方式全都拉黑,見到我也當不認識。”

    “……”真是經久不衰的狗血三角戀。

    為什么?一只山里跑出來的野猴子,飽受精神域的困擾,成天陰暗爬行,還暗戳戳地收集他遺失的物品渴求向導素,非常之變態,為什么身上能發生這么多愛恨情仇?

    而他,風華正茂的學生會會長,追求者無數,但也都是遠觀不敢靠近,感情史上一片空白,就連朋友都是耿際舟之流的搞笑話癆男,最大的心機就是如何把他從會長的位置上頂下來自己坐上去,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太忙顧不上他之外,基本過得順風順水,沒有發生過任何被人從背后捅刀的情況。

    應帙覺得這件事很難評,思考半天,只能十分自戀地怪自己太過聰明,識人太準,不給任何包藏禍心的家伙可乘之機。

    至于遂徊這個笨蛋,又野又純,總是擺出一副缺愛的模樣,隨便施舍一些善意就能把他騙得團團轉,當然會吃很多苦頭。

    “沒事。”應帙拍拍遂徊的肩膀,“這次生存賽上你要是遇到他了,你就把他截住,逼問他為什么把你拉黑,讓他一定要給你一個答復,不說就揍他,當著他向導的面狂揍,讓他下不來臺。”

    “……”遂徊回避地靠向沙發背,“沒必要吧?肯定不是什么好答案,問來平白給自己添堵。”

    “可是你很在意。”應帙說,“在意的話就一定要有一個答案,不管是好是壞,終究算是給你心目中的這段友誼畫上一個句號。”

    “我不在意。”遂徊說。

    應帙沒有回答,只是和他對視。

    三秒后,遂徊屈服,單手撐住額頭,咬牙切齒:“好吧,被你說中了,我確實很在意。應帙,你太壞了,能不能不要把事情挑得這么明,給我留一點面子?我喜歡你,當然希望在你面前留下一個正面的形象,而不是一個人際交往一團糟的廢物。”

    應帙撇過臉,忍著笑又拍了拍遂徊的肩膀。

    “我不明白,”遂徊打開了話匣子,破罐破摔,“他和那名向導在一起就在一起,為什么要拉黑我?到底什么意思,我做錯了什么?應帙,你這么聰明,你給我分析分析呢?”

    “我怎么知道?現在我聽到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詞,誰知道會不會在另一人那里,故事就完全變了個模樣。”應帙說,“這我需要結合雙方主人公的陳述,綜合參考,再下判決。”

    “……我不喜歡你的說辭。”遂徊抿直嘴唇,“你應該無條件支持我才對。如果我們調轉身份,我一定會沒有任何理由地站在你這一邊。”

    應帙笑了起來:“我這人很理性的,不會因為原告和我有私,我就徇私枉法。”

    “有私?”遂徊抓住了重點,臉上也出現了一點笑意,“有什么私?你說清楚。”

    “聊第五人呢,別轉移話題。”應帙推開他,正好在這時,周如翊大小姐發來了通話邀請,剛一接聽,女生朝氣蓬勃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應帙,遂徊,我發的那個組隊邀請的帖子,已經有四百多條回復了,我嚴格篩選了好幾遍,也有將近六十多個符合條件的人想要加入我們隊伍。要不約個時間,我們統一進行線下面試?”

    應聘人數眾多倒是不出意外,就是:“統一面試,會不會太高調了?”

    “高調嗎?”周如翊唔了一聲,“還好吧……好多隊伍條件不如我們的也在體能場搞統一面試呢,那聲勢才叫浩大,申請條件制定得也嚴苛,我們都算是實力強待遇好的隊了,放心放心。”

    應帙想想也對:“那就今天下午2點,我去申請一個展位。”

    “這點小事,我都申請好了。”周如翊活力滿滿,干勁十足,“那我去印一下下午要用到的資料,你通知樓星赫參會,遂徊,遂徊去鍛煉身體吧。”

    遂徊:“……你可以直接說我沒有一點用處,不需要這么委婉。”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如翊說,“遂徊,是這樣的,在帖子里留言的人里面,有好幾個哨兵都再三表明他們很能打,可以頂替我們目前隊里的S級哨兵。雖然我已經明確拒絕他們了,但他們還是執意說要來試一試,求我給個機會。所以下午很可能會有人來砸場子。”

    周如翊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讓你鍛煉身體是想著,萬一逼不得已真的要打,你打輸了,既丟你自己的人,又讓我們的隊伍顯得很沒水平,不好招第五人。”

    遂徊沒什么表情地坐著。

    “最關鍵的一點!”周如翊又補充了一句:“我感覺,單純是我感覺啊……這些哨兵大概率是沖著主席來的,不然沒必要這么死皮賴臉。”

    遂徊嘭的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有些情節有些爭議,于是修改了部分內容。

    關于樓星赫的家庭,當時只是隨手一寫,主要是想要增加一些對比的喜劇感,沒有多想,確實也沒有太大用處,于是干脆刪掉了。

    40 第 40 章

    1點30分, 應帙帶著他忠實的尾隨蛇遂徊抵達雙向選擇會場。

    還沒進門,才剛站到場館大門之外,他們就被里面翻涌的人潮驚到了。除了周一下午雙向剛開始的時候, 體能館里從未能有現在這么熱鬧。畢竟整個塔都可以成為學生組隊交流的場所, 大家更喜歡在星網上聯系溝通,然后約一個僻靜的地點商談。

    然而當下, 體能館里的人流量簡直再創新高。

    “都是來競聘我們隊伍的?”應帙疑惑。不是說只有六十個人嗎?其他人都是來旁觀的?況且他能有這么大影響力?還是其中大部分是沖著周如翊來的?

    正不解著,他在自家展臺之前轉過身,一眼就在對面展位上看到了耿際舟囂張跋扈的臉。

    “……”

    這只該死朱鹮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子后面, 拉了大張旗鼓的招人橫幅掛展臺前, 注意到應帙投來的目光, 竟然還回以一道揶揄的挑眉,右腳踝擱在左膝蓋上抖起了腳, 欠揍得要死。

    “……主席,那是你仇人嗎?”周如翊靠過來,小聲說, “他的展位原本不在這里。中午看到我和樓星赫在布置展臺,過來問了我幾個問題,我當他是想申請入隊的,就如實回答了,結果沒過一會他就特意跟主辦方申請換了位置, 還特意和我們定在同一個時間招人。”

    “他是——”遂徊剛張嘴, 應帙就打斷了他,“確實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和我競爭學生會主席, 競爭獎學金……還跟我搶哨兵。”

    遂徊:“……”

    應帙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過他都沒搶贏。”

    遂徊:“對。”

    不管小應主席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總之點頭附和就對了。

    “你們兩個是情敵?”樓星赫也湊了過來, 好奇地問,“搶的那名哨兵是誰?遂徊嗎?”

    這個問題太過刁鉆羞恥,遂徊做夢都不敢這么夢。

    眼見周如翊和樓星赫如饑似渴的求知目光越發炙熱,他支吾不知如何作答,轉頭求助性地望向應帙,但后者卻沒有看他,而是側著身和耿際舟遙遙對視。

    應帙皺眉,不明白耿際舟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耿際舟卻是得意地朝他比了個口型:過來。

    “……”應帙眉心舒展,錯過人群緩緩走到耿際舟的展臺后方。

    看到兩大情敵會晤,周如翊和樓星赫都忍不住緊張起來,目光追隨著應帙的背影,一致認為他們的隊長是怒砸場子去了。樓星赫還拽住遂徊的手腕焦急道:“你怎么不跟上去看看,萬一打起來了呢?”

    唯一的知情人士遂徊:“……”

    “不可能。”他說。

    “什么不可能?”樓星赫疑惑。

    “打不起來。”遂徊面無表情地說。

    打起來更好,最好斷交,他巴不得應帙沒有其他朋友,身邊就他一個親近的人,每天只和他一個人說話。當然,這個念頭太過邪惡,他從未想過真的去實現它。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應帙手指點點展桌,“這么明擺著和我對著干,我隊友都懷疑你是我仇家。你這副主席,是真打算造反登基?”

    “我要是真在這次月考奪冠,積累了足夠的聲望和群眾好感度,下屆主席競選一舉上位也是說不準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耿際舟眉眼噙著笑意。

    “沒想到你竟然 包藏著這么大的野心,誰給你的自信?”

    耿際舟勾起一抹堪稱邪惡的笑容,只笑不語。

    應帙腰背挺拔地站著,眼睫垂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座位上朝他賤笑的耿際舟,高傲又冷淡:“你不是說約到了一名很厲害的隊友嗎,是誰?”

    “應主席,”耿際舟笑得越發意味深長,“你知道……黑暗哨兵嗎?”

    應帙神色瞬間嚴肅了起來。

    黑暗哨兵,哨兵中鳳毛麟角的實力頂尖者,但不是所有強大的哨兵都能叫做黑暗哨兵,同時還要滿足許多嚴苛的條件,只有精神閾極窄并擁有強大五感掌控能力,精神域異常穩定的S級哨兵,才能夠得上黑暗哨兵的門檻。再經過特工會的嚴格的測試篩選,最終滿足所有數據標準的哨兵才會被稱作黑暗哨兵,登記在案,有特殊的編號。

    他們是特種人的榮耀,是特工會的王牌,是絕對實力的象征。

    “在塔的學生里怎么會有黑暗哨兵?”應帙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曾經過他手的所有人員名單。

    “有的哦。”見應帙似乎有些動搖,耿際舟更是張揚起來,“我們的三年級學長,因為生病的緣故休學了一年半,不過非常巧的是,就在這周,他復學了。”

    我居然不知道!應帙氣得差點咬碎了一口后槽牙。

    耿際舟太懂應帙了,光從一點細節微表情就知道此刻板著臉佯裝淡定的應帙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于是笑容更加瀲滟:“消息沒我靈通吧?后悔了吧,要遂徊不要我,要那破5%加分不要我?不然就我們四個人的組合,隨便加個給我們背行李的軍校生,到哪兒不是橫著走?”

    應帙不說話,心思卻是活絡了起來,有沒有可能單獨把這個黑暗哨兵的墻角翹了?反正黑暗哨兵也不怎么需要向導……

    “別想著撬墻角,撬不動的。”耿際舟張口便將應帙邪惡的念頭掐死在襁褓里,“就像我撬不動你的S+哨兵,你也別想撬走我的黑暗哨兵。”

    “……”應帙不爽地閉上眼,復又睜開眼,不屑地笑笑,“無所謂,一個沒畢業的病秧子哨兵而已,只是通過了篩選測試,還沒有資格在特工會登記備案,根本稱不上正式的黑暗哨兵,也沒有編號,你這是掛羊頭賣狗肉。”

    “應主席,這就是你格局不夠大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還有呢?”應帙淡淡地說,“除了黑暗哨兵以外,還有三名隊友的位置,你都找好了?”

    “找好了兩個,就差一個軍校生。”耿際舟反手向身后不遠處招了招,很快,一名身材高挑性感的黑長直冷面美女踏著長靴走了過來,站定之后朝應帙點了點頭,言簡意賅:“主席好。”

    鐘氏家族企業的長女,哨兵。

    應帙腕上的終端就出自她家,就連周如翊捐給塔的模擬作戰機也是鐘氏和環際聯合研發的。

    “……”應帙忍了又忍,沒忍住,“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說我的隊伍是權錢中心的?你目前的隊伍成員又好到哪里去?”

    “沒辦法,誰叫咱們首都塔這么腐敗呢?隨手一挑,大家背景都很深厚。”耿際舟假裝無辜,實則笑得像一只狐貍,“我這不是聽你的建議,打算組一個全S級逆天而為的隊伍么?結果隨便挑個S級哨兵就是鐘氏長女鐘瑾,我也不想的。”

    應帙:“……”

    鐘瑾勾唇笑了笑:“耿隊,沒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耿際舟朝她擺擺手,接著又往身后招了招,對應帙說,“你別急,這次月考我們塔內附帶的主題是和資助插班生破冰交友,我沒忘,身為副主席理所應當身先士卒,所以小野猴子我們隊里也有,不過不是山里的,是漁村的。”

    話音未落,一個笑容甜美的女生出現在展臺內,她的皮膚因為常年出海打魚曬得有些黝黑粗糙,襯得牙齒極白,未語先笑,兩只眼睛彎成月牙似的細縫:“耿隊,叫我?”

    “認識一下,艾莉兒,這位是我們比賽里的有力競爭對手,應隊。”

    “哈哈,應主席誰不認識啊?”漁村猴子艾莉兒熱情地和應帙握了握手,“謝謝應主席為我們插班生做的事情,如果沒有您的建議和支持,這次月考就不會是這樣海納百川的形式,我也就不會有機會加入耿主席的隊伍。我非常地喜愛您、敬佩您,就是希望到了賽場上,看在我是您頭號粉絲的情面上,對我千萬手下留情。”

    應帙:“……”

    這是什么猴子?眼前這分明是一只長袖善舞的水猴子精!只有遂徊才是真正的野猴子,被朋友討厭拉黑了都不知道為什么,喜歡一個人的做法就是當變態,告白告得像威脅恐嚇,情商只有負數。

    沒一個省油的燈……

    “等死吧。”應帙將耿際舟曾經對他說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就你們這配置,這大張旗鼓的樣子,肯定會被當作集火的焦點,第一個被干掉。”

    “咱們好兄弟,幫你分擔火力,我義不容辭。”耿際舟眨眨眼,“放心,你們隊不但實力沒我們隊強,就就連直播觀眾熱度我們都肯定比你們隊高,你就安心擺爛吧。”

    艾莉兒十分有眼力見地給應帙搬來了座椅,讓兩位隊長坐著聊,還貼心地送上熱水。

    應帙坐下之后回過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不遠處一直留意他們的遂徊一眼。后者正坐在角落里獨自喝水,沒有一點加入周如翊和樓星赫聊天中的意思,沉默寡言又孤僻,突然無辜被瞪了一眼,還滿臉的莫名其妙。

    “說說吧,聽你這意思還有殺手锏。”應帙交疊雙腿,雙手交握擱在膝蓋上,“就你這張嘴,憋不住的。”

    耿際舟本來想說他的殺手锏怎么可能輕易告訴對手,結果應帙這后面這句話直擊他靈魂,轉念一想確實也是,于是干脆坦誠道:“殺手锏就是——我打算在鏡頭前跟黑暗哨兵學長賣cp。”

    應帙:“……賣cp?”

    “黑暗哨兵窄到針尖那么大小的精神閾里唯一契合的向導。”耿際舟都覺得自己是個熱度天才,“多好的噱頭,這不一掛出來就讓直播觀眾們磕生磕死,為我們的絕美因緣際會哐哐投票?”

    “觀眾也不是什么都磕的……”應帙皺眉,“你真和他契合?”

    “當然是假的,怎么可能這么巧。”耿際舟說,“絕大多數黑暗哨兵一輩子都遇不到契合的向導,集體短命,不然叫什么黑暗哨兵?”

    “……你是不是變態啊?”應帙終于破了防,“一次月考而已,至于這么不擇手段嗎?”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對待任何事都要全力以赴。”耿際舟眨了下眼,“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謝謝,今天反倒是你給我上了一課。”應帙皮笑肉不笑地陰陽他。

    耿際舟臉皮比精神壁壘還厚,絲毫不為所動:“不客氣。”

    最后進行過一個充滿電火花的對視,應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展臺,整個人氣壓低了一千帕,面色陰沉,久久沒有言語。

    周如翊和樓星赫都不敢貿然上前搭話,只有遂徊頭鐵不怕死,應帙一回來他就連忙貼過去,“應帙?”

    聽到他的聲音,應帙突然轉過頭來,問:“你打得過黑暗哨兵嗎?”

    遂徊轉了下眼珠,似乎是曾經有過什么不好的回憶:“……打不過,黑暗哨兵能把我當成球一路踢下山。”

    “廢物,要你有什么用?”

    “……”遂徊委屈地耷下嘴角,“真的打不過我又有什么辦法,他的精神體是灰熊,當年有五個我那么大,能把利維坦當黃鱔嗦了。”

    “你在說誰?”應帙皺眉。

    遂徊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你又在說誰?”

    兩人對視一眼,應帙隨即點開終端上的學生資料,搜索出一份休學同意書,樓星赫和周如翊也湊了過來,齊齊看向懸浮屏上的信息。

    哨兵、男、三年級、精神體:刃齒虎。

    遂徊從上到下快速瀏覽一遍:“你說的是這個?……還行,應該打得過。”

    周如翊看著照片上那只肌肉發達健碩的老虎就膽寒,12厘米的尖齒咬穿人類頭骨更是像開罐頭那般簡單:“……你們哨兵究竟是怎么判斷戰斗力的?我怎么覺得刃齒虎比灰熊恐怖多了?”

    “精神體品種和哨兵戰力有一點關系,但不是完全成正比。”樓星赫顯然是做過功課,“就像遂徊的精神體只有一根繩子那么大,但應主席首選跟他組隊,他的實力一定是全校哨兵中數一數二的。”

    那可不一定,應帙心想,也有可能是我因為某些荒誕不經的原因只能和他組隊。

    他們正討論著,擁擠的人群之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騷亂,緊接著便是一道驚天動地的虎嘯聲。在塔內,什么明星歌手,什么商業巨賈,什么美女帥哥,通通都得給黑暗哨兵讓路,它就像男孩子心目中的奧特曼,女孩子心目中的愛莎公主,是毋庸置疑的頂流白月光。

    就連應帙,嘴上嫌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站直,凝眉注視著漸行漸近的那名哨兵。

    周如翊終端不停地響著,她一邊留意著人群的動靜,一邊快速查看終端信息:“應隊,好幾個原本說要來面試的人都臨時取消預約了,說是撞時間了,要去應聘別的隊伍。”

    這一聽就知道是被耿際舟的隊伍吸引去了,應帙不解:“我們要招的是B和C級的特種人,對面只要S級的,這能有什么沖突?”

    “對面說什么級別的都有可能收,看運氣,全憑黑暗哨兵本人的意愿。”

    “惡意競爭。”應帙怒道。

    “那我們改時間吧。”樓星赫好脾氣地說,“反正還有明后兩天的組隊期。”

    周如翊立刻用手肘戳了他一下,悄悄指指應帙又指指對面展臺,比口型道:情敵,改時間就輸了,咽不下這口氣。

    接著她又拍拍遂徊的肩膀,用氣音道:趕緊想辦法啊!

    遂徊的辦法非常簡單:“應帙,讓我去和那名黑暗哨兵打一架,只要我打贏了,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你覺得呢?”

    “但要是你輸了……”

    “我不會輸的。”遂徊篤定萬分地說,“可是動用武力我的精神域就一定會出問題,所以在單挑之前,我要標記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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