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施長淵看著靠在自己身邊的林泠, 有種珍寶失而復得無措,甚至不敢觸碰,生怕一切都是假象。
可當他真的觸碰到了, 就想要牢牢抓住, 再也不放手。
“我跟你說哦,這三天我真是一點都沒有睡好,自從搬進黎安殿,我都不習慣住小花盆了,前天還從花盆里面掉了下來。”
林泠同施長淵坐在回京馬車上, 一邊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軟趴趴地靠掛在施長淵的身上, 一邊掰著手指頭和施長淵訴苦。
“但是第二天我就用硬樹葉做了圍欄哦, 厲害吧!”
“好厲害。”施長淵附和著。
他看了一眼表情生動的林泠, 又垂眸看向了自己掌心的手腕。他從上車時,扶了林泠一把, 抓住了他的手腕至今都沒有放開過。
但林泠似乎也無所謂,就這樣任由施長淵抓著。
“對啦, 我還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風景,和皇宮很不一樣哦!”
林泠一提到這里, 施長淵瞬間就將林泠的手腕抓得更緊了,蘑菇都疼得齜牙咧嘴了。
“抱歉。”
施長淵盯著他過度用力的那節手腕,皙白的肌膚上出現一道道紅痕,手指松了松,但又像不愿徹底放開。
松手, 又握緊, 反復好幾次,就遲遲沒有下一步, 蘑菇都有些著急了,把手還往前送了送,可憐巴巴地提醒道,“你把我弄疼了,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施長淵聞言,垂眸看著哪塊泛紅的手腕,拇指輕輕摩挲,像是安撫,又像是想要將那痕跡抹除,林泠正再次開口時,施長淵突然低頭。
林泠瞬間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盯著對方的動作,等待著自己的手腕內側被柔軟的唇瓣觸碰。
一股溫熱的氣流拂過的手腕,施長淵只是吹了吹。
施長淵抬頭看見林泠肉眼可見的失望神情,笑了笑,故意問道,“怎么了?”
林泠神色認真又直白,小聲嘀嘀咕咕,不滿道,“我還以為你要親親我。”
施長淵喉頭一緊,他方才俯下身時,確實差點沒能控制的住自己。他挪開了視線,轉移話題道,“還疼嗎?”
林泠搖了搖頭,將此事就此揭過。他看向施長淵,試圖尋找對方突然情緒撥動的理由。
“你是不喜歡我提到的那個森林嗎?”
“沒有,朕只是走神了。”施長淵笑了一下,“朕在想,泠泠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到哪里都很受歡迎。”
就算是在山野中,也不缺乏新奇的事物,還有喜歡他的人。
同類群居,自由自在,比皇宮強。
施長淵眼中心緒難掩,難怪所有精怪都想回到山野間。
林泠被施長淵夸夸,彎了彎眼睛,雀躍都要從眼睛中跳出來了,但他還是假裝穩重鎮定的模樣,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有趣了。”
施長淵的眸色更暗了,結果下一秒,就聽見林泠又說道,“所以有時間的話,我們就一起去玩吧!”
林泠重新軟趴趴地靠回施長淵的身上,繼續說道,“我還是連夜下山的,明天我的領居找不到我,肯定會傷心的。”
“還有還有,我暴露了會寫字這件事,大家都想要我幫他們寫一個自己的名字,我還欠了大家的名字沒有寫完呢。”
說起這里,林泠又是可憐巴巴,“我的字不好看不說,而且有些小妖精的名字好難寫的!我自己都還沒有學會——”
施長淵聽到熟悉的東西,輕笑了一聲,只覺得恍若隔世。
但這還是他的文盲蘑菇。
“沒關系,泠泠已經比他們有文化多了。”
施長淵看向林泠,安慰道,“就算是小文盲也沒有關系,朕……”
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完,林泠就伸手在施長淵的大腿上一拍,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我是文盲蘑菇,但你不是啊!”
“等你有空來,我就帶你去狠狠露一手,保準讓他們崇拜地吱哇亂叫!”
別是被嚇得吱哇亂叫。
施長淵有些無奈,但是他很享受林泠要去做什么,言辭之間都會帶上自己的這種“我們”的感覺,就好像他們永遠是一體的,密不可分。
“好。”施長淵笑道,“無論泠泠要做什么,朕都陪著。”
“所以記得把朕帶上。”
……
回到山野的那幾天林泠明明都沒有休息好,但他在回程的路上,卻異常興奮,嘰嘰喳喳說個沒停,就好像要把自己少和施長淵講的三天話全都補上,說到最后嗓子都啞了。
施長淵一把捏住了林泠唇瓣,手動幫他把嘴巴閉上。
當兩人回到皇宮時,也是晚膳的時間了,兩人風餐露宿多日,本可以直接歇息,但施長淵堅持要先去御書房處理堆積近十天的奏折。
“我陪著你吧!”林泠同樣有自己的堅持,但沒有充分理由,他正打算要是施長淵不同意的話,自己就撒嬌賣萌、撒潑打滾、軟硬兼施,總能……
施長淵低聲一笑,“好。”
“哎?”林泠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施長淵怎么如此輕易就點頭了。
其實他剛吃完飯,就有些犯困了,若是之前的施長淵,指不定要怎么強行讓林泠去休息,就算沒有趕回寢宮,也會讓他在御書房的內室休息。
但這一次,施長淵似乎恨不得將他栓在腰帶上。而且林泠強撐精神陪施長淵處理公務,一開始打瞌睡,就會被施長淵叫醒。
有時候是臉被輕輕捏了一下,有時候是被筆桿敲了敲額頭,五花八門,有時候他真是睡過去了,腦袋不受控制地往下一砸,結果一下就砸在了施長淵的手心當中。
“朕的手上長蘑菇了。”施長淵看著迷迷糊糊的林泠,笑吟吟地一邊說著,一邊還伸手捏了捏。
林泠的下巴被施長淵托著,還無意識蹭了蹭,醒來后反應了半天,“嗖”地一下,立馬就從耳朵根紅到了整張臉。
林泠簡直“不堪其擾”,干脆主動打開話匣子,試圖靠聊天醒醒瞌睡。
“對啦,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你,我下山的時候,你為什么還在原地啊?”林泠看著面前的施長淵,滿是疑惑。
“我好像是突然決定下山的,難不成你早就預判到了?”
施長淵聞言,垂了垂眸,似乎并不想回答,含糊其辭道,“嗯,正好沒走。”
蘑菇實在是太困了,沒有反應過來,不然肯定能發現施長淵不太對勁的情緒。
“好哦。”林泠耷拉著眼皮,大腦已經無法正常運轉,只會順著施長淵的話接道,“那真是很幸運,要不是你沒走,我就得走路,走上個十天十夜才能回到京城了。”
“到時候我肯定是個風塵仆仆……灰撲撲的……蘑菇。”
施長淵見林泠的聲音越來越小,同樣也放低了聲音,“朕不嫌棄。”
“是個黑漆漆的蘑菇都喜歡。”
施長淵看著呼吸聲逐漸平穩的林泠,才敢將始終懸在心頭,最想問的問題宣之以口——
“所以,蘑菇還會走嗎?”
林泠可以一個人從山上跑下來,花上十天十夜跑回京城,那他也可以一個人從京城跑出去,再花上十天十夜跑回某座深山。
他更可以讓他的精怪鳥朋友,馱著他滿世界遨游,誰都找不著,誰都抓不到。
……他該怎么把人留下。
施長淵堆積的公文處理到了深夜,不過都是些表面工程,整個大律都在他高度的檢察之下,真正緊急的事情他會第一時知曉處理。
“泠泠,可以回去休息了。”
施長淵伸手想要將林泠抱起來,但林泠一下子就醒了過來,暈頭轉向地自己往前面走去。
施長淵見林泠走路搖搖晃晃的,想來想去牽一下,但他每經過一個路口都要停頓一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夢游,施長淵就突然想要放任蘑菇自己行動,看看他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施長淵從順德手中結果燈籠,走在林泠的側后半步外,幫林泠照著路。
蘑菇的記性還是不錯的,哪怕離開了皇宮近十天,仍舊對這里的每一條路都很熟悉,就算是半閉著眼睛都能走回黎安殿。
林泠跨過了黎安殿的大門,徑直往里走去,繞過回廊,到達他的偏殿。
施長淵頓足,但林泠卻腳步未停直接路過,下意識就往施長淵的寢宮的方向走去。
他看著林泠熟稔地爬上了自己的床,卷著被子裹成一團,無奈笑了笑,“你真是當自己家了?”
林泠對此做不出任何回應,腦袋一沾枕頭,就徹底睡了過去。
施長淵看著自己面前的人,躺在了一旁,擁住了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
這次,林泠一個翻身,就準確地落到了施長淵的懷里。
二
或許是冬眠時期,林泠真的睡夠了,又或許是在施長淵懷里睡得十分很舒服,林泠難得比施長淵先睜開眼。
林泠看著房間內微弱的燭光,就能猜到施長淵大概才躺下,而不久之后馬上就要上早朝。
他借著微弱的光亮,想要轉頭看一眼施長淵,結果剛一動,施長淵就醒來了,兩人四目相對。
“吵醒了?”
施長淵坐起身,詢問外面守夜的宮人。
林泠搖了搖頭,同樣坐了起來,看著順德已經在外面掌了盞大燈,意識到了什么,“你要準備上朝了嗎?”
“嗯。”
施長淵起身,披上了外衣,回頭看著床邊上還在慢悠悠穿鞋子的林泠,“泠泠不睡了?”
“我好像休息夠了。”林泠彎了彎眼睛,新奇地說道,“我好像還沒有和你一起起床過呢。”
施長淵聞言,笑了,“哦,原來之前林泠學字的時候,不是和朕一起起床的嗎?”
林泠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露餡了,轉身就想要重新鉆進被子里,卻被施長淵一把抓住了腳腕,拖了回來。
“既然起來了,就更衣吧。”施長淵輕笑著將蘑菇從被子中剝了出來,拿起了一旁早就備好的衣服。
之前林泠一直是自己穿衣裳的,往往要和這些系帶斗爭很久,這還是頭一次由別人幫他,他有些不習慣。
但他看著燈光昏暗的屏風后,施長淵僅是披著外衣,三千青絲垂散在身后,低著頭幫他系衣帶,林泠就莫名覺得有些……過于好看了。
咕咚。
蘑菇咽了咽口水。
他覺得自己和話本中,那個被狐貍精勾引的書生一樣,可明明自己才是精怪,對方是人。
“好了。”施長淵很快地就把自己的蘑菇裝扮好,便讓順德將自己的上朝的衣服拿了進來。
順德垂著腦袋,只猶豫留一秒,將手中裝有衣服的托盤放下便退了出去。
林泠注意到了離開的順德,正疑惑地想要出聲詢問,他就聽見身后的施長淵說道,“來搭把手,小蘑菇。”
人類都是講究禮尚往來的,蘑菇深知這一點,所以當施長淵讓他搭把手的時候,蘑菇并沒有拒絕。
林泠的十個手指并不像人類那樣靈活,畢竟人類出生起就在使用,但林泠總共才開始使用一個年頭。他扯著施長淵的衣帶,繞著對方的腰轉了兩圈,再次回到面前的位置,然后打結。
“你平時打的那種結扣好難的。”林泠拽著兩根繩子,手忙腳亂地將兩根系帶牢牢地綁在了一起,先斬后奏道,“我們換一個簡單的!”
施長淵看著自己腰間草率的死扣,似乎早就料想到了這種情況,竟然也十分滿意。
林泠看著面前穿著玄色祥龍暗紋服的帝王,最后順德將冕旒帶于施長淵發頂,頓時帝王的威嚴和莊重便撲面而來。
蘑菇看得雙眼直勾勾的,感覺這個施長淵和剛剛那個為他穿衣服的施長淵,好像完全不一樣。林泠講不出來,只能統一將其稱之為帥。
“怎么了?”
施長淵看著望著自己發愣的林泠,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頸,“回神。”
林泠眨了眨眼,手就被施長淵牽了起來,帶著往寢宮外走去。
“走吧。”
“啊?”林泠看了看施長淵,還有背后和其他宮人嘀嘀咕咕交代什么的順德,突然靈光一閃,語氣詫異地詢問道,“你是要帶著我上朝嗎?”
“泠泠不愿意嗎?”
林泠看著施長淵,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好像自從他提前下山之后,施長淵一直想要和他待在一塊。無論去哪里,施長淵都要確保自己在他的視線之內。
唔……好像一只粘人的大貓。
林泠雖然并不反感,但上朝畢竟是件大事。
“這不太好吧。”林泠看著面前的帝王,“我又不是大臣,大臣們還會當面蛐蛐你。”
林泠想了想,用話本里面的詞概括道,“你這叫以權謀私,我這叫禍國殃民。”
施長淵:……
背后的順德也被林泠的用詞嚇了一跳,哪有人罵自己罵得這么狠的?
林泠看著沉默的施長淵和順德兩個人,猶豫了一下,朝著施長淵勾了勾手指,示意對方附耳過來。
“不過,你真的想把我帶去上朝的話,我還有一個辦法。”林泠說,“帶個花盆去上朝,好像要比帶一只蘑菇精去上朝要更好解釋一點。”
施長淵愣了一下,剛像說自己做事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釋,就看見林泠就跑向了御書房。
他把御書房里面所有的人都趕了出來,然后朝著施長淵招了招手,就把門關上了。
當他推開御書房房門時,第一眼就看見了擺在他書桌上的花盆,里面種著一朵在還有些昏暗的房間里,散發著暖金色微光的小蘑菇。
和很久很久之前,施長淵夢里的蘑菇一模一樣。
“你可以把花盆藏在袖子里面,這樣就沒有人能看見啦。”施長淵面前的金色小蘑菇開口說話,出著主意。
施長淵笑了笑,“好。”
“嘿嘿,怎么樣,我厲害吧。”蘑菇自豪地晃了晃菌蓋,下一秒,就和滿朝文武面面相覷。
施長淵沒有將他藏在袖子中,而是光明正大地放在了龍椅空出來的另一半上,讓蘑菇居高臨下的能看清所有人。
林泠確實看得很清楚,他看著滿朝文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神情,眼睛一閉,不愿再看。
完蛋了,也不知道施長淵這下會被大臣們蛐蛐成什么樣子QAQ
早朝的內容林泠永遠聽不懂,他原本還十分憂心施長淵的聲譽,但早朝的內容一下子就讓林泠昏昏欲睡,兩眼一黑,就睡過去了。
等到他再次醒來,便又回到御書房了。
林泠搖了搖菌蓋,施長淵見他醒了,便屏退了所有宮人。
林泠“嘩”一下,就變了回來。
“睡飽了?”施長淵笑著說道。
林泠一屁股坐到了自己原來的椅子上,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睡著了?”
蘑菇上也沒有張眼睛,這是怎么判斷出來的?
施長淵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秘密。
上完早朝,有些大臣還會到施長淵的御書房中來單獨議事,今天來的大臣似乎各外的多,而且所商量的事情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大家都在暗自悄悄地觀察著什么。
“你看出什么了嗎?”一位白胡子老臣剛剛出御書房,另一位白眉毛老臣就連忙上去詢問,但這位大臣只是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說。
眉宇之間的神態好似遇到疑難雜癥的老御醫,唬人得很!
御書房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坐了個漂亮少年,這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
有些激進的老臣一邊哭一邊喊著什么“荒淫無道”,就以身犯險去打探情況,可一來二去,他們瞅著不像是什么紅袖添香,倒像是伴讀。
可他們只聽說過太子伴讀,這皇帝怎么也需要伴讀?
大家紛紛懷疑這少年會不會是個什么厲害的隱士高人,在宮中偶遇,總想試探上一兩句。
少年藏拙技巧并不高超,甚至有些用力過猛,像個文盲似的,但帝王的行事風格有了如此大的改變,大家很難不進行聯想。
還有些機靈一點的臣子,私下了打探了順德公公的口風,暗地里早就準備好了皇帝大婚的禮品。
結果今天上朝的時候,陛下居然在龍椅上放了盆蘑菇……?
一下朝所有人都議論紛紛。
不得了,不會是皇帝和未來皇后吵架了吧?
這龍椅自古以來就只有皇帝能坐,但也有些癡情種愿意和自己的皇后分享,但再怎么樣,也不該是盆蘑菇啊!
施長淵正在打發最后一個大臣,林泠陪著對方,有些無聊,就在御書房里面晃晃悠悠,東摸摸,西看看。
“這是什么!!!”
林泠突然一聲質問,打斷了兩人。
那大臣還在找費力找著借口,試圖多待一段時間,他聽見林泠的聲音,頓時精神一振,支楞起了耳朵。
前后反差過于明顯,施長淵竟有些無言以對。
林泠拿著從書架上翻出的一封完好無拆的信件,那上面的字跡分明就是自己的。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自己當初寫給施長淵的信,對方根本就沒有看!
林泠瞬間就想明白了為什么他上山三天后,施長淵的馬車還停留在原地。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會在來年的冬天回來。
施長淵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施長淵見到那封信,神色同樣微變,抬手就將那光明正大偷聽的大臣打發走了。
那大臣被趕出了御書房,但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當他的同僚們在宮門口圍了上來時,他捶胸頓足,滿臉悲哀,悲傷的宣布:陛下和未來皇后是真的在吵架!
“你先看完這封信,再解釋。”
林泠將信封往施長淵懷里一塞,雙手環抱胸口,就這樣盯著對方。
施長淵打開信封,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那信拆開看了,目光逐漸出神,仿佛不太敢相信,于是便從頭再一個字一個字看下來。
這封信很短,也很潦草,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什么訣別信,什么此去無歸期,生死兩茫茫。
這就是一封臨時起意,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書信。
短短的一封信,不過百來個字,施長淵足足看了一刻鐘。
“泠泠……原本就還打算回來?”
施長淵本來以為面前蘑菇回到深山,就意味著徹底斬斷了過往,從此不入紅塵。
但這份信意味著蘑菇能為了過冬下山,回到皇宮,那蘑菇也能夠為了一道新菜式、一件新衣服回宮。
“我是打算秋中未下雪之前就趕回宮里,春中雪花之后再去山上。”林泠繼續解釋。
他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在冬天在宮里過冬,逢年過節也回京城玩一玩,外國來使也圍觀湊個熱鬧,然后剩下的日子就在山上修行,主打一個雨露均沾。
“不是你說的嗎?天寒地凍,路不好走。”
三
“所以,如果不是我突然下山,你是做好我不回來的打算是嗎?”
林泠想象了一下那可能出現的場景,“你會不會覺得我薄情寡義,一怒之下銷毀掉了我所有的東西,然后下禁令,嚴禁所有人提起我,讓我成為那個傳說中不可提及的存在?”
“直到冬天,在大雪紛飛的晚上,你再一次看見了我,從此,我們將產生很多誤解,你虐我,我虐你的——”
施長淵一把就捏住了林泠的嘴巴,神情有些復雜,“……你都是從哪看到的這些東西?”
蘑菇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含含糊糊地道,“是柳小姐給我的話本,里面都是這樣寫的。”
“……原來如此。”
施長淵緩了緩神,認認真真地為林泠解答,“然而事實上,當朕回到皇宮之后,很快就會將書信翻出來,即使那是薄情寡義的小蘑菇的訣別信,朕也會認認真真地將其看完。”
施長淵盯著面前的人,隨后嘴角微揚,“然后朕就會知道,蘑菇并非薄情寡義。”
林泠驕傲地抬起下巴,準備接受夸夸。
施長淵再次笑了笑,伸手一把就捏住了林泠的后頸,“但這是只貪圖享樂的蘑菇,既喜歡深山的自由,又喜歡皇宮的舒適。”
林泠面對這巨大的指責,一下就瞪圓了眼。
“我才沒有,我明明是怕你舍不得我!你簡直是在這里……花言巧語、妖言惑眾!”
林泠讀了書,不再像以前那么好忽悠了。
“小文盲。”施長淵輕笑了聲,“都是哪里學來的不正經詞語。”
林泠簡直不服,但被施長淵按了下來。
施長淵將林泠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眸色沉沉地望著,那眼中像是有太多太多想要說的話,卻又無從述起。
林泠安靜了下來。
“你是還有什么想問我的嗎?”林泠眨了眨眼,認真地詢問道。
“有。”
施長淵承認,“有很多。”
“但朕最想問的,只有一個。”
施長淵抬起林泠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你為什么回來。”
……
為什么回來?
回來還需要理由嗎?林泠有些迷茫。
兩相沉默間,施長淵看見了林泠眼中的慌亂,也看見林泠的猶豫,當他以為自己得不到答案時,林泠開口了。
“好吧,其實是我舍不得你。”
林泠的聲音輕輕的,又認真又誠懇,回蕩在御書房當中,好像有片羽毛撓了一下心臟。
施長淵呼吸微滯,卻心如鼓擂。
他追問道,“為什么舍不得朕?”
這似乎就涉及到了蘑菇完全不明白的領域,他自己都還沒搞明白的事情,怎么告訴別人呢?
施長淵看著林泠空白的表情,知道這件事急不來,但他實在是不敢再等下去了。
當初他提出開春再離開,本也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接觸,讓蘑菇喜歡上自己,可馬上蘑菇就進入了冬眠。
在泡湯池之日,他本以為自己也能慢慢加深林泠的喜歡,慢慢引導他開竅,但蘑菇說走就走。
施長淵將林泠拉入自己的懷中,摩挲著他的眼尾,不斷低聲詢問,“為什么舍不得朕?是因為朕待你好,還是因為……”
心悅朕。
林泠被施長淵擁抱在懷中,同樣感受到了那“怦怦”的心跳,連帶著他的心臟都開始加速起來。
“怦、怦、怦——”
“我……”林泠的喉嚨干啞,緊張地都要說不出話來。
他嘗試去追根溯源,尋找原因,但是還有什么原因呢?
不過是在遇到什么新奇的、開心的、難過的、煩惱的事情,都想要第一時間和對方分享,習慣了對方一直在自己的身旁。
不過是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希望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不過是看見他,就會開心。
不過是——
喜歡而已。
林泠恍然大悟,得出了一個萬分重大的結論:他喜歡施長淵。
好像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只不過自己一直沒有察覺。當兩人分離的時候,這種感覺便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蘑菇想明白了。
林泠雙眼一亮,猛然抬頭,想要對著施長淵宣告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再次望進了那雙沉沉的眸子。
那雙眸子里面裝載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情緒,早已經藏不住地流露了出來。
“你知道?”
蘑菇從來沒有這么聰明過,他覺得自己在談戀愛這件事上,簡直有些天賦異稟。
他才剛剛明白情愛,就無師自通地搞懂了三件事情。
一,他喜歡施長淵。
二,施長淵肯定也喜歡自己。
三,施長淵看起來早就發現了自己喜歡他。
他故意的。
包括此時的步步緊逼,還有之前的那些那些,讓自己誤以為是孢子漏了的時候,全都在對方的計劃之中!
這個人類,簡直將蘑菇玩弄于股掌之間!!!
施長淵看著林泠的眼睛,里面的情緒變了又變。他本以為林泠已經開竅,但面前的人似乎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總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他嘆了一口氣,將林泠從自己懷中拉了出來,正打算放棄,勸自己循序漸進的時候。
對方突然說道,“我知道我為什么舍不得你了。”
林泠眨巴眨巴眼,表情一臉純良,絲毫看不出在打些什么壞主意。
“嗯?”施長淵錯愕側頭,看向林泠。
林泠勾了勾手指,示意施長淵再靠近一點。
施長淵俯身貼近,突然就感覺自己的側頸被咬了一口,不輕不重,不會流血,但肯定會留下印子。
“為什么舍不得,就是你想的那個答案,就是你最希望的那個答案。”
林泠磨了磨一點都不尖銳的牙齒,軟趴趴的蘑菇一身反骨,“但是我現在不想說。”
林泠趁著施長淵愣了神,推開一段距離,撒腿就往外跑。
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御書房門口,推開了門,春天的風和光都正正好,從推開的門照進了御書房。
林泠靠著門,回頭看向施長淵,哼了哼。
“你可惹我生氣了!”
第 24 章
林泠跑出了御書房, 曬了會早春的太陽,趁著施長淵一時半會找不到他,思考一件菇生大事。
他之前看過的話本里面都說, 兩個人談戀愛, 誰在感情中被動,誰在感情中遲鈍,誰就容易被欺負,被狠狠拿捏住!
主動權是要拿捏在自己手里的。
之前柳小姐給他拿了好些話本,里面有些陷入修羅場的主人公還傻乎乎的, 被占便宜了都不知道。但他是只聰明蘑菇,絕不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林泠神色堅定, 跑回了他的房間。
雖然他已經鳩占鵲巢, 在施長淵的寢宮里睡了好一段時間, 但他自己的房間并沒有被荒棄。柳相妤偷偷送進宮的很多話本,全都被林泠偷偷藏在了自己的房間中。
之前蘑菇冬眠去了, 大部分的話本林泠都還沒有來得及翻。
柳小姐早早地就托人傳話說,這些都是她精挑細選的, 就算是不喜歡也千萬不要扔,說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場了。
林泠將信將疑, 回到房間中,將藏在床底下的話本全都翻了出來,同時還火速飛鴿傳書,給看起來十分有經驗的柳小姐送了封信,詢問人類在談戀愛的時候一般會做些什么。
他要提前演練一下, 免得到時候分寸大亂!
林泠盤腿坐在自己的床上, 清點著成堆的小冊子。先是一本一本的書名看過去,試圖靠書名就篩選出一些他目前急用的話本。
但有些書名過于深奧, 蘑菇根本沒有辦法從書名聯想到里面的內容,比如什么《秘春》*,聽起來像是詩集的名字。
可能是柳小姐送過來的時候,不小心弄錯了。
林泠不喜歡看詩集,便將其甩到了一邊。
但好在林泠之前看完了很多,可以從里面提取出一些經驗。
蘑菇把自己之前看過的話本攤開一放,幾乎所有話本的書封上都寫著大大的四個字“絕世虐戀”。
里面談的都是要死要活,互相捅刀子的戀愛。
林泠:……好像并沒有什么能參考的地方。
蘑菇剛努力奮斗地整理出了不少的反面例子,房間外便傳來了宮人們給施長淵行禮的動靜。
林泠將話本趕緊放回木頭箱子里,想要重新推回床底下,但還沒有來得及,就被施長淵抓了個正著。
“要幫忙嗎?”
施長淵看著在床底下艱難鉆進鉆出的蘑菇,伸手將林泠一把拎了起來,不嫌棄地拍了拍。
“你怎么來了?”
林泠還沒有準備好見施長淵,對方一出現,他的心臟就開始怦怦跳動。他看著施長淵,睫毛顫得厲害,語氣和姿態都不自然。
現在兩人屬于戳破窗戶紙,可又沒有說明白,正式確定關系的階段。
蘑菇內心糾結得全都擰成了一團。
有些話本里說,正常的流程是要先提親的,要是男女之間沒有正式定親就接觸過密,是要被人追著在背后指指點點的。
但是還有些話本里,直接就親上去了,親得噼里啪啦也沒有人管。
林泠的視線在施長淵的臉上飄忽不定,眨巴眨巴眼睛。
他到底按照哪本學習會比較好?
林泠的臉上還有灰塵,順德遞過一塊手帕,還在走神的蘑菇就胡亂地在自己臉上擦了一通,結果什么都沒有擦到。
施長淵完全不知道林泠在想些什么,很沉得住氣。他接過林泠手中的手帕,擦掉了蘑菇額角和下巴上的灰塵。
當施長淵拿著手帕貼上林泠的額頭時,林泠下意識地往后仰了仰,瞪著圓溜溜地眼睛看著施長淵。
“別動。”
施長淵熟練地拿捏住蘑菇的后頸,一本正經地將林泠擦干凈,什么也沒有解釋,得到了蘑菇一個譴責的眼神。
“走吧,晚膳時間到了。”
施長淵順手就將林泠牽了起來,林泠瞬間渾身僵硬,耳朵后根逐漸泛起粉意。
他看著面前蘑菇,都快要退化成同手同腳走路了,沉思了片刻,決定好心地幫蘑菇轉移注意力,他道,“今日御膳廚多為你加了兩盤點心。”
“真的嗎?什么點心?”
施長淵釣蘑菇,一釣一個準。
等菜上齊的時候,林泠才意識到御膳房不僅是給他多加了兩盤點心那么簡單。林泠看著滿桌子的大補滋品,簡直目瞪口呆。
“這是怎么回事?”林泠一下子就轉頭看向施長淵,“是你搞的?你小心別人第二天就上朝蛐蛐你。”
施長淵笑了笑,“沒有,不會。”
“之前蘑菇冬眠的時候,朕對外宣稱你病了。”
這一病就是一個冬天,前幾天去龍脈,施長淵對外宣稱也是帶著林泠求醫去了,大臣們對這個理由也紛紛表示理解,并且送來慰問禮物。
“林泠房間里新增的東西就是他們送的,喜歡就拿去玩,不喜歡就送庫房里去。”
“嘶——”林泠突然一聲驚嘆。
“咬到舌頭了?”施長淵立馬緊張地過來查看。
“沒有沒有。”林泠搖了搖腦袋。
他只是突然想到,施長淵作為人類的君主,什么都不缺的話,他到底用什么來提親呢?他也想要對施長淵威武霸氣地說:“喜歡就拿去玩,不喜歡就扔掉!”
林泠陷入了思考,房間內的氣氛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但倒也說不上僵硬,施長淵瘋狂給林泠投喂,林泠也吃得十分開心。
在如此奇怪的氛圍當中,林泠快速扒完了飯,就收到了宮外柳相妤的信。
“誰的信?”施長淵看著飛上了餐桌的肥美信鴿,裝作地詢問。
“柳小姐的。”林泠一邊拆著信,一邊順嘴就說了,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糾結。
施長淵莫名有了點情緒,“又是她。”
“怎么了嗎?”林泠坐在施長淵的身邊,一邊詢問,一邊打開了第一張信紙。
【展信佳】
【什么什么什么?我沒看錯吧?林泠你真的要談戀愛了?對方何許人?陛下知情嗎?陛下同意了嗎?我的CP不會be了吧?(劃掉)還是說就是和陛下在談???會官宣嗎?大婚的時候我能有幸參加嗎?孩子的干媽我能參與競選嗎?】
【……】
【……】
林泠看著那滿信的問號,下意識想要遮擋,但已經來不及了,施長淵一眼就看了個大概。
“沒什么。”施長淵的語氣又恢復如常,“可以給她個封賞。”
從這些疑問和問號的個數,林泠能感覺到柳相妤簡直要急到從輪椅上站起來。
而第二張信紙,柳相妤才從著急又興奮的狀態中脫離,認認真真地為談戀愛的新手講解戀愛的基本過程,包括但不限于表明心意,約會,再到肢體接觸……
林泠遮遮掩掩地逐字逐句學習。
信件的最后,柳相妤讓林泠放心大膽的主動出擊,一舉掌握主導權。
這個餅它又大又圓,但林泠還是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
他同平常一樣,陪著施長淵批閱奏折,但這一次情況不同。
若是平時他困了,就跑到施長淵的寢宮,十分熟稔自然躺到了施長淵的床上睡覺。
但今天……林泠給自己足足做了一個晚上的心理建設,等到困意即將來襲的時候,林泠便假裝若無其事地躺到了之前,已經躺過無數次的地方。
他馬上就要實施一個大膽的計劃了!
施長淵看著林泠宛如英勇就赴義的表情,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些什么了。他笑了笑,在半個時辰之后,滅了燈,同樣躺到了床上。
他還從沒有在這個時間段休息過,他在吹燈前,看見了林泠的滿眼震驚。
今晚的月亮很是皎潔,散發的微弱光芒,能夠讓黑夜中的人勉強視物。寢宮中滅了燈,外面的宮人便退了大半,只留下了守夜人。
安靜的房間中,先是傳來了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聲響,那聲音不知怎么對于林泠來說,在今天放大了無數倍。
林泠用躺板板的乖巧姿勢,筆直地躺著裝睡,他做好了施長淵如同往常一樣,將他攬入溫暖的懷抱中。
但沒有。
施長淵躺在了他的身側,兩人如出一轍地并排躺著,親密又疏離。
果然!還是要等自己主動出擊,來掌控局勢!林泠躲在被子里面將自己的計劃在腦海中再演戲了一遍,保證絕對萬無一失!
林泠心下失望之余,靜悄悄地等待施長淵的呼吸逐漸平穩。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泠緩緩支起上半身,借著月光看著身旁的施長淵。
他眨了眨眼,忽然低頭湊近了一些。
就在林泠即將得逞,兩人唇齒相接之前——
施長淵一下子就睜開了眼,伸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林泠的后頸。
他看著面前驚慌失措的少年,也支起了上半身,不斷靠近林泠,就在兩人鼻尖即將相觸,呼吸糾纏之時,施長淵輕笑了一聲。
“干壞事,抓到了。”
林泠一下子就瞪圓了眼睛,嘴硬道,“我就偷親,你能怎么辦?”
蘑菇的偷親計劃簡直一整個大失敗。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在鬼鬼祟祟計劃一切的時候,全被施長淵盡收眼底。
他看著面前的少年一臉不服氣,帶著他的反骨決定倔犟到底。
他輕笑了一聲,將兩個人最后的距離徹底拉進,吻了吻林泠的額頭,“下次不用偷偷的。”
“給你親。”
二
“才不親!”
蘑菇的反骨又上來了,一翻身就掙脫了施長淵的桎梏,環抱著手臂,哼了哼,說道,“你是我什么人呀,就想要我的親親。”
說著,正在倒打一耙的林泠突然想到,剛才明明是自己想要偷親對方,急急忙忙補充道,“剛剛那是你的榮幸。”
施長淵笑了笑,“嗯,是我不知好歹。”
今天上午林泠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答案”便跑走了,在那一瞬間他被喜悅砸中,卻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最希望的答案……林泠能知道他心里最希望的答案是什么?施長淵下意識否定,但他頸側的咬痕還在隱隱作痛,這是林泠“過了界”的證據。
究竟是美夢成真還是大夢一場,施長淵還在靜觀其變的時候,膽大包天的蘑菇就敢直接親了上來。
蘑菇見對方這么說,又有些舍不得,十分講道理地開口,“……是你的榮幸啦,但是你也是可以拒絕的。”
“不拒絕。”施長淵看著林泠,回答著他之前的問題,“我給泠泠當夫君,好不好?”
他牽起林泠的手,放在自己的唇瓣上,極盡誘哄,“林泠想怎么親就怎么親。”
在月色下,施長淵眸色沉沉地這樣看著林泠,林泠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被蠱惑到了。
林泠簡直被迷得昏頭轉向,火速點了點頭,滿口答應,“好!那以后你就是我夫君了!”
說完,林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行使這個新身份,他一下子就撲到了施長淵的懷里,有樣學樣地在施長淵的額頭上親了一大口。
隨后又詢問道,“夫君可以光明正大抱著睡覺的嗎?”
施長淵感受道額頭上的溫軟觸感,怔了好一會,才笑著頷首。
兩個人再次躺下,林泠實在是太過興奮根本睡不著,躺了好一會,對著施長淵道,“夫君可以去院子里曬月亮嗎?”
蘑菇太乖了,獲得了新身份便一口一個夫君,喚得施長淵也睡意全無。
“可以。”
他剛說完,林泠就牽著施長淵的手,一下子跳下了床。
施長淵和林泠屏退了所有人,就單獨兩個人在黎安殿四處曬月亮。
現在是早春,花開得不多,就連月亮也是若隱若現的,時不時還會被云遮擋一會。
林泠看著黎安殿的院子,皺了皺眉頭,似乎很是不滿意。
施長淵剛想要說些什么時,林泠就突然雙眼一亮,拉著施長淵就往一個雜草叢生的地方鉆去。
“來這里做什么?”施長淵步伐跟上了,卻有些沒能跟上林泠的想法。
“看,花!”
林泠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花,又指了指高懸在他們腦袋頂上的月亮,彎著眼睛,開開心心地道,“帶夫君來花前月下呀!話本里說,有情人都會這樣的。”
施長淵沉默了兩秒鐘,笑了出來。
“好。”
施長淵笑道,“謝謝泠泠,我很喜歡。”
蘑菇挑選的約會地點收到了夸贊,臉上的小表情得意極了。
他重新看向施長淵,一下就揚起了腦袋,暗示意味明顯。
“話本上說,來花前月下的有情人,都會相吻的。”
林泠時時刻刻都記得他要主動出擊,要掌握主動權,于是眼巴巴地望著施長淵,等待著施長淵“被動”地做出選擇。
柳相妤大概可能也想不到,自己嘔心瀝血傳授的重點知識,某只文盲蘑菇只能學到字面意思。
月光灑落在兩人的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從腳邊延伸出去,最后不分彼此地糾纏著一起,當春風吹過,寂靜的夜晚只有婆娑的樹影。
或許是氣氛和環境都太好,施長淵望著面前索吻的少年,喉結微動,伸手就撫上了林泠的側頰。
當風吹動云層,擋住了傾灑的月光,整個世界剎那昏暗,施長淵俯身而下,蜻蜓點水地落下試探一吻。
這個吻一觸即離,正當施長淵打算繼續時,林泠突然就撤退了,還咂了咂嘴,看起來很是心滿意足的模樣。
施長淵:……
施長淵被氣笑了。
有些蘑菇,終究只會嘴上花花。
蘑菇今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親親,心滿意足得很,一把就牽過了施長淵的手,“走吧走吧,回去睡覺啦,你明天還要上早朝呢。”
施長淵氣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也只能任由林泠牽著,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林泠躺回了原來的位置,對著施長淵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對方趕緊來睡覺。
施長淵信為以為真,可他剛躺下沒多久,他身旁的小蘑菇就又開始作妖了。
“你怎么不抱著我呀?”林泠眨巴著眼睛,看向施長淵,還有些委屈的控訴道,“你之前一直把我抱得很緊的。”
施長淵愣了一下,伸手將林泠攬入懷中,低聲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樣。”
畢竟之前,都是他的一廂情愿,他害怕對方突然的離去,在那種情況下,林泠就算想掙扎也掙扎不脫,想跑也跑不掉。
“不會呀。”林泠蹭了蹭施長淵的頸窩,“很暖和的。”
林泠的發絲很柔軟,蹭在施長淵的頸窩有些癢。
……也有些上火。
可偏偏蘑菇還不懂,安分了沒半刻鐘,就又抬起了腦袋,嘀嘀咕咕道,“不對,我記得睡覺之前好像還有什么步驟。”
林泠費勁的思考,還試圖讓施長淵同他一起,詢問道,“你知道現在我們還應該做些什么嗎?”
施長淵:……艸。
施長淵總覺得自己這一天過得格外跌宕起伏。
他一把拉過被子,將林泠正個人直接裹住,除了腦袋其他地方全都蒙住,卷起來。
“睡覺!”
施長淵的語氣有些兇巴巴的。
林泠試圖反抗,但施長淵裹蘑菇的技巧實在是過于高超,林泠只能口頭上抗議。
“話本里明明不是這樣的!我做過功課的!”
施長淵眸色幽深地望著林泠,意味不明地詢問,“哦?你那話本是怎么說的?”
林泠想了想,“好像是幾個成語,難怪我記不住!”
蘑菇文盲得很理直氣壯。
“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干柴烈火……唔!!”
話還沒有說完,林泠的嘴巴就徹底被堵住了。
施長淵一口咬在了林泠的唇瓣上,舌尖掃過,還叼著輕輕磨了磨,讓林泠一下子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林泠。”施長淵連名帶姓地喊他,聲音喑啞,語氣危險。
“再說下去,就要出事了。”
第 25 章
林泠再不敢作妖, 老老實實地睡著覺,可他實在是太興奮太激動了,睡著之后跑到了夢里面, 昭告天下精怪。
他夢見了自己帶著施長淵回到了深山老林, 在一眾精怪的羨慕之下,同每一個只妖怪介紹炫耀道,“這是我的夫君哦,是不是可帥了!”
“哼哼哼,羨慕不來的。”
“我化形第一個年頭, 就找到了伴侶,簡直戰勝了全世界八成的小妖怪、大妖怪還有老妖怪!”
不知道是樂極生悲還是什么, 林泠正在高高興興地和施長淵一起布置自己的洞府, 突然施長淵抓著他的手, 說要和他坦白一件事情。
施長淵說他在人間作為天子,象征意義是真龍, 所以可能以后小蘑菇生出來的孩子會是蘑菇和龍蛋的結合體,叫蘑菇蛋。
林泠聽得簡直目瞪口呆, 急急反駁,“可是我不會生。”
但施長淵好像聽不見他的話。
林泠還沒有從蘑菇蛋這種奇怪的東西中反應過來, 他又夢到了一個老道士大喊著“人妖殊途”,就跑來多管閑事。
林泠不服,同那個臭道士大戰三百回合,那個道士被英勇的蘑菇打趴下了,卻依然大喊著, “你是毒蘑菇, 他咬你一口就會中毒,中毒之后你就沒有夫君了!”
蘑菇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好像昨天晚上睡覺之前,施長淵確實咬了一口自己——
林泠猛然驚醒,睜開眼睛就看著外面的天光大亮,而施長淵卻還躺在自己的身邊,沒有去上朝,也沒有一點反應,一下子就被嚇得哇哇大哭。
施長淵也被嚇醒了,寢宮外守夜宮人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也都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被施長淵揮手屏退。
他將林泠抱進了懷里,耐心地安撫問道,“怎么了?”
“我是毒蘑菇。”林泠不高興地眼尾都耷拉下來了,“你昨天咬了我,會不會中毒啊。”
“不會。”施長淵詢問道,“誰跟說會中毒的?”
林泠猶豫了一下,將自己做的夢和施長淵講述了一遍,最后林泠想了想,十分認真地同施長淵強調,“我是真的不會生小蘑菇的。”
施長淵聽完了全部,沉默了片刻后,面無表情地道,“朕要把你的話本全都燒了。”
這東西,真是害蘑菇不淺!
人類看話本只當個故事圖一樂,而像蘑菇這種不太聰明的精怪卻會信以為真,將那些杜撰的情節當《人世間生存教程》。
林泠難得沒有抗議。
“你真的沒有中毒嗎?”林泠一邊詢問施長淵,一邊試圖直接上手,親自去檢查一下對方的身體。
林泠檢查完施長淵,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檢查著昨天施長淵咬過的位置,然后長舒一口氣,慶幸道,“你應該是沒有咬破我的嘴巴,要是咬破了,可能真的會中毒的。”
施長淵看著滿臉后怕的林泠,突然意識到這件事要是不解決的話,可能蘑菇以后對于親吻這件事情都會產生陰影。
“不會的。”
施長淵拍了拍林泠的后背,安撫道,“夢都是相反的,泠泠不會生蘑菇蛋,那朕也不會因此中毒。”
“而且也沒有不長眼的東西,敢來朕面前指手畫腳。要是真有道士來拆散我們,我就讓人把他拖下去砍了。”施長淵神色言辭之間極其認真。
“只是個夢罷了,還是個很不合理的夢。”施長淵說著,突然笑了笑,對著林泠說道,“想象力很豐富,泠泠都可以去寫話本了。”
被嘲笑了,蘑菇氣鼓鼓。
話雖如此,但林泠還是有自己的擔憂,“因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生不了小蘑菇,所以蘑菇蛋是假的,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就是一只毒蘑菇呀,這個又不是假的。”
“萬一呢?萬一你不小心中毒了,我就要像那個臭道士說的一樣,真的沒有夫君了。”
說著,林泠還掰著手指,試圖舉例,“我從出生起就是一只毒蘑菇,我還在房梁上沒有成精的時候,有天你的書房里面進了個小偷,鬼鬼祟祟的。”
“后來有人進來了,他就躲在了房梁上,我被他發現了。”
林泠想起這件事,就很是生氣,“當時我明明就是個普通的蘑菇,我也沒有惹他,但他好像是想把我摘下來!”
施長淵點了點頭,銳評,“手欠。”
“所以我就狠狠地刺了他一下,他立馬就渾身麻痹,從房梁上掉了下去,還說自己在空中看見了很多小人。”
林泠說的這件事極其耳熟,施長淵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那是在臨近天下一統之前,施長淵還在征戰最后一個國家,那是個潛伏在他暗衛里的探子,隱藏以久,若是不揪出來征戰可能會持續更久。
可他最后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暴露,疑似中邪。他們請來了御醫想要將人醫好,好再審訊出一些情報,但幾乎所有人都毫無辦法。
這讓所有人一度都覺得那是上天指示,傳出去之后士氣大漲,在年關之前,大律達成了天下歸一的成就。
“原來是你干的。”施長淵笑著捏了捏林泠的臉蛋。
林泠點了點頭,心有余悸,“所以我真的是一個很毒的蘑菇!”
施長淵嘆了口氣,“但是,泠泠現在修為精進,不是已經能控制自己的毒性強弱了嗎?”
就算是致幻,也只能改變夢境而已。
“泠泠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施長淵繼續道,“所以泠泠不想讓朕中毒,那么朕就不會中毒。”
施長淵看著林泠,在對方再次開口之前,一下吻了上去,輕柔而短暫。
兩人額頭相抵,施長淵笑道,“若泠泠實在是擔心,不如實踐一下,看看到底會不會中毒。”
“朕可以讓御醫隨時待命。”
林泠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同施長淵拉開點距離,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親了上去。
他學著之前的施長淵那樣,舔了舔對方的唇瓣,也輕輕咬了口,生怕自己咬重了。
在林泠想要撤開時,施長淵瞬間扣住了林泠的后頸,趁其不備,攻城略地。
舌尖掃過上顎,林泠渾身都在顫栗。他伸手死死攥著施長淵的衣襟,才能勉強支持自己的身體,不會癱軟下去。
偏偏對方壞心,同樣伸手,將林泠緊攥的手指一根一跟挑開,在指縫之間穿插,最后十指相扣,整個人就徹底落到了他的懷中,像是軟軟化成了一團。
一瞬間,林泠就像是沉溺者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尾椎升起的酥麻感讓他一陣眩暈,逃不開,躲不掉,淚眼朦朧地望著施長淵,可憐地求饒。
可唇齒之間只能溢散出嗚咽。
施長淵看著還在平復呼吸的林泠,輕笑著吻去從眼角的淚珠。
“泠泠,沒事的。”
林泠聽聞,還沒有徹底恢復過來,就嗚鳴梁一聲,往被子里面一鉆,將自己徹徹底底地籠罩起來。
有事——
林泠隔絕施長淵錯愕的眼神。
他忘記自己現在異化成了催情的蘑菇還沒有恢復過來,中毒之后只會催情,不會致幻。
林泠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的變化,回憶起之前好幾次同樣的狀況,憤恨至極。
完了。
好像是他中毒了。
這是什么毒,怎么只毒他自己啊——
二
蘑菇鬧了別扭,施長淵連哄帶騙,很快就得知了原因,笑了好一會,才跟林泠解釋這是正常現象。
施長淵這一笑,無論怎么哄,林泠就更加不愿意出來了。
施長淵等了好一會,才發現林泠悶在被子里面又睡著了。
他將林泠重新從被子里面挖出來,讓蘑菇足以呼吸新鮮空氣,再將幫他遮擋住窗外的光線。
現在已經過了清明,春雨早就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陛下,可要更衣?”順德在屏風后面詢問道。
施長淵沉默了一秒,吩咐道,“備冷水,沐浴。”
沐浴更衣之后,施長淵回到了林泠的床邊,看了許久,似乎在糾結要不要叫醒他。
直到順德開始提醒要來不及了,施長淵才去上的朝。而今天的早朝只有一個內容——
“朕即將立后。”施長淵宣布。
施長淵剛說完,頓時整個金鑾殿一片賀喜之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佳偶自天成,恭喜陛下得償所愿!”
所有文臣都拼上了自己所有的文墨,引經據典,甚至有好幾個當場做詩,將一旁憋紅了臉都只能憋出一句“百年好合”的武將,排擠在外。
“這帝王大婚事宜非同小可,更何況是陛下迎娶心愛之人,必是不能馬虎,不知禮部可有想法。”
某位老臣笑瞇瞇地上前,一下就將壓力給到了禮部。
“哎,這話說的。我們自是能給出不少好法子,保管盡善盡美,就是不知道這戶部的各位,能不能跟得上。”
禮部尚書笑瞇瞇地四兩撥千斤。
瞬間,整個朝堂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
春雨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當林泠醒來的時候,施長淵應該是剛下朝,還在單獨同不同的大臣私聊。
林泠從門縫里偷,是一位從來沒有見過的大臣正在談話。說是談話,但看起來像全程都是施長淵在說,對方用筆紙記錄。
林泠繞著御書房轉了個圈,偷偷地從施長淵書桌旁的窗戶探出了半個腦袋。
施長淵一看見林泠那鬼鬼祟祟四處張望的眼睛,就揮了揮手,讓那大臣退下了。他走到了林泠藏身的窗戶后面,敲了敲窗臺,道,“這里長了蘑菇嗎?”
施長淵垂眸,就看著那烏黑烏黑的腦袋頂,亂七八糟地搖了搖,“沒有哦。”
“這里沒有長小蘑菇。”
施長淵輕笑了一聲,“那朕的蘑菇去哪了?”
林泠眨了眨眼,意識到施長淵說的那朵蘑菇是自己,“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扒在窗戶上,半邊身子都探了進去,眸子亮晶晶的。
“在這里!!!”
施長淵攬住林泠的腰,一只手就將他抱了進來。林泠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還是風吹雨絲,打得林泠身上潤潤的。
“去換件衣服。”施長淵將林泠帶進內室,拿過一條毯子給林泠擦了擦發尾。
說是讓林泠去換衣服,最后動手的還是施長淵。
自從兩人徹底確認關系之后,林泠的許多應當自己做的事情都被施長淵一手包圓了。
林泠一邊換衣服,一邊同施長淵說道,“我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在路上看到院子里面長了很多春筍。”
“蘑菇也會在春天長出來的,不過蘑菇和春筍可不一樣,我們可能會長在任何地方。”
林泠的話一停頓,施長淵就笑著接道,“比如房梁上,還有窗外?”
林泠知道施長淵在調侃他,哼了哼,“還有呢?”
“還有什么?”施長淵十分地配合。
林泠一下子就抓起了施長淵的手,將自己的下巴往上面一放——
他眨了眨眼,直勾勾地望著對方,故意問道,“長在這里可以嘛?”
施長淵愣了一下,笑著垂首在林泠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可以。”
蘑菇其實是很喜歡春雨的,他很喜歡那種被淋得濕漉漉的感覺,以前還沒有成精的時候,林泠就因為長在御書房里,很難才能淋到一次。
第二天,林泠一大早就把自己的花盆搬了出去,找了個偏僻的宮殿,將自己的花盆挑了個好位置,放在一棵大樹底下的荊棘叢背后的石頭縫里。
陰暗、潮濕又隱蔽!簡直就是蘑菇的最好去處。
林泠將這個好地方告訴了施長淵之后,就經常變回原形,躺進了花盆里,等到了施長淵下朝之后,就將他撿回去。
陰雨連綿的天氣實在是讓蘑菇渾身通暢,那溫和的雨水又細又輕,就像是一層紗一樣,籠罩著整個世界。
林泠睡得正香的時候,他突然聽見有人在喊自己,是很熟悉的,細細小小的聲音。
“小蘑菇,醒醒。”
他聽見自己頭頂上的大樹似乎在說話?林泠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了熟悉的小肥啾。
“小鳥。”
蘑菇抬起頭,看著樹枝上的小肥啾,問道,“你怎么來啦?”
“我怎么來了?這不是還要問你?!”那小肥啾跺了跺爪子,撲了撲翅膀。
“你怎么一聲招呼都不打,就一個人跑回來了?”那小肥啾說道,“龍脈的大家都很擔心你,特意讓我回來看看。”
“他們都說,你被心懷不軌的壞人類拐跑了,全都準備下山找你。皇城比較遠,我可是不眠不休飛了五天,才飛了回來。”
林泠聽聞,感到抱歉極了。
他有些扭捏地說道,“其實我是有些想念我的伴侶,所以就自己偷偷跑回來了,讓大家擔心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伴侶?!!”小肥啾尖叫了一聲,差點從樹上掉下來,“你才多大,怎么就找道侶了?”
“不是道侶,施長淵他沒有修行,只是一個普通人類。”
蘑菇晃了晃菌蓋,認真解釋道,“我還是一只普通的蘑菇時,就已經成年了,然后開啟了靈智,開始修煉、化形的。”
“可是大長老說,只有幾千年的老妖怪才能不被人類的花言巧語所蒙騙。”
那小肥啾急的團團轉,“你說的這個施長淵是誰,我倒要看看這個人類長什么樣子!”
“喏,在那里。”
蘑菇指了指不遠處,在那個方向,一群人正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
小肥啾不認識施長淵,但認識他身上的真龍氣運。
它緩緩轉過了腦袋,像是卡殼的木頭鳥一樣,“你的伴侶,是那個人世間的人類君王……?”
蘑菇點頭。
肥啾尖叫。
林泠被施長淵帶了回去,兩人相約晚上再見面。
晚上,林泠找了個曬月亮的借口,就拿著自己的小花盆爬上了房頂,同小肥啾并排坐著聊天。
經過肥啾的講述,林泠才知道,人世間的人類君王身負重大氣運,對于他們精怪來說,有好有壞。
因為身居高位,所以能影響的人和事都十分的大,一旦對方造下了什么深重的罪孽,那對于小精怪的修煉來說,將是巨大的打擊。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人類帝王一般無情得多,而且很不好招惹,如果精怪想要撩完就跑,對方一道指令,藏身的山都能挖禿咯。
“要死。”小肥啾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憂傷,“要是我們強行帶你走,這個帝王要是生氣起來,龍脈都能被鏟平。”
林泠被小肥啾逗笑了,安慰道,“沒關系啦,施長淵對我很好的,而且我也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了。”
“這倒也是。”小肥啾感慨,“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宮里幫你人為地造了一座深山老林。”
“什么?”
林泠一下子就愣住了。
“喏,就是皇宮的另一邊,你沒有去過嗎?”小肥啾指了指方向,“那邊好像新移植了很多高大的樹木,還把肉眼可見的城墻、石板路,各種房屋全都拆掉了。”
“我剛剛來的時候,不小心飛了進去,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飛進了哪個神仙的山頭。”
“那應該是為你建造的吧?”
林泠呆呆地看像遠方,緩慢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這件事。”
林泠一下子就變回了人形,踩在屋頂上一把就掀開了屋頂的瓦片。他看著正坐在房屋中央批奏折的施長淵,又扒拉了一下瓦片,露出了他整張臉。
原本還在批奏折的施長淵感受到了漏風漏雨的屋頂,抬頭往上看去。
“陛下,你是不是在皇宮的那邊,背著我偷偷地建了一點東西?”
林泠說,“被我發現了哦。”
施長淵似乎也是怔了一秒,隨后道,“嗯。”
“那還是個秘密。”
“泠泠可不要去偷看。”
第 26 章
既然施長淵說是秘密, 那林泠就很乖地將瓦片重新挪回了原位,仔仔細細地檢查好確定不會漏雨,才變回原形, 繼續和小肥啾聊天。
“施長淵說, 那還是秘密。”林泠語氣認真地說道,“我們就假裝不知道吧。”
小肥啾:……?!!
他算是看透了,面前的蘑菇就是個戀愛腦!
這不得行!小肥啾決定召集已經下山的小伙伴們,趕緊來皇城,他們也要秘密地開一個會。
要是蘑菇和這個人類互相喜歡, 恩恩愛愛的,他們就在蘑菇和這位帝王的大婚典禮上, 給他們表演一個百鳥朝鳳, 讓這些凡夫俗子開開眼。
就算他們家的小蘑菇無父無母, 天生地長的,但也是有強大靠山的!
但如果這個人類只是見他們家蘑菇長得好看, 欺騙戀愛腦的感情,那他們就要讓這些人知道, 什么叫霉運當頭,禍從天降——
小肥啾想了想, 越覺得這件事情應當早做準備,他們或許還能有時間選出最漂亮的小鳥,排練陣型呢。
當林泠送走朋友,從屋頂上下來,回到施長淵身邊的時候, 已經很晚了。
施長淵看著渾身又是濕潤潤地林泠, 什么也沒有追問,對于皇宮另一邊的東西, 也沒解釋,只是道,“順德備好了熱水,林泠去泡一泡。”
“小心著涼。”
“好的哦。”林泠跟著施長淵回到寢宮,解了衣服就直奔御池。
之前兩個人一直是分開沐浴的,直到之前的兩個人一起泡過了湯池,林泠才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之后一直纏著要和施長淵一起泡澡。
用林泠的話來說,泡同一個池子,有利于加深感情,畢竟都是泡一個池子的關系了。
大概蘑菇當時并沒有想到,感情加深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發生異變。當兩人的關系也發生變化之時,這種交流感情的方式,對于目前的蘑菇來說,就過于刺激了。
林泠剛泡上,就聽見又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一睜眼就看見了同樣也下水了的施長淵。
兩人近幾乎坦誠相待,他看著一步步靠近的施長淵,讓林泠一下子就被溫水煮紅了。
施長淵看著林泠,分明耳朵紅得都能滴出血了,可他的目光卻仍舊不太老實,隔著繚繞的水汽,時而鬼鬼祟祟,時而明目張膽地往他身上瞥去。
“泠泠。”施長淵被那目光折磨得實在夠嗆,走過去伸手就蓋住了林泠的眼睛。
林泠被捂住了眼睛都還不老實,長長的睫羽在施長淵的掌心里不停地顫抖、劃過。
“泠泠。”施長淵的聲音喑啞,“朕想吻你。”
施長淵的話音剛落,還沒有等林泠回答,那有些干燥的唇瓣便貼了上來,慢慢摩挲著,慢慢啃咬著。
和今早的吻完全不一樣。
施長淵細細密密吻著林泠,一邊伸手將林泠的發帶拆了下來,徹底遮住了林泠的雙眼。
林泠回憶起今早的那個吻,一下子就有些害怕,他擔心自己站不穩,一下子就倒進了水里,更何況,現在施長淵還將他的眼睛遮住了。
他伸手想要去將發帶抓下來,但手還沒有碰到,就被施長淵一把抓住。
“別怕,朕在這。”
施長淵的隔著發帶,落了一個輕柔地吻在林泠的眼睛上。林泠緊緊地、緊緊地抱住施長淵。
比起沉溺者失去了救命稻草,放任自己的沉溺,此時更像在激流中的人,抱緊了自己唯一的浮木。
去迎合,去主動,去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激烈而熱情。
兩人相擁中,林泠很明顯地感受到了兩人的變化,他的表情瞬間有些空白,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解釋,“可、可能是我的孢子漏了……”
“它最近有些不受控制。”
“不是,這是正常的愛與欲,泠泠。”施長淵再次吻了上去,“朕教你。”
……
當施長淵將林泠重新擦洗、抹好藥帶出御池時,林泠都快要睡著了。
蘑菇的肌膚太過于嬌嫩,稍不留神,就全都破了皮,哭得稀里嘩啦,揪著施長淵的衣襟控訴,說自己手好疼腿也好疼,不要他教了。
“泠泠,你剛剛說舒服的。”施長淵環著林泠,拉著林泠的手,輕輕啄吻泛紅的掌心,“你不能只顧自己舒服,放任朕不管。”
人類說得實在是太可憐,心軟地蘑菇只能將腿并得更攏。
……
林泠第二天躺在床上,已經是個廢菇了。
他在進行深深地自我反省,這種事情,雖然舒服是舒服的,但對身體實在是有些損耗。憑他之前漏孢子的頻率,自己肯定是撐不住一點的。
林泠看了看窗外,樂觀地想:可能是春天到了的原因,把春天熬過去就好了。
蘑菇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再次收到了小肥啾的消息。
小肥啾說,下山了的前輩們已經全都進了皇城,想要進宮。但宮中的戒備實在是太森嚴了,況且他們希望能夠過一過明路。
林泠似懂非懂,將這句話原模原樣地轉告給了施長淵。
施長淵笑了笑,“既然是泠泠的朋友和家人,那朕便接他們進來。”
施長淵知道精怪們都不入凡塵,便派順德低調地將宮門口聚集地精怪前輩代表,全都接到了一間偏殿當中。
當他帶著林泠趕到后,還沒有進門,就聽見一堆人討論地熱火朝天。
“嘖,這小子還挺靠譜,難怪能成大事。”
“初步看來,對方對小蘑菇還算是上心。”
“帝王心,海底針!這么點吃食就收買你們了?”
“可是他還給我們每個人準備了禮物哎。”
提起這個,另一道聲音更加氣憤了,捶得桌子梆梆作響,“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對方有心思,會提前打探,還說明咱家的小孩哄一哄什么都往外說。”
施長淵聽著這大家長的語氣,心中頓時有了些底。
“快來呀!”林泠的腿一恢復,立馬就又變得活波亂跳了。
他伸手推開門,入目的便是一張巨大的圓桌,上面擺了幾樣糕點和茶水。
兩旁的椅子上并沒有人,施長淵能夠看見的只有——
站在圓桌上的一只狐貍,一只鳥,一只兔子,還有一棵老人參。
圓桌上還留了兩個空位,其中一個空位上放著一個小花盆,明顯是給林泠準備的。
而他,施長淵,將是場上唯一的人類,精怪前輩們不需要凳子,所以甚至也沒有給這個唯一的人類準備。
面面相覷的場面一度很安靜。
但施長淵也沒有什么架子,伸手就從旁邊撈過一把笨重的紫檀嵌玉太師椅,往那一坐,便宛如坐在龍椅之上。
其他精怪們:……可惡,怎么好像被裝到了?
他這樣一坐,其他精怪頓時紛紛不干了。
他們將施長淵和林泠重新趕了出去,要求他們兩個再進門一趟。
不過幾息的功夫,當再次進來的時候,施長淵就看見了一個漂亮到有些妖媚,但氣質十分端莊的貴婦人,還有兩個白胡子的老者,和一個容貌俊俏的青年。
他們變成了自己樣貌最佳的人類形態,也從房間里面挑選了一把最漂亮的椅子,裝模作樣地坐了上去。
頓時,整個偏殿從剛剛接地氣的集市風,像是突然變成了什么人妖君主的重要會談。
所有人看了看沒法化形的小肥啾,還有就算是化了形,但模樣太過年輕稚嫩的小蘑菇,統一口徑,將兩個小孩子請了出去。
林泠撓了撓腦袋,看著小肥啾說道,“沒有我們的事情了嗎?”
小肥啾明明是提出要開秘密會議的鳥,結果不帶他玩,簡直要氣爆炸了。
這是簡直就是年齡歧視!!!
小肥啾不開心地飛走了,但林泠就坐在門口,等待著施長淵出來。
里面的談話不像之前來時那樣激烈,甚至有些簡短,還沒有一盞茶的時間,施長淵就推開門出來了。
施長淵看著坐在門口的林泠,原本還十分嚴肅的神情,一下子就帶上了笑意。
“這么快就談好了嗎?”林泠一下子就掛到了施長淵的身上。
“嗯。”
施長淵語氣如常,“前輩們都很關心泠泠。等大婚和冊封典禮上,各位前輩們會是座上賓,好生招待。”
施長淵說了一句話,可林泠就聽見了兩個字——大婚。
林泠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嗯?朕還沒有告訴泠泠嗎?”施長淵故意道,“那可如何是好?”
“小蘑菇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要被拐走了。”
那些精怪前輩們經過一番簡短的談話,簡直對施長淵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他們看著小情侶甜甜蜜蜜,忍不住感慨。
“哎喲,只可惜小蘑菇不能揣崽,不然生下的崽子肯定又聰明又漂亮,還有皇位可以繼承。”
還沒有走遠的林泠一瞬間想起了當初的那個夢。
怎么所有人都想要蘑菇揣崽呢!!!
第 27 章
“你們都在里面說了些什么呀?”等林泠同施長淵一起回到了御書房, 林泠就好奇地開口詢問。
“嗯?”施長淵笑了笑,“一路上泠泠都沒有詢問,朕還以為是小蘑菇對我們的談話不感興趣。”
林泠又被蛐蛐了, 哼唧了兩聲, “我這不是想要先走遠一點嘛,不然當著前輩們的面直接打探情報、大聲密謀,這多不尊重人吶。”
施長淵笑了笑,“其實也沒有說什么,大概就是擔心自家的小孩被壞人拐走, 家長想出面探探底細。”
林泠點了點頭,下意識就接道, “你才不是壞人。”
施長淵聽著林泠的話, 忽然輕笑了一聲, 道,“那也未必。”
蘑菇見施長淵自曝, 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但對方卻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一下就釣住了蘑菇的好奇心。可任由林泠怎么糾纏,施長淵也沒有松口的意思。
林泠把屁股一扭, 在他的椅子上直接轉了一個方向,用背著對施長淵。
施長淵笑著輕輕揉按林泠的后頸,然后又將蘑菇轉了過來,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道,“泠泠喜歡什么樣的婚典?”
“婚典?”
“朕之前不是說, 在籌備我們的大婚和冊封典。”施長淵看著一臉呆滯的林泠, “怎么了泠泠?”
林泠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中一下子就浮現出淡淡的悲傷, 還有貧窮的絕望,“你怎么就在準備婚典了。”
小蘑菇傷心極了。
“可我連提親的聘禮都還沒有準備好。”
林泠的所有見聞都來源話本,而話本中的主角,哪個成親不是十里紅妝,聲勢浩大,舉國同慶。
小蘑菇就想啊,他也想給自己喜歡的人,給施長淵這樣一場婚禮,就朝著那個方向暗戳戳地努力啊努力。
他把自己之前存下來的好東西全都算上了,結果到現在,他也才攢下來小小的一盒。
蘑菇終于意識到,為什么有些人類總是從很早的時候就說要開始攢錢娶媳婦了。
蘑菇精這是吃了沒文化的虧QAQ
施長淵的動作頓了一下,饒有興致地看向林泠,“泠泠也準備了?”
林泠點了點頭。
施長淵連哄帶騙,“給朕看看?”
他完全沒有想到小小的蘑菇也有大大的夢想。
施長淵瞬間就想像到了一只小蘑菇拖著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帶著他的飛禽走獸朋友們,來他的宮門前提親的場景。
還是很有意思的。
“不行哦!”林泠一下子就紅了臉,扭捏道,“我還沒攢好呢,要是你嫌棄少咋辦。”
“不會。”施長淵無奈笑了笑,“泠泠送的,都是無價之寶。”
況且要是真等小蘑菇來攢,聘禮大概都要成陪葬品了。
“而且就算泠泠帶著一塊石頭來提親,朕都會同意的。”施長淵看著林泠,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施長淵的這番話,讓林泠一愣,接著便惡狠狠地用小肥啾教育自己的詞,來教育施長淵,“不可以戀愛腦!”
林泠說完,猶豫了一會,還是被施長淵哄得將自己準備東西拿出來給他看了看。
那是一個林泠剛好能夠摟住的木頭匣子,并不華麗,但十分認真地上了一把大鎖。
林泠從御書房的房梁上,拿下自己藏起來的鑰匙,便打開了這個匣子。
里面的東西很多很雜,但都擺放得十分整齊,有些還用綢緞包裹著,能夠看出主人的用心。
最上面放著的,是一枝小臂長的樹枝,上面還有幾個花骨朵,粉嫩嫩的,疑似是桃花。
林泠將這個拿了出來,同施長淵介紹道,“這是我前兩天,托小肥啾去幫我問桃樹妖姐姐要的。這個桃枝上的花永不凋落,給它澆上一點點水,就會一直綻放。”
“我在書里面找到了一句詩,叫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就是對新婚的祝福。”
林泠眸子亮亮的,目光灼灼的,同那桃花和詩歌一樣美。
小蘑菇不喜歡看詩集,也不太能看得明白,但他愿意為了施長淵,去尋找一切美好的祝愿。
施長淵看著滿臉認真的林泠,眼神柔軟,他接過這枝花,等待著林泠拿起的下一樣物品。
“這個,是我的月亮石。”林泠拿起了一塊通體瑩白,像月光一樣的石頭,介紹道,“這是我剛成精的時候,就是借助這個石頭來用月光修行的。”
“還有這幅畫,這是我剛開啟靈智,第一眼看見的東西,我找人畫下來了哦。”林泠興奮地拿起卷軸,鋪在桌面上,一點點地打開。
畫卷上的場景很熟悉,就是現在的御書房。
畫卷的構圖,是在房梁上,從高處往下看的視角,能夠看見一根橫梁擋住了下半部分絕大的空間,于是畫面的上半部分,就格外的突出。
那是一張雜亂的書桌,上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信件,還有許多的瓶瓶罐罐。
而書桌后,坐著一個面容還比較稚嫩的青年,脫下了他的戰鎧,披著冬衣,在幽暗昏沉的燭光下,獨自給自己受傷的手臂上著藥。
但那時候的御書房還不像現在這樣,要更為簡陋一些,有些東西也完全不一樣。
比如畫卷中,桌子的后方墻上,懸掛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劍,現在早已經不見蹤跡。畫卷中,整個房間只有青年一個人的身影,而現在,這個青年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這幅畫一下子就勾起了施長淵的回憶。
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算是他脫離了質子身份之后,最難熬的一個冬天。
“你就是從那天起,一直在房梁上陪著我的?”
林泠點了點頭,“是的哦。”
施長淵垂眸看著畫卷,輕輕笑了一下,“真好。”
林泠的木匣子里,幾乎裝載了小蘑菇從產生靈智,到成精化形每一個階段的經歷,而這些經歷中,或多或少都有施長淵的影子。
小蘑菇的這個聘禮,將他所不知曉的那些歲月,或者他不知道的共同回憶,全都展現在他的面前。
“現在差不多就是這些啦。”
小蘑菇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重新收拾了起來,他剛將木頭匣子的鎖重新鎖上,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他就感覺到施長淵從身后一把將他擁入懷中,吻上了他的眼睛。
“朕好喜歡。”
“謝謝泠泠。”
……
春雨過后,天氣便逐漸升溫了。這本來是一個出游的好時節,林泠看著天上飛著的紙鳶,滿眼羨慕。
但今年的春天,不僅僅是施長淵,整個皇宮上下都格外的繁忙。因為他們要準備當今陛下的大婚和冊封典禮。
前期的準備就是一件巨大的工程,林泠隔三差五就要量身體尺寸。
甚至隔三差五還有人會端著兩塊一模一樣的紅色布料,問他更喜歡哪一種。
林泠當時正從御膳房里鉆出來,手里還端著一盤糕點,在回御書房的路上,就被一群繡娘攔截走了,糕點也被沒收了。
理由是:要是林公子吃胖了,她們的尺寸就白量了,到時候還是林公子自己要被翻來覆去的再折騰一遍哦。
這個理由成功說服了林泠。
“但這兩個紅色是一樣的吧?”林泠懵懵地看著繡娘們端過來的布料。
“怎么會一樣呢?”繡娘認認真真地給林泠講解了兩種紅的不一樣之處,但林泠還是迷茫。
“那……這個?”林泠隨手指了指右手邊。
然后繡娘們再次端來另外兩種布料,也同樣是紅色!繡娘說是布料手感不一樣,但林泠摸了又摸,卻依然什么都感覺不出來。
但蘑菇也不敢說,只能試探著詢問大家的意見,然后閉著眼睛作出決定。
在繡坊里面待了一整天,最后還是被施長淵撈了出來的林泠:……簡直要枯萎了。
當施長淵將焉頭巴腦,卻還會保持禮貌和微笑的小蘑菇帶出來,身后的繡娘們還都怪戀戀不舍的。
等到兩人回到了御書房,回到了蘑菇的安全屋時,林泠才敢徹底釋放。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啊——!!!”
林泠將腦袋搭在施長淵的肩膀,對著他的耳朵大吵大鬧,試圖將自己受過的罪,平等地還給施長淵一半。
那些繡娘和宮人完全不敢去打擾施長淵,只抓著一只心軟的蘑菇進行霍霍,在一天內,讓蘑菇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多姿多彩的紅,以及各種各樣不同搭配的珠寶。
繡娘們要精細地對比到每一根絲線,確保呈現出為完美的狀態。
施長淵笑著揉了揉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要準備比較大的典禮時,確實是這樣的。”
林泠蹭了蹭施長淵的手,突然詢問道,“你之前舉行登基大典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施長淵的登基大典是四年前,那個時候林泠還沒有化形,只能靠聽別人說那個場面都多聲勢浩大。
而且,施長淵也沒有在御書房里面穿過他登基的那套冕服,這就讓林泠更加難以想像當時的施長淵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了。
“嗯。”
施長淵回憶道,“當時因為時事的原因,比現在要更繁瑣一些,那個儀式主要是起到一個威懾的作用。”
比起天下一統的新帝登基,更像是施長淵在借此機會,展示自己強大的兵力,讓那些想要復辟的舊臣心生懼意。
甚至其他的帝王在登基的時候,在大赦天下,而他卻是這登基的時候,用敵人的鮮血和頭顱為自己加冕。
想到這里,施長淵貼著林泠說道,“還好當時你看不見,不然就該被朕嚇跑了。”
“不過,那件冕服還在,泠泠想看看嗎?”
林泠毫不猶豫地就點了點腦袋,屁顛屁顛就跟著施長淵回了寢宮。
冕服的穿著比較麻煩,林泠就坐在床榻邊等待,見到施長淵出來,就雙眼一亮。
施長淵并非穿著一套完整的冕服,只穿了那件華麗而又威嚴的外袍,帶著鋪面而來的肅殺氣息,站在林泠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垂眸看著。
但施長淵并束發帶冕冠,而是披散的頭發,柔和了他的五官和氣質。
林泠呼吸一滯,眼中又是滿滿的驚艷,又像是被那戰場洗禮的肅殺氣息震懾住了,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說。
忽然,林泠聽見面前的人輕笑了一聲,然后再他面前單膝落地,將手中的冕冠帶在了小蘑菇的頭上。
施長淵牽過林泠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只臣服于你。”
第 28 章
施長淵的吻落在了林泠的手背上, 帶著熾熱的情緒,幾乎有些灼人了。
林泠坐在床緣,腦袋一晃, 那冠冕就掉到的床榻之上, 而林泠一下子就撲進了施長淵的懷抱。
他環住施長淵的脖頸,坐在施長淵的懷里,一下就攀著吻上了他的唇。
在唇齒糾纏之間,施長淵也從唇縫之間,聽見了破碎但清晰而堅定的句子。
他的小蘑菇在說——
“我也只屬于你。”
林泠或許真的是被蠱惑到了, 等到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在御池發生的悲劇又重演, 而且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嚴重了。
蘑菇只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明明說好的會輕一點, 結果最后兇得像是要將整個蘑菇拆吃入腹。
“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話了!”林泠眼見自己又要在床上躺幾天, 就很生氣。
“泠泠不生氣。”施長淵坐在林泠的床頭邊,耐心地順著毛, “明天朕帶泠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
林泠立馬就興奮了,也顧不上自己手疼腿疼的, 一下子就爬了起來,看著施長淵說道, “難道今天不能出去嗎?”
施長淵見如此活力滿滿的林泠,輕笑著反問,“哦,腿不疼了,也不是一個廢菇子了, 更不需要在床上躺三天了?”
這些話都是剛剛林泠自己說的, 他控訴著施長淵,那叫一個兩眼汪汪、聲淚俱下, 叫人好生心疼。
“我、我這不是,這不是……”林泠支支吾吾,理虧得很。雖然確實有些夸大的虛假成分在,但是他這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嘛。
林泠一頭鉆進施長淵的懷里,又要開始哼哼唧唧地撒嬌,“你騙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是你昨天說都聽我的,我說了算。”
“我現在說可以出去玩了,就是可以出去玩!”
林泠不依不饒,從施長淵身上爬起來就是要往床下蹦,被施長淵一把按住了。
“好,出去玩。”施長淵無奈嘆了一口氣,“再上一次藥。”
上完藥,林泠就像是徹底恢復了生機,上躥下跳的,讓施長淵都忍不住懷疑之前那些眼淚,到底有幾分是蘑菇演出來的,決定今天晚上再探探究竟。
太過得意忘形的蘑菇絲毫不知道,壞心眼的人類都在想些什么,蘑菇只知道可以出門放風啦!
林泠一出宮門,目光就鎖定在一個賣紙鳶,還有賣各種糕點糖果的小商販身上。
春天的街道和秋天的街道很不一樣,到處都是花團錦簇,還有不少人在販賣可以種植的果樹苗,盆栽。
“我聽柳小姐說,最近京城里面新開了一家酒樓,里面有很多新奇的食物,讓我有空帶你去看看。”
林泠牽著施長淵,兩人肩并肩地在街道上晃晃悠悠。
施長淵像是回憶了片刻,毫不留情地戳穿道,“那間酒樓就是她自己和施留婉開的,只不過是想讓我們來幫她們開張罷了。”
單純的蘑菇晃了晃腦袋,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什么?!太不夠意思了,我們去狠狠地宰她們一筆!”
施長淵看著跟著黑心人類學壞了的蘑菇,忍不住笑了笑。像是還打算說些什么,一轉頭,就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向他走來。
林泠見施長淵的腳步停頓,也好奇地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這一下子就看見了一個穿著道袍的糟老頭子,嚇了一大跳連忙往施長淵的身后躲。
蘑菇一邊躲,一邊緊張地快速說道,“施長淵施長淵他過來了,嗚嗚他不會要來抓我吧,要是他真的來抓我了你一定要救我QAQ”
那道士看見了那精怪似乎很害怕,便停在了五步開外,對著施長淵行了一禮,然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施長淵想要和他聊一聊。
施長淵見了,輕輕拍了拍林泠的緊拽著自己衣袖的手,“別怕。”
施長淵側過腦袋,小聲同林泠說道,“他應當是想找朕聊聊,林泠要一起嗎?”
林泠看著施長淵,試探地問道,“你認識他嗎?他是不是來抓我的?還是來把我們分開的?”
“不會。”施長淵信誓旦旦。
林泠選擇了相信施長淵,小心翼翼地跟在施長淵的身邊,在那道士的背后觀察著。
林泠身為精怪,還從來沒有和道士距離那么近過,他拉了拉施長淵的衣袖,語氣又驚又奇,“是活的道士哎。”
獨自走在前方的老道士似乎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又礙于施長淵的面子,不好說。
那道士帶著施長淵來到了一間酒樓的包廂,是個私密性很好,很適合談話的地方。
“道長。”
“陛下。”那道士又行了一禮,接著就轉頭看向了施長淵身邊的林泠。
他從很遠處就瞧見了這兩人,尤其是施長淵身邊的那小小精怪,修為不高,渾身沾染著真龍氣息不說,還帶著一身的功德和仙緣。
“這位小友……仙緣未斷。”那道士看著林泠,緩緩開口,“可否讓貧道卜上一卦?”
林泠眨了眨眼,不太懂,“可是我沒有在修行了呀?”
天子的婚事,早在春初的時候就昭告天下了,他就算是道士也略有耳聞。
按道理來說,一只精怪入了凡塵,凡心萌動,就沒有辦法再潛心修煉,得到飛升,幾乎算是與仙途無緣了。
所以面前小妖的這種情況,老道士也是第一次見。
施長淵眸色微沉,“此是何意?”
那老道士嘆了一口氣,便抬手掐算了起來。
林泠看著那花里胡哨的卜卦,一下就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試圖學習,但見對方遲遲沒有動靜,就又開小差,將腦袋貼近了施長淵的耳邊,安慰道。
“你放心,我就陪在你身邊,哪也不去。”
林泠想了想,“你要是死掉了,我就要長在你的棺材板板上,也守著你。”
施長淵伸手捏了捏林泠,笑道,“那朕實在無法想象,朕的棺材蓋上面長滿蘑菇會是什么樣的。”
那老道士來來回回推算了好幾遍,一下就皺起了眉,表情看起來像是很不可思議,“你們有十世姻緣?”
“哇哦!”林泠一下子就十分捧場地鼓掌。
老道士:……
他簡直不敢相信,在這十世里,面前的這精怪都有仙緣?他從五十年前就以卜算出名,還從來沒有失手過,但這一次他算出來的東西少之又少。
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天機不可泄露。
老道士像是頓悟了什么,急急忙忙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兩人再是行了一禮,然后對著施長淵就道,“貧道算過了,二位就是天定姻緣,命中注定。陛下更是不必憂心,順其自然便好,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數。”
那道士說完,就說自己要閉關悟道,急匆匆地就離開了,留只下完全不明白前因后果的林泠和施長淵大眼瞪小眼。
“那好吧,既然他走了,我們還是要吃飯的。”林泠看了看著酒樓的招牌菜,小手一揮,就點了幾個柳相妤極力推薦的。
這些菜是林泠從來沒有吃過的,味道很奇怪,但也說不上難吃,只能說過于新奇了。
但林泠很喜歡這家酒樓,將牛奶和茶混合在一起那個飲品,簡直驚為天人。
“對了,那道士說讓你順其自然,你之前還有不順其自然的時候嗎?”林泠像是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發問。
施長淵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當然。”
“嗯?什么什么?”林泠一下子就好奇地將耳朵附了過去,準備聽悄悄話。
施長淵伸手捏了捏林泠的垂耳,輕笑道,“泠泠先吃完,吃完朕帶你去個地方。”
林泠點了點頭,同意了。
等小蘑菇吃飽喝足,施長淵就又帶著林泠在宮外轉了好一陣,但林泠現在滿心都在施長淵剛剛說的那個“地方”上,一路上都探頭探腦,試圖觀察,但直到回了宮,林泠都沒有發現那個聽起來就很特殊的地方。
林泠大失所望,看著馬車會宮的路線,剛準備開口時,就發覺這路線有些不對勁。
施長淵帶林泠回了皇宮,但,是林泠從來沒有去過的,另一邊的皇宮。
沒過多久,馬車就停了下來,他們的面前就是一條崎嶇的小道。
“這里是?”
“是朕之前……準備關小蘑菇的地方。”
施長淵緩緩坦白,對著林泠伸出了手,“要和朕去看看嗎?”
林泠看著施長淵伸過來的手,毫不猶豫地就搭了上去,跟著對方走都走了,才想著要問些什么關鍵信息。
“關?”
“為什么要把我關起來?”林泠抬頭看著面前人,清澈的眼中沒有懼怕,只是疑惑和不解。
“因為林泠太可愛了,所以就舍不得放走,想要獨占。”施長淵牽著林泠,就往著人造的深山老林中走去。
這個園子建地十分地漂亮,兼具了不同的地形地貌,融洽得十分自然,乍看之下,幾乎與真的山野并無差距,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但不知為何,那些很巧妙的造景上,總是會出現不太和諧的人為痕跡,不是什么疏漏和瑕疵,更像是被破壞之后留下的東西。
林泠一下子就掙脫了施長淵的手,往前跑了兩步,站上了一塊高一些的小石塊,能夠勉強同施長淵平視。
施長淵靜靜地等待著林泠對此事的宣判。
“哎呀,我超級受歡迎的,這很自然啦。”林泠揚起腦袋,一點也不謙虛,“你最后不也沒有把我關起來嗎?”
“我覺得大家有時候,都會產生一點點不好的想法,但僅僅只是產生這種念頭,但是那并不意味著對方已經是個壞人了呀。”
蘑菇理不直氣也壯,“我有時候也會想要干一些壞事情,可我現在還是朵好蘑菇。”
施長淵聽著林泠的話,輕輕笑了笑,上前將他的小蘑菇一把抱了下來,繼續道,“朕本來是打算過一陣子再告訴泠泠的。”
“把這里之前存在過的痕跡徹底抹除之后。”
其實之前馬車停下來的那個地方,是有面高高的圍墻的,就算這里再怎么像山野,再怎么寬廣,也只是施長淵用圍墻圍起來的四角方籠。
施長淵想,既然都已經當好人了,那何不把這個好人當到底,把曾經的這些那些陰暗的痕跡,全都抹除了再出現在林泠的面前。
林泠一下子就明白那些破壞的痕跡是怎么出現的了,他也知道施長淵當時為什么說,那還是一個秘密,讓林泠假裝不知道。
“那里面布下了很多陣法,還有其他東西。”
“有些陣法是為了讓這里看起來更大,更像深山,利用陣法制造出幻境。”
當然,這幻境也是為了讓蘑菇更難逃出去,外面的人也更難以闖入。
這里的一切都只為林泠。
小蘑菇喜歡林間山野,不喜歡城墻房屋,于是他就將這邊的城墻房屋,全都拆掉。
小蘑菇喜歡濕潤陰暗的泥土,他便打算將這里設計成早常年陰濕,四季如春的環境。
小蘑菇喜歡他的精怪小伙伴,他也可以讓一些精怪住進來,給林泠做伴。
他會將這里打造成小蘑菇最喜歡的樣子,只為了讓林泠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泠泠知道嗎,朕之前甚至在那老道士手里,求了三個術法。”施長淵將林泠緊緊地抱在懷里。
當時那道士詢問他,想要哪一種,他的回答是都要。
哪種他都想要,但最后哪種他都沒有用在小蘑菇的身上。
“天吶,你以后可不能再干這種事情了,太嚇人了。”林泠皺著眉頭,像是很不能理解施長淵的這個做法。
“而且,你也不需要做這些事情。”
林泠雙手一下子就捧住了施長淵的腦袋,看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道。
“我是因為喜歡你才留下來的。”
“我喜歡你,所以我舍不得離開你,就算是回到了深山里,我也想要跑回來,回到你的身邊。”
“你不需要建造這些東西,你在哪我就在哪。”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的話,就再多喜歡我一點點。”林泠親了一下施長淵的眼睛,又啄了一口施長淵的唇瓣,親自教學。
“用你的心困住我。”
第 29 章
施長淵總是會被蘑菇的某些話擊中心坎, 讓他巴不得將全天下的好東西全都捧到他的面前。
但偏偏這朵小蘑菇什么都不想要,這讓他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其實我還是很喜歡這里的啦。”林泠踮腳,再親了施長淵一口, 然后拉著施長淵的手, 往密林更深處走去。
在落日的余暉下,林泠指著湖泊旁的空地,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
“我們可以在這里蓋一個小木屋,帶個小院子的那種,然后我們就可以假裝在這里隱居。”
施長淵被林泠的用詞逗笑了, “假裝隱居?”
林泠點頭,十分明事理, “對的呀!因為你是皇帝, 每天都要上朝批奏折, 好像沒有辦法真的隱居。再說了,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然后你就白天去上朝, 我就在家里等你回來。”
“我可以在院子里面種點蘑菇伙伴,平時和它們一起曬曬太陽, 等它們長到正肥美的時候,就揪下來給你燉湯!”
施長淵聽著林泠的話, 一下子就笑了。
“燉蘑菇湯就算了,不要禍害泠泠的蘑菇小伙伴,也不要禍害朕。”
他伸出手指,撓了撓林泠的掌心,一副他才是禍國妖妃的模樣, 說道:“朕還是更喜歡帶著小蘑菇去上朝。”
這些話一句比一句壞, 惹得林泠用眼睛去瞪他。
“不過泠泠說的,朕會讓人安排上。”施長淵看著林泠, 問道,“泠泠還有什么想法嗎?”
“有啊。”林泠趁機夾帶私貨,“你上朝的時候,我一個人會很無聊對不對,所以我還想要最新的話本,想要甜糕和柳小姐酒樓售賣的奶茶……”
林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施長淵一把捏住了唇瓣,手動閉嘴。
“那泠泠還是跟朕去上朝吧。”施長淵用最風輕云淡的語氣,說著最傷菇的話。
兩人在這密林深處又逛了逛,林泠發現施長淵似乎是怕他無聊,還精心弄了好幾個很有意思的小地方。
比如一棵參天大樹上,藏在枝葉里的小樹屋,一座小假山背后,夠人藏身的洞,再或者被藤蔓垂枝擋住的秘密山洞。
全都非常符合小蘑菇的習性,是林泠很喜歡的陰暗的小角落。
“太陽快下山了,我們也回去吧?”林泠看著四周的樹木草叢,一時間還真有些荒郊野嶺的感覺。
“不急。”施長淵牽住了林泠,帶著林泠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不過片刻,四周便徹底暗了下來。
林泠看不見四周的東西,明顯有些緊張,下一秒他的視線突然徹底開闊了起來,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藍瑩瑩的花海。
“哇!”
林泠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這些是什么?發光的花?”
“嗯。”施長淵笑了一下,輕輕推了林泠一把。
林泠順著施長淵的力氣,往前走了一步,瞬間花海里飛起了漫天的蝴蝶,繞著林泠打轉。
好奇的蘑菇嘗試伸手去撲,一下子就穿了過去。
“其實都是幻境。”施長淵也走了下來,走到了林泠的身邊,說道,“這里也有個陣法,只有晚上才會起作用,據說這些花和蝴蝶都是月光變的。”
“泠泠晚上無論去哪里,這些月光蝴蝶都會跟隨,為泠泠照路。”
林泠聽聞那是用月光變的蝴蝶,眸子一下就亮了,忍不住提出自己的問題,“那我在這里修煉,豈不是相當于在吸收整個陣法收集的月光精華?”
施長淵沒有從這種角度想過,“大概吧,泠泠有空可以試試。”
兩人欣賞完,就帶著一路的月光蝴蝶準備返程。
林泠一路蹦蹦跳跳,看起來心情好極了,“你到底是從哪弄來的這么多的陣法?”
施長淵笑了笑,“皇帝就是這樣的,只要想要,就有無數人會主動獻上來。大部分人沒有什么真本事,造成不了什么實質性的改變,弄點花里胡哨的東西倒是可以。”
林泠不是很懂這句話,不明覺厲地點了點頭。
兩人聊著,便回到了馬車停靠的入口,隔著老遠就看見了打著燈籠,著急來回踱步的順德。
“林泠今天早些休息,明天還有其他的工作了。”
林泠愣住了,連連追問,“什么工作?蘑菇也需要工作嗎?”
“是寫婚帖。”施長淵看著林泠,說道,“自古皇室的婚典,都是提前半年昭告天下,等到了婚典半月余前,就開始給諸位送去婚帖。”
“本來這婚帖等幾個月之后再寫也是可以的,但泠泠的朋友實在是有些特殊,可能有些精怪從龍脈來到京城,就需要兩三個月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施長淵講到這里的時候,林泠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朋友,是御花園里的那只老龜。
也不知道龜爺爺從御花園爬到金鑾殿的大殿前,需要多久呢?
“哦!所以我們要提前寫好,再提前去給他們送,讓他們爬快一點嗎?”
感覺最近自己變聰明了很多的蘑菇,試圖跟上施長淵的思路。
“并不是。”
很明顯施長淵還是要比蘑菇要更加聰明一些的。
“是為了提前告訴他們,朕屆時會派人接送,讓他們不要到處亂跑。”
大家的腳程都不一樣,萬一有些精怪跑反了迷路了,萬一有些精怪就打算趁早出發,結果早到了兩三個月,還有些遲到了整整一年才姍姍來遲——
施長淵不希望他和林泠的大婚上有任何的差錯。
他似乎在準備登基典的時候,都沒有這么擔憂。
林泠聽完施長淵的擔憂,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其實,我覺得大家應該都很聰明,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發生的。”
“嗯,很聰明。”施長淵神色不變,語氣不變,順著蘑菇的話就道,“和泠泠一樣聰明。”
“那是。”
聰明的蘑菇這一次,并沒有聽出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人類的語言對蘑菇來說,還是深奧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林泠就在御書房看見了一堆紅艷艷,看著十分喜慶的婚帖,便突然有了很真實的感覺。
他和施長淵的大婚,好像真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而他幾乎參與了每一項環節。
林泠上前去打開婚帖,就看見了里面用鎏金的字體,寫著他和施長淵大婚的時間、地點,以及誠摯地邀請話語。
“咦,這不是寫好了嗎?”林泠看著這上面的字,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施長淵的字。
施長淵的字十分的漂亮,是哪怕當時蘑菇還是只文盲蘑菇的時候,就覺得很漂亮的字。
那些字和施長淵一樣,鋒利、有力,帶著肅殺的氣息。
“朕為了減輕泠泠的工作量,自然是寫好了大部分內容,但最后還有一個內容,是朕無法代替的。”
施長淵伸出修長手指,在那婚帖上輕點。
林泠順著那指尖看過去,視線就落在最后的落款那里,空著一個小位置,像是特意留給他的。
“朕的名字已經簽好了,就差泠泠的了。”
林泠再次順著施長淵的指尖看過去,目光落在了那個漂亮“施長淵”三個字,雖然復雜繁瑣,但透出了一股貴氣。
“好,我試試!”
林泠看著那落款,越看越喜歡,自己提起筆就在施長淵的名字旁,準備大展身手。
可他的筆一落下去,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先是歪歪扭扭的不聽指揮,然后就是各種意外頻出。
比如一下子墨沾多了,滴了一大片在上面,再不然就是在墨汁還沒有干,衣袖就不小心蹭到了。
最后重寫了好幾次,好不容易完完整整、干干凈凈、順順利利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但那胖胖圓圓的“林泠”兩個字,同旁邊的“施長淵”三個字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當年偷過的懶,少練的字,終于在這一瞬間爆發了。
林泠“哇”地一下,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扯過施長淵的衣袖,理不直氣也壯地控訴道,“你干什么要把字寫得那么漂亮——”
“這簡直就是在為難蘑菇!”
“蘑菇才學字半年!這不公平!”
施長淵看著嗷嗷亂嚎的林泠,拿過了那本婚帖,看著那又圓又胖,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全靠蠻力馴服了毛筆的字體,也能閉著眼睛就夸道,“泠泠寫得很可愛。”
但蘑菇早已經自閉了,不信。
“沒關系,朕教泠泠。”
施長淵輕笑了一聲,拉著林泠重新拿起了毛筆,握住林泠的手,手把手在字帖上落下了一個“林”字。
蘑菇看著那個漂漂亮亮的“林”,眼睛一亮,還想要施長淵繼續的時候,施長淵卻將手一撤。
施長淵沒有再幫蘑菇控制那疑似成精,有自己想法的毛筆,林泠的字就瞬間被打回了原型。
“怎么不教了?”
林泠眼巴巴地看著施長淵,靠了過去。
施長淵看著林泠,只是笑了一下,還沒有開口,就被林泠打斷了。
“我知道。”
壞心眼的人類滿眼算計,一點都不真誠,蘑菇一眼就看穿了。
他戳了戳施長淵的手,篤定道,“要收學費,對吧?”
第 30 章
施長淵怔了一下, 本只是打算讓臨摹先練這一個字,但他見小蘑菇如此上道,笑了笑, 順著道, “泠泠好聰明。”
“那泠泠打算用什么做學費?”施長淵詢問道。
林泠眨了眨眼,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沒有打算交學費啊!”
小蘑菇學著話本里面的反派桀桀的笑聲,在威逼利誘里面,選擇了威逼這個方式。
首先是威脅。
林泠想了想, 故意壓低了嗓子,湊到了施長淵的面前, 說道, “你也不希望你的婚書被別人說丑丑的吧?”
然后是逼迫。
林泠一把就抓住了施長淵的衣袖, 惡狠狠地道,“教我寫字, 快點!”
林泠忘詞,頓了頓, “別逼我求你!”
施長淵:……
又是想要火燒蘑菇話本的一天。
到底是誰在推薦蘑菇看這種東西?
施長淵面無表情地再教了林泠一次控筆,就給了他一整頁臨摹字帖, 任由蘑菇自學。
還好蘑菇的悟性還不錯,依葫蘆畫瓢,倒也能寫出勉強能看的字,但整體的字行依舊是那樣圓滾滾,胖乎乎的。
“字如其人”這個說法, 實在是有依據的。
林泠終于寫出了讓自己還算是滿意的字, 正是驕傲的時候,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字寫得好看了, 但龍脈上的那些精怪,他們不一定都認字啊!
那這個婚帖寫得再漂亮,小精怪們也是不懂欣賞的。
“你說,這怎么辦?”林泠委屈巴巴地將這件事告訴了施長淵。
施長淵思索了片刻,拍了拍林泠低垂的腦袋,“這樣,朕讓人在大律的每個偏僻山村,都開幾家私塾,爭取讓所有人都識字。”
“這樣大家就都能看懂泠泠漂亮的字了。”
林泠點了點頭,十分認可這個方案。
蘑菇還美滋滋地想,等大家都來學字,發現學字真的很困難的時候,大家就能知道蘑菇到底有多聰明了!
而且聰明的蘑菇現在還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通過畫的形式,來告訴大家,而重要的信息只有日期,總有幾個小妖精認識數字,湊一湊,是能知道正確時間的。
林泠拿起毛筆,就重新在宣紙上畫下了兩個人,一個是施長淵,一個是他自己。兩個人一起捧著一個大大的愛心,愛心上面寫著一個“婚”字。
蘑菇畫的小人也是小小的,圓滾滾的,看起來很可愛,但人物特質絕對生動形象。
為了凸顯準確事件,林泠還在旁邊畫了花轎,還夾帶私貨畫了一個帶著紅蓋頭、穿著嫁衣版本的施長淵。
最后的落款,林泠畫了一朵小蘑菇。
“怎么樣怎么樣!”林泠將送精怪版本的婚帖拿給施長淵看。
施長淵有些意外,林泠的畫意外的生動,精準。但人類發明了文字以來,很久沒有使用圖畫了。
最后,當龍脈的精怪們收到婚帖的時候,每只精怪都收到了兩張,一張是純文字版,一張是圖畫簡略版。
林泠拉著施長淵,從御花園的那只老龜開始,一路發帖到龍脈山。兩人一路接受了許多精怪的祝福。
“怎么樣,還是我畫的婚帖好懂吧。”小蘑菇帶著施長淵回到了深山老林,對著他的小伙伴們說道。
“到時候施長淵會派他的手下來接你們,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馬車,漂亮又氣派,你們坐那個馬車從這里去京城只需要三天時間,而且也不會被其他人圍觀,很安全的。”
林泠說著,圍在他身邊的那些毛茸茸的小精怪一下子就露出來向往期待的神情。
“我們知道啦,小蘑菇。”
小肥啾落到了林泠的肩膀上,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施長淵,像是在攀比著什么,驕傲地說,“對了,我們也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哦,絕對震撼!你要看看嗎。”
林泠偏了偏腦袋,問道,“是什么呀?”
小肥啾見林泠真心實意地發問了,立馬就撲著翅膀飛到了林泠的面前,然后“啾”了一聲,頓時四周的林間樹梢上,無數只鳥騰空而起。
小到像小肥啾這樣的鳥,大到有各色的孔雀。
大家一下子就飛到了空中,在空中盤旋,給林泠展示著自己漂亮的羽毛。
“怎么樣,驚艷吧!”那小肥啾一邊說著。
小蘑菇連連點頭。
小肥啾等了等,卻始終沒能等到施長淵的話,他轉過頭,瞪了一眼施長淵,嘰嘰喳喳地讓小蘑菇給他翻譯。
林泠扯了扯施長淵的衣袖,小聲說道,“他問你呢。”
林泠頓了頓,在翻譯,“他說,你們人類不最喜歡這種祥瑞之兆嗎?”
施長淵看了一眼那只小肥啾,笑道,“很驚艷,林泠替朕好生感謝一下。”
“它真是幫朕省了很多麻煩。”
人類確實都喜歡天降祥瑞,所以他幾乎能想象得到,要是在大婚之上來上這么一段,將會發生什么。
果不其然,在施長淵回去的第二天就看見了有大臣上奏,啟稟了龍脈山上的異象,然后在奏折里面大肆贊美,洋洋灑灑寫了近幾千字。
從龍脈回來之后,已經將近入夏,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天亮得也早些,這就讓施長淵好像變得更加忙碌了。
林泠不想跟著一起去上朝,決定給自己找點什么事情做。
首先這個事情得是他喜歡的,不然小蘑菇沒有一點動力;也不能是寫婚帖這種難度太大的,小蘑菇駕馭不了;最后一定聽起來像是個正經事情,不然施長淵肯定會找理由把他薅回去的。
林泠將著三個要求一說,順德都被難住了。
“哼,果然還是只能靠自己。”林泠坐在御書房里面被迫練著字,倒還真的給他想出了個什么證據事。
小蘑菇甩掉筆,一下子就往皇宮中的某個地方直奔而去。
林泠穿過了大半個宮殿,然后走到了一間巨大的院子面前,上方的牌匾赫然寫著大大的“御膳房”三個字。
“御廚大叔,我又來啦——”林泠大喊著,一下子就跑了進去。
御膳房大院里的廚娘看見又一個人跑來的林泠,已經見怪不怪,甚至熟悉得很了。
“林公子今天怎么有空來了?繡坊那邊不是正找您嗎?”御膳房的大家知道林泠的性格隨和,講話也都比較隨意,不拘禮儀。
“她們那邊的工作我已經配合得差不多啦,現在,我是來配合你們這邊的工作的!”
林泠揮了揮手,說道,“我知道你們為了準備婚宴的菜譜肯定很頭疼對不對?沒有關系,我來幫你們嘗嘗,我喜歡的菜式你們就放心大膽地端上去,陛下肯定也喜歡的!”
那御廚大叔聽了,哈哈一笑,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將蹭吃蹭喝,說得如此正兒八經的。
“那好,你就來試試我新研發的菜式,是出宮找了柳家那酒樓學的。”御廚大叔搓了搓手,將菜肴端到了林泠的面前。
林泠看著那熟悉的爆炒水果,眼尾一下就耷拉下來了,他簡直痛心疾首,“好的廚子,不能什么都學。”
除去這個爆炒水果,大家準備的各種糕點,還有飲品都是十分讓林泠滿意的。
比如這個酸酸甜甜,還有些辣辣苦苦的葡萄汁,就十分的好喝。
蘑菇沒喝過,喝了一口,就確認過口感,是蘑菇喜歡的味道!
“這也是柳家那酒樓的方子,說是和我們的釀酒法子不一樣,用的是什么發酵,喝了不醉人。”御廚說道。
林泠信以為真地喝了一杯又一杯,臉蛋不知不覺就變得紅紅的了。
二
蘑菇不懂什么叫發酵,但是他喜歡這種水果爛爛的但是香香的感覺。
當施長淵下朝之后,順德說林公子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但施長淵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蘑菇回來,前往御膳房一看。
他還沒有到達御膳房,就在通往御書房和黎安殿的岔路口,看見一只渾身通紅的小蘑菇,蹲在旁邊院子的一個小角落,將自己隱藏起來,迷茫地看著來來往往的所有人。
像是在艱難地回憶回家的路。
蘑菇隱匿身形的功夫確實不錯,難怪他派出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找到。
“泠泠?”施長淵走了過去,就聞到了水果伴隨著酒精的味道,先是喊了一聲,林泠沒有任何反應。
施長淵彎下了腰,靠近了林泠,再次喊了兩聲。
可能是湊得太近了,他面前的這朵蘑菇捂住了耳朵,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還抬眸看了施長淵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在嘀嘀咕咕道。
“這個人在和蘑菇說話,好奇怪哦。”
施長淵被當面蛐蛐,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他試圖將這朵生長在陰暗角落的蘑菇拎起來,但此時的林泠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往下壓了壓,一邊賴在地上不起來,一邊嗷嗷嚎叫。
“不要摘我,我是毒蘑菇,不能吃的——”
施長淵這下是徹底確定了,這只蘑菇大概是跑到御膳房喝了酒,把自己喝醉了。
他嘆了一口氣,嘗試哄道,“朕沒有要摘你,你已經成精了,還記得嗎?”
蘑菇聞言,緩緩抬起了腦袋,經過了漫長的思考過后,他突然道,“對哦,我成精了。”
施長淵看著林泠站了起來,新奇地繞著自己轉了兩個圈圈,笑了笑,繼續道,“你現在還有一個未婚夫,記得嗎?”
林泠看著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突然語出驚人,“我不要未婚夫了。”
“我喜歡你!”
施長淵看著面前一下子就掛在自己身上林泠,再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先將這個醉酒的蘑菇帶回寢宮。
“說真的,要不我們私奔吧?”林泠被迷迷糊糊地放在床榻上,拉著施長淵的衣袖不讓他走。
聽見私奔兩個字,施長淵輕輕掐著林泠的下巴,笑道,“哦?你知道你未婚夫是誰么,他的婚你都趕逃?”
林泠聞言,順著施長淵的話仔細想了想,但十分誠實地搖了搖頭。
“是大律的皇帝,你不怕惹他生氣了,被抓去做野生菌泡酒?”
蘑菇一聽,頓時眉頭緊皺,滿眼驚恐。
可過了兩秒,林泠又委屈巴巴地說道,“可是我喜歡你很久了,你說過要和我成親的。”
施長淵眉頭微挑,“我是誰?”
林泠想了想,“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小哥哥?”
施長淵聽到這些詞,一下子就確定了,這又是蘑菇最近看的一本青梅竹馬話本。
“嗯。”施長淵笑了笑,不動聲色地給蘑菇篡改劇情,說道,“你的鄰居哥哥去造反,現在變成了皇帝了,你怎么辦?”
蘑菇似乎完全接不上這段劇情,疑惑地歪了歪腦袋,“那……成、成親?”
施長淵輕笑出聲,伸手捏住了蘑菇的后頸,說道,“那你的鄰居哥哥被好多人罵是又兇又壞的暴君,小蘑菇也還成親嗎?”
蘑菇精想了想,點頭道,“沒關系,暴君身邊都有妖妃。”
“我們天生一對!”
“好,天生一對。”施長淵笑了笑,拿著順德端進來的醒酒湯給林泠,道,“喝點湯。”
林泠秉著對施長淵的信任,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喝了一大口,結果一下子就吐了出來,“好難喝!我不喜歡。”
“不難喝。”施長淵還試圖騙人。
“難喝!我不想喝這個,我想喝那個發酵葡萄汁。”林泠到這個時候就突然又很清楚了,明確地提著自己的要求。
“泠泠乖,喝了這個不難受。”施長淵耐心地哄著人。
“你喝我就喝,我們一起喝。”林泠看著他面前的人,接過了施長淵手中的碗,突然說道。
順德連忙又去打了一碗過來,交到了施長淵的手中。
林泠看著施長淵手中的醒酒湯,一下子就將兩個人的手腕彼此交錯纏在一起,不知道又跳到了什么情節,暈乎乎地說道,“合巹酒!”
“喝完了,我們就是結發夫夫了哦。”
說著,蘑菇就十分豪氣地“咕咚咕咚”一口蒙,那架勢不像是喝合巹酒,而是在歃血為盟,拜把子。
施長淵也不提醒,就那樣笑著看著小蘑菇,當林泠“咕咚咕咚”喝完了,把自己只喝了一口的醒酒湯也遞了過去,讓蘑菇繼續“咕咚咕咚”。
蘑菇喝完了,打了一個飽嗝,然后感覺腦袋更暈了。
“好!”林泠放下了手中的碗,再次艱難地思索了一下,羞澀道,“然后我們就應該入洞房了。”
施長淵的動作頓了一下,戳了戳醉乎乎的蘑菇,“嗯?蘑菇從哪里學來的?”
蘑菇沒有回答他,只是四處看了看,然后從床上拿過了自己的小毯子,蓋在了施長淵的腦袋上,然后掀起了一個角,黏黏糊糊地親了上去。
醉了之后的林泠雖然鬧騰,但親吻的時候卻格外的乖,只有在很不舒服的時候,才會輕輕地哼一聲,然后再次黏黏糊糊地湊上來。
……親完之后,蘑菇就美美睡著了。
施長淵看著自己懷中終于安分下來的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決定以后要杜絕蘑菇喝酒的壞習慣。
林泠這一覺,就睡到了夜色徹底暗下來,連晚膳的時間都過了。
“感覺怎么樣,頭疼嗎?”施長淵將自己辦公的場所挪到了寢宮,守了林泠一整個下午。
林泠搖了搖頭,不僅沒有任何的不良反應,精神狀態還格外的好。可能是蘑菇的天賦,可以將酒精分解得徹徹底底。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今天發生過的事情,從當面蛐蛐施長淵,再到“不要未婚夫”,再到私奔,再到合巹酒和洞房,林泠覺得自己簡直是膽大包天,已經菇生無憾了。
施長淵見林泠呆呆愣愣的反應,一下子就笑了,故意反復提起蘑菇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回憶今天的事情?”
“怎么辦,朕想要找泠泠秋后算賬了。”
施長淵的語氣并不認真,只是隨意逗著蘑菇玩,但奈何蘑菇正心虛著,根本聽不明白。
林泠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挨挨蹭蹭地坐到了施長淵的身邊,扯著施長淵的衣袖討好道,“我、我也沒有做什么呀。”
也、也就說了一些大逆不道要逃婚的話。
唔……還想要私奔。
林泠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心虛,但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我們是喝了合巹湯、洞過房的夫夫了,你要對我寬容一點,不可以算賬。”
施長淵一把就捏住了林泠的唇瓣,意有所指,“這就算洞房了?”
“唔……不算嗎?”蘑菇一頭鉆進了施長淵懷里,撒嬌,“那就再洞一次,反正你就不能生氣了。”
施長淵低低地笑道,“那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