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本季《荒野大挑戰》臨近結束,節目組像模像樣的為冠軍制作了一個獎杯,將它擺在搭著紅布的托盤上,由兩個工作人員抬出來,所有嘉賓都配合地發出歡呼聲,熱烈歡迎獎杯的到來。
“接下來,就由我們的冠軍……”
主持人一邊說,一邊拿起獎杯,正要遞給路見星,就見旁邊有個小不點仰著腦袋,滿眼期待地看著自己,肉嘟嘟的小臉上裝滿了渴望,連小手都躍躍欲試地舉起來了。于是他遞出去的動作拐了個彎,將獎杯送到了喬滿的懷里。
“恭喜我們的喬滿小朋友,拿到本次《荒野大挑戰》的冠軍!”
其他人配合地鼓起掌。
獎杯很大,喬滿的兩只手臂幾乎抱不攏,獎杯抱在懷里的時候,快要將他臉都擋住,但他依舊沒撒手,渾身洋溢著喜悅,臉頰旁邊笑出兩個甜蜜的小酒窩。
【實至名歸!】
【我說小滿寶寶是求生冠軍,誰敢反對?】
【在座的成年人,一個能打的也沒有!】
主持人彎下腰,把話筒遞到他的嘴邊:“寶寶,你拿了冠軍,有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喬滿想了想,昂起腦袋,抱著獎杯神氣十足地說:“我超厲害!”
主持人:“……”
旁邊的裴西望噗嗤一笑,鼓掌鼓得更起勁了,路見星無奈地揉了一下小孩毛絨絨的頭頂,點頭附和道:“沒錯,小滿很厲害,我們能拿冠軍,全都是小滿的功勞。”
選手們不是看直播的觀眾,并不了解其他人這一周里的經歷,因此,導演也加急剪出了一些選手們的高光片段,此刻播放給所有人看,同時錄制他們的反應。
這一周里,選手們各有遭遇,驚險與高光都有不少,而其中冠軍組的內容,又以小孩的高光最多。
看著畫面里某個上樹下河打獵摸魚抓蛇找路看起來無所不能的小男孩,眾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往路見星的身上瞟……
難怪受邀請的嘉賓是路見星,獲得冠軍的卻是他的隊友喬滿。
到底你是大人還是他是大人?
不對,現在的小孩都這么逆天了嗎?
【哈哈哈哈,當初我看直播也是這副表情。】
【輸的不冤,一點也不冤!】
【《荒野大挑戰》史上年紀最小的冠軍!】
【大爆冷!剛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組合必輸無疑,誰能想到最后竟然是小滿寶寶帶著路見星拿冠軍啊!】
邢磊本來是有點不服的。他是本季冠軍的熱門人選,他對自己的實力也很有自信,結果卻與冠軍失之交臂。輸給別人就算了,輸給一個五歲小孩怎么回事?
現在看了節目組剪輯的高光片段,他是一點不滿也生不出來了。
誰讓這個小孩在野外的求生能力比很多大人都厲害。
路見星看了一眼邢磊,主動說:“邢哥也很厲害,如果不是地圖上標注的那條通往山頂的路沒了,說不定冠軍就是邢哥的了。”
邢磊也有點遺憾,要知道,路見星提醒過他前面沒路,是他沒相信,才慢了路見星隊伍一步。不過,他還是很好奇:“你們怎么知道通往山頂的路沒了?”
喬滿:“我算出來噠!”
邢磊:“算出來的?”
不用喬滿自夸,詹玥與裴西望就主動站出來來幫他證明:“沒錯,他算的可準了。”
裴西望:“小滿大師算什么靈什么,那天他說晚上會下雨,果然下大雨了!”
詹玥:“我也能作證,他見我第一眼看出我不是爸媽親生的,我活了那么多年,頭一回知道自己是收養的!”
裴西望:???
邢磊:???
沒看過算命現場的人紛紛轉頭看向詹玥兄妹倆。
邢磊忍不住咂舌:“真的?”
路見星的手搭在小孩的肩上,云淡風輕地道:“我們小滿從小就在山上學藝,他師父是個道士,小滿跟他師父學了一身本領,又會算命又會畫符,非常厲害。”
喬滿往后仰起腦袋,微張著嘴巴,吃驚地看向路見星。星星高興的時候會摸他的腦袋,很少會這樣直白的夸他厲害。
喬滿被夸得腦袋暈乎乎的,像踩在一團軟綿綿的云朵上,但這并不妨礙他驕傲地挺起胸膛:“嗯!”
邢磊:“真的?這么厲害?”
邢磊本來沒怎么信,畢竟站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孩,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個大師。可那么多人說的信誓旦旦,再加上剛看過的片段里小孩看上去無所不能,人都有點從眾心理,這會兒他也有點心理搖擺起來。
“你這么厲害呀?”邢磊搓了搓手:“那你能不能幫我算算?”
喬滿:“你想要算什么?”
“那個……你看看,我什么時候能有孩子?”
眾人不禁側目。
邢磊小麥色的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他和他老婆結婚好幾年了,一直沒小孩,兩個人都去醫院檢查過,誰都沒問題,只能說是沒緣分。但他們夫妻倆都挺喜歡孩子,一直盼望著能有個自己的寶貝。
喬滿仔細打量了他半晌,說:“馬上就有了。”
“馬上?什么意思?”
喬滿:“你回家以后,就能聽到好消息啦!”
明白了他的意思,邢磊咧嘴一樂。不管是真是假,他光聽這話就高興,就當是個吉祥的祝福。
他來了興致,視線在其他人身上掃了一圈,拉著旁邊的謝云騫說:“那謝云騫呢?你也給他算算。”
謝云騫推拒:“不用了,我不信這個。”
喬滿疑惑地說:“他不是已經有好幾個小孩了嗎?不用算了呀。”
邢磊笑了:“你這就算錯了吧,謝云騫他還沒結婚,怎么可能……”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路見星霍然低頭看向小孩,旁邊的裴西望與詹玥也意識到什么,同時睜大了眼睛。
【?????】
謝云騫笑著說:“對,我養了好幾只貓狗,就把他們當做我的親生孩子一樣看待。光是照顧它們就已經讓我很頭疼了。”
邢磊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長舒一口氣:“沒錯沒錯,照顧貓貓狗狗是挺麻煩。”
喬滿抬頭看看兩人,沒說話。
主持人趕緊把跑遠的話題拉回來:“在這一周里,大家都有不少豐富的經歷……”
“經歷是有不少,主要多虧了你們導演組太不做人。”謝云騫開玩笑說:“之前也就罷了,現在冠軍出來了,你們只給一個獎杯,讓兩個人怎么分?也得給路見星一個吧?”
眾人誰也沒想到這茬,這會兒頓時恍然大悟。
是啊,往季都是單打獨斗,這季有了隊友,怎么獎杯還是只有一個?不好分啊!
喬滿兩只手抱著獎杯不撒手:“這是我和星星一起拿到的,我和星星都是冠軍,不用分,我們一起的。”
謝云騫嘴角噙著笑意,看他:“可是獎杯只有一個,該放在誰家里呢?”
“就放在我們家里呀。”喬滿說。
路見星的家里有一個書架,上面擺放著幾個獎杯,是他以前在娛樂圈里獲得過的幾個獎項,雖然不是什么厲害的大獎,但被擦拭的很干凈。喬滿每次路過的時候,都要停下來觀賞一番。
現在又多了一個他與星星一起拿到的冠軍獎杯,喬滿都想好了,他要把這個冠軍獎杯帶回去,和星星的獎杯們放在一起,擺在中央最顯眼的位置。
“你們家?你和路見星住一起嗎?”
路見星眼皮跳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喬滿就已經直接應了:“是啊。”
謝云騫不經意又問了一遍:“你們住在一起?”
“當然啦,我和星星是一家人,當然是要住一起的。”喬滿理所當然地說。
謝云騫不說話了。
其他選手面面相覷。
路見星扶在小孩肩上的手微微收緊,喬滿感覺到了,疑惑地仰起腦袋看他。
裴西望瞥了一眼攝像頭,微微皺著眉。鏡頭內外,其他人都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旁邊人,沉默地用視線交流。
攝像頭對著眾人,直播還沒關閉,因為所有選手集合,各個分散的直播間流量匯集到一起,在線人數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觀眾們本來正熱熱鬧鬧地祝賀著冠軍的誕生,聽到這番對話,很快有人察覺到不對勁。
【等等?什么叫一家人?】
【一家人?是我理解的那種一家人嗎?】
【……臥槽!等等!】
【小孩子還會騙人嗎?我說路見星怎么忽然帶一個小孩上求生節目,原來是他的私生子!】
【也不一定是私生子吧?誰說一家人就是父子關系?說不定是親戚家的小孩呢?】
【得了吧,誰不知道路見星是個孤兒,從石頭里蹦出來的親戚?】
主持人:“……”
主持人實在圓不回來了,在導演的示意下,干脆飛快說完結詞:“本季《荒野大挑戰》直播到此結束,感謝大家的關注,正式剪輯版將于一個星期后登陸荔枝tv,更多精彩與錯過的細節,歡迎大家收看!”
屏幕一黑。
直播間關閉了。
《荒野大挑戰》結束了,但在直播間之外,各個社交平臺卻開始沸騰起來。
……
節目結束,直播間也關閉,《荒野大挑戰》的節目組開始收起道具器械,選手們也準備各回各家。
由于節目的拍攝地點是在深山老林,車輛進入也不方便,他們還要坐節目組安排的車輛離開。與世隔絕了一周的嘉賓們,結束節目錄制后的第一時間,先拿回自己的手機與現代社會接軌,交換聯系方式,順便更新一下錯過了一周的新聞熱點。
裴西望握著手機過來找人,卻沒見到小孩的身影,只看到獨自收拾行李的路見星,他向四處張望:“小滿大師呢?”
“他去找導演了。”路見星說。
導演沒收了喬滿的羅盤,他去找導演要回來。
裴西望就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小滿大師幫他渡過了死劫,他還沒付酬勞。
沒有喬滿在,兩人連寒暄都沒必要,只冷淡地給對方加了個備注。
裴西望加完聯系方式轉身就走,沒一會兒,他又猶豫地折回來,“路見星,小滿大師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路見星呼出一口氣,說:“他不是。”
裴西望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一些:“我就說,你怎么可能生得出來那么厲害的小孩。”
路見星:“……”
“那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謝云騫?”裴西望低聲道:“之前直播的時候,他提了好幾次你和小滿的關系。我是看在小滿大師的面子上才跟你說。”
路見星愣了愣,繼而微抿起唇角。
觀眾們熱愛腦補,尤其是很多營銷號喜歡捕風捉影編小論文,平時在鏡頭面前,大家都會謹言慎行,注意不說錯話給自己添來麻煩。
謝云騫出道比他們早很多年,應該比他們更了解這些,尤其他還有一群數量龐大的狂熱粉絲,很容易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而盲目行事。他在直播時暗示路見星與喬滿的關系非同一般,可能就會有人因此去攻擊路見星。
當然,哪怕沒有他之前的暗示,現在打開社交平臺,全網已經在討論路見星未婚生子這回事了。
裴西望本來對這位帶自己上節目的前輩很有好感,覺得他是個大好人,直到喬滿救了他一命后,他偏心向救命恩人,再回想起來種種,便發覺謝云騫好像沒自己想的那么好。更何況,今天謝云騫的套話已經過分直白。
故意套一個沒心眼的小孩的話,實在是有些過分。
路見星剛從全網黑的處境里緩過來,事業還沒起色,就被爆出未婚生子,這事會對他剛喘口氣的事業造成重大打擊。說不定,《荒野大挑戰》就會成為他的最后一份工作。
裴西望心有戚戚,喃喃自語道:“算了,別說你,我還是先給自己公關吧……”
就他在節目里拖的那么多后腿,估計這會兒已經在互聯網上被謝云騫粉絲鞭尸好幾回了。
他們兩個是小明星,粉絲還沒那位頂流零頭多,加起來都不夠和對面打個來回的。
對了,還有他爸。他爸一心盼望著他回家繼承家業,在看直播時看到他差點被雷劈,更不同意他闖蕩娛樂圈了,他一拿到自己的手機,剛開機就差點被家里人發來的消息刷死機。
裴西望一邊頭疼,一邊往回走。
路見星收拾好兩人的行李后,喬滿還沒回來,他就守著背包坐在原地,看著遠處發呆。
剛開機的手機里還有無數條未讀消息,各個社交軟件右上角的消息都已經是99+,他沒有點開,但從直播結束后工作人員偶爾投過來的視線,閃避的目光與竊竊私語,他大致能猜到內容是什么。
有借運的事情在前,路見星心中并不慌張,甚至十分平靜。
等待喬滿回來的過程中,他也在苦思冥想。
怎么樣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套人麻袋?
……
喬滿從導演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羅盤,他從導演組扎營的帳篷里走出來,并不急著回去找路見星,而是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很快有工作人員注意到他,彎下腰來問:“寶寶,你在這里等人嗎?要不要我帶你去找星星?”
喬滿搖頭,反問:“你知道那個有護身符的人在哪嗎?”
“護身符……哦,你是說謝云騫吧。”工作人員到處看了看:“他應該還沒走,我剛才還看見他……在那呢!”
順著工作人員指的方向看去,喬滿也找到了謝云騫的存在,他向工作人員道了謝,背著背包小跑過去。
“護……謝叔叔!”
謝云騫正要去搭車下山,聽見聲音,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見又是那個小孩,他壓下心中的不耐,溫和地道:“小朋友,怎么了?”
喬滿沒回答,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就在謝云騫被他看的有點后頸發毛時,才見他伸出雙手,抿著嘴角,沖自己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臉:“叔叔,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謝云騫愣住。
小孩的要求并不過分,分別在即,所有人都在互相告別,擁抱只是道別的一種形式,這個節目組里還有很多問他要簽名的工作人員。唯一比較奇怪的是,他與這小孩根本不熟。
但旁邊還有那么多雙眼睛看著,眾目睽睽之下,謝云騫也不會拒絕小孩這么簡單的一個要求。
他按下心中的不情愿,大大方方地半蹲下來,朝小孩張開懷抱:“當然可以,過來吧。”
小孩上前兩步,伸出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規規矩矩地抱了他一下,謝云騫只感覺到一雙柔軟的小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很快松開。
喬滿退開一步:“謝謝叔叔。”
“沒什么……”
脖子一輕,好像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謝云騫起先沒反應過來,繼而臉色巨變,他迅速拉開衣領,一直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繩子斷裂,從衣服下擺掉了下去。
謝云騫幾乎是立刻的彎腰去接,但還沒等他碰到,那個陪伴他多年的護身符就已經在半空中四分五裂,縫制的細線寸寸崩斷,布料上鮮艷的色彩迅速灰敗下去,像是在地底塵封多年初見到天光的古物,變得如薄紙一般脆弱。
他目眥欲裂,指尖用力抓向空中,卻只抓到了幾塊碎裂的布料,里面的內容物已經變成了一抹黑灰。
“不……”
變故只發生在眨眼之間,讓謝云騫根本反應不及。
緊接著洶涌而來的,是如潮水般將他淹沒的恐慌。
將護身符交給他的大師說過,一旦失去了護身符相助,沒有了運氣護身,他就會被打回原形,變得與曾經被他借運的人一樣倒霉。
那個曾經將這個方法告訴他的前輩,沒有風光多久,某天忽然被爆出丑聞,公司迅速將他雪藏,后來再也沒有出現過,最后一條有關他的消息,是他在車禍中失去了雙腿,后半生與輪椅作伴。
好像有什么無形的存在,伴隨著護身符的破碎,飛快地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任憑謝云騫如何用力地握緊雙手,那些本不屬于他的東西卻還是像流水一般飛快泄去。
謝云騫再也維持不住鎮定,他的臉色煞白,驚駭地看向面前的小孩。
“你……你……”
喬滿滿臉天真地看著他:“叔叔?你怎么了?”
面前的小孩與平時別無二致,他依舊仰著一張稚嫩可愛的小臉,笑起來的時候,肉嘟嘟的臉頰邊會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叔叔,你在害怕嗎?”
“你別怕,我只是把你偷走的運氣還回去而已。”
第23章
當工作人員過來通知他們可以下山時,路見星也等到了帶著羅盤回來的喬滿。
小孩腳步輕快,像是遇到了什么高興的事,臉頰邊兩個小酒窩深深,遠遠看到他,一蹦一跳跑回來拉住他的手。
“東西拿回來了?”
“嗯!”
路見星提上行李,另一只手牽著他的手:“那我們回家。”
“好!”
揮揮小手與詹玥和裴西望告別,喬滿坐上下山的車,節目組里的工作人員分給了他很多小零食,平板電腦的電被重新充滿,他靠著路見星,高高興興看了一路的動畫片。
這回下山,可比喬滿上一回下山容易多了,他舒舒服服的坐在車子里,吹著空調,吃著零食,出了山之后,連天都沒黑。
節目錄制的地方在深山老林里,偏僻的不得了,離最近的城鎮都要開好幾個小時的車。他們還沒法立刻回家,晚上得先在最近的鎮上住一晚。
毛毛就在附近的鎮上等著他們,看到車子停下,他就高興地跑了過來:“寶寶,路哥。”
看到他,喬滿眼睛一亮,也高興地朝他揮手:“毛毛!”
“這一星期,我每天都在看你們的直播,寶寶,你太厲害了,你怎么什么都會?”毛毛的夸獎停不下來:“我在山下等你們的時候,我還在看直播,你們拿冠軍啦!”
喬滿:“對呀!”
毛毛:“獎杯在哪里,讓我看看……哇,真大!”
喬滿驕傲:“我和星星一起拿到的。”
毛毛:“你和路哥太厲害了!”
路見星聽著這兩人一唱一和,幾天沒見,毛毛的夾子音好像更嚴重了。
他提上兩人的行李,抬腳走向晚上要住的酒店。
小鎮上的條件有限,酒店環境簡陋,勝在還算干凈,喬滿背著自己的小黃鴨背包,徑直沖進了路見星的房間,他想往雪白的床單上撲,被路見星眼疾手快地抓住,小腳在半空中撲騰兩下,人就被拎進了衛生間。
等再出來時,小孩從頭到尾煥然一新,換上干凈整潔的睡衣,渾身上下散發著香噴噴的沐浴露味道,肉乎乎的小臉被熱氣蒸的白里透紅,他撲到床上翻了兩個滾,剛吹干的頭發也變得凌亂。
路見星擦著頭發從浴室里走出來,門鈴被按響,毛毛提著剛買的晚飯回來了。
“你們在山上待的這一周受苦了,我買了好多吃的,來,多吃點。”毛毛把袋子里的餐盒拿出來一樣一樣擺好,食物的香氣洋溢著房間,引得兩個人的肚子都叫了一聲。毛毛一邊拆餐盒蓋子,一邊說:“剛才我在樓下碰到了裴西望,好像是他家里人來接他。”
“對了。”毛毛想起什么,問喬滿:“寶寶,他讓我問你,等回去以后,他能來找你玩嗎?”
喬滿吃的頭也不抬:“可以呀。”
“行,那我和他說一聲。”毛毛掏出手機發消息。
路見星眼皮跳了跳,拿起自己手機看了一眼,他與裴西望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加好友時的打招呼。
路見星:“……你什么時候加了他的聯系方式?”
“就剛才在樓下的時候。”
毛毛發完消息,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干飯的喬滿,挪著凳子靠近路見星,小聲說:“路哥,云姐讓我告訴你,直播的事情不用擔心,已經幫你澄清了。”
從拿回手機后到現在,路見星都沒打開過社交軟件,此刻聽到他的話,也只是垂下眼瞼,輕輕“嗯”了一聲。
直播的什么事情,當然喬滿說他們是一家人的話。
童言無忌,沒有人會覺得小孩是在說謊,當然,喬滿說的時候也是真心實意。可小孩高高興興的承認他們是一家人,聽到他的話的網友們卻不會怎么高興。
直播關閉之后,喬滿的言論很快被當時在直播間的觀眾搬到了其他平臺。
這段時間里,《荒野大挑戰》的熱度很高,因為之前的各種出圈操作,連路人們都聽說過喬滿的名字,熱度還沒過去,聽到是與喬滿有關,大家還以為是這個小孩又有了什么新操作,興沖沖地點進去一看……嗯?
他們倆不是臨時合作的隊友,而是父子關系?!
網友們先是震驚,然后馬上變成一片罵聲。
不久之前,路見星還在遭遇全網黑,盡管黑料姍姍來遲的得到澄清,但他的黑粉數量也仍然龐大,《荒野大挑戰》為他帶來了一波熱度,吸了一小波新粉絲,但更多的粉絲都是沖著喬滿來的。就算路人們能喜歡小孩,卻不代表他們能喜歡小孩爹。
更何況,路見星這事做的也太渣了吧!
喬滿已經五歲,而路見星才二十五,算算年紀,那不就是剛成年沒多久就搞出了一個孩子?作為一個明星,私生活如此混亂,簡直道德敗壞!
路見星的粉絲也多是女粉,粉絲們對自己喜歡的偶像都抱有美好的幻想,沒想到轉眼就塌到了自己家,一時間,粉絲回踩,路人唾罵,還有其他方的水軍趁機渾水摸魚,場面很是混亂,一時間又有了之前的腥風血雨之勢。
直播間關閉之后,云姐第一時間幫路見星發布了親子鑒定,證明兩人并無血緣關系。親子鑒定是之前做的,現在又派上了用場。
親子鑒定結果發了,但還有很多人不信。
畢竟,你們娛樂圈連發律師函都隨隨便便,誰知道這個親子鑒定是不是偽造的?
如果不是,那喬滿為什么那么說?
罵路見星的路人里,其中有不少是謝云騫團隊的水軍。謝云騫在直播里有意無意提了幾次路見星與喬滿的關系,不用明示,他的團隊的人就了解他的想法,之前就在造勢,現在也在引導著輿論。
從直播關閉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事情醞釀發酵,盡管有理智的路人在中間勸架,但網上還是一邊倒的罵聲,已經又有#路見星滾出娛樂圈#的詞條出現。
毛毛上社交平臺刷了一會兒,沒一會兒就臉色發白的下線。
“路哥,你還有什么需要的嗎?趁現在還早,我出去給你們買。”毛毛問:“寶寶呢?”
路見星搖頭,喬滿想了想,也搖了搖頭。
“明天不是要早起趕飛機回去嗎?”路見星說:“你也早點休息。”
“那個……”毛毛不敢看他的臉色,小聲說:“你的手機要不要我幫你保管?”
“不用了。”路見星拒絕道:“小滿晚上要看了動畫片才肯睡覺。”
“這樣……”
萬一他玩手機的時候,看到網上那些言論怎么辦?
作為助理,沒有人比毛毛更清楚,之前那段時間,路見星的狀態有多差。
他忐忑地看向自己的老板,此刻處于風暴中心的某人倒是情緒穩定,還在認真的幫小孩挑魚刺。
毛毛又看看眼巴巴等著吃魚的喬滿,欲哭無淚地想:那個借運的事情不是解決了嗎?
怎么他們路哥看起來還是那么倒霉?
不會剛有轉機的事業又要涼了吧?
唉,也不知道路哥什么時候得罪了謝云騫,如果不是謝頂流在直播上隨口一問,也不會變成這樣。
之前是有黑料沒法澄清,這一回是澄清了也沒用,那該怎么辦?做法有用嗎?小滿大師的業務包括接做法儀式嗎?
手機叮咚一聲,軟件推送了新的熱點新聞。
毛毛隨意掃了一眼,捕捉到頭條上的關鍵詞,他隨手點進去,心想現在的大數據就是厲害,他就是在心里想想,都被大數據捕捉到了……
“臥槽!”
毛毛忽然大喊出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他們轉頭看去,就見毛毛不敢置信地舉著手機,瞪大眼睛看著上面的內容。
“謝云騫隱婚生子?!”
“還生了三個?!”
“每個都是不同的媽?!”
“等等……又、又多了一個!”
第24章
和頂流謝云騫的大瓜比起來,路見星的小瓜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對面不但咖位比他大,連孩子都比他多三個!
這個點,正是互聯網上人最多的時候,消息一爆出來,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娛樂圈每天發現新孩子,今天發現的格外多。
爆出謝云騫隱婚生子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孩子的親媽。對面來勢洶洶,準備充分,上來就先甩出了大量證據,往來的聊天記錄,兩人的親密照片,孩子的出生證明。照片中,謝云騫抱著孩子,可見關系親密。
長微博講述了自己與謝云騫從認識到結婚生子的經過,為了謝云騫的事業著想,她甘愿隱姓埋名,獨自帶娃,結果,謝云騫卻出軌了!
這三位孩子母親,本來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她們都被謝云騫哄得團團轉,心甘情愿做他背后的女人,直到不久之前,第一個孩子媽媽意外在謝云騫手機上發現他與其他人的聊天記錄,才發現自己的老公背著她在外面當爹。
當爹還不說,一當還當了倆。
網友們吃瓜吃的有點撐,看著大量的爆料還沒緩過神來, 第二個、第三個孩子的媽媽也站了出來,手中同樣握著大量的證據,把謝云騫按在地上捶得死死的。
除了第一位孩子母親之外,另外兩個人都沒有領證。她們也是被找上門,才知道自己不是唯一。
三個母親怒不可遏,聯起手來給渣男來了一記雷神之錘,爆料的同時,第一位孩子母親還找了律師,打算起訴謝云騫婚內出軌。
人證物證,一應俱全,錘得不能的錘,每次刷新主頁,都會冒出新證據,吃瓜群眾在幾個孩子媽媽的主頁進進出出,個個都撐得不得了。
還沒消化完,第四個孩子的母親也站出來了。
她是看到熱搜后,才發現自己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一員,站出來爆料的同時,她還反手賣了謝云騫的經紀人。在事發后,謝云騫的經紀人來找她,想要她幫謝云騫隱瞞,結果沒談攏不說,但聊天記錄也被她掛了出來。
第四個孩子的母親還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網紅,吸了不少粉絲,雖然年輕,但戰斗力一點也不小,這會兒在網上沖鋒陷陣,與謝云騫的粉絲對罵。
事關頂流,這個瓜太大,全網都在一起吃,連APP都崩了好幾回,程序員連夜加班搶救,一時之間,熱搜全是頂流未婚生子的詞條。
毛毛聲情并茂地復述完四個孩子瓜的前因后果,再一刷新,軟件又崩了。
他意猶未盡地放下手機,還想找人繼續討論吃瓜,抬頭一看,對面兩個人臉上一點震驚都沒有。
喬滿吃完了晚飯,乖乖仰著腦袋讓路見星給自己擦臉。
“小滿,路哥,你們就一點也不驚訝嗎?”毛毛夸張地說:“這可是四個孩子,四個!”
謝云騫是不是有繁殖癌?出軌不說,腳踏n條船,還讓每個情人都給自己生孩子。
喬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啊。”
“你知道?”
“對,我還說過的。”
“什么?”毛毛:“你說過?”
路見星倒是記得:“他說過,在直播的時候。”
有嗎?
毛毛努力回想,總算想起來。邢磊找喬滿算命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謝云騫,當時喬滿說他有好幾個孩子,但很快被他用貓狗圓回去,再后來,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路見星與喬滿吸引走。
毛毛:“……”
他是真的以為是貓貓狗狗。
“不過,有謝云騫的事出來,都沒有人注意到路哥了。”APP又被搶救回來,毛毛再登錄上去,點開路見星的主頁,底下的人少了許多。
那些攪渾水的水軍也一下子消失,謝云騫的團隊自顧不暇,忙著壓下自家藝人的丑聞,哪里還顧得上給其他人買水軍。水軍消失以后,路人忙著去吃頂流瓜,那些不斷涌現的罵聲漸漸變少,理智的聲音也漸漸變多。
毛毛內心對謝頂流充滿了感激。
雖然他這個人人品不行,但真是給路哥幫了大忙啊!
喬滿困惑:“星星怎么了?”
“沒怎么。”路見星拿來平板電腦,點開他愛看的動畫片,放在他的面前:“今天可以多看兩集。”
喬滿頓時被轉移注意力,滿臉驚喜:“真的呀!”
……
因為明天一大早就要趕路,眾人休息的很早,毛毛離開之前,手中的手機還在不停地刷新著。
雖然酒店房間里有兩張床,但喬滿粘人的很,非要和路見星一起睡,他在熟悉的懷抱里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用柔軟的臉頰蹭蹭路見星,很快就睡著了。
路見星摟了摟懷里熟睡的小孩,房間里的空調打得有點低,他給小孩掖了掖被子,只亮著一盞床頭燈,點開了手機里的社交軟件。
那些錯過了一天的消息,姍姍來遲的映入眼簾,好的,壞的,長的,短的,文字化作潮水洶涌而來,很快淹沒他的鼻息。
但懷里的小孩睡得很香,身體伴隨著呼吸的節奏微微起伏,奶香味的溫熱氣息落在胸口,小孩的體溫比大人高一些,源源不斷的傳來熱度。路見星低下頭,下巴輕輕蹭了蹭小孩頭頂翹起來的軟發,他深吸一口氣,呼吸間全是沐浴露清爽的氣息。
親子鑒定掛在他的主頁,是云姐用他的賬號發布。
上面的結果顯示,兩人并沒有血緣關系,但小孩堅定地認為他們是親生父子,每天認真行使做爸爸的職責。
做一家人并不需要血緣關系,就像以前他在福利院的時候,總是期盼著沒有血緣的陌生人能夠接管自己。這件事在成年以后實現了,接管他的是一個五歲小孩。
路見星點開手機備忘錄,開始編輯文字。
……
第二天一早,喬滿先睜開了眼睛。
窗簾沒有拉開,房間里黑漆漆的,他費勁地把自己從路見星的雙臂間里刨出來,手扶著床沿,雙腳剛落地,鬧鐘響起,床上的人也跟著醒了過來。
路見星眼睛緊閉,摸索著去關鬧鐘,卻先摸到一團光滑的軟肉。他輕輕捏了一下小孩的臉,才撐起身體坐起來。
喬滿扶著床沿,精神飽滿地打招呼:“星星,早上好!”
“嗯……”
路見星關掉鬧鐘,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彎腰給小孩套上鞋子,牽著他去衛生間里洗漱。
一大一小對著鏡子刷牙,小孩只在鏡子里露出一個毛絨絨的頭頂,路見星耷拉著眼皮,看那個亂蓬蓬的頭頂在鏡子里晃來晃去,帶著泡沫的哼哼聲含糊不清,看上去心情好的不得了。
馬上又可以坐到飛機,小滿可高興了。
山下什么都好,他最喜歡的就是汽車與大飛機,咻的一下,就可以從這里到那里。尤其是飛機,飛到天上的時候,好像伸手就能夠到藍天和云朵。可惜,汽車可以經常坐,飛機不行。
將東西全都裝進行李箱里,推上行李箱出發,三人碰面的時候,毛毛臉上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毛毛昨晚吃瓜吃到半夜,一見面就迫不及待地宣布進展:“路哥,小滿,又有人出來錘謝云騫了,他不但出軌,還睡……”他看了一眼喬滿,把后面的“粉絲”兩個字咽了回去。
打住,不能在小孩面前說這種污穢的東西。
毛毛艱難地改口:“還……還掉了好幾個代言。”
謝云騫是頂流,身上背的代言也很有含金量,這會兒出了大丑聞,那些品牌連夜和他解綁,一夜之間,不知道多少對家幸災樂禍地去撿漏。
毛毛小聲八卦:“我聽我的朋友說,謝云騫還被那幾個孩子媽的家里人給打了。”
路見星看了一眼步伐輕快走在前面的小孩,同樣小聲:“被打了?”
“對,據說是好幾個人聯手,打的特別狠。”
路見星點頭:“太好了。”
毛毛詫異地看了路見星一眼。路見星平時脾氣很好,還是第一次對某個人有那么大的意見。
不過,就沖謝云騫做的那些不地道的事,確實是活該。
從鎮上去最近的機場開車也要很久,路上,毛毛刷著手機,繼續更新八卦:“路哥,謝云騫被打進醫院了!”
“他之前官宣的劇換男主了!”
“他的團隊反水了,出來爆料他苛待員工!”
等到登機時,毛毛戀戀不舍地收起手機:“怎么有種謝云騫得罪了所有人的感覺……”
別的明星暴露丑聞的時候,起碼他的團隊還會努力運作挽回,輪到謝云騫,他的團隊也在危急關頭分崩離析,墻倒眾人推。
喬滿聽了一路,搖頭晃腦地說:“因為他的運氣還回去了呀。”
運氣在身的時候,因為“運氣”好,就算是作惡多端,也會有人幫他遮掩。當“運氣”離開后,他的所作所為會反噬自身,怙惡不悛的人,就會自嘗惡果。
師父總是說,人要多做好事,平時積累下的功德,總會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運氣?”毛毛不解:“什么意思?”
路見星聽懂了,他詫異地低頭看去:“小滿?什么時候……”
喬滿朝他眨了眨眼,臉頰旁邊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星星,我想吃冰淇淋。”
……
下飛機的時候,喬滿還在討價還價。
“再吃一個,再吃一個!”
“不行,你已經吃了兩個了。”
“是一個半!”喬滿據理力爭:“剩下半個被你吃掉啦!”
路見星冷酷地說:“是你說肚子疼,我才幫你吃的。”
“可我現在不疼啦。”
“不行。”
被成年的便宜兒子制裁,喬滿氣咻咻地背過身,不想理他。
接近接機口,就聽見不遠處爆發出響亮的尖叫聲。
“星星——”
“小滿——”
“小滿寶寶!看這里!”
喬滿驚訝地睜大眼睛,循著聲音看過去,“咦!”
還有叫他名字的?
與他圓溜溜的眼睛對上視線,那些年輕的女孩子激動地朝他揮了揮手,口中的“寶寶”喊得更大聲。喬滿一下子后背挺得直直的,腳都不敢亂晃了。
他坐在行李車上,和路見星一起迎向了那些接機的粉絲,喬滿有點慌,抓緊了自己的衣角,他下意識地去找毛毛,毛毛卻朝他搖了搖手。
這一次不用躲嗎?
還沒等喬滿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推到了粉絲的面前。
粉絲們把準備好的禮物遞過來,連喬滿懷里都被塞了一個,他低頭一看,是一個毛絨小粉豬。喬滿常看的動畫片的主角。
他眼睛一亮,雙手立刻抱緊了:“哇!”
“寶寶,你喜歡呀?”
喬滿大聲地說:“喜歡!”
收到了禮物要回禮,小滿著急地喊:“毛毛,毛毛!”
毛毛擠過來:“怎么了?”
“我的包,包!”
小黃鴨背包被遞到了小孩的手中。
他的背包里裝的是在節目里沒用完的符紙,里面什么符都有,喬滿翻著背包,掏出一把來分給面前的粉絲們。
在場的粉絲都追過《荒野大挑戰》的直播,知道小孩會算命會畫符,還都特別靈驗。
沒想到還會收到回禮,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寶寶,這個是什么符啊?”
“好運符,帶在身上可以提升一點運氣,但效果只有一天。”
“我的這個呢?”
“招財噠。”
“哇!”
拿著招財符的女生收到了無數羨慕的目光。
喬滿給粉絲們派送符紙,熱情洋溢地道:“要繼續喜歡星星哦!”
粉絲們也同樣熱情地回應。
接機口的人都看到了這邊熱鬧的場面,知道是明星粉絲接機,走遠了才和同伴八卦:“路見星?就是那個爆出有私生子的?”
他的同伴說:“人家都澄清了,不是私生子。”
“啊?什么時候?”
昨天晚上,在所有人忙著吃四個孩子瓜的時候,路見星也發布了一篇言辭懇切的長文,解釋兩人的關系,講述了自己與小孩認識的經過,當然,其中隱去了借運的事情。
沒有了控制輿論的水軍,這篇長文也被很多人看見。
小孩口中的“一家人”,原來是源于一場算命的烏龍,親子鑒定可以證明兩個人確實沒有血緣關系。雖然不是親生父子,但也有救命之恩,因為喬滿沒有其他親屬,所以現在暫時和路見星生活在一起。
在場的粉絲都看過那篇長文,此刻就有人大聲地問:“寶寶,你真的算出自己是星星的爸爸嗎?”
喬滿驚訝,不知道她們是怎么知道的,上節目之前,云姐還特地叮囑過他,千萬不能在外面亂說這件事。
但這不妨礙他重重點頭,語氣堅定地說:“我是!”
路見星的粉絲們:“哈哈哈!”
路見星:“……”
第25章
告別熱情的粉絲們,從機場離開,毛毛刷著手機,看八卦看的心不在焉。
他看了半天八卦進展,某頂流的房子還在不停塌,仿佛在經歷一場特大地震。從昨晚刷到現在,激動的勁也過去了。
“寶寶。”他搓搓手,從副駕駛探出身體,問坐在后座的喬滿:“你給粉絲的那些符真的很有用嗎?”
“當然啦。”
毛毛眼睛一亮:“那種招財符真的能招財啊?如果我帶著它去買彩票,我是不是就能中獎了?”
喬滿疑惑:“彩票是什么?”
毛毛:“就是天降橫財的合理手段!”
“唔……這得看你的財運。”喬滿說:“招財符不是萬能的,只能少少的招來一點小財,財運越好的人,天降橫財的幾率就越大。”
毛毛期待地問:“寶寶,那我的財運怎么樣?”
喬滿搖頭,又搖了搖頭,然后背過身,腦袋鉆進了路見星的懷里。
毛毛:“……”
毛毛懂了,毛毛震驚,毛毛心碎地轉了回去。
……
一場浩浩蕩蕩的頂流塌房大地震,持續了將近一周,最后以謝云騫發布的道歉公告收尾。
在公告里,他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有那么多實錘擺在面前,也容不得他否認。但這個時候,他身上的代言掉光,劇組解約,還面臨著天價違約金,昔日頂流,一下成為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連喬滿與路見星居住的小區里,那些老頭老太太們都聽說過他做的缺德事。道歉公告之下,也只有路人的冷嘲熱諷,往日將他捧在心尖尖的粉絲們不見蹤影,后援團直接解散,連個為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要知道,往常遇到明星塌房,不管塌的多厲害,總還會有死忠粉堅定不移地為自己的偶像說話,但這一回,謝云騫的主頁底下卻靜悄悄的。
謝云騫的前粉絲們也覺得納悶。
【奇怪,現在想想,謝云騫要實力沒多少實力,長相也不是頂尖的,我以前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一想到以前粉過這個人,就感覺午飯都快要吃不下了。】
【我朋友本來是謝云騫的狂熱粉絲,這幾天天天都在朋友圈發瘋,謝云騫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但這還不止,很快,謝云騫的工作室團隊也傳出解散的消息,他本人才剛從醫院里出來,就接到法院電話,他的第一個孩子母親告他婚內出軌并要求離婚,由于證據充分,他凈身出戶,名下一切財產都得賠付給前妻。
他的名字轟轟烈烈的在各大平臺頭條待了一周,全網的人都圍觀了經過。
一周之后,《荒野大挑戰》的剪輯版在荔枝TV正式上線。
相比起直播,剪輯版剪去了一些無聊的探索過程,保留了其中的精華與高光片段,內容更加緊湊。一經上線,熱度就直線往上,哪怕是追過直播的觀眾,也點開剪輯版看了起來。
畢竟,直播時分成了四個直播間,他們只在其中一個直播間追著直播,可沒看其他選手的表現。
剪輯版的《荒野大挑戰》里已經沒有了謝云騫的蹤影,他與裴西望的隊伍只剩下裴西望一個人荒野求生,實在剪不掉的鏡頭,后期連夜把人P掉,落到觀眾的眼中,就是裴西望在對著一團馬賽克說話。
【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有點慘,又有點好笑。】
【裴西望明明只是來當輔助,沒想到一下子撿了個大的……】
【本來裴西望是有點霉運在身上,拿什么壞什么,走在平地都要摔個跤,當初直播時被謝粉追著罵拖后腿,結果現在一看……你小子,原來福氣在后頭呢!】
一周的經歷被剪輯成七期,每周更新一期,每期都是一天的內容。
第一期的節目上線時,喬滿是和路見星一起看的。第一天夜里,他們兩個遇到蛇的內容也被放了進去。
在后期與bgm的渲染下,那條長蛇出現后的畫面驚心動魄,看著屏幕里的兩人一無所知地靠近帳篷,所有觀眾的心都提了起來。
親身經歷過一次,這會兒再看見,路見星也難免再心跳加速,仿佛又與那條長蛇擦肩而過……“啊!”旁邊的喬滿忽然驚叫一聲,他的心臟差點驟停。
“怎么了?”路見星驚魂未定地問。
喬滿懊惱:“我忘記了!”
“什么?”
“我本來想抓一條蛇來給你泡酒的。”小孩重重嘆了一口氣,失望地說:“山下什么都好,就是蛇太少見了,下山之后,我一條也沒看見。”
路見星:“……”
路見星艱難地問:“泡酒干什么?”
“給你補身體呀。”喬滿摸摸他冰涼的手,關心地說:“你看,你的手這么涼,肯定要補補的嘛。”
“……”
他這是被嚇出來的冷汗。
“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我不需要。”路見星想了想,生怕小孩會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找蛇,又補充說:“外面的動物身上可能帶著病菌,路上遇到了也要躲遠點,更不要拿手去碰。”
喬滿乖乖應下來,過了一會兒,又有點念念不忘:“補身體……”
“……”路見星眼皮跳了跳:“菜市場里什么都有。”
山下還有這個好處。
名叫做菜市場的地方有著取之不盡的食材,小滿可喜歡跟著星星去菜市場打獵,只要在里面逛一圈,他們的袋子里就會裝滿食物。
等明天去菜市場打獵的時候,他要給星星抓一只大肥雞補身體!
師父沒教過他怎么煲雞湯,但是沒關系,星星做的蜜汁烤雞也可好吃啦。
……
謝云騫戴著帽子與口罩,墨鏡將眼睛擋的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皮膚露在外面。
盡管如此,他卻還是坐立難安,出租車司機從后視鏡瞥來的視線像是認出了他,紅綠燈時路過的行人像是窺探他的行蹤。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他迫不及待推開車門下車。
他的目的地是一座豪華的別墅,栽種的樹木,汩汩的噴泉,立在庭院里的雕塑,每一樣都十分講究,與風水息息相關。
他按下門頭的可視門鈴,對著攝像頭摘下口罩和墨鏡,飛快地說:“我要找祝大師。”
說完后,他又飛快將兩樣戴回去,慌張地看向四周。
很快,鐵門向兩邊打開。
一個穿著中式長袍的年輕男人等在門口,見到他之后,冷淡地說:“謝先生,師父說他已經警告過你,他幫不了你。”
謝云騫的臉色煞白。
一個星期之前,他哪里想過,自己會落到這個境地。
明明他已經是站在娛樂圈的頂端,新聞八卦都要稱他一聲頂流,風頭無兩,星光璀璨。可他努力經營的一切,卻在短短一個星期之內如大廈坍塌,化為烏有。
因為他的運氣沒有了。
他借來的運氣,全都還回去了。
想到這里,謝云騫臉色更白,他抖著唇,祈求地道:“我還想再見祝大師一面,就一面。”
年輕男人不贊同地看著他,許久,才側過身往里走:“進來吧。師父說,這是最后一次了。”
謝云騫如蒙大赦,連忙跟了上去,
在這一周里,他失去了自己的“運氣”,也失去了苦心經營的事業。運氣反噬的結果太痛了,他沒了事業,沒了粉絲,還要因為丑聞而面臨天價違約金,更可惡的是,那幾個情人絲毫不愿意看著金錢和孩子的面子上退步,非要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想到這里,謝云騫有些惱怒。把他害成這樣,對她們難道有什么好處嗎?現在他既沒了前途也沒了金錢,連孩子的撫養費都付不出來,不過是兩敗俱傷。
祝大師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同樣穿著一身中式長袍,香爐散發著縷縷輕煙,淺淡的茶葉香在室內縈繞,桌子對面,還坐著一個身形佝僂的男人。明明是夏天,他卻穿著一身黑衣,包裹的嚴嚴實實。
茶室里寂靜,誰也沒有說話,沏茶聲都顯得響亮,還有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聲。
謝云騫忐忑地走過去:“祝大師……”
“我早就提醒過你了。”祝大師并不意外他的到來:“運氣的反噬,我也救不了你。”
謝云騫連忙說:“我一直很小心的,沒有和任何人提過借運的事情,那個護身符也一直隨身攜帶,沒讓任何人碰過,是那個小孩……”
“小孩?”
“跟在路見星身邊的那個小孩,是他的問題!”
祝大師還沒說什么,他對面那個男人先嘻嘻笑了出來:“小孩?”
謝云騫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祝大師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一個小孩?你是說,一個小孩比我還厲害?能夠破我做的陣法?”
謝云騫吶吶。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相信。可一切都發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個小孩只是抱了他一下,他賴以生存的護身符就變成了幾塊碎布片。
祝大師有自己的見解:“那個小孩只不過是個障眼法,他身后一定有不肯露面的高人,上一回,我和他過過招,有那種本事的,在a市找不出幾個,什么時候a市來了這么一個能人……”
祝大師念叨了幾個名字,聽在謝云騫的耳中,每一個都十分陌生。
他誠惶誠恐地道:“祝大師,那我……”
“我早就說了,你沒救了。”
“我……祝大師,您再想想辦法吧!”
這些年來,他可給這位大師奉獻了不少錢財,這座富麗堂皇的別墅,其中有一大部分是他堆出來的,怎么能就說沒救了?
“至少……至少……”謝云騫咬咬牙,說:“至少,害我的那個人也不能好過。”
憑什么?那些人毀了他,卻能高枕無憂?
不管是路見星,還是那個小孩,亦或者是那個不知名的高人,謝云騫都恨的要死。
祝大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還沒開口,對面那個黑衣男人先興奮地說:“我來。”
“……您?”謝云騫遲疑地看過去。
“我的小寶貝們餓了有一段時間了,正好,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他厲害,還是我的寶貝們厲害。”黑衣男人嘻嘻怪笑道。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動了一下,謝云騫用力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再定睛看去,那件純黑色的衣服上有同色的圖案在緩緩活動著,然后化作一只成人小臂長的蜈蚣,窸窸窣窣爬到了主人的手中。
那哪是什么圖案!
自從進入這間茶室后,謝云騫就一直聽見奇怪的沙沙聲,此刻,他驚駭地看著黑衣男人,幾只漆黑的毒蟲從男人的身上爬出來,蜘蛛舞動肢節,蝎子翹起黑亮的尾巴,幾只胡峰嗡嗡飛起,盤旋在主人的身邊。
男人撫摸著手邊的蜈蚣,蜈蚣在他手邊沙沙爬動。
“我的小寶貝們都餓壞了。”男人說話的語調也像笑聲一樣古怪:“它們下起手來沒輕沒重,如果出了什么事……”
謝云騫咕咚吞咽了一下,壓下心中的竊喜,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里面是他最后的財產。
……
下午,喬滿一個人坐在家里的沙發上看電視。
路見星去劇組試鏡了,毛毛作為助理跟著他,小滿不能去,只能一個人坐在家里看動畫片。
電視機里的小粉豬在水坑里跳來跳去,喬滿看得如癡如醉,心馳神往,懸在半空中的雙腳也跟著晃來晃去,腳趾頭絞動著,感覺有點腳癢癢,特別想跟著下去跳。
忽然,他的耳邊傳來一陣模糊的窸窸窣窣聲,沙沙沙沙,幾乎將天地間的一切聲音都覆蓋住,只剩下沙沙的聲音作響,陰森古怪,令人從骨頭縫里泛起涼意。但也只是一瞬間,很快,他的耳朵就恢復清明,小粉豬的聲音又重新進入耳中。
喬滿低下頭,他懸在空中的腳下,一只成人小臂長的蜈蚣在地板上游動,環節密密麻麻,兩邊的鉤腳銳利,動來動去,泛著詭異的黑紫色光芒。
喬滿一愣,眼睛都亮了!
哇!
好大的蜈蚣!
拿來泡酒一定很補吧!
他興奮地從沙發上一躍而下,彎腰伸手要去抓,又在半空中停住。
等等,星星說過,不能用手抓。
喬滿左右看看,小短腿噔噔噔沖向廚房,抓著一雙筷子沖回來。
那只大蜈蚣還在地上耀武揚威,他眼疾手快,用筷子夾住,一用力將它夾了起來。
“哈哈!”
猝不及防,蜈蚣劇烈地扭動起來,但喬滿抓得穩穩的。他環顧四周,在茶幾上找到一個快要吃完的糖果罐子,將里面寥寥幾顆糖果倒出來,然后把掙扎的蜈蚣塞了進去。
擰上蓋子,玻璃罐隨著里面毒蟲的掙扎劇烈地顫抖起來。喬滿抱著罐子去書桌,畫好符后往罐子上一拍,劇烈顫動的罐子很快恢復了平靜。
他美滋滋地抱著罐子,繼續坐回去看動畫片,時不時愛不釋手地摸一下手中的玻璃罐。
山下可真好啊,都不用他去找,就有那么大的蜈蚣送上門。
……
別墅里。
正在與祝大師喝茶的黑衣男人臉色一變,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目呲欲裂:“我的蠱蟲——”
祝大師心頭一跳:“怎么?”
“我的蠱蟲,和我失去了聯系。”黑衣男人扭曲著臉,惡狠狠地說:“好高深的道行,我輸了!”
……
“叮咚”,門鈴響了。
喬滿從動畫片里回過神,轉頭看過去,叮咚叮咚,門外的人不耐煩地又按了兩遍門鈴。
他想了想,先把裝著大蜈蚣的糖果罐子藏好,才跑去門口。
他搬了一張小板凳過來,站上去踮起腳從貓眼往外看,裴西望的臉映入眼中。
叮咚叮咚,門鈴還在響。
喬滿把肉嘟嘟的小臉貼在門縫邊,聲音從縫隙里傳出去:“星星不在家。”
“小滿大師?”裴西望大喜,舉起手中大包小包的零食:“小滿大師,我不是來找路見星的,我是來找你的,能給我開個門嗎?”
喬滿想了想:“等一下。”
星星出門前叮囑他,不能給陌生人開門,但裴西望不是陌生人,他還認識星星呢。
喬滿跳下板凳,把板凳挪開,踮著腳擰開了里面的門鎖,熱情地打開大門:“請進,歡迎!”
裴西望提著大包小包擠了進來。
他挑剔地看著眼前的居所,兩室一廳,比起他家——當然不是他自己租的那個房子——小太多了,路見星就帶著小滿大師住這么逼仄的地方?
看看,這客廳還沒他家衛生間大呢,小滿大師真是受苦了。
喬滿還是第一次招待客人,他著急地在原地轉了兩圈,噠噠噠跑進廚房里,又空著手跑出來,一股腦扎進了自己的零食箱。
他在這個家里有自己的零食箱,一旦空了,路見星就會幫他填滿。他從里面拿出自己最喜歡的餅干,兒童牛奶,巧克力豆,各種各樣的零食抱了滿懷,顫顫巍巍堆在裴西望的面前。
裴西望比他拿的更多,手上提著的袋子里裝的全是各種零食:“小滿大師,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我就每樣都買了一點。”
喬滿凝神看他,跟著高興起來:“你和你爸爸和好了?”
“雖然我窮,但買零食的錢還是有的!……不過確實是和好了。”
在直播里看到親兒子差點被雷劈到,差點白發人送黑發人,裴父后怕不已,節目一結束,立刻派人把兒子接回家,先做了一個全身身體檢查,以免留下什么后遺癥,至于反對他進入娛樂圈的事,當然也是不了了之了。
父子倆握手言和,裴西望又做回了之前的富二代,不但錢包鼓了,底氣也變足了。
“我爸說,讓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出手相助,我已經沒命了。當然,不用他說,我也會做的。”裴西望誠懇地說:“小滿大師,我今天就是來報救命之恩的,之前在節目里條件有限,沒法支付給你酬勞,現在,你可以盡管提要求,只要是我能辦到,我都會幫你實現的。或者,我也可以按市價支付酬勞。”
喬滿欣喜:“真的嗎?什么都可以嗎?”
“千真萬確。”
“我有一個要求,你肯定辦得到。”
聞言,裴西望端正地坐直了身體,正色道:“你請說。”
小滿有一樣很想要的東西。
以前,還在山上的時候,他看見有人開著黑色的車子接師父下山,那時候小滿就很想要了。他跟師父提出來,師父卻說,那種車子很貴很貴,他買不起。
但是到了山下,路上到處都是四個輪子的汽車,黑的,白的,紅的,黃的,看的小滿眼花繚亂。在未來,汽車似乎變得不再珍貴,誰都買得起。
親自坐過之后,他就更想要了。汽車可真快啊,嗖——地一下,就可以開出去好遠,是他兩條腿怎么也追不上的速度。小滿喜歡的不得了。
而他面前的這個人,家里就是造汽車噠!
喬滿興奮地舉起手,說:“我,我想要一輛車!”
“車?”
裴西望愣了一下,從自己帶來的大包小包里掏出一個玩具遙控汽車。他不但買了很多零食,還買了很多兒童玩具,總會有小孩喜歡的。
“是這種嗎?”
喬滿比劃了一下大小,搖頭:“不是,是大的車。”
“大的車?”
“嗯!”喬滿重重點頭,想到自己馬上就可以擁有夢寐以求的汽車,如果他像小狗一樣有尾巴的話,這會恐怕已經轉成了螺旋槳,他滿臉雀躍地說:“我想要可以開的車。”
裴西望沉默了片刻,說:“既然我說了你可以盡管提要求,肯定會說到做到,這是應該給你的酬勞,我會支付的。”
但他還是有點不爽:“要我給路見星送輛車……”
“錯啦。”喬滿糾正:“不是星星,是我,我開。”
“你開……你開車?!”
“對呀。”
裴西望垂眸,看向他白白嫩嫩一看就夠不到剎車與油門的小短腿,以及加上舉起來的手也沒有還沒有自己胸口高的身高,最重要的,是那明顯不夠法定標準的年紀。
他遲疑地目光上移,對上了小孩亮晶晶的眼睛。
閃亮亮的,里面充滿了讓人無法拒絕的期待。
裴西望沉吟:“嗯……這、這個……”
第26章
“就停在這吧。”看見菜市場的招牌,路見星對司機說。
他戴上帽子,去菜市場熟悉的魚攤買了一斤大蝦,攤主往他身邊看,咦了一聲:“今天小滿沒有跟你一起來嗎?”
路見星笑笑:“我剛回來,他在家里。”
攤主遺憾,又問道:“這個小黃魚要不要?回去裹面糊炸一下,可香了,小孩肯定喜歡。”
路見星痛快地說:“行,來一些。”
買了魚蝦,他又去其他攤位買了菜,兩手拎的沉甸甸。路過一間蛋糕店的時候,他還進去買了一個小蛋糕。今天他去劇組試鏡,過程很順利,馬上就有新工作,和家里的小孩一起慶祝一下。
菜市場離小區不遠,路見星拎著食材走進小區,主干道上,前方有一個戴著墨鏡的小孩開著兒童汽車從前方牛逼哄哄的駛過來。他心里想著大蝦的做法,白灼還是紅燒,蒜蓉粉絲也不錯,沒往那邊多看一眼,走到一邊避讓開。
小孩開著小汽車轟轟轟地過去了,又在他身后調了個彎,轟轟轟地開回來,小手打著方向盤,姿勢帥氣地一個漂移,橫在路見星前方停下。
路見星也停下腳步。
小孩一手搭在車門上,另一只手把自己臉上的墨鏡推到頭頂,露出白嫩可愛的小臉蛋,和他打招呼:“喲吼,星星!”
路見星:“……”
他定睛一看,這小孩,不就是自己家的嗎?
“小滿?”
喬滿拍拍方向盤,喇叭嘟嘟響了兩聲,他酷酷地應:“嗯!”
路見星的視線落到他坐著的四輪小汽車上。小汽車是兒童款,前面車頭還上還有一個名車的標志,外型也模仿了百萬名車的特點,只是等比例縮小,也沒有頂篷,剛好讓小孩坐進去。
他迷惑:“這個車是哪來的?”
“裴西望給的。”
“裴西望?”
“是呀,他今天過來,要付之前算命的報酬。我說想要一輛車,他就給我買啦。”喬滿喜滋滋地說。
車子是喬滿自己挑的。裴西望帶他去了賣兒童汽車的商店,成排的小汽車擺在那里任由喬滿挑選,各種款式和顏色,喬滿挑了一個自己最眼熟的黑車。以前那些穿黑衣服的人接師父下山時,開的汽車就是這樣的標志。
雖然這個車比他認識的小很多,但勝在兒童也可以開,小滿沒費多少功夫就學會了小汽車的開法,在路見星回來之前,他已經在小區里練習了好幾圈,此刻已經開得十分熟練。
路見星:“……”裴西望怎么知道他們家在哪?
等等,今天在排隊試鏡的時候,毛毛好像有問過他,能不能讓裴西望去找小滿……毛毛!
路見星往家的方向走,喬滿就開著小汽車跟在他旁邊,路過幾個被家長牽著的小孩,那些小孩看過來的視線都充滿了羨慕。
“媽媽,我也想要!”一個小孩超大聲地說。
喬滿握著方向盤,滿臉神氣,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一路把車開進家里停好,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路見星睨著他,看他屁顛屁顛去找了一塊抹布,珍惜地把自己的小汽車從頭到尾擦得锃光瓦亮。
擦完了不說,還去現畫了一張黃符,貼在車身。
“這是什么符?”路見星問。
喬滿一臉嚴肅地說:“防偷的。如果有人想偷我的車,就會被我詛咒!”
路見星無語地收回視線。
他提著食材進了廚房,開始處理今天的晚飯。
腌制過的小黃魚裹上粉油炸,香味很快釣來了一個小孩。喬滿被禁止進入廚房,他搬著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小手剝著蒜瓣,聞著香味咕咚咕咚咽口水。
時不時問一句:“星星,可以吃了嗎?”
路見星頭也不回:“再等等。”
剝完了蒜,還要剝毛豆,聞著香噴噴的油炸小黃魚的香味,喬滿干勁十足,嘿咻嘿咻地剝了一筐毛豆。新鮮的毛豆仁和雪菜肉末一起炒,光是拌飯就可以吃一大碗。
晚飯太過豐盛,喬滿一不留神就吃撐了,挺著圓滾滾的小肚子躺在沙發上,感覺一點也吃不下了。
電視機里播放著廣告,路見星的面龐在上面一閃而過,喬滿咦了一聲,翻過身去看。十幾秒的廣告片很快放完,后面又重復了一遍,直到電視劇開始播放,喬滿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
“星星,我在電視里看到你啦。”
“看到什么?”
喬滿大聲說了一個零食品牌的名字。在他的零食箱里,這個品牌的零食出現的也最多,都是品牌合作方送來的產品,路見星是他們的新代言人。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零食品牌原本的代言人是謝云騫。
謝云騫出事后,身上的代言掉的干干凈凈,被其他人瓜分,路見星也撿漏了幾個,前段時間,他拍了好幾個廣告片,接下來會陸續投放到市場上。
他端著小蛋糕走出來,還道:“再過段時間,你還可以看到我演的電視劇。”
喬滿也很高興:“你的試鏡通過了嗎?”
“是的,過段時間,我就要進組了。”
“那我可以看你拍戲啦!”
不過,他進組拍戲總不能帶著小孩,到時候如何安置喬滿還是個問題。路見星心里盤算著人選,還沒決定好,也就沒把這件事情說出口。
他放下蛋糕,拿遙控器調出動畫片頻道,“吃吧。”
蛋糕盤子只有一個叉子,喬滿仰頭看他:“星星,你不吃嗎?”
路見星:“馬上要進組,我得控制體重。”不然上鏡會不好看。
藝人也不好吃這些高油高糖的食物,晚上的香酥小黃魚也都進了小孩的肚子。
喬滿低頭看看蛋糕,又看看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他用力吸了吸,卻沒見小肚子癟下去。
但是山下的奶油蛋糕真的很好吃哇!
喬滿高興地抓起叉子,猛猛干飯。
……
帶著吃撐的小孩去飯后消食,回來又陪小孩看了兩集動畫片,路見星把人抓進浴室里洗刷干凈,吹干頭發,換上柔軟的睡衣,然后,塞進了軟綿綿的床鋪里。
已經到了睡覺時間,喬滿的腦袋一點一點,一碰到床,整個人都陷進去了,眼睛都睜不開,還在嘟嘟囔囔:“星星,快點……”
“好。”路見星應下,自己也進浴室里飛快沖了個澡。
他擦著頭發出來,看見幾顆彩色的糖果散落在茶幾上,室溫使糖果表面融化,黏在玻璃上。路見星將茶幾清理干凈,將散在外面的零食放回小孩的零食箱子,順手整理了一下客廳。
他隨手拿起一個玻璃罐,正要將之放到該放的位置,忽然,整個人僵住了。
一條成人小臂長的黑色大蜈蚣蜷縮在罐子里,長長的身體環節虛弱地蠕動著,甲殼漆黑油亮,驟然見到光亮,大蜈蚣活躍了一些,兩側密密麻麻的鉤足咯噠咯噠爬過玻璃,尋找著出口。
雖然隔著一層玻璃,可在視覺沖擊下,好像是從他手掌心里游動,幾乎能想象到長蟲從掌心爬過去的毛骨悚然的觸感。
路見星:“……”
路見星:“…………”
路見星猛地深吸一口涼氣,感覺出竅的半個靈魂艱難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
玻璃罐上貼著一張黃符,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路見星怒吼出聲:“小!滿!!!”
趴在床上昏昏欲睡的喬滿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抱著被子坐起身,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有點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客廳里,路見星又喊了一聲:“小滿,出來!”
聽出他聲音中的顫抖,喬滿一驚,著急地翻身爬下床,噠噠噠跑出去:“怎么了?我來啦我來啦!”
路見星把裝著大蜈蚣的玻璃管遞到他面前,罐子蓋子擰的很緊,里面的蟲子無法逃脫,但親眼看著蜈蚣這么近距離的在手心里游動,路見星閉了閉眼,“這是哪來的?”
看到糖果罐,喬滿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什么,他高興地邀功:“這是我抓的,星星,我給你泡酒。”
“你在哪里抓的?”
這么大的蜈蚣,在城市里可不常見,他們住在市區里,附近沒有山,綠化好的只有一個公園,之前他帶喬滿去那里散步過,路見星猜測:“你去公園了嗎?”
喬滿乖乖地說:“沒有呀,你說不能出小區,這是我在家里找到的,我也沒有用手抓,我很聽話的。”
“家里?!”
喬滿跑到沙發旁邊,指給他看:“我就在這里抓到的。”
看看平時經常坐的沙發,再看看手中的大蜈蚣,路見星拿著罐子的手有點抖。
他天天打掃衛生,結果家里竟然還藏著這么危險的蟲子?!
路見星頭皮發麻。
想到自己平常生活的家中藏著不知數量的毒蟲,可能爬過家里的每個角落,更可能在他睡著后在身邊爬過,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肆意泛濫,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別說睡覺了,當即拿出清掃工具開始連夜大掃除,殺蟲劑更是噴遍了家里的每個角落。怕科技手段效果不夠,他還征用了喬滿給詹玥畫的還沒有交貨的驅蟲符,到處貼上。
至于那條蜈蚣?當然是處理掉!
喬滿抱著自己的糖果罐,有點戀戀不舍地看著罐子里的大蜈蚣。這樣的大蜈蚣,養一只很不容易,師父說,那些玩蟲子的人要養很久才能養出這么一只。師父以前抓過更大的,可是小滿下山之后,連蜈蚣都很難見到。
喬滿舍不得,他仰起腦袋,眼巴巴地問:“星星,我可以養它嗎?”
路見星:“不!準!!!”
喬滿嘆了一口氣。
唉,好吧。
誰叫他是爸爸呢。
……
不知道是大掃除的效果,還是驅蟲符的效果,除了那條大蜈蚣之外,路見星沒在家里看到第二只蟲子,他總算松了一口氣。
好在家里小孩對小汽車的興趣比對蟲子的興趣更大一些,每天準時出門,風雨無阻,開著自己的四輪小汽車滴滴嘟嘟的轉。路見星不讓他出小區大門,他就乖乖地只在小區里開。
路見星那天試鏡的結果很好,他很快與劇組簽了合同,雖然比不上以前最火的時候,但一切都十分順利,在進組之前,云姐又幫他接了幾個廣告和雜志的拍攝。
這天,剛結束一個雜志內頁的拍攝,路見星在休息室換下雜志方提供的服裝,卸妝的時候,毛毛提著一個袋子進來。
“路哥,給,你要的東西。”
路見星接過來確認了一下,“謝謝。”
毛毛猶豫了片刻,小聲問道:“路哥,你要進組,小滿怎么辦啊?”
“……”
這也是路見星最近頭疼的問題。袋子里的給喬滿買的電話手表,為了進組以后方便聯絡,但是,眼看著進組的時間越來越近,他還沒有找到能夠照顧家里小孩的人選,毛毛是他的助理,肯定是要跟著他進組的,最重要的是,喬滿也一定愿意跟著別人生活。
路見星搖了搖頭,又道:“這邊工作結束了,你先回去吧。”
“路哥,我送你回家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
毛毛也沒堅持,提前離開了。
路見星收拾好自己,出門又與工作人員們道別,這才離開。
走出去的時候,他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路見星!”
路見星看過去,有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轉角處,那人拉下口罩,露出了半邊臉。
竟是好久沒見的謝云騫。
路見星臉色冷了下來。
謝云騫怕被人發現,對他做了一個口型,又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示意自己有話想對他說,然后迅速拉上口罩,轉身往回走去。
謝云騫這段時間實在不好過。
他的事業毀了,錢也沒了,愛人與工作伙伴都背叛了他,朋友們都不接他的電話,還有巨額的債務壓在頭頂。
祝大師不肯再見他,蠱師在上次行動失利,痛失一只精心培養的蠱蟲,連帶著遷怒到他,恨他恨得不得了。但這和他有什么關系?是那個蠱師自己技不如人,反而是他好不容易保留下的最后財產也打了水漂。但謝云騫也不敢有一句不滿,生怕蠱師會拿毒蟲咬自己一下。
他現在什么都沒了,但他的恐懼并沒有停止,上一個借運的前輩在失去了一切后,還失去了健康的身體。而他的倒霉也還沒有結束,他借的運氣太多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他想來想去,想到了把自己害到這一地步的喬滿。
準確的說,是那個小孩背后的高人。
雖然知道那個高人不一定會幫他,但他實在是無路可走了,只能來碰碰運氣。萬一呢?萬一那個高人愿意高抬貴手,他就可以停止這悲慘的一切。
那個高人那么厲害,連祝大師和那個蠱師都敗在他的手下,說不定可以阻止他的霉運繼續發生!
所以,他好不容易打聽到路見星今天在這里拍攝雜志,想辦法溜了進來。
看到路見星愿意跟著自己進來,謝云騫松了一口氣,與此同時,他心中也提起了莫大的希望。
他飛快地說出自己的來意,怕路見星不同意,他急忙補充:“你也知道,我在圈子里很多年了,也有一些人脈,如果你愿意幫我的話,我可以幫你在這個圈子里走的更高,更遠!”
路見星冷冷地反問:“幫你?”
謝云騫連忙說:“只要你帶我去見那個大師就好了。我知道,之前我對你做的事情有些過分,我也不是故意借你的運氣,只是一時被迷惑了心智,在這個圈子里,有誰不想火呢?都是那個祝大師……對,是祝大師騙我的,他說只是借一點運氣,不會對你們造成什么影響,如果早知道會害你們,我肯定不敢那么做的。”
路見星點點頭,輕聲說:“原來你全都知道。”
謝云騫被他冰冷的視線看的心底發虛。娛樂圈里丁點事情都會上熱搜,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但他也知道,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承認的,只能繼續低聲下氣地祈求:“我現在也是誠心悔過,只要你愿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路見星環視四周一圈,謝云騫找的地方是一個監控死角,不會被監控拍到。確定后,他將手中的袋子放到一邊,然后挽起了袖子。
“路見星,你考慮一下,我在這個圈子里這么多年,認識的人比你更多,我可以……”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路見星已經一拳頭砸了過去。
路見星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從得知借運這件事情后,他的憤怒就憋在肚子里,無處宣泄,天降橫禍的委屈,被冤枉卻無法解釋的憋悶,對作惡者理直氣壯態度的怒火,此刻全化作這一拳頭,用盡全力揮出。
“砰”地一聲,謝云騫直接被這一拳頭打倒在地。
他眼冒金星,腦子里嗡嗡作響,半天沒爬起來。
謝云騫感覺舌尖嘗到了血腥味,但劇痛讓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臉上被打到的地方立刻高高腫了起來,青黑發紫。
“咳、咳,你……”
路見星彎腰撿起地上的袋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路、路見星……咳!”
人走遠了。
謝云騫勉力抬起頭看去,卻只看到了他離開的腳步。
他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撐起身體,惱怒地錘了一下地面后,又絕望地抱住了腦袋。
怎么辦?怎么辦?他還能去求誰?
他已經什么都沒了,還會失去什么?像那個前輩一樣失去雙腿,后半生只能坐在輪椅上嗎?
又有清脆的腳步聲響起,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應該是雜志社里的工作人員路過。怕被人發現,謝云騫也不敢多逗留,趕緊拉上口罩,順著來路溜了出去。
他以前和這個雜志合作過好幾次,進大門需要經過安檢,為了不暴露身份,他是從側門進來的,這次也是從側門離開。
他不敢靠近馬路,從人行道避著走,小心注意著四周經過的車輛,生怕會有哪輛車失控地朝自己撞過來。
“謝云騫!”
聽到自己的名字,謝云騫下意識抬頭朝著聲音來源處看去,還沒有看清什么,就見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將什么東西用力朝他潑了過來,他毫無防備,躲閃不及,被潑了個正著。下一瞬,臉上與身上接觸到液體的部分便傳來劇烈的疼痛與灼燒感。
“啊——”
他凄厲地慘叫出聲,痛的在地上打滾,伸手卻只摸到了一臉的血與膿水。
……
路見星打車回家,路過超市的時候,進去買了兩個小孩最喜歡的口味的冰淇淋。
回家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該怎么和小孩說自己要進組的事情。
喬滿粘人的很,不敢一個人睡覺,上次錄綜藝也要跟著,之前他試探提了一下進組,小孩高高興興的,似乎沒意識到要分別,可是劇組和綜藝不一樣,他在劇組一待也得好幾個月,既不放心喬滿一個人待在家里,但也沒找到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直到路見星進了小區大門,也沒想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他租的小區里有一個小花園,到了傍晚時分,總會有很多小區居民坐在那吹風聊天,今天也是如此,小花園里圍了一大圈人,人聲鼎沸,不知道在看什么熱鬧。
路見星心里裝著事,目不斜視地路過,卻聽見人群里傳出了一道奶乎乎的稚嫩聲音:“你這個卦象,看起來不太好。”
另一道聲音焦急地追問:“怎么不好?大師,你仔細給我說說!”
路見星:“……”
他原路折回來,站在包圍圈外往里面一看,果然在人群中央看見了自己家的小孩。
喬滿盤腿坐在樹蔭底下,面前放著一張不知道從哪撕下來的瓦楞紙板,上面寫著兩行大字:十塊錢一卦,不準不要錢。
此刻,他繃著肉嘟嘟的小臉,眉頭皺在一起,一臉嚴肅。旁邊圍了一圈頭發花白的老年人,個個眼神火熱。
站在喬滿面前的老大爺就是算卦人,他心急如焚地問:“大師,我兒子不會出什么事吧?要不要緊?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幫他?”
看著那張紙板旁邊的十塊錢紙幣,路見星眼皮跳了跳:“……”
第27章
小孩坐在樹蔭底下,今天穿了一身淺藍色的牛仔背帶褲,內搭一件黃色小短袖,是路見星今早親手從衣柜里拿出來搭配好的。蓬松的短發服帖的貼在臉頰邊,白嫩的小臉圓潤可愛,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過來時,誰也看不出來,他是個會算命的五歲小大師。
但此刻圍在身邊的老頭老太們,卻各個都信服的不得了。
尤其是張大爺。
剛剛算出卦象不好的老大爺姓張,是同個小區里的住戶,也是小滿大師的忠實顧客,在路見星看到之前,他已經付出了好幾個十塊錢。
他第一次見到小滿大師,也是在小區的這個花園。
那天傍晚,他下樓出來遛彎,天還沒黑,小花園里有不少老人小孩在玩,喬滿開著他的小汽車,嘟嘟嘟地按喇叭。張大爺上了年紀,對小孩縱容的很,主動沿著道路一側走,給小孩子們留出玩耍的空間。
雖然小孩是個生面孔,但在小區里也很有名氣,據說是上過電視,是個小明星哩!每天,小孩開著小汽車在小區里兜風的時候,有不少人能認出他。
今天也不例外,喬滿威風神氣地開著小汽車出門,有些看過《荒野大挑戰》的人會主動喊出他的名字,喬滿一一應和過去。張大爺笑瞇瞇地看著,結果看著看著,小孩開著小車路過時看了他一眼,車子在他面前停下了。
張大爺還沒回過神,就聽小孩對他說:“爺爺,你家快要著火啦!”
什么著火?
他家?
不對,這小孩怎么那么沒禮貌,開口就詛咒他家要著火!
張大爺眉毛一豎,正要開口斥責,可他的脾氣還沒發出來,旁邊的其他住戶就先著急地附和說:“什么?要著火了?”
“這可是大事啊!”
“張大爺,你快回家去看看。”
“小滿大師都這么說了,你回去看看準沒錯!”
張大爺:???
不是?這不就是個五歲小孩嗎?怎么就大師?怎么就沒錯了?
還有這些幫著勸說他的人,雖然都是一個小區的,但平時話也沒說過,怎么就成了眼前這小孩的后援團了?
明明是這小孩先詛咒他家著火,怎么還站在小孩那邊呢?
張大爺本來沒打算信,偏偏旁邊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勸,他稀里糊涂地提前結束遛彎,被一路趕回了家。
哪知道,一進家門,他就聞到了一股東西燒糊的味道。
張大爺進廚房一看,冷汗頓生,只見廚房灶臺上煲著一鍋湯,他出門前忘記關火,這會兒湯已經燒干,差點就釀成火災!
幸好他回來的及時,一切都還沒發生,張大爺趕緊關了火,心有余悸地想:要是沒聽那小孩的話,和往常一樣遛彎到天黑才回家,到時候出事就晚了。
等回過神,他又納悶:他是忘記關火,可火災還沒發生,那個小孩又是怎么知道的?
當時小花園里有不少人目睹這件事情,事后,有人向張大爺打聽后續,張大爺也沒隱瞞,事無巨細地說了。得知火災真的差點發生,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同時,也有人給張大爺解答了疑惑。
“那個小孩會算命,有本事的嘞!”3號樓的老太太說:“我孫女天天在看一個綜藝,我就在那個節目里看到過他,他就那么一瞧,連人家是不是親生的都能看得出來。”
“算命?”8號樓的老大爺哼了一聲:“這年頭騙子那么多,電視上都是假的,哪能當真啊。”
“就是,人民公園里那里就有好多騙子,見著個人就說要大難臨頭了,就是想騙錢。”
“這年頭,小孩都出來招搖撞騙了?”
“他要是不會算命,怎么知道老張家關火,差點就著了?”
“指不定是路過老張家門口的時候,聞著煤氣味兒了。”
兩邊各有各的說法,張大爺心里也在犯嘀咕。
他和小孩又既不是鄰居,以前也沒有過聯系,火災也沒發生,偏偏被對方提前說出來,難道那小孩真是個“大師”?
隔天,張大爺買了一袋零食大禮包和水果牛奶,特地在小花園里等著,看見那個小男孩出現,他立刻提著零食走過去。
喬滿還記得他,乖巧地打招呼:“爺爺好。”
“小孩,昨天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提醒我,家里都得出事。”
張大爺正要把東西遞過去,喬滿連忙把小手背到身后,慌張地后退好幾步,他用力搖頭:“星星說了,不能要陌生人給的東西。”
張大爺忙問:“那你家住哪?你家長什么時候在家?我去登門道謝。”
“不用啦。”喬滿滿不在乎地說:“小事一樁,不用放在心上。”
“這怎么是小事,我……”
“小滿大師!”
旁邊突然橫插進一道激動的聲音,張大爺扭頭一看,是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孩子,有點眼熟,似乎也是這個小區的住戶。
女生踩著高跟鞋,遠遠小跑過來,她目不斜視地越過張大爺,徑直跑到喬滿面前才停下,氣喘吁吁的,臉上是滿滿的感激。
“寶寶,被你說中了,我那個男朋友真的出軌了!”女生氣都還沒緩過來,就義憤填膺地告狀:“要不是你上次提醒我,我差點就被那個渣男騙了!寶寶,這多虧了你,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喬滿一臉鎮定地說:“你記得付錢就行。”
“對對對,我差點忘了。”女生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張提前準備好的十塊錢紙幣,看小孩接過去,她還有點遲疑:“寶寶,十塊錢真的夠嗎?你有得賺嗎?”
“夠噠。”喬滿美滋滋地把錢疊好,裝進胸前的口袋里:“說好的,十塊錢一卦,不準不要錢。”
女生連忙說:“寶寶,要不你再幫我算一卦?”
“你和你的男朋友分手了嗎?”
“分了分了,一發現他出軌,我馬上就分了。”
喬滿搖頭:“那就不用算了。”
想了想,他補充說:“如果他來騷擾你,你可以再來找我,我可以幫你詛咒他哦!”
女生被逗笑,又說了許多感激的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張大爺在一旁看完全程,聽到他說十塊錢的時候,心念一動,感覺自己找到了表達謝意的方法。
年輕人多用手機支付,像他這樣的老年人,身上倒是常帶著現金。等女生走后,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問喬滿:“那我能找你算命嗎?”
剛才對零食無動于衷的小孩,在他掏出紙幣后,眼睛“噌”地就亮了,就像是小狗見到肉骨頭,小貓見到貓罐頭,小滿的目光一下子被那張紙幣吸引走了。
但他沒有接,遺憾地說:“爺爺,十塊錢一卦,這錢太大了,我找不開。”
張大爺只好換成十塊錢紙幣。
小孩這才高興地接過去,將那張十塊錢翻來覆去檢查一遍,確定是真的,臉上的喜悅更勝,仰起腦袋雙眼亮晶晶地看過來:“爺爺,你想算什么?”
張大爺想了想,其實他也沒有什么要算的,但不算不行,小孩肯定不愿意接受。他絞盡腦汁,總算想起來一件難題:“你能找東西嗎?”
“找東西?”
“我老伴在世的時候,有一條項鏈,是我送給她的,可是她生前就弄丟了,一直沒找到。”張大爺一邊回憶,心里微微發堵。
他與老伴感情好,幾十年來一直沒紅過臉,老伴去世以后,所有遺物他都好好收著,唯獨那根項鏈是怎么也找不到。老婆子走的時候還在念叨,后來,張大爺又找回幾回,把家翻遍了也沒找到那條項鏈的影子。
張大爺描述:“那條項鏈不怎么貴重,年輕時我也沒多少錢,寶石小小的,做成一片葉子的樣式。”
“項鏈?我看看……”
喬滿低下頭,手指頭開始掐算起來。
“唔……在東邊。”小孩的小臉皺起來,似乎是很為難的樣子,急的出了一腦門的汗:“柜子……小鳥……好多好多字……啊!我知道了,在信里!”
“信里?”
“對的,就是在信里。”喬滿乖巧地說:“爺爺,你回去找一找,在信里就能找到項鏈啦。”
張大爺一口應下:“好,好,我回去就找找。”
幫人算卦解決了難題,還賺了二十塊錢,喬滿揮揮小手與張大爺告別,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去小賣部給自己買冰淇淋吃。
和小孩分別以后,張大爺提著送不出去的禮品回了家。
張大爺當然沒抱什么希望,他只是想找個借口給錢。就是十塊錢實在太少了點,他琢磨著,之后再找機會,用這個借口多給幾次。
只是,他回到家以后,剛坐下來,不期然又想起小孩的話。
東邊?
東邊的房間,是家里的書房。老伴在世的時候,書房是她最常待的地方。
張大爺起身走進書房,環顧四周一圈,目光落在了書柜上。他打開書柜,里面有不少書是老婆子生前留下的,她去世以后,張大爺也沒有動,保留著原來的樣子,此刻,他看著這些,曾經美好記憶也浮上心頭。
也許是今天提到了去世的老伴,此刻令他分外想念,一下子陷入了往日的回憶里。一本本舊書都盛裝著許多故事,張大爺從中取下一個月餅盒,打開一看,里面裝的竟是自己年輕時寫給老婆子的情書。
看著年輕時的情書被妥善保管,紙頁微微泛黃,張大爺不由得莞爾,也濕了眼眶。
他拆開情書,一篇篇看過去,舊日的記憶如新,年少輕狂時的感情熱烈,現在回看起來,張大爺老臉一紅,看著自己的筆跡,還有點不好意思。
拆到第十幾封的時候,他拿出里面的信紙,正要打開,卻感覺到信封里還有點東西,分量與先前拆的信不太一樣。張大爺倒了倒,一條綠葉子寶石掛墜的項鏈從信封里面滑出。
不正是他遍尋已久卻沒找到的項鏈嗎!
張大爺愣在原地。
忽然,他想起什么,又拿起月餅盒。月餅盒蓋上,赫然兩只小鳥站在枝頭,活靈活現。
他看看書柜,看看月餅盒,再看看信封。
這這這……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簡直神了啊!
于是,小滿大師的算命攤子在小區里開張啦!
以張大爺為首的小區老年團,很快就成了小滿大師的忠實客戶。小滿大師業務廣泛,不管是找東西看風水,算桃花還是算事業,統統拿手在行,幾天前,他還幫一個老大爺識破了賣保健品的騙局。
唯一不好的是,小滿大師一天只算三卦,有的時候還得靠搶。
被路見星撞見的這會兒,張大爺搶到了今天的第一卦,正在給自己的兒子算命。
張大爺的兒子在外地做生意,據說是個白手起家的大老板,事業有成,對老父親也十分孝順。但是,最近他的生意出了點問題,張大爺不懂做生意那一套,幫不上什么忙,心里又擔心,才想著來找小滿大師算一算。
哪知道,小滿大師算出來的結果也不太好!
喬滿小臉凝重:“他這個情況,可能是身邊有小人作祟。”
“小人作祟?”張大爺急忙問:“那是要做法嗎?要不要擺什么儀式?我兒子在X市,離得這么遠,大師的法力夠得到嗎?”
“這個小人,不是指鬼怪,是指他身邊的人。”小滿大師解答道:“根據我算出來的情況,他現在倒霉,是他身邊有人想害他。具體的情況,我得見到他本人才能看得出來。”
張大爺沒放下心,反而更擔心了。
如果是鬼怪還好,他可以請大師去捉鬼,可害他兒子的偏偏是人。人心難測,比鬼神還可怕。
張大爺哪里坐得住,當即掏出手機給兒子打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兩聲,很快被接通:“喂,爸?”
張大爺直奔主題:“兒子,你的公司最近不是出問題了嗎?我心里放心不下,找小滿大師給你算了算,大師說了……”
話還沒說完,對面的張總先打斷了他:“等等,什么小滿大師?爸,你是不是被人騙了?我公司沒出問題,好著呢!”
張大爺怒斥:“好什么好?我都在新聞上看到了,以為我不上網呢?小滿大師都給你算出來了,是你身邊有小人作祟!”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張大爺對著電話喂了幾聲,才聽見兒子問:“那個小滿大師是什么來歷?可靠嗎?”
“可靠,當然可靠,你別看小滿大師才五歲,本事大著呢,算什么都準。”張大爺叮囑:“你看你什么時候有空回來一趟,小滿大師說了,具體的情況,得見到你本人才能算清楚。”
張總在電話那頭不敢置信:“爸,你是說,你找的大師是個五歲小孩?!”
張大爺理直氣壯:“是啊。”
張總:“……”
張總沉默了。
“兒子?”
“爸,這事你別管了。”張總壓低聲音說:“我也覺得公司里有古怪,所以我也找了一個大師……”
張大爺一愣:“你也找了大師?”
張總:“是啊,大師說了,我們公司里有鬼鬧事,做個法事就能解決。”
張大爺頓時急了,急赤白臉地沖手機那頭吼:“張俊才!你怎么這么封建迷信,信什么不好信這個,那些大師能有真的嗎?全都是些江湖騙子,沖你錢來的!”
張總被親爹劈頭蓋臉一頓罵,也無語了:“不是,到底誰封建迷信啊……”
他再怎么著,也比他爸信一個五歲小孩好吧?
電話那頭似乎有別的聲音響起,很快,張總便道:“爸,我這里還有事,先掛了啊。公司里的事你別擔心,我心里有數。”
“張俊才?……喂?喂?”
張大爺拿下來一看,電話那頭已經掛斷。
張大爺抓著手機氣得夠嗆,想罵兒子,當著旁邊那么多人的圍觀,一時也不好意思罵出口。他深呼吸幾次,才滿臉歉意地對喬滿說:“小滿大師,真對不住。”
喬滿搖搖頭:“沒關系。”
師父說了,別人不相信,這說明是他們沒有緣分,很正常。
他看向其他人:“還有其他人要……咦?”
在老頭老太太中間,戴著帽子和口罩的路見星格外顯眼,他雖然站在外圍,但身高比周圍人高出一截,身姿挺拔,氣質清俊。兩人的視線對上,路見星舉起手中的袋子向他示意。
喬滿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歡天喜地地朝路見星撲了過去。
“星星,你回來啦!”
他看清袋子里裝的東西,眼睛更亮:“哇,還有冰淇淋。”
天氣那么熱,冰淇淋都要快化了,喬滿急哄哄地拉著路見星往家的方向走:“快快快,我們回家吃冰淇淋。”
其他人忙道:“小滿大師,還有兩卦呢?”
“不算了。”喬滿小跑回來撿起地上的瓦楞紙板,對眾人道:“今天就到這里為止,我要回家啦。”
人群發出整齊的嘆氣聲。
路見星牽著自家小孩,走遠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那些白頭發的老年人還沒散去,湊在一起聊著剛才的八卦。
路見星低頭看向身邊的小孩:“你在小區里算命?”
“是呀。”
“多久了?”
“唔,不久。”
“很多人都找你算?”
喬滿等不及,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冰淇淋,他舀了一滿滿大勺,含糊不清地說:“我有聽你的話,沒有出小區,最近都是給熟人算。”
路見星:“……”
路見星在這個小區里住了好幾年,也沒認識幾個人,不像喬滿,剛來沒多久,就把整個小區的老年人都發展成了自己的客戶。
但看小孩在那些老人之中如魚得水的模樣,路見星稍稍放下了心。
他還想起來,之前喬滿和自己說過,他本來和師父兩個人一起住在山上,有一天,師父下山后就不見了,他一個人在山上生活了一個月。至少,他們家的小孩與其他小孩不一樣,生存能力非常強。
也許,知道他要進組,應該也不會那么難以接受吧?
晚飯后,路見星把第二個冰淇淋拿出來,趁小孩吃著冰淇淋,看著動畫片心情正好,翹著起來的小腳晃來晃去的時候,他說出了自己要進組的事情。
他的話剛起了個頭,喬滿已經聽傻了:“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嗎?”
“是的,劇組里很忙,人很多……”
喬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的冰淇淋也顧不上吃,動畫片也顧不上看,用力把自己擠進路見星的懷里,手腳并用,把人緊緊抱住,沒一會兒,眼淚就打濕了路見星的肩膀。
路見星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感覺到小孩濕漉漉的臉頰貼在自己的脖頸,心里也不好受。他哄道:“我拜托了云姐,她會陪你,而且我們可以經常視頻通話……”
喬滿眼淚汪汪地揚起腦袋,眼淚模糊了他的視野,他可憐巴巴地用手背抹眼睛:“可我會想你的呀,星星,我還是小孩子,我會想你想得睡不著,晚上做夢也會夢到你。嗚嗚嗚,我好可憐哇!”
路見星啞然。
但他必須硬起心腸:“合同已經簽了,我肯定要進組的,你……”
喬滿立刻說:“那我也去。”
路見星和他談條件:“云姐有空的時候,會帶你來探班,到時候,我們又可以見面了。”
“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去找你。”喬滿握緊小手,堅定地說:“我能找到路!”
路見星:“……拍攝地點在X市,你知道多遠嗎?要坐飛機的。”
“我有錢!”
喬滿著急地掏口袋,里面還有今天賺的十塊錢,他還有一個儲蓄罐,里面裝著這段時間算命積攢下來的積蓄,“我會算命,我可以賺錢買飛機票……飛機票好貴,我……我還可以去討飯!”
路見星:“……”
這是要當小乞丐,一路乞討過去嗎?
怎么辦,為什么他感覺小滿真的能做得出來?
為了防止在社會新聞頭條看到熟悉的人,他安撫地撫摸小孩的頭頂,語氣輕柔地哄他:“你乖乖待在家里,我在外面工作才能放心,不然我也會擔心你的安全。”
小孩烏黑圓亮的眼睛浸潤著一層水霧,他努力忍著眼淚,模樣可憐極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工作呀,就像之前那樣,我很厲害的,我可以幫你。”
路見星無奈:“劇組和綜藝不一樣,那里不需要算命。”
“可是,可是我……我……”
可是小滿只會算命哇!
喬滿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第二個技能,耷拉著腦袋,沮喪極了。
就在這時,他靈光一閃,想起什么,整個人精神一振,又活了過來。他大聲地說:“我也要去X市,我……我要去出差!”
路見星:……???
什么東西?
第28章
出差是喬滿下山以后在電視劇里學會的新詞匯。
電視劇里,時尚靚麗的主人公推著行李箱,風塵仆仆的趕飛機,前往另一座城市處理工作。
現實里,喬滿也嘿咻嘿咻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他從衣柜里掏出衣服,裝上自己喜歡的零食,也沒忘記給自己的羅盤等工具找到合適的位置。
路見星看著他小跑著忙前忙后,興致勃勃的翻箱倒柜,拖著他的小行李箱滿屋子走,還比劃了一下兒童汽車與行李箱的大小,遺憾地發現出差不能帶走他心愛的小汽車,只能放棄。
出差,是的,出差。
路見星的劇組拍攝地點是X市,很巧,張大爺的兒子也在X市。
小滿可是個干正經事的大師,可不是出去玩的哦!
叮咚,門鈴響起,路見星去開門,就見張大爺提著大包小包站在外頭。
“哦唷,星星,是你啊,小滿大師在家嗎?”目光越過路見星,張大爺一眼就看見了客廳里那個半個身體扎進零食箱子里的小孩,他頓時眼睛一亮,揚聲道:“小滿大師!”
喬滿從零食箱子抬起頭。
張大爺興高采烈地擠進來,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小滿大師,我真是感激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沒想到你愿意親自跑一趟X市。都是我家那個不孝子,要是他肯回來一趟,也不用這么麻煩你。”
喬滿一本正經地說:“我觀他與我有緣。”
路見星覷他一眼,沒說話。
張大爺一聽這話,更高興了,笑得合不攏嘴:“有緣好,有緣好,小滿大師,我家那不孝子就拜托你了,請你一定要幫幫他。你放心,我都跟我兒子說好了,一下飛機就會有人去接你們,對了,還有這些……”
張大爺拿出自己帶來的東西,他也不知道大師出差要準備什么,吃的用的都準備了,路見星還看他從袋子里掏出了一把符紙。
空白的,什么也沒畫的那種。
“我特地去找人問的,說是這家店的符紙朱砂質量最好,他們還給道觀供貨,我就買了一些,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喬滿接過來看了一眼,滿意地說:“是挺好的。”
他的符紙和朱砂快用完了,正愁不知道去哪買,還想讓星星幫自己網購。山下可真好啊,不用出門就能買東西,網上什么都有。
知道自己準備的東西能用上,張大爺高興的紅光滿面,他把東西留下,千恩萬謝地走了,臨走之前也沒忘記叮囑:“機票記得開發票,找我兒子報銷,他可有錢了,小滿大師,你千萬別和他客氣。”
“知道啦。”
等人走后,小滿大師昂首挺胸,驕傲地回去繼續收拾自己出差要用的行李箱,收拾到一半,他想起什么,中氣十足地問自己的助理:“星星,我的機票定好了嗎?記得是去X市,不要出錯哦。”
路見星:“……”
機票當然定好了,還比路見星原定好去X市的日子提前兩天,因此,他也調整自己的行程,提前前往X市,陪小孩出差。
出發當天,助理星星的助理毛毛推著三個人的行李,滿腦袋問號。
“路哥,真的要帶小滿去X市嗎?”毛毛走在前面的小孩,小聲問:“他去了以后,會不會舍不得回來?到時候要帶小滿一起進組嗎?”
路見星:“我不知道。”
毛毛:“路哥?”
路見星面無表情地說:“我只是陪他去出差。”
毛毛:“……”
喬滿不要人抱,他戴著自己的兒童墨鏡,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通過安檢后到等候區坐下,他翹起腳腳,大方地從小黃鴨背包里掏出一張自己算命賺來的十塊錢紙幣,遞給助理星星:“去給我買冰淇淋。”
小滿大師酷酷地說:“別忘了給你自己也買一個,零錢給你當小費。”
路見星:“……”
助理星星收下十塊錢,腳沒動:“不夠。”
喬滿:“什么?”
助理星星:“機場里的冰淇淋要三十塊一個。”
喬滿:“……”
小滿大師一臉驚慌地打開背包,不好,小金庫里的錢加起來還不夠買兩個冰淇淋!
他癟癟嘴巴,從路見星手里抽回紙幣,蔫巴巴地說:“那我不吃了……”
路見星用力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去給他買冰淇淋。
沒多久,他帶著冰淇淋回來,剛坐下,小孩就巴了過來,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倒,沒一會兒。人就從座位挪到了他的懷里。小滿大師吃助理嘴軟,扮酷扮不了幾分鐘,馬上破功。
喬滿美滋滋地吃著冰淇淋,還是他最喜歡的巧克力口味:“星星,你對我真好。”
“等我以后賺錢了,我也天天給你買冰淇淋。”
“張大爺說,X市可好玩了,我帶你去玩。”
“星星,劇組里好玩嗎?你會像電視機里那樣飛來飛去嗎?我在旁邊看你……”
路見星低頭問:“你不是去出差嗎?”
喬滿一呆。
出差,哦,對了,出差。
小滿大師是去出差,可不是想要趁機混進劇組哦!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飛行,飛機在X市機場落地。
一走出機場,就看見了張大爺兒子派來接他們的人,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舉著接機牌,上面寫著喬滿的名字。
路見星抱著小孩,接過他們的行李,對毛毛說:“你直接去劇組,我陪小滿忙完這邊的就趕過去。”
喬滿氣定神閑地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星星的。”
毛毛:“……”
就是這樣才不放心啊!
毛毛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張大爺的兒子年輕時白手起家,現在事業有成,成了一個大公司的老板。來接機的也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助理。
助理從后視鏡看了好幾眼坐在后座的兩人,一個帶著帽子口罩全副武裝的年輕人,還有一個小不點兒,不知道是什么來歷,只知道是老板父親送過來的,還給老板打了好幾眼電話,叮囑他要好好招待。
助理認真負責地道:“我已經為兩位在酒店定好了房間,等會兒到了酒店以后,兩位可以稍作休息,接下來幾天,會帶兩位游覽一遍X市的知名景點,體驗特色美食,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提出來,我們會盡力滿足,保證讓兩位玩的盡興……”
喬滿本來正在看車窗外往后退去的陌生風景,聽見這話,他坐直身體,又被安全帶彈了回去,認真地糾正道:“我是來出差,不是來玩的。”
助理:??
出差?出什么差?
路見星解釋道:“聽說貴公司內部最近出了一些問題,張總的父親托我們前來幫忙,他應該與你們說過。”
想到公司內部最近的傳聞,助理眼神飄忽。但是,幫忙?幫什么忙?
總不能是過來幫忙抓鬼的?
老板說讓他帶著兩個客人舒舒服服玩一圈,哄得高高興興,再把人安安全全送回去,最好別在這段時間添麻煩,也別回去后找老板父親告狀。
路見星看出他的遲疑,直接道:“我們是來找張總的,麻煩直接帶我們去找他。”
“找張總?這……”助理打著太極:“張總今天有點忙,恐怕沒時間見二位。兩位趕路應該累了,我們在五星級酒店里準備了豪華自助大餐,晚上還有……”
帽檐之下,年輕人只露出一雙眼睛,眉眼清俊冷淡,他冷靜地聽助理滔滔不絕介紹完行程,然后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來是之前沒溝通好,既然這樣,那我們只能直接和張大爺聯系了。”
助理:“……”
……
車子在公司門口停了下來。
喬滿率先跳下汽車,他四處張望,驚奇地看著眼前高聳入云的大廈,要努力仰起腦袋才能看到頂端。
大廈棱角硬朗,像一個立方體的水晶雕塑,玻璃外墻映射著天空,邊緣折射著太陽的光芒,與高樓比,人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螞蟻,在狹窄的入口進進出出。
喬滿睜大了眼睛。
這場景,這畫面,和他在電視機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牽著路見星的手,一路看得目不暇接,上臺階時差點被絆倒,好險被路見星拉住了。
助理用工牌刷開大門,請兩人在大廳的沙發待客區坐下,“兩位稍等,我去通知張總。”
喬滿坐得端端正正,想了想,又從自己的小黃鴨背包里拿出墨鏡戴上。小滿大師嚴肅地板起小臉,裝起大師風范。
但他再怎么裝酷,光是矮了成人一大截的短短身量,就怎么也嚴肅不起來。大廳里人來人往,滅個人都忍不住往這里瞟一眼,目光落在小孩白嫩圓潤的小臉上。
這里為什么有個小孩?!
張總接到助理的內線電話,才知道親爹請來的“大師”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我不是讓你好好招待,把人好好的送回去嗎?”
助理小聲說:“他們說,如果沒見到您,就直接與張老先生聯系,實在是沒辦法……”
張總:“……”
一旁的秘書提醒:“張總,丁大師也快要到了。”
張總神色一凜,一時也顧不得別的,急匆匆地掛了電話,帶著人從樓梯走下去。
等一行人下到一樓,約好的丁大師還沒到達,派去接人的助理先跑了過來,指著大廳的會客區:“張總,人在那里。”
張總擦了一把汗,看看時間還早,自己請來的大師還沒到,便先朝會客區那邊走去。他得安撫好那兩人,免得人回去以后告狀,他爸再打電話來教訓他。
也不知道那個小滿大師用了什么辦法,把他爸哄得團團轉,光是今天就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話里話外都是大師有多厲害,請大師過來多不容易。雖然張總很孝順,但他沒怎么把親爹的話放心上。
他的公司最近是出了些問題,可一個只會騙老年人的假神棍,能有什么真本事?如果是真大師,又怎么可能這么容易被他爸請到?
他請丁大師,可是托了關系,花了重金的!
更何況……張總走到沙發前,看向唯二的兩個人。
張總看看大的。一個時尚英俊的男青年。
張總看看小的。一個精致可愛的小男孩。
不管是哪個,看起來都不像刻板印象里的大師高人。
張總沒有猶豫,看向大的那個:“喬先生是吧……”
路見星疑惑地抬起眼:“我姓路。”
張總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助理:“那喬先生是……”
喬滿從沙發上跳下來,他推了一下自己的墨鏡,自信地昂起小腦袋:“是我。”
路見星淡定補充:“我是他的助理。”
張總聞聲低下頭,看清后,頓時:“……”
爸,你到底給我請來了什么?
依稀想起來,他爸好像是提過一嘴,說小滿大師才五歲。他爸在電話里吹得天花亂墜,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年紀,怎么還真是個五歲小孩啊!
張總嘴角抽了抽,耐心地說:“小朋友,這里不是玩的地方,這樣,我讓人帶你去游樂園玩好不好?”
喬滿疑惑:“張爺爺沒有和你說嗎?我是他請來幫你的,你身邊有小人作祟,如果不早點處理,會連累己身。”
張總呵呵一笑:“小朋友,你懂得還挺多,是誰教你的?”
喬滿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有點不高興地說:“是張爺爺拜托我,我才來幫你的,你怎么還去找其他人?”
張總聽得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秘書緊張地提醒了一句:“張總,丁大師來了。”
張總神色一肅,不再與面前這個小孩廢話,趕緊出去迎接,一行人呼啦啦涌向了門口。
路見星低頭,詢問小孩的意見:“小滿?”
喬滿踮起腳朝外面看,透過玻璃門,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大廈門口,一個穿著道袍的中年男人從車上走下,他神態倨傲,唇上有兩撇小胡子,不知道是什么來歷,身邊人個個恭恭敬敬,張總更是態度殷勤,親自上前迎接。
喬滿看著,感覺有點眼熟。
以前有人來接師父下山的時候,那些人也是這樣的。
他下山以后,還沒見過除了自己以外的道士呢。
喬滿好奇:“那是誰?比我還厲害嗎?”
丁大師當然是一個大師,還是張總找了關系人脈,花費重金請來的大師,就是為了解決公司內部最近出現的一個問題。
“丁大師,您愿意來實在是太好了!”張總殷勤地迎上去:“里面請。”
丁大師態度冷淡,他看向大樓,眉頭很快深深驟起:“這里好濃重的陰氣。”
陰氣代表不詳,自己的公司被說陰氣濃重,聽起來就像詛咒,偏偏張總聽到這話后簡直熱淚盈眶,他連聲道:“丁大師,這事就拜托您了!”
“區區小鬼而已。”
丁大師輕蔑地哼了一聲,抬起腳,走進了這幢陰氣纏繞的大樓。
一群人呼啦啦跟了上去。
丁大師一身道袍的打扮在這幢現代化的大樓里格格不入,來往的員工投來視線,但他們只是疑惑了一下,而后臉上很快露出了類似于慶幸的神色。
“具體的事情,之前在電話里已經和您說過了,我們公司也是深受困擾,不但如此,也給我們公司的經營造成了很大的阻礙,現在員工們都人心惶惶。只要您能解決這個問題,我一定重謝。”這方面的事情不好說的太大聲,張總壓低聲音,一邊說,一邊引人走向樓梯:“丁大師,這邊請。”
丁大師頷首:“雖然有點麻煩,但張總誠心誠意,貧道也會盡力而為,替貴司解決難題。”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周圍一群人都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正要走上樓梯,旁邊冒出一道稚嫩的童音:“你們為什么不坐電梯?”
眾人嚇了一跳,四處尋找,才發現隊伍后面綴著一個白嫩可愛的小男孩,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跟上來的,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喬滿有點不好意思地在地上蹭了蹭腳尖。
他看向丁大師,好奇地問:“你很厲害嗎?有多厲害?比我師父還厲害嗎?”
張總給助理使眼色,示意他把人拉開。
助理還沒來得及過去,喬滿又問:“我聽到你剛才的話了,你說這里陰氣很重,在哪里呀?為什么我沒看出來?”
張總臉色一變,連忙解釋:“丁大師,您別介意,小孩子口無遮攔。”
“無妨。”丁大師搖了搖頭,高深莫測地道:“普通人天眼未開,當然看不見。此地有陰氣濃重,有惡鬼作祟,連我也要忌憚三分。”
一群人聽見此話,不由得臉色煞白,下意識靠近了身邊的同伴。
他們都是這個公司的員工,對丁大師口中的“惡鬼作祟”深有感觸,也被此困擾已久。
丁大師:“不過,等我將惡鬼抓住,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喬滿驚喜地睜大眼睛:“你會抓鬼?”
丁大師撫了撫唇邊的小胡子,“那是當然。”
喬滿眼睛都亮了,比小狗看見肉骨頭還要亮,他想要靠近,但被人群先擋住了。小滿就扒著大人的腿,從旁邊探出腦袋,急切地說:“那我能看嗎?我師父沒教過我怎么抓鬼,我就在旁邊看看,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張總瘋狂給員工使眼色,倒是丁大師非常好說話:“你師父也是道士?”
“嗯嗯!”
同行之間本來是競爭對手,但對面只是個五歲的小孩,還滿臉渴望地看著自己,丁大師一揮道袍寬大的袖口,自傲地道:“想看就看吧。”
喬滿高興地道了謝,拉著路見星跟上了人群的末尾。
雖然張爺爺拜托他的事情沒有完成,張總不肯找他幫忙,但能學自己沒學過的新本事,也不算白來一趟嘛!如果他以后能見到師父的話,就可以跟師父炫耀,小滿在外面學了新本事!
踏上臺階的時候,他又把問題重復了一遍:“你們為什么不坐電梯?”
當然是因為,電梯里有鬼。
不只是電梯里,而是這個公司也有鬼。
張總之所以請來丁大師,就是因為,這幢大樓已經鬧了很久的鬼。
起初,只是一些小小的問題,比如忽然閃爍的燈光,程序員熬夜寫好的代碼消失,三更半夜空無一人的大樓里響起含糊不清的人語,事情開始變得嚴重,是發生一個月之前,有個員工忽然瘋了。
那個員工是公司里的老員工,每天兢兢業業工作,在同事之間人緣也很好。直到一個月之前,他分配到新任務時,忽然把文件夾甩到了上司的臉上,還發瘋將上來阻攔的同事都打了一頓,之后,他的言行變得古怪,經常坐在座位上自言自語,時不時發出古怪的笑聲,穿著打扮變得奇形怪狀,偶爾還會在地上扭曲爬行,闖進正在開會的會議室踩在辦公桌上大跳廣場舞,像是被鬼附身。
正在運行的電梯出現故障,把一電梯的人困在里面,請維修工排查過后,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在那之后,又故障了幾次,可依舊檢查不出問題,還有人在下班時看見電梯里出現了-18層的按鈕,嚇得公司員工通勤只敢爬樓,每天在幾十樓上上下下。
公司官網主頁每到半夜12點會變成一張鬼圖,天亮后又自然恢復,公司所有的程序員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諸如此類的問題,數不勝數。
再后來,連公司的經營也出了問題。
明明通過質檢的產品,上市后卻出現了質量缺陷,造成了重大損失。公司機密也莫名泄露,準備已久的新產品,卻被敵對公司搶先發布,精心準備功虧一簣。
鬧鬼還是內部的事情,可產品出問題,就是經營事故,因此,就連遠在A市的張大爺,都從新聞上看到了自己兒子公司的名字。
好不容易爬上二十樓,一行人累的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上氣。
喬滿跳上最后一級臺階,疑惑地抬起頭:“公司機密泄露,也會是鬼做的嗎?”
張總掏出手帕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我聽說,對面老板在偷偷養小鬼。說不定是讓小鬼來偷的呢。”
喬滿似懂非懂地點頭。
“這也是有跡可循的。”張總壓低聲音說:“本來,我們公司一直好好的,有一天,我們公司的發財樹離奇死亡,從那以后,產品就開始出問題了。”
喬滿歪頭:“發財樹?”
“看,他過來了。”旁邊有個人忽然說:“那個瘋子。”
所有說話聲都停下,連喘氣聲都憋住了。
被人群擋著,喬滿什么也看不見,他讓路見星抱起自己,越過一個個腦袋,總算看到,前方的走廊上,有一個穿著吉利服的人在他們的面前匍匐前進。
所有人沉默地注視著,久久沒有言語,看著這個人從這頭爬到了那頭。
第29章
眾人目送著那個被鬼附身的員工,看著那個員工一直爬到一間辦公室的門口,不動了。
突然,他打了個激靈,撐起上半身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工位上開始辦公。
……辦公?
其他人見慣不慣,連他隔壁工位的同事也沒露出異樣。
如果不是那個員工身上穿著的吉利服在一片常服中綠的異常顯眼,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幻覺。
只有喬滿看呆了,路見星也怔道:“他還在工作?”
“我們的這個員工,他也是偶爾才會神志不清,大多數時候還是正常的,工作能力也很出色。”張總嘆了一口氣:“沒辦法,他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在上學,壓力也大,全家就指望著他一個人。說到底,也是在公司里出的事,變成這樣,我們也不好隨便開除他。”
路見星默然。
就在此時,他們頭頂的燈忽然閃爍起來,眼前光亮明滅,像是電路接觸不良,也像是恐怖片的開頭,路見星下意識抱緊了懷里的小孩。他與喬滿一起看向墻壁,燈的開關旁邊空無一人,可頭頂的燈泡還在閃爍。
員工們熟練地和靠近同事,瑟瑟發抖,習以為常地說:“等一會兒就好了。”
路見星:“……”
等了一會兒,燈泡果然不閃了。
路見星發問:“是不是電路有問題?”
張總:“維修人員檢查過,都好好的,但這燈泡就是和電梯一樣,時不時出問題,好在對日常工作不會造成什么影響。”
其他員工點頭。與每天上下爬幾十層樓比起來,燈泡偶爾閃一下,確實不是什么大問題。
丁大師環顧四周,眉頭一皺,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一層的陰氣最重,恐怕惡鬼就藏身在此。”
“惡鬼真的在這層?!”
張總打了個哆嗦,緊張地看向四周,其他員工也同樣白了臉,視線驚慌地游移,試圖尋找惡鬼,又生怕會親眼看到惡鬼。喬滿跟著害怕地繃起小臉,小手緊緊地摟著路見星的脖子,把自己使勁地擠進他的懷里。
路見星抱著小孩,繼續發問:“這層有什么特別的嗎?”
“你有所不知,這層就是鬧鬼最嚴重的一層。”說話的人飛快地往吉利服的方向瞟了一眼,含糊地說:“……就是在這里瘋的。”
“之前,有人下班后回來拿東西,半夜兩點,公司里空無一人,卻聽見有鬼在說話。”
“程序員寫了三天三夜的代碼,剛寫好就被清空。”
“放的好好的東西會移動位置。”
“對了,千萬別去走廊盡頭的那個廁所,這里的廁所也鬧鬼。”
說著,某間辦公室里忽然傳出一聲慘叫:“我剛寫好的方案——”
路見星刷地轉頭,朝聲音來源處看去,那道慘叫聲太過凄厲,他下意識向那邊邁出一步,想要去看看動靜,卻發現身邊的其他人都面不改色,習以為常。
路見星遲疑:“這個是……”
“剛才不是說了嗎?程序員寫好的代碼會消失,最近這種情況蔓延到其他部門了,概率隨機,每個人都可能會遇到。”解釋的人說:“你有沒有發現,這一層的人少一點?有的辦公室搬到別的樓層去了,還有的人居家辦公。只要不在公司里的話,寫好的東西就不會被刪掉。”
“所以,那邊也是?”
其他員工熟練地說:“早就說了,別把方案帶到公司里寫,這家伙真是不聽勸。”
路見星點了點頭。
再看向這層與其他樓層沒什么的辦公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惡鬼作祟,看起來陰氣森森,想到可能有看不見的鬼魂站在自己旁邊,路見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把小孩抱得更緊一些。
“丁大師,你看,有什么解決的辦法嗎?”張總問。
丁大師理了理道袍的袖子,氣定神閑地說:“貧道馬上進行儀式做法,抓住那只作孽的惡鬼。”
張總如釋重負:“拜托你了,丁大師,有什么需要我們配合的,我一定配合。”
丁大師頷首:“我需要一個場地進行儀式。”
“這邊,這邊有個會議室。”有個員工說:“老吳也是在那邊發瘋的,可以用嗎?”
老吳就是那個被鬼附身發瘋的員工。
“可以。”
丁大師帶著他的助手前往會議室,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路見星剛準備跟上去,就感覺到小孩摟著自己的小手忽然用力,他的腳步慢了一拍,還以為喬滿是有什么新發現。
“星星,我想上廁所。”喬滿在他耳邊小聲說。
路見星:“……”
他只好拐了個彎,往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去。
這層樓鬧鬼嚴重,辦公的人少,有空的人也都去會議室里看丁大師做法,廁所空無一人。喬滿從他懷里跳下來,急哄哄地小跑進一個隔間里。
他已經是個成熟獨立的小孩子,能夠自己上廁所,不需要大人幫忙。
迫不及待地解決完生理需求,小滿呼出一口氣,摸向旁邊的紙巾盒,卻摸了個空。他震驚地轉頭:好大一個公司,廁所里竟然不放紙!
喬滿只好大聲喊外面的路見星:“星星——”
剛喊一聲,一卷衛生紙就從隔間門板底下的縫隙里遞了進來。
喬滿高興地道謝:“謝謝你!”
擦好屁屁,提起褲子,喬滿推開門走出去。廁所里是感應水龍頭,感應十分靈敏,他還沒靠近就先開始嘩啦啦流水,只是好久沒有人用,水帶著濃重的鐵銹色。喬滿舉著小手,耐心地等了好久,直到它流出的水流變得清澈,才踮起腳把手洗干凈。
路見星已經站在窗邊看了好久的風景,等到小孩出來,才牽著他往會議室的方向走。
頭頂的燈泡劇烈地閃爍起來,這一回,兩人都有經驗,并未給出多余的目光,興致勃勃地去看人抓鬼。
等他們到的時候,會議室里,丁大師與助手已經做好準備,進行做法儀式。
會議室里門窗緊閉,窗簾拉緊,昏暗無光,用來開會的長桌上此刻擺上了香爐與燭臺,香爐冒著青煙,蠟燭徐徐燃燒,黃符紙貼滿白墻,丁大師手拿著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寬大的道袍衣角隨著步法翻飛。
不只是張總的下屬,公司其他高層也都來了,聽說這里有道士做法抓鬼,連正在上班的員工們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站在玻璃窗外圍觀,會議室外的走廊上人山人海。喬滿與路見星來的太晚,只能站在最后面。
路見星抱起小孩,讓他看的更清楚,他還聽見旁邊有個員工在咬牙切齒地碎碎念:“我剛寫的方案!我剛寫的方案!”
路見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原來是那個倒霉蛋。
會議室里,那個穿著吉利服的員工坐在中央的一把椅子上,此刻他是清醒的,聽著耳邊丁大師念咒的聲音,神色略有些緊張,咕咚咕咚咽口水,但他卻不敢離開。丁大師說要做法,幫他袯除附在他身上的陰靈。
門窗緊閉的會議室里忽然刮起一陣大風,貼在墻上的黃符紙被吹得簌簌作響。
所有圍觀人群精神一振,緊張地看向里面。
什么情況?難道是鬼來了?!
丁大師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黃符紙,“啪”地一下拍在老吳——吉利服——的臉上,下一瞬,老吳渾身一僵,兩眼翻白,渾身如同觸電般劇烈地顫抖起來。
喬滿連忙睜大眼睛,用力去看那張符紙,食指仿筆在空中模仿,學習上面繪制的符咒。
描著描著,他的動作慢慢停下,臉上漸漸露出了迷茫。
丁大師口中念著咒語,又拿出一張符紙,黃符在他指尖無火自燃,落入一口盛滿白水的碗中。丁大師含了一口符水,噴到對面人的臉上。
“嘩啦——”一把糯米灑向天空。
圍觀群眾屏氣凝神,不敢大聲呼吸,生怕驚擾了里面的除鬼儀式。
丁大師大喝一聲,一掌用力拍在老吳的后背,老吳渾身一震,身體無力地軟了下來,雙手垂在身側,耷拉著腦袋,像是昏了過去。眾人無聲地用視線交流,這是好了?
但丁大師的臉色卻并沒有緩和,反而變得愈發凝重,雙目銳利地看向老吳身邊位置,手中的桃木劍舉起,劍尖指向半空。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努力瞪大眼睛看向那處的空氣。
難道……那只惡鬼就在那里?!
喬滿:“……”
喬滿:“…………”
他的小臉上先是期待,然后變成震驚,疑惑,苦惱……最后只剩下滿臉的茫然。
“大家小心!退開一點!”丁大師的助手緊張地說:“我師父要和厲鬼搏斗,小心傷到你們!”
圍觀人群連忙往后退步,生怕被這場戰斗波及,在人潮退去以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一大一小就顯得尤為顯眼。
路見星本來也想跟著躲,但懷里的喬滿卻忽然掙扎起來,扭著身體跳下去。他還沒反應過來,喬滿已經推開會議室的門跑了進去。
路見星嚇了一跳:“小滿?!”
其他人也嚇了一跳:“這小孩干什么?”
“他怎么跑進去了?”
“不對,會議室的門不是鎖了嗎?!”
不只是門外圍觀的人群,里面正在做法的人也愣住,張總臉色巨變:“你這小孩,跑進來干什么?!快出去!”
喬滿沒理他,徑直跑到癱軟在椅子上的老吳身邊,他抓起老吳臉上那張濕漉漉的符紙,仔細辨認了一下上面的內容,更加不懂:“這不是除鬼用的符啊。”
顧不得喊助理了,張總親自跑過來拉人,緊張兮兮地環顧四周,尤其是丁大師的桃木劍指著的位置,“快走,快出去,這里有鬼。”
喬滿更茫然:“我什么也沒看見啊。”
“你懂什么,鬼那是一般人能看得見的嗎?”張總氣死了,生怕好好的做法儀式會因為這個小孩的搗亂而失敗。他怒斥追進來的路見星:“你怎么不把孩子看好?要是出了事,你擔得起責任嗎?”
路見星低頭看向自己家的小孩:“沒有鬼?”
喬滿搖頭:“我什么都沒看見。”
張總忿忿:“如果沒有鬼,那剛才丁大師從老吳身上抓出來的鬼是什么?”
喬滿:“他……”
就在此時,會議室里卷起狂風,丁大師忽然發出一聲慘叫,他手中的桃木劍咣當落在地上,反手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像是在和無形的惡鬼搏斗,但人卻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像是被誰推著,很快被惡鬼推到了墻邊。他抵在墻上劇烈地掙扎,面目因缺氧而變得猙獰。
丁大師的助手臉色大變:“不好,厲鬼發怒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張總滿臉煞白,顧不得其他,哆哆嗦嗦地轉頭就跑。
路見星低頭看喬滿,喬滿兩眼茫然,疑惑更重了。
他真的什么都沒看見哇!
師父說小滿天生神通,難道全是騙小滿的嗎?!
喬滿想了想,回身摘下自己的背包。為了這次出差,他準備齊全,把所有會畫的符都畫好帶上。這會兒,他從小黃鴨背包里掏出一張符紙,跑過去拍在了丁大師的身上。
丁大師掙扎的動作忽然頓住,整個人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定在原地,只有胸口微微起伏,連眼睛都沒法眨一下。
丁大師的助手立刻撲了過來:“你對我師父做了什么!”
喬滿也給他拍了一張,把他定在原地,滿臉凝重:“別吵,我在思考。”
鬼呢?
為什么鬼不來抓他?
丁大師與助手分別以兩個扭曲的姿勢被定在原地,他們喉嚨深處發出“喝喝”聲,竭盡全力,卻沒法說出一句話。
人不動了,風也靜止,會議室里恢復了平靜,只留下一個小孩站在中央。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驚呆了,傻傻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半天轉不動腦子。
路見星沉吟:“沒有鬼?”
喬滿苦惱地抓頭:“我什么也沒看見。”
不止是沒看見,當丁大師與助手失去了行動能力后,一切變得風平浪靜,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那只作祟的惡鬼也消失了。難道鬼會尊老愛幼?
路見星思索:“他倆是騙子?”
喬滿小臉震驚:“啊?騙子?!”
眾人也震驚:“什么?!騙子?!”
不可能吧?如果沒有鬼,那剛才他們看到的是什么?!
但是……如果有鬼,鬼又去哪了?
就在這時,癱軟在椅子上的老吳呻吟一聲,悠悠轉醒過來,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對了,老吳之前可是被鬼附身的,如果沒有鬼,那附身在他身上的又是什么?
路見星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他沒有被鬼附身?”
喬滿苦惱:“我看不到呀。我本來以為是他身上的鬼藏得太好了,所以我看不見,可是……”丁大師把那個鬼打出來了,他還是看不見。
本來,小滿還以為是自己技不如人,虛心向大師學習,可路見星說是騙子以后,他總算想明白了。
難怪他看不見鬼,也看不見這幢大樓被濃重的陰氣纏繞。因為本來就沒有呀!
張總扶著墻走了回來,哆哆嗦嗦地指著老吳:“那他剛才為什么會暈過去?不是丁大師在抓鬼嗎?”
喬滿揭下那張貼在老吳臉上的符紙,解釋道:“這是雷電符,威力不大,貼在人身上就會產生像觸電一樣的反應。他剛才只是被電暈過去了。”
張總:“……”
張總遲疑:“剛才沒開窗,卻有那么大的風,如果不是鬼……”
“刮風啊,我也會的。”
喬滿從背包里掏出一張新的符紙,他掐在手中,很快,會議室里就卷起一陣狂風,連沉重的窗簾都被吹開,外面燦爛的日光照了進來,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丁大師喉嚨里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他瞪大雙眼,額角青筋凸起,奈何身體一動也動不了,根本無從為自己狡辯。
剛才看到的異象被小孩輕易的復刻出來,張總的腦子仿佛也被定住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半天回不過神。
會議室外,有人驚呼一聲:“小滿大師?你是小滿大師嗎?”
喬滿聞聲看去,透過會議室的玻璃,與一個年輕的女員工對上視線。他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你認識我呀?”
“我看過你們的綜藝。”女員工的目光落到他身邊帶著帽子口罩的年輕男人身上,驚喜:“難道你是……”路見星搖頭,她就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但神色還是激動。
張總兩眼茫然,看向會議室里其他人:“什么?什么大師?”
與他年紀相仿的高層都是一頭霧水,還是被助理提醒,他們才知道,站在眼前的這個小孩似乎是一個了不得的大師,曾經在一檔綜藝節目上展現過自己的能力。
——大師?就這個五歲小孩嗎?綜藝節目也能信嗎?
但是看看被定在原地的丁大師二人,眾人又把質疑咽了回去。
張總愣愣地想:他老父親給他請過來的五歲小孩,竟然是有真本事的?
“等一下。”張總忽然想到什么,指向老吳:“他沒被鬼附身?那他之前為什么會發瘋?”
對哦!
眾人也想起這一回事,齊刷刷看向老吳。這可是個被鬼附身的實例,也是公司里鬧鬼的鐵證之一。
老吳剛才被電暈了,沒看完全程,但光聽眾人三言兩語,也能猜出來發生了什么。
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沉默片刻,渾身一激靈,忽然兩眼發直,緩緩滑下椅子,倒地匍匐,向前爬去……
爬……
路見星跨一大步,擋住他前進的路。
老吳爬不過去了,訕訕地從地上起來,心虛地避開所有人的視線。
張總傻了:“你裝的?”
老吳撓頭:“嘿嘿。”
老吳的同事們也全都傻了。
這段時間里,他們對老吳被鬼附身這件事深信不疑,更何況,老吳也是真的言行大變,像變了個人一樣,他是公司里的老員工,工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從來都是情緒穩定的一個人,直到一個月之前,忽然將文件夾拍上司臉上。
他的同事滿頭霧水:“那你每天坐著自言自語,忽然笑出聲?”
老吳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買的彩票中了1000萬。”
光想想就忍不住笑出聲。
嘿嘿。
同事們:???
“有錢誰還想上班吶。”老吳說:“當時我想著,這破工□□誰誰干,我不干了,就等著被開除,結果你們所有人都以為我是被鬼附身,愣是不開除我,我就這不是想被開除嘛,結果裝著裝著,發現還挺解壓的……”
別說,自從開始發瘋后,他的精神狀態都變好了。上司不再職場霸凌,同事不再甩鍋,每天準時下班,沒人敢再喊他加班,一有工作壓力就開始發瘋,這班上著上著,人都變得開朗了。
“你都不想上班了,為什么不辭職?”
老吳羞澀一笑:“我在公司十幾年,n+1好多錢呢。”
公司規定,主動辭職是沒有補償的。
為了被開除,他每天瘋的可努力了。
他的組長臉色扭曲:“你為了被開除,就故意打我?”
老吳連忙解釋:“那不是,那是真心的。”
組長:“……”
不只是組長,連張總的臉都綠了。
出于人道主義沒有開除撞鬼的員工,結果這個員工正是為了被開除而每天努力裝瘋賣傻?!
什么套娃!
事情敗露,看看眾人的臉色,老吳心底發虛,趕緊拖著一身沉重的吉利服離開會議室,擠進人群里繼續看熱鬧。
員工被鬼附身的事情解決了,但還有很多事情充滿謎團。
張總重新正視眼前這個五歲的小孩,不,應該說是大師。
看喬滿在面前露了一手,他現在是心服口服,別管幾歲,能夠有本事幫到他,就是個真大師。至少比他花重金請來對著空氣表演的假大師好。
張總彎下腰,低聲下氣地說:“小滿大師,之前都是我不對,是我有眼無珠,你大人……你小孩不記大人過,能不能原諒我先前的莽撞?”
小滿大師昂起腦袋,傲嬌地哼了一聲。
張總求助地看向路見星,路見星移開目光,倒是喬滿先松口了:“是張爺爺拜托我來幫你的,既然我都答應他了,那也沒辦法啦。”
張總大喜:“多謝!多謝小滿大師!”
喬滿把自己之前的結論又說了一遍:“你身邊有小人作祟,如果不早點處理的話,就會危及己身。目前來看,你已經被身邊的小人連累已久,之前你說的問題,多半都是小人干的。”
張總大驚:“這不是鬼干的嗎?”
喬滿不滿:“你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張總連忙改口:“但是,小滿大師,這個小人,不是指鬼嗎?我聽說,對手公司的老板養小鬼,說不定就是派小鬼過來偷機密呢?”
他可是對養小鬼深信不疑的!
“當然不是啦。”喬滿說:“別人也許是,你遇到的肯定是人禍。”
路見星幫忙補充:“公司機密泄露,產品出現質量問題,更有可能是內部人員做的吧?”
張總一愣,繼而臉色沉了下來。
沒錯,這兩件危及到公司利益的大事,最有可能是公司內部的人做的。只是,公司里關于鬧鬼的傳聞由來已久,還有發財樹離奇死亡,才將這件事引到了靈異方面。
只是……
“在事情發生后,我們第一時間盤查了公司內部人員,但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張總臉色凝重地說:“小滿大師,你說這是人禍,意思是那個小人現在還在公司里嗎?”
“沒錯。”
“那……那有什么辦法能把他找出來嗎?”張總暗示:“那方面的辦法?”
喬滿想了想,又開始掏背包。
這次,他掏出來的是空白的符紙,旁邊桌子上就有現成的朱砂,是丁大師做法儀式上的道具,他檢查了一下,朱砂質量很好,于是毫不客氣地征用了。
丁大師大睜著眼睛,口中發出憤怒的赫赫聲,但無人在意。
當著所有人的面,喬滿現場畫了一張符,遞給張總的時候,黃紙上的朱砂未干。
“這是真言符。”他說:“拿在手上,如果有人說謊,符就會燃燒。”
張總如獲至寶,雙手誠惶誠恐地接過,一轉頭看向其他人,臉色頓時變得兇狠。
是誰!是誰要害他!
會議室外,所有圍觀人群都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就像先前看丁大師做法一樣,看著張總將符紙遞到了其他人的手中。
從高層開始,一個一個排查,誰也沒有放過。
沒一會兒,符紙就在一個副總手中燃燒了。
張總瞇起眼睛,看著面前冷汗直流的高副總:“是你?
高副總親眼看著符紙在自己手中燃燒,只剩下一手黑灰,而他的手心卻毫發無傷。玄幻的事情發生在眼前,對上張總充滿懷疑的目光,他自知事情敗露,但還是要為自己解釋一下:“產品質量問題是和我有關,我底下人收回扣,在質檢這方面放了水,產品上市后我才知道這件事。但新產品機密泄露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
張總怒目而視:“我辦公室門口的發財樹你是弄死的?”
高副總大呼冤枉:“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張總拳頭嘎吱嘎吱響:“那電梯呢?電梯是你搞出來的?”
高副總同樣憤怒:“你以為我想爬樓?我這一把年紀了,天天爬幾十樓,根本不是人受得了的!”
“符都在你手中燃燒了,你還想狡辯,除了你還會有誰?!”
喬滿插嘴:“小人也不止一個嘛。”
張總瞳孔地震:“什么?還有?!”
張總看向身邊除了高副總之外的所有人,他現在看誰都可疑的不得了。尤其高副總還是當初建立公司時就在的元老,連高副總都能背刺他,還有誰會不可能?
張總的目光冷厲地掃過所有人的臉,被他的目光掃過的人,都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會議室里氣氛凝滯,連呼吸聲都變得格外明顯。
他在商場經營多年,自然有一套洞察人心的本領,不需要第二張真言符,很快,張總就在身邊發現了可疑之處。他冷冷地說:“黃秘書,你躲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黃秘書腿一軟,差點沒有站穩:“張總,我……”
“是你?”
張總看著自己的心腹秘書,黃秘書跟了他很多年,一直是他的左臂右膀,也是能夠接觸到公司機密的人員之一。甚至,去找大師做法,也是黃秘書提議的,仔細回想起來,事情發生后,就是黃秘書在一旁引著他往靈異事件去想。
對了!
黃秘書還負責每天給他辦公室門口的發財樹澆水!
張總痛心疾首:“黃秘書,我到底哪里虧待了你?是我給你的年薪不夠高?還是福利不夠豐厚?我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么背叛我?”
黃秘書支支吾吾,不敢直視,他慌張地移開視線,卻對上了旁邊看熱鬧的小孩的目光。
看著那雙充滿好奇的稚嫩臉龐,黃秘書無語凝噎。
誰能想到,他一番小心翼翼,苦心經營,竟然暴露在一個五歲小孩的手里?
再靈巧的口舌,再逼真的演技,在不科學的玄學手段面前,都像紙片一樣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黃秘書頹然道:“我女朋友是王氏的二小姐……”
王氏就是張總的競爭對手的公司。
不久之前,他遇到了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與她交往之后,才發現竟然是對手公司的二千金。在女朋友的撒嬌攻勢下,他沒有抵抗住美人計,背叛了自己的老板,向王氏泄露了公司機密。
他表面每天給發財樹澆水,實際上偷偷澆熱水。
公司里三更半夜響起來的竊竊人語,是他半夜溜回公司偷取機密,差點被人發現。
第一次電梯出現故障,是真的故障,但后來再出現問題,是他買通了維護人員,人為制造了幾次故障。連-18樓的流言也是他傳出去的。
公司里有鬧鬼的傳聞,他在其中推波助瀾,人為制造了不少謠言,有不少員工恐懼鬼怪,也承受不起天天爬幾十樓的勞累,在這段時間里主動跳槽,大多都是去了王氏。
伴隨著他的自曝,會議室外,一個員工“嗷”地一聲沖了出來。
拳頭如雨點落在黃秘書的身上,他悲憤怒吼:“你還我剛寫的方案!我剛寫的方案!我寫了整整兩天的方案!!!”
黃秘書抱頭鼠竄,大聲喊冤:“我是偷了公司的機密,但這事真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還有誰?”那人吼道:“難道是老吳嗎?!”
老吳連忙擺手:“不是我啊,我刪你方案干嘛,我又不是黑客,怎么黑得了你的電腦?”
苦鬧鬼已久的員工們沖進來,一擁而上,對黃秘書一陣拳打腳踢,憤怒的人群幾乎將他淹沒。
“泄露公司機密就算了,竟然還在這裝神弄鬼!”
“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每天上上下下爬幾十樓有多累嗎?”
“你還我方案!你還我方案!”
“還有我的代碼!”
黃秘書抱頭躲避,辯解的話淹沒在同事的怒火中:“不是我啊!這個真的不是我啊!”
“不是你還有誰?小滿大師說了,我們公司里根本沒有鬼!”
“就是就是!”
“鬼?”喬滿眨了眨眼,說:“有的啊。”
打人的和被打的齊齊愣住。
所有人驚恐地轉頭看向他。
什、什么?!
真的有鬼?!
角落里的丁大師:“……赫!赫赫!”
第30章
在同事們的鐵拳下屈打成招,黃秘書把自己做過的事情細細數來。
譬如關停電梯,譬如偷竊機密,譬如散布謠言,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幫自己的女朋友的家族企業挖角。
捫心自問,現在的上班族個個體虛的不行,如果每天上班要在幾十層樓靠雙腿爬上爬下,光是日常通勤就要去掉他們半條命,好幾個員工就是實在受不了爬樓而主動離職,跳槽去王氏企業,挖角大成功。
“可是我哪有能力控制電腦!”
黃秘書大呼冤枉:“我要是有這樣的黑客技術,我直接黑了公司電腦,還需要半夜撬保險柜嗎?”
眾人打了個寒顫:“那……那……”
黃秘書說:“你們想想,在我認識我女朋友之前,咱們公司就已經有鬧鬼的傳聞了!”
眾人:“……”
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啊!
像是響應黃秘書的話一樣,外面走廊的燈忽然開始閃爍起來,頻率特別快,眾人眼前明滅閃爍,走廊里的員工們嚇得發出驚叫,與同事們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黃秘書立刻掙扎:“這燈就不是我干的!!”
所有人:!!!
張總掏出手帕,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他慌張地看向喬滿:“小滿大師,你不是說沒有鬼嗎?”
喬滿一臉天真地看著他,說:“我說這兒沒有鬼,沒有說這幢樓沒有鬼呀。”
張總:!!!
丁大師翻著白眼,已經懶得出聲了。
路見星靠近自己家的小孩,彎腰將他抱了起來,抱著小孩熱乎乎的身體汲取溫度:“鬼在哪兒?”
“你們看不見嗎?”喬滿指向會議室外的人群,無辜地說:“他一直在那邊看。”
所有人:“……”
無數人張開嘴巴,尖叫聲卡在喉嚨里,一聲也喊不出來。
還有比知道鬼在自己身邊,自己卻什么也看不見,還要更可怕的事情嗎?無數人手腳冰涼,想去倚靠旁邊的同事,又怕自己一不小心扶了個鬼。
喬滿從背包里拿出一張符紙,黃符在他的手中無火自燃,一陣陰風吹過,眾人打了個寒顫。
符灰隨風飄向某處,順著小孩的目光看去,就見會議室外,看熱鬧的人群之中,一個穿著格子襯衫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漸漸顯現,那個人臉色青白,腳邊也沒有影子。注意到眾人看過來的目光,男鬼還高興地朝大家揮手:“哈嘍,哈嘍!”
“你們總算看見我了,快憋死我了。”
男鬼感激涕零地對喬滿說:“謝謝你啊,小大師。”
喬滿抿起嘴角,頰邊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不客氣。”
路見星微微一怔:“你們之前見過?”
喬滿:“對呀,我們剛進來的時候,他就在那里玩燈的開關,他還在廁所里幫我遞紙。”
“應該的,應該的。”男鬼說:“小大師,我還以為你沒看見我,正愁怎么和你交流呢,之前我在鏡子上寫字,你看見了嗎?”
喬滿努力回想,卻沒什么印象,他人小個子矮,勉強夠著洗手臺,哪里看得見鏡子上有什么字。喬滿說:“下回你寫地上吧。”
男鬼連連點頭:“好,我記住了。”
聽著大師和鬼的對話,站在旁邊的人一動也不敢動,冷汗爬了滿身。
但也有敢看的人,很快,有人通過熟悉的形象和聲音認出了鬼的身份:“馬成亮?”
男鬼激動地說:“是我啊!”
“你……你不是死了嗎?”
男鬼:“沒錯,我現在是鬼了!”
會議室里的高層滿頭霧水,面面相覷,張總疑惑:“這是誰?你們認識?”
“張總,他也是我們的公司里的員工,曾在在信息技術部門任職。”張總的助理認出來,小聲就解釋道:“大約是一年以前,我們公司里發生一件意外事故,一位員工在工位上意外猝死,就是這位……這位鬼。”
經助理一提醒,張總也想起來了。
事關人命,這件事情可不小,員工在上班時間意外猝死,這件事情會影響企業形象,事后,為了安撫員工的家屬,他們公司也給了很多補償。
但這個員工的鬼魂卻沒去投胎,一直在公司里作祟,想到公司里傳的沸沸揚揚的鬧鬼傳聞,張總冷汗直流。
看一眼在旁邊看熱鬧的小孩,還有他那一背包的符紙,目測了包符紙的數量,張總一下子有了莫大的底氣。
他往喬滿旁邊一站,出聲道:“小馬,這種意外發生在你身上,公司也不想的,在你去世后,我們和你的家屬達成了和解,你有什么怨氣,有什么不滿,可以說出來,也可以托夢告訴我們,為什么要在公司里裝神弄鬼嚇同事們呢?”
回想起自己看過的電視劇,張總揣測:“難道你當初不是猝死,是被人害死的?”
馬成亮搖頭:“不是,我就是一個高興,高興死了。”
“高興死了?”
馬成亮也說起自己生前的事。
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程序員,去世之前,他連續加了一個星期的班,每天靠著咖啡吊命。好不容易完成工作任務,一不小心激動過頭,高興地撅過去,人就沒了。
他的辦公室就是在這一層樓,結果,他死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去投胎轉世,也無法離開這層樓,成了公司里的地縛靈。
公司對他后事的處理,他全看在眼中,知道家人得到了豐厚的賠償,他也沒有什么怨氣。只是當地縛靈多沒意思,沒有一個人能看見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也就只能按按燈的開關,讓水龍頭出出血水,也許是因為生前是程序員的緣故,他還可以摸到電腦……
“等等!”
有人打斷了他的敘述:“所以,我的代碼是被你刪掉的?”
男鬼坦然承認:“是我。”
他生前的同事差點也氣撅過去:“馬成亮,你活著的時候我也沒得罪你,你干什么刪我的代碼?”
程序員鬼破口大罵:“活著的時候就想罵你了,寫的什么破東西,一堆BUG!三天兩頭就要給你收拾爛攤子。”
“……”
“那我的方案呢?”另一個人沖出來,悲憤說:“我剛寫好的方案,還沒保存就被你給刪了。”
男鬼轉過身,同樣忿忿:“你的方案太垃圾,我不同意!”
“……”
旁邊人小聲問:“你寫什么了?”
寫方案的員工茫然地說:“我寫的是產品的營銷方案,找明星代言,大家不都這樣嗎?有什么問題?”
男鬼:“有,我討厭那個男明星。”
旁邊人又小聲問:“你找的是誰?”
寫方案的員工說:“路見星唄。他之前出過事,但后來澄清了,現在比他紅的沒他便宜,比他便宜的沒他紅,我特地對比了市面上的明星,就屬他最物美價廉,不好嗎?”
正在看熱鬧的喬滿緩緩轉過頭:“咦——”
戴著口罩的路見星:“……”
路見星沉默地把他的小腦袋推了回去。
“那公司官網呢?”又有人問:“每到半夜十二點,官網就會變成一張鬼圖,那也是你做的嗎?”
男鬼承認:“沒錯,也是我做的。”
輪到張總急了:“你不是說對公司沒有怨氣嗎?為什么還要損害公司的形象?”
“誰說我沒有怨氣!”男鬼憤憤不平:“自從我進了公司后,天天996,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加班,我在工位猝死,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張總滿頭大汗:“這個……”
“進來的時候說好是雙休,沒幾個月就改成大小周,一周上了六天班,團建還要占據休息日,還有,每天加班到九點才給報銷打車費,八點下班就不算加班了嗎?!”
張總汗如雨下:“大小周……外面都是這樣子,也不止我們一家嘛!”
喬滿的小腦袋朝另一邊轉過去:“噫——”
被他盯著的張總狂擦汗:“改,都改,從這周起,全公司都改成雙休!”
人群中發出小聲的歡呼,男鬼一時間功德加身,青白的臉龐仿佛都紅潤了一些。
“就算這樣,你也不該裝神弄鬼嚇人。”張總抱怨:“現在,公司里有那么多鬧鬼的傳聞,大家都被你嚇到,對我們其他員工的精神狀況也造成了很嚴重的打擊!”
“等等!”男鬼舉起手,表示有話要說:“公司里那些傳聞,除了黃秘書做的那些,也不全是我干的。”
什么叫不全是他干的?
張總嚇得面無人色:“……難道還有?!”
“比如,廁所里的紙,就不是我偷的。”
男鬼穿過人群,從看熱鬧的人群里揪出一個員工,面色兇狠地道:“就是這個人,市場部的,天天去廁所偷紙,鬧鬼的廁所都不放過,每次紙沒了,你們就說是我干的,我是個鬼,我又不用上廁所,我偷紙干什么?”
被指認的市場部員工用力低下頭,往人群后面躲。
“還有這個!”男鬼又穿過人群,揪出一個捂著臉的女員工,“經常躲在樓道里唱歌,還五音不全,跑調從頭跑到尾,你們傳公司里有鬼叫,都是她叫的。”
“那邊那個黃衣服的,趁人不注意就偷偷給家具裝飾挪位置,也賴在我身上。”
黃衣員工小聲解釋:“擺歪了,我有點強迫癥。”
男鬼:“你們每天都有外賣失蹤,其實是那個藍衣服偷的。”
男鬼:“那個黑衣服的,在家里被老婆打出手掌印了不敢承認,說是我打的!”
男鬼:“對了,還有那個人,太想找存在感,上回非說我在男廁所摸他屁股……”
男鬼從走廊這頭走到那頭,被他指到名字的人,紛紛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
公司里有鬼固然可怕,但給鬧鬼傳聞添磚加瓦的員工更加令人心寒。
張總:“……”
張總:“…………”
他的公司里都是一群什么臥龍鳳雛啊!
指認到最后,張總人已經聽麻了,什么恐懼,什么害怕,全都離他而去。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喬滿:“小滿大師,你看這個情況,有什么解決的辦法嗎?總不能讓他一直待在公司里,這也會對我們員工的日常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
男鬼走回來,也是滿臉期待:“小大師,我能離開這兒嗎?”
當地縛靈實在是太無聊了。
今天之外,平時沒人看得見他,也沒人能和他說話,他不想害人,也就只能惡作劇。但惡作劇多了也沒意思,他生前的同事們都習慣了,連看到燈泡詭異閃爍都能面不改色地繼續工作。
因為他惡作劇而辭職的人,還沒黃秘書弄壞電梯后跑的人多!
喬滿點頭:“辦法是有的。”
路見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做不到?”
“我師父沒教過我抓鬼。”喬滿一臉苦惱地說:“我只會把他們打的魂飛魄散,根本抓不住呀。”
路見星:“……”
眾人:“……”
程序員鬼:“……???”
程序員鬼:!!!
角落里的丁大師眼睛一瞪:“……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