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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這張地圖不算很大, 這么大的一個宮殿被縮放在這么小的一張紙上,結構和道路自然就不會很清晰。

    時城把這地圖湊近了些,隔著一個手掌的距離看著這張地圖。

    看著看著, 他忽然發現這地圖上的筆跡越來越淡了。

    短暫的怔愣后,趕緊戳了戳身邊還在悠哉悠哉閉目養神的人:“傅遇安,別睡了, 這地圖有時間限制的, 等會兒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快點記下來。”

    傅遇安被他一戳, 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后,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什么糟心事兒啊都。

    看著他不緊不慢掏出地圖,時城心道這人是真的相當心大。

    傅遇安的地圖并沒有在他手里待很久, 幾乎在時城收起自己的地圖的一瞬間, 這人也就收了起來。

    “你記住了?”時城有些驚訝。

    “嗯。”傅遇安老神在在的,“這有什么難的嗎?”

    這話說的, 不知道的以為是凡爾賽的皇親國戚。

    時城看著他滿不在乎的表情,忽然想到了這人之前找不到路的樣子。

    彎唇笑了一下, 他躺在床上心情頗好地活動了一下脖子, 扭頭戲謔地看著身邊的人:“你該不是看不懂地圖吧?”

    傅遇安:“……瞎說什么呢?”

    時城:“看了也沒用,所以干脆就不看了是嗎?”

    傅遇安:“……你別說話了。”

    被戳到了痛處,這人原本吊兒郎當的樣子瞬間破功, 跟被戳破的氣球一樣, 興致缺缺地翻了個身。

    床墊隨著他翻身的動作晃動了兩下,時城看著這人用后腦勺背對著自己。

    他挑了下眉。

    “生氣了?”

    那人聲音悶悶的:“沒有。”

    時城:“別氣了,我記著路就好了。”

    傅遇安慢慢轉動腦袋, 回了四分之一的臉對著他, 聲音里滿滿都是稀罕:“你還會哄人?不太正常啊, 這副作用還能影響你的個性?”

    時城心說我還有話問你,當然現在要哄哄你,生氣可以,但至少不能是現在。

    這想法要是被傅遇安知道,那免不了是要被氣死的。

    于是他很自覺地把心里想的藏得嚴嚴實實:“可能吧。”

    緊接著,他又自然而然問:“這副作用會一直持續加重嗎?一直到我出去?”

    傅遇安點點頭:“是的,所以這幾天盡量吃好喝好,好好休息,不要浪費體力,你這副作用的情況有點嚴重,注意點。”

    時城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客氣道:“你這情況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

    傅遇安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晌午,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房間朝陽,地理位置很好,床邊是擦得干干凈的落地窗,這會兒窗簾沒有拉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紗簾擋在窗戶前,遮陽的作用微乎其微。

    陽光就這么大大咧咧灑了進來。

    時城睡的那一邊離窗戶很近,他整個人都在陽光下,曬得渾身暖呼呼的。

    而傅遇安只有半邊身子被照著,還有一半被陰影擋著,那分界線還挺涇渭分明。

    看著這人不老實的翻來翻去,時城擰了下眉,往床邊挪了挪。

    “往這邊來一點。”他說。

    傅遇安因為一直都沒能削弱的疼痛正心煩意亂著,聞言抬頭看向身邊這人:“怎么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沒有剛才的輕佻,叫人很明顯的能看出來他快抑制不住的不愉。

    時城沒有計較他的語氣,直接選擇視而不見。

    “你在那邊睡著,不覺得自己受熱不均勻嗎?”他輕嗤一聲。

    “……”傅遇安原本還不耐煩的表情瞬間隨著他這句話崩盤。

    他無奈嘆了口氣;“你這人真是……”

    時城拍拍身邊好大的一片空隙:“過不過來?”

    這張床粗略估計一下應該是兩米寬的,他比較瘦,這會兒貼著床邊一睡,中間跟那人的距離瞬間就被拉開,起碼還能再睡下一個人。

    傅遇安看著這人撐在床上的手。

    這床墊挺樸素的,不像宮殿裝飾的浮夸和奢靡,而是簡簡單單的黑色。

    身邊的這人特別白,現在那只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手放在床單上,給人的視覺沖擊感……強烈到讓人有點看不下去。

    他收回視線,一邊挪身子一邊問:“你在帕維什待了很久了嗎?”

    時城收回自己的手:“為什么這么問?”

    “你太白了。”傅遇安很坦誠,“而且白得不太健康。”

    時城嘴角抽了抽。

    這人老說他話語殺傷力大,倒是一點都沒有他自己也不遑多讓的自知之明。

    傅遇安:“很像是……常年不見陽光。”

    時城這才側目看他。

    “也沒有很久,”他說,“百十年吧。”

    傅遇安:“……帕維什建成才一百年。”

    時城莞爾:“我知道。”

    見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傅遇安很有眼力見的把剩下的疑問咽回了肚子里。

    他躺在床上,兩條胳膊交疊枕在后腦勺下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個位置已經讓他完全可以受熱均勻了,兩個人跟曬魚干一樣,并排躺在床上的陽光下。

    時城現在沒有觸覺,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但因為太過刺眼,困意倒是被曬出來了。

    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四十。”傅遇安說,“再有二十分鐘,我們就要下樓去吃午飯了。”

    說到午飯,時城把手放在了胃上。

    早飯沒吃好,經歷了一系列活動的身體已經開始感覺到饑餓了。

    他發著呆,突兀地開了口:“我們為什么一出來就會回到房間里?”

    傅遇安沒打算瞞著他:“暗箱操作。”

    “又是你?”

    “什么叫‘又’?是我你很失望嗎?”

    時城搖搖頭:“只是覺得,你是不是太能耐了一點?”

    傅遇安無言片刻:“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說反話?”

    時城眉心一擰:“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個什么形象?”隨便說個話竟然都要被揣測?

    傅遇安心中冷笑。

    自從跟這人認識后,不知道被他往身上戳了多少刀,人身攻擊一句接著一句,他心態好沒自閉就不錯了,現在這棒槌玩意兒竟然還不滿自己的多慮?

    什么霸權主義?

    他抬抬下巴,哼了一聲:“沒有,你形象好著呢。”

    手從腦袋下抽出,比了個很長的尺寸:“高大,偉岸。”

    時城:“……我說真的。”

    四個字蹦出來,大有這人再廢話一句就會把他腦袋璇掉的恐嚇意味在里。

    傅遇安見好就收:“是啊,我就這么能耐。”

    時城無視他開屏的尾巴:“那你不是在這個系統內無敵了?”

    “怎么可能?”傅遇安牽起嘴角,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里并無笑意,“我可不比你們安全。”

    時城默然。

    這句應該是真話,他想。

    雖然不知道這人的目的是什么,但起碼,他們應該都不是系統那邊的。

    “過十五分鐘記得叫醒我。”

    撂下這句話后,他閉上了眼睛。

    在副作用的情況下,吃好睡好確實很重要。

    傅遇安用鼻音應了一聲。

    看著時城那雙暗紅色的瞳孔被濃密纖長的睫毛遮住,他放緩動作,沒驚醒這人坐了起來。

    長腿曲起支在床上,姿態好不愜意,但再仔細看看,就會發現那只搭在膝蓋上的手正微微顫抖。

    傅遇安擰著眉,渾然不在意地用袖口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

    這情況……該不會一直持續到七天后吧?

    他數著鐘表秒數,滴滴噠噠時間流逝的聲音分走了他的注意力,從一定方面減輕了痛感。

    等到第十五分鐘的第一秒響起時,他闔著眼睛,推了推身邊躺著的人。

    那人毫無動靜。

    傅遇安霎時睜開眼,低頭看了眼時城。

    SVIP面色還不錯,不像是出事兒的樣子。

    他臉色不太好看,手腕微動,捏了捏這人的左手腕。

    這人依舊毫無動靜。

    依著之前因為碰手腕而差點被暴走的經驗,這還不醒,絕對不正常!

    傅遇安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喉結滾了滾,沉聲道:“時城。”

    意料之外的,只這一聲,時城就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和表情沒有平時那般淡然,帶著一股剛睡醒的迷糊。

    睫毛撲閃幾下,確定了現在的狀況后,時城回過神準備坐起來。

    結果剛換了個動作,就看到了對方捏著自己手腕的手。

    那只手握得很緊,自己的肉都被捏出了紅印子。

    他沉默片刻,說:“你是不是跟我手腕有仇?”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這都是第幾次給他腕部留下印記了?

    上個副本在河邊給他捏出來的青紫色他還沒找這人算賬呢。

    他說完,傅遇安卻沒松開手。

    久久未等到回答,時城嘆了口氣;“松開了,馬上來不及下去了。”

    傅遇安盯著他,目光沉沉:“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裝傻?”傅遇安諷刺一笑,舉起了握著他手腕的那只手,“你這是怎么回事?握你的手你都不醒,換成之前,我今天就沒命下你的床了。”

    “……”時城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古怪。

    什么叫下不了他的床?這人說話,不太得體。

    清了清嗓子,0001就著被拉著的這個姿勢坐了起來。

    他用了個巧勁兒從傅遇安手里掙脫出來,下床整理身上因為躺下睡出的褶子。

    傅遇安在他整腰間的衣服時就已經站在門口抱著胳膊了,一副隨時可以走的樣子。

    但在時城走近他的時候,他卻伸出手把人攔了下來。

    時城看著面前肌肉線條流暢有力的胳膊,好心提醒道:“還有兩分鐘,我們要遲到了。”

    傅遇安短促地笑了聲。

    呼出來的氣莫名的冷。

    時城裝作沒看見沒聽懂,瞧著對方的胳膊松了力氣,順手一抬,就給自己辟出一條路。

    身后某人的目光如芒在背,他走得坦然,完全沒有解決的打算。

    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又回到了上個副本。

    傅遇安跟在他身后,盯著前方那顆腦袋的發旋,心情有點郁悶。

    明明是自己帶進來的,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問題給自己說不行嗎?之前不是說信任他的嗎?

    嘖,小騙子。

    如果能讀心,那聽到這心聲的時城應該還挺委屈的。

    他其實并沒有不信任傅遇安,只是……不習慣。

    如果告訴傅遇安現在自己已經沒有觸覺了,就相當于是把自己的缺點暴露出來了。

    他對傅遇安的信任目前只處在“他和自己站隊暫且一致”這個階段,要說百分百全身心的信任,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時城從沒有過主動暴露軟肋的習慣,這或許不是什么大事,但現在,應該還沒到必要告知的階段。

    ……雖然后面那道視線確實很難讓人不分心。

    眉心輕輕皺了一下,又瞬間松開。

    算了,等等再說吧。

    一路無言。

    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踩著點來到了餐桌前。

    從早餐開始,桌子上的二十張客位就已經變成了二十二張。

    有了早上盧田和另一個女人遲到的經歷,大家來得都早了很多。

    時城掃視一圈,發現還有四個位置是空的。

    他抿了抿唇,隨便選了個不是很起眼的位置。

    身后的傅遇安頓了頓,最終還是坐到了他身邊的空位。

    時城手撐著下巴,面朝著右側的兩個空位出神。

    傅遇安說,三樓那個拿地圖的地方有六個房間,這是不是就說明,一共有六個人可以拿到地圖?

    房間兩兩想對,互相影響……

    想到自己和傅遇安當時遇到的情況,時城撐著臉的手指微動,敲了敲下頜。

    刨開他們兩個,應該還有四個人可以有機會拿到地圖。

    但他們不是傅遇安,不能在解決完自己的任務后還能相互通氣,那么……下場只有一個。

    那兩個空位上該坐的人。

    或許已經死了。

    死得悄無聲息,或許連殺死他們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殺人了。

    這么看來,想從剩下的人中找到另外兩個活著的有地圖的人,難度還不小。

    神游間,主位上的人姍姍來遲。

    公主看了一圈餐桌,不出意外也發現了那兩個空位。

    她嬉笑一聲:“哎呀,怎么就剩下十九……”

    話語中斷,公主不可置信地目光又掃了一圈后,才收了開心的笑臉,郁悶而遺憾道:“……二十個客人呢。”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眾人這才回過神,駭然地看向那兩個沒有人的位置。

    這才第一天……

    就有人死了?!

    “好啦,你們快把那兩套餐具收下去吧!”公主揉了揉臉蛋,重新換上了燦爛的笑容。

    她開心地拍拍手,對著杵在一旁的仆人下了命令,“快些把菜送上來吧!我親愛的客人們餓著肚子都快等不及啦~”

    公主的尾音還帶著獨屬于小女生的嬌俏和軟糯。

    數十名仆人和服務生來來回回,端著盤子穿梭在大廳中。

    時城正在用紙巾擦拭刀叉,忽然,不知道誰碰了他胳膊一下。

    左手的叉子碰到了桌子上的高腳杯,發出了清脆的“鐺——”的一聲。

    這一聲在沉默的餐桌間,顯得尤為明顯。

    下一秒,時城就接收到了來自其余包括公主在內的二十一個人的注視。

    “……”

    淡定地吐息一下,他平靜地視線若有若無地從左側對他關切注視的女人身上掃過。

    這是早上遲到的另一個人,討得公主喜笑顏開的那個女人。

    ……剛剛,應該就是這人碰的他胳膊。

    他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低頭的時候,掩蓋住了眼睛里的殺意。

    說這女人是不經意的,打死他都不會信。

    仗著他現在沒觸感就玩陰的?

    就算女人不知道他現在沒觸感,那也不行。

    “哎呀,”主位上,公主清越的聲音再次傳來,“眼睛這么漂亮的客人,我之前怎么沒注意到呢?”

    這一刻,時城和傅遇安的脊背瞬間繃直。

    ……要命。

    到底還是引起主要NPC的注意了。

    時城反應極快,換了最讓人看不清面容的角度,壓了壓眉眼遮住瞳孔,對著公主輕笑頷首:“我的榮幸。”

    早餐送祝福的時候,時城坐得遠態度勉強還好,公主當然沒在意,但現在,他們的位置可是在中間。

    距離這么近,加上剛剛發生的意外,足以讓這個NPC對他“另眼相看”。

    公主看著時城的眼神很溫柔,很……狂熱。

    她雙手托腮,笑瞇瞇道:“客人,我真的……好喜歡你的眼睛啊。”

    這一刻,時城猝然想到了剛剛在玩具房,用手摳出來的那雙真的眼珠。

    ——“公主最喜歡仿真的東西了。”

    ——“最好越像越好。”

    可有什么東西,會比真的……

    更像真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傅遇安:(氣鼓鼓)

    時城:……(陰陽學大師不會哄人)

    感謝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42章

    公主并沒有抓著時城的眼睛不放, 好像真的只是簡單的贊嘆和欣賞,夸完后就揮揮手,宣告了午餐的開始。

    時城余光從身邊的那個女人身上掃過, 對方正跟什么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默默切著牛排。

    他左手叉了一塊米糕送入口中,慢吞吞咽下。

    女人還在切牛排。

    她好像是不會用刀叉, 動作生疏僵硬, 刀刃劃在玻璃盤底, 時不時發出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吱啦”聲。

    時城注意到, 這人有點心不在焉。

    他戳了戳右邊的人。

    傅遇安正在撬烤全羊肉的羊腿,察覺到動靜頭也不轉,低低“嗯?”了一聲。

    “你知道, ”時城的身子慢慢蹭到他身邊, 用只能兩個人聽清的聲音小聲問,“我左邊的那個人是誰嗎?”

    不算很熱的身體貼到了左胳膊上, 傅遇安撬羊腿的手一頓,叉子從骨頭中被崩出來, 帶著一點肉沫飛起, 精準落在了時城的鼻尖上。

    時城:“……”

    傅遇安垂眸,看著他鼻尖的一粒白:“……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就伸出手,用食指指尖輕輕勾走了那粒肉沫。

    時城跟他的距離挨得太近了, 傅遇安想往右邊撤一撤, 但是對比了右邊肥頭大耳的大叔后,還是沉默地沒有動。

    想象一下貼著這大叔的場景……

    算了,跟時城貼貼也挺好的。

    他繃了繃后背, 低聲道:“她叫姜綺寧, 一年前被抓進的局子。”

    沉吟片刻, 又道:“具體是因為什么進來的有點復雜,我回來再給你說。”

    時城點點頭,把身子晃了回去。

    緊迫的空氣瞬間隨著他的動作流動開,傅遇安松了松渾身緊繃的肌肉。

    但很快,他就又摸了摸脖子。

    某人來得突然撤得也突然,都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想到半小時前這人防著自己死活不開口的樣子,他又在心底冷哼一聲。

    防著他還來問他消息,把他當什么了?

    人形萬能工具嗎?

    剛想把郁悶的心情發泄在餐桌上,傅遇安下一秒就看到自己面前的牛排被一只修長纖細的手端走了。

    傅遇安:“???”

    他眼睜睜看著身邊這人把牛排放在他自己面前,優雅從容地一刀一刀切成了完美的形狀。

    “?”

    這是什么意思?主動給自己切牛排表達謝意還是為之前的事情賠罪?

    傅遇安受寵若驚地抬起手準備主動接過來,順便準備口頭客氣客氣,就看到這人把切好的牛排放到了那個叫姜綺寧的女人面前。

    “……”操?

    他微微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時城沒注意到右側某人殺人的目光,只輕輕頷首,看著女人投來的茫然的眼神,溫和一笑:“牛排切得很不順手吧?”

    姜綺寧愣住:“?”

    時城做了個“請”的手勢:“幫您切好了,慢用。”

    姜琦寧:“???”

    這人是不是有大病!

    自己剛剛還坑了他,現在他竟然給自己切牛排?!

    她混亂了,盯著這牛排,宛若盯著鶴頂紅。

    這莫不是下了毒吧?

    一句“謝謝”從齒縫中擠出來,姜綺寧看著面前這牛排,心中思緒亂飛。

    不然扔掉吧?反正坑都坑了,鬧掰也……

    “這是怎么了?”

    清脆的聲音忽然從左側響起。

    姜綺寧條件反射地渾身一抖,抬眼看了過去。

    公主正不悅地看向這邊。

    她瞬間換了一副恭敬的表情,笑道:“沒什么殿下,只是身邊的這位先生主動幫了我個小忙。”

    特意強調了“主動”兩個字,生怕不知道是身邊的人先惹的事。

    但公主只是嘟了嘟嘴:“助人為樂是良好的行為,他幫你了,為什么你不吃?是不喜歡我的招待嘛?”

    說到最后一句話,那聲音明顯沉了沉。

    姜綺寧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她不動聲色低了低頭:“不,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公主沉默不語。

    這意思就太明顯了。

    姜綺寧深呼吸一口,心下一橫,一口戳了三塊切好的牛肉塞到了嘴里。

    所謂食如嚼蠟也不過如此了。

    牛排確實是好牛排,入口/爆汁,鮮嫩的口感順著味蕾爬上大腦。

    但此時吃它的人卻不覺得這是什么人間美味。

    她寧愿從未碰過這牛排!

    公主看著她狼吞虎咽三兩下光了盤,才終于勉強地收回視線。

    轉而,又對著時城說:“食不言,寢不語,餐桌上是享受美食的,最好不要多事。”

    喲,還是個懂得古華國傳統的異國公主。

    看來華國以前對外的文化交流做得是相當不錯。

    她對時城的態度比之前冷淡多了,但那一雙漂亮水靈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時城的臉。

    時城并不介意她的熱情降低,這對他來說還是意外之喜。

    原本抱著“引起注意都引起了不如更作一點”的想法,打算對這位叫姜綺寧的女士換以其人之道,結果沒想到,這還減弱了一點公主對他的喜歡。

    這樣,這人對他的注意應該就不會很多了吧?

    他想著傅遇安之前“不要太扎眼”的警告,難得有些心虛。

    摸了一把耳朵,時城扎起了自己面前的一份牛排。

    結果這會兒他才感受到,某股強烈的視線。

    “……”

    傅遇安的視線死死盯著他,看上去想把他剮了。

    時城猶豫了一下,忽然發現了他面前比自己空了一個盤子的曠地。

    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剛剛端了這人的牛排,他沉默了。

    思忖半天,試探問道:“不然……我的給你?”

    雖然自己之前已經吃了一塊了,但都是男人……應該不介意吧?

    時城對食物一般要求極高,這個牛排還算是和他胃口。

    故而能做出讓出自己的牛排這個決定,也是非常的有誠心了。

    但傅遇安只是扯了一把臉上的肌肉,對他露出了一個嘲諷又陰沉的微笑。

    然后有骨氣地挪回腦袋,再不看他一眼,認認真真跟手下的羊腿做斗爭。

    時城:“……”

    原來潔癖這么嚴重嗎?

    龜毛。

    他暗嘆一聲,突然伸手,又端走了這人面前的羊腿。

    傅遇安瞪他,氣得都說不出話了。

    0001頂著他刀人的視線,慢條斯理地拿起了刀叉。

    他手指很靈活,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面前碩大又復雜的羊腿。

    盤子左邊是肉,右邊是還飽含湯汁的骨頭,涇渭分明,看起來特別舒服。

    時城剃好肉后擦干凈了手,把盤子放回到了右邊這人面前。

    他問:“你喜歡吃羊腿肉?”

    傅遇安已經被他這一通操作搞傻了,聞言干巴巴應了一聲:“嗯。”

    其實也不是很喜歡。

    但他沒說。

    因為他看到時城又剃干凈了自己面前那一份羊腿骨,并且放在了他這邊。

    時城說:“那都給你。”

    傅遇安食指指腹忍不住擦了擦叉柄。

    他戳了塊肉塞到嘴里,等咽下去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

    羊腿肉味道不錯……之前的事,他大度點就不計較了。

    時城沒有聽出他的未盡之言,見他不生氣了,隨意說了句“不謝”,便繼續埋頭跟自己的餐盤作戰。

    一旁的姜綺寧看他倆這互動都傻眼了。

    尤其是看到身邊這位還在若無其事挑魚刺,心態更是直接垮掉。

    她很想問問:你到底給我下了什么藥?!

    但瞥了一眼主位上心不在焉吃小蛋糕的公主,又硬生生忍下了這股沖動。

    兩個多小時前,她作為第一個刷好盤子跑去三樓的人,親眼看著那個身邊的這兩個男人瞬間消失在走廊。

    那一刻她就認定了這兩人一定有貓膩。

    是不是從那門內得到了什么消息?

    那手腕上纏著繃帶的男人臉色不太好,而早早等在門外的男人看上去也是不在狀態,不難猜到,那門里一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姜綺寧還是進去了。

    她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

    但走進門內,卻只見到了一片黑暗。

    不管怎么出聲都沒有人應,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往哪個方向走都碰不到邊界。

    甚至連一開始進來的那個門都消失不見了。

    好在姜綺寧不怕黑,除了煩悶不耐煩也沒覺得有別的啥。

    她等了許久,就在快要掉熵值的時候,四周終于被一陣白光包圍。

    強烈的光線讓她的眼睛疼痛了半天,等緩過來,才看到了自己當下的處境。

    大腦還沒完全回神,忽然,一道聲音就告訴她:這是公主的臥室。

    一開始,姜綺寧還不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么。

    但很快,等到第一根手指失去知覺的時候,她才終于意識到了這里究竟有多可怕。

    怪不得,那兩個男人的臉色這么難看。

    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半邊身子逐漸麻痹,喪失了味覺和嗅覺,包括反應能力。

    姜綺寧從門內出來得很狼狽,她拖這半邊麻痹的身子,幾乎是扶著拐杖挪到一樓客廳餐桌旁的。

    這也是為什么她切牛排切得這么生疏的原因,兩只手的一半都快失去控制力了,能切好才怪。

    不過進一次門,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想到幾乎快印在腦子里的地圖,她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完全不知道這地圖有什么用,難道只能亂跑找線索嗎?

    那之前先從門里出來的兩個應該也有地圖、也有線索,再加上他們看著……不像是很蠢的人。

    姜綺寧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響,她想到的第一個法子就是坑了身邊這人,再用好處作要挾,換取對方的依附。

    畢竟她有獨一無二的信息——

    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有意想不到的奇遇。

    只是人生無常……

    誰他媽能想到身邊這個男人簡直不按套路出牌?!

    她忍不住咬牙,心道完了。

    原本看到公主喜歡這個男人,她就咯噔一下,現在變成自己被討厭了,這就更慘了。

    晚上……

    她忽然有點不敢去想晚上了。

    姜綺寧不知道,她不明顯的微表情全都落在了時城眼里。

    時城在她放下刀叉后就收回了注意力。

    對方表情簡直差點把“后悔”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看來,自己暫時應該沒什么大事。

    一頓飯就這么戲劇性的在沉默中結束了。

    時城填飽肚子后就沒在原地逗留,他選擇直接上了樓,去地圖中標著書房的那個地方。

    傅遇安原本想跟上,但剛轉身,就看到公主離開的時候,目光從時城的背影上輕輕掃過。

    “……”沉默幾息,他收回了朝著時城走過去的步子。

    時城是來到樓梯口才發現后面那個人沒有跟上來的。

    他擰了下眉,轉身開口:“傅……”

    后兩個字沒有說出口,就被咽了回去。

    身后除了不認識的還沒離開大廳的人,連那人的影子都不見了。

    ……不是出什么事兒了吧?

    他臉色微微凝住,走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身邊。

    盧田系好鞋帶起身看到他的時候差點嚇死。

    “哎喲我操!”他壓著嗓子叫了一聲,“你……您又有什么事兒?”

    “見到之前跟我一起的那個男人了嗎?”時城開門見山問道。

    面前這人剛剛離開餐桌得很晚,如果他都沒見到,那還真沒有什么人會見到了。

    但盧田搖了搖頭:“那個姓傅的?沒有,沒見到。”

    時城點點頭,心道真是見鬼了。

    斂下思緒,他忽然又想起來了什么似的,猛地看向面前這人:“你怎么知道他姓什么的?”

    盧田:“……”

    口水在口腔內分泌出來,他咽了一下,潤了潤嗓子說:“上個副本,聽你們談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是嗎?”時城語氣透露著不加掩飾的狐疑。

    “真的!不騙你。”盧田連忙舉起手自證。

    時城沒說話,不知道信沒信,反正是轉身離開了。

    身后,盧田輕輕呼了口氣。

    還好,糊弄過去了……

    要是被那個男人知道了他透露了這,自己有十個腦袋估計都得掉……

    時城上樓梯的時候,心情遠沒有五分鐘之前好。

    傅遇安到底去哪兒了?

    會是遇到了不可抗力嗎?

    但這也太突然了。

    可要是那人自己走的……也不會走之前不跟自己打聲招呼。

    他捏了捏眉心。

    姓傅的本事他知道,就算遇到什么意外,應該也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頭頂的燈光忽然昏暗了下來。

    副本沒有告訴他們這個宮殿里有什么規則,只能靠他們自己摸索。

    燈光暗下來,是不是就宣告著這里不歡迎客人了?

    時城半倚著樓梯扶手,看著光亮一點點消失。

    客廳中的人越來越少了,他們從樓梯走上去,見到一動不動的時城,不由得都多看了幾眼。

    被看的人不為所動。

    因為他看到,本該離開的公主忽然出現在了前方黑暗的拐角。

    大抵是未曾料到他還沒有上樓,公主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緊接著,那緊緊閉合的嘴角倏然裂開,對著這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時城看得分明,這公主的肚子……比剛剛在餐桌上還要大一點。

    像吃了什么撐得……

    時城來到四樓的時候,腦子里還回響著公主剛剛的表情。

    她為什么要返回來?

    站在黑暗中……窺視他們嗎?

    可窺視的目的是什么?

    這個任務是活到公主的成人禮結束,但……為什么副本的名字叫“公主的菜單”,而不是公主的成人禮?

    如果說活下去,那他們只要觀察公主的喜好吃食就夠了。

    但這個宮殿里顯而易見還有很多的東西,譬如那張地圖,譬如整座迷宮一般的樓梯。

    看上去好像只要老實本分不惹事,這個懲罰副本就很容易過去了。

    不過這種東西,看上去的事,九成都是假的。

    現在摸不著頭腦,但今晚過去……

    或許就會有一點頭緒了吧。

    這么想著,時城停下腳步,站到了一扇緊閉的門前。

    這就是地圖上標著書房的地方了。

    他斂下思緒,抬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就在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身邊忽然傳來輕微的“咯噔”一聲。

    緊握門把手的手指瞬間松開,時城動作迅速地朝著左邊跨了一步!

    角落里那人被他嚇到了,直到脖子被卡在掌心,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時城歪了歪脖子,看著面前這人,意外道:“是你?”

    蘇延剛顫顫巍巍:“是、是我。”

    他這狗狗祟祟的樣子真的很容易猜到是在干什么。

    時城看了眼四下無人的環境,輕笑一聲:“跟蹤我?”

    蘇延剛眼神飄忽:“沒、沒有。”

    沒有就怪了。

    但他目的其實很單純,無非是覺得這人很牛逼,自己跟著他,說不定能摸索出什么生路。

    時城不置可否挑了下眉,松開了抓著他脖子的手。

    “跟蹤我的事,我不跟你計較。”

    蘇延剛滿臉的不相信。

    “但是,”果不其然,這人接著說,“上一副本的事,我還記著。”

    蘇延剛:“……”

    要命。

    他態度良好:“我不是……”

    “好說,我知道你不是。”時城打斷他,也不管他打算說什么,好脾氣而敷衍地表示理解,“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來了。”

    蘇延剛:“?其實我不……”

    “開個門去吧。”時城側身,給他讓出一條路,溫和有理,“請。”

    蘇延剛覺得自己造孽了。

    這不是上趕著給人當球踢??

    剛想著硬氣拒絕,就見時城嘴角揚了揚。

    “……”不妙。

    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聽時城說:“你是撿起機會改過自新,還是倔強到底堅持自我……”

    他聲音不輕不重:“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好一個“尊重”啊!

    蘇延剛臉色鐵青。

    給自己打了打氣,從對方讓出的那一條路走過去。

    時城笑瞇瞇地站在他身后,看著那門把手被壓下,門緩緩打開……

    下一秒,成千上百張白紙從里倏然飛出!

    “啊!”

    白紙糊了蘇延剛一臉,他沒忍住,叫了一聲。

    時城“嘖”了一下,趕忙上前踹了他一腳。

    喊叫聲被中止在了喉嚨里。

    唰啦唰啦——

    好半天,那些白紙才飛完,洋洋灑灑羅在地上,跟鋪了一層地毯似的。

    時城踢了踢腳邊的白紙,把前面那人翻了過來。

    面對面的那一刻,他沒忍住,轉過了腦袋。

    一聲悶笑從他唇齒間漏出。

    蘇延剛:“……你是人嗎?”

    他問得真心實意,趕得上推心置腹了。

    可以對方當不起他的一腔真心。

    時城雖然迅速恢復了平靜的表情,但那眼睛里的幸災樂禍還是那么囂張。

    不能怪他,實在是這人滿臉被紙邊緣刮出的血痕太狼狽了。

    那些血痕不深,除了疼一點血流多一點,對人本身是沒什么傷害的。

    他拍了拍這人的肩膀,嘆了口氣。

    “辛苦了。”

    說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了個身,溜進了門內。

    “啪。”

    在他進去后,大門被毫不留情地合起來,掀起的風帶著門口的白紙,再次包圍住了呆若木雞的人。

    蘇延剛:“……”

    你媽!

    你這么不做人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時城:給你,都給你。

    傅遇安:OoO他給我剔羊腿肉!他心里有我!

    (傅某顯然是忘記了,他的牛排是被誰奪走的)

    滿課人倔強碼字中TvT……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第43章

    公主的書房看上去和別人的沒什么區別, 但出乎意料的不是和她本人一樣清新可愛的風格。

    屋內黑白棕三種簡約配色,大氣優雅,讓人很難把這和剛剛看見的那個清秀可愛少女聯想到一起。

    時城開了燈, 入目就是很大的一扇窗戶。

    窗戶是木質的框,風吹進來,帶著窗簾一閃一閃抖動著, 還順帶掀起了桌子上的幾本書。

    如果傅遇安在這里, 一定能一眼就看出, 這書房和他之前去的那個一模一樣。

    時城拿起了桌子上的筆筒, 壓住了書頁亂飛的本子,緩步走到窗前。

    一大片金黃的向日葵就這么洋洋灑灑落在了他的視線里。

    他擰了下眉。

    這向日葵,和他之前在玩具房的第四面墻上看到的那幅畫很像。

    那畫畫的就是窗外的景象嗎?

    某位姓傅的之前說的那句“選擇窗外配色”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時城曲起指關節, 敲了敲床邊。

    看來自己沒猜錯,拿地圖時隨機的六個場景, 應該就是線索所在地了。

    而且那場景……應該跟現實中宮殿內的幾乎一樣。

    書房是公主的,那么畫出這幅畫的人, 應該也就是公主本人。

    畫上的女人會是公主的母親嗎?

    想到這, 時城的思維頓了一下,一個莫名的好奇出現在腦子里。

    公主的母親叫什么?

    王后還是王妃還是皇后?

    這個毫不相干的糾結點實在是很不合時宜。

    他搖了搖頭,強行壓下了這擰成一團的好奇。

    正事兒再次被想起來, 桌子上被壓住的本子可算是得到了某人的注意。

    桌子上有三本筆記本, 封面是兩本黑色一本白色,和書房的風格很搭。

    但時城的目光卻落在了筆筒上。

    這個木質筆筒里插著一支羽毛筆。

    羽毛筆的筆身是花紋很多的木質芯,筆尾的羽毛是彩色的, 摸起來手感很好。

    拋開個人喜好不談, 對于小女生來說, 這個羽毛筆稱得上漂亮。

    或許這才應該是樓下那公主的正常審美。

    時城把玩著羽毛筆,手指轉了一圈,重新放回了筆筒內。

    這間屋子的裝飾配色,好像就只有這一根筆是正常的。

    這么想著,他開打了桌子上的本子。

    這是三本日記本。

    里面的措辭非常的青澀,封面一打開,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青春氣息。

    時城被這牙痛的文字糊了一臉,耐著性子,看了好幾遍開頭才勉強繼續看下去。

    日記一共有三本,分別是童年時期、少年時期,還有快要成年的青春時期,每本都是一個時間段,前兩個時期都是黑色的本子,最后一本是白色的。

    嚴格來說應該不能算是日記,年記更確切。

    童年時期的那本記錄了公主生命中第一個六年。

    在這個六年中,公主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中,她在第二年早早的失去了她的父親,但好在,她有一個非常愛她的母親。

    母親對她很好,教她學習,教她禮儀,一個人帶她長大……充斥了她的整個童年。

    平平無奇,這本除了文字措辭生澀一點,看不出什么別的問題。

    接下來是第二本,六到十二歲。

    第二個六年,公主長大了,她變得更加漂亮,學習成績更加優秀,也遇見了一群很優秀的玩伴,有男生,有女生,他們會嬉笑打鬧,都對她很好。

    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愛她,宮殿中的下人也對她寵愛有加。

    公主像是團寵一樣的存在。

    ……看到這里,時城捏著書頁腳的指腹搓了搓。

    頓了好久才放下,拿起了第三本。

    這一本的公主字跡已經好看很多了。

    她在逐漸長大,卻在長大的過程中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最愛她的母親。

    消沉和頹廢陪伴了她好久,公主變得越來越像她的母親,美麗、優雅、落落大方……

    時城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對于一個主要的NPC來說,這人生未免也太過平淡了,洋洋灑灑三本寫下來,除了父母雙亡這個信息,其余百分之九十都是廢話。

    包括父母的死亡,包括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平淡到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出生在宮殿中的公主。

    這日記本甚至沒有出現除了公主和她的父母以外的第四個人。

    甚至連她的父母姓名都沒有提到過。

    太不正常了。

    他捻著那幾張書頁,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

    紙張翻過的“沙沙”聲在空寂的房間響起,過了一會,突兀地停了下來。

    時城看著第一本日記的第一頁第一行,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那一行上寫著——

    今天是七月一日,我出生在了一個幸福鳳美滿的家庭中。

    ……稀了奇了。

    有誰寫日記,會從自己出生開始寫?誰會記得自己出生的那一刻?

    接著往后翻,是兩歲、三歲、四歲的記錄……

    這些都是很小很平常的小事,乍一看還挺溫馨。

    但也正因為記錄如此溫馨細微,此刻來看才會更加的滲人。

    童年的小事,記得這么清楚,真的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嗎?

    捫心自問一下,時城自己都記不太清五歲之前的事情了。

    或許是因為他活得久,一百多年過去了回憶不起五歲的記憶很正常,但就論進監獄之前的事情,他不仔細去想,也都不會主動回憶起來了。

    認真考慮一番,他覺得那個公主應該沒有自己腦子好。

    那問題肯定就出現在日記本上。

    線索太少,一個房間里看不出別的什么了。

    不過傅遇安在拿地圖的時候去過書房,這些日記對方肯定也是看過,那等那人回來再問問好了。

    這么想著,時城就打算把日記本帶出去。

    結果剛收到懷里,門口的鎖就發出了“咔噠”一聲。

    有人!

    他臉色一沉,四下看了一圈,并沒有發現能夠躲起來的地方。

    有個窗戶倒是可以跳下去,以他的能力,四樓下去應該也不會出什么事情,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0001選擇了正面硬剛。

    門被打開露出公主身姿的時候,頭鐵的某人正像個大爺一樣坐在書桌前。

    甚至在公主怒瞪過來的時候,還很愜意地略一點頭:“殿下,好久不見。”

    公主:“……”一小時之前我們還在餐桌上見過。

    她清越的嗓音壓了下來,隱含怒火:“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時城沉思一下:“走錯路了?”

    公主:“……好大的膽子!”

    時城心說他膽子確實不小。

    但眼下顯然不是皮一把的時候。

    SVIP自認會看眼色、懂得人情世故。

    面對這么一個怒發沖冠還比他小了一百多歲的小姑娘,他選擇了讓步。

    “抱歉,我這就離開。”

    那公主一哽:“我讓你走了嗎?!”

    時城脾氣很好:“那您要怎么樣?”

    公主氣得翻了個白眼。

    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什么話來。

    時城倒是很有耐心,對方不開口,他也不出聲。

    乖巧站在原地,跟真的在等對方開口一樣。

    公主深呼吸一口,一邊走過來一邊冷聲道;“你不要仗著我喜歡你的眼睛,就胡作非為無法無天!”

    時城垂了垂眸子,看著面前這個距離他一米、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女。

    公主一進來并沒有著急看日記,看來并不是很在意別人有沒有觀察到或者打開日記本。

    說來也是,要是真的在意,不可能放在那么顯眼還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真正重要的東西他應該還沒找到。

    明確了這個結論,手里的日記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泰然地從懷里掏出了日記本遞還回去:“手誤了,不小心拿錯了。”

    公主:“?”

    神他媽的手誤!!你說瞎話可以再不走心一點嗎??!

    “你!!!”

    “物歸原主了,”時城彎了彎眼睛,“我可以離開了嗎?”

    公主從進來視線就沒有亂飄過,看來從她身上下手去找重點是行不通了。

    那么就沒必要再這里耗費時間了。

    而他這么囂張的原因,一是因為實力夠硬,不怕發生沖突。

    二是因為……

    他很好奇,公主會不會對他出手,這個主要NPC的實力到底怎么樣?

    果然,那公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給氣著了。

    但卻依舊沒有出手。

    只是強行擠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給他讓了一條路:“請、走。”

    時城心中有了答案。

    他頷首輕笑,輕飄飄略了過去。

    門鎖再次發出“咔噠”一聲,將公主隔在了書房內。

    時城微微側目,就看到了嚇得瑟瑟發抖還在觀察他的蘇延剛。

    他輕輕扯了扯嘴角。

    蘇延剛直覺捂耳朵。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動作遲了一步。

    那人漂亮形狀完美的薄唇輕輕張開,吐出了兩個字。

    “真廢。”

    這一回人身攻擊,并沒有警報聲響起。

    SVIP滿足了,一直憋著的氣終于順利呼出,神清氣爽地離開了此地。

    只剩下原地滿臉還未來及擦去血跡的蘇延剛,連生氣的勁兒都起不來了。

    沒辦法,面對不是人的玩意兒,他真的是沒辦法。

    某位不做人的玩意兒一路悠哉來到了公主的臥室。

    但這回他沒能進去。

    因為門口已經有人了。

    時城看著面前面無表情卻眼神戒備的姜綺寧,輕挑了一下眉。

    “好巧。”他說。

    姜綺寧扯了一下臉部肌肉,語氣冰冷:“不太巧。”

    頓了頓,又覺得不明確,還補充了一句:“很糟糕。”

    時城看了眼她身后明顯被重新打開又關上的臥室,心下了然。

    他點點頭:“那我走。”

    說完都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轉身就朝著樓梯口走。

    正準備跟對方大戰三百回合的姜綺寧:“???”

    為什么這人始終不按套路出牌?!

    角落中走出來一個人。

    姜綺寧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你確定他身邊那個男人是忽然消失的?”

    盧田遲疑了片刻,又肯定地點點頭:“確定。”

    “他們身份肯定不簡單。”

    “尤其是那個男人。”

    姜綺寧木著臉轉過頭,無聲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一下。

    “好。”她說,“別讓我知道你騙我。”

    話是溫和的語氣,但從這女人嘴里說出來,盧田只覺得從腳底竄上來一股寒意。

    他臭著臉,默認了這句話。

    其實他也不確定那個姓傅的男人是不是無緣無故消失的。

    之前時城問他看到沒有,他說“沒有”其實是撒謊了。

    具體來說是有看到過的。

    那個姓傅的男人去了走廊,但只是拐個彎的功夫,等他趕上去,那人就不見了。

    走廊是空空的一條,五十米內根本沒有房間和可以拐彎的地方。

    當時盧田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憑空消失了。

    但要具體說來……他其實也不確定。

    所以這是騙了時城,也騙了姜綺寧。

    想到這,盧田的臉色青了青。

    跟姜綺寧這個女人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但時城他們跟自己有仇,顯然也不可能會再跟自己……

    思緒亂飄間,肩膀忽然被一只柔軟卻冰冷的手搭上。

    不好的預感直升大腦,他驚愕回首,看見了一雙水靈的眼睛。

    公主仰著小臉和他四目相對,咧嘴笑了聲。

    那嘴角裂至耳根,親切又陰沉的話語從對方嘴里冒出。

    “客人,你們在這里干什么啊?”

    ……

    時城離開后站在樓梯口遲疑了一會兒,在繼續去玩具房和回自己臥室的兩個選項中選擇了后者。

    這會兒四處亂竄的人應該有挺多,他現在自己身份都不明確,還是盡量不要跟別的人發生正面交集了。

    一路回到1065,路上偶爾遇到的幾個人都是在到處找線索的。

    大家都匆匆忙忙,加上時城有刻意降低存在感,注意到他的人并不多。

    第一天剩下的幾個小時過得很平靜。

    時城小睡了一會兒,醒了后下樓吃個晚餐就又回到了臥室。

    要說特別的地方,應該是那個叫盧田的男人。

    那人晚餐的時候臉色特別難看,整個人狀態都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一看就是有心事。

    他忍不住多看了公主兩眼,只瞧見公主頻頻看向了一個不知名的男人。

    那男人長得雖不能跟時城比,但也勉強算清秀。

    不過看不出什么特殊特別之處就是了。

    飯后,回到房間的時城躺在1065的床上,等窗外的月亮冒出來。

    直到窗外的烏鴉飛到樹梢叫了幾嗓子難聽的咿呀,宮殿內沉悶的鐘擺聲才響起來。

    duang——duang……

    月光被擋在窗簾外,預示著黑夜的來臨。

    十二點了,該夜安了。

    等到最后一聲尾音的余波散去,躺在床上的0001坐了起來。

    SVIP總是很特殊,活動時間專挑別人睡著了才開始。

    興許是白天睡得太久,時城這會兒一點睡意都沒有。

    貓著腰來到六樓,公主的臥室大門緊閉。

    手指在門把手上懸浮了好半天,他又悄無聲息收了回來。

    這會兒公主應該也在睡覺,第一天……保守一點先不忙著作了吧。

    “循規蹈矩”的0001顯然是忘記了,下午的自己是怎么對待公主的。

    換了個方向,時城摸索到盥洗室。

    路上也有遇到一些跟他一樣想趁著夜色做點不安分的事情的同行,但為了不誤事,這些人大都被他打暈了送到公主臥室門前。

    故而一個人站在盥洗室的時候,時城格外悠哉。

    雖然很多人都被他打暈送走了,但保險起見,他進門后還是“咯噔”一下落了鎖。

    這下能不動聲色進來的除了公主和到現在都不知所蹤的傅某,應該就是沒有旁人了。

    他靠著墻,食指戳了戳開關,盥洗室霎時被暖黃色的燈光充斥。

    這間盥洗室不大,當面就是一面鏡子和梳妝臺,往里走一走才是浴池和衛生間什么的。

    時城先是轉到了里面,看到了陽光角的晾衣架上全都是濕漉漉的布偶洋娃娃。

    這些娃娃都沒有眼睛。

    原本逼真的娃娃因為這兩個窟窿,顯得有些駭人。

    思及之前摳出來的兩個真眼珠子,胃部涌起淡淡的惡寒。

    他沒再多看,回到梳妝臺前,從柜子里翻騰出一堆的化妝品。

    很奇怪,明明化妝品是女孩子常用的東西,但這會兒看到,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

    一個一個瓶蓋擰過去,白色的乳液黃色的膏,雖然聞著都奇奇怪怪,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異樣的物品。

    不過這些化妝品他也沒見過沒聞過不認識就是了。

    無聲嘆口氣,時城重新蓋上蓋子,把這些瓶瓶罐罐整齊有序地擺了回去。

    在放到第二個抽屜的時候,他停住了動作。

    那是個裝著美瞳的瓶子。

    純黑色的美瞳片浸泡在瓶內液體中,水光反射下,還bulingbuling閃著光。

    莫名的,公主中午在飯桌上夸他眼睛好看的回憶重新浮現在眼前。

    時城鬼使神差地把那小瓶子留到了自己手上。

    或許……萬一以后能用到呢?

    美瞳瓶子被轉著塞到了褲子口袋里。

    他在這盥洗室掃蕩一圈,有用沒用的信息都記了下來。

    看了眼窗外,估計著現在大概是凌晨三點左右的樣子。

    那人還沒回來。

    下意識往腰間摸去,時城忽然想起,自己現在是沒有顯示屏的。

    手心落了空,虛虛垂下貼在身側。

    他在原地滯留片刻,步子一邁,從窗口跳了出去。

    盥洗室就在1065房間的樓上,這么跳下,剛好可以回到房間的陽臺。

    時城沒有回去睡覺,徑直走過去陷進了陽臺的懶人沙發里,仰著頭看不怎么明亮的月牙。

    今晚是彎月。

    打從進帕維什,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天空了。

    被關在那個純白空曠的屋子里一百年,猛的被放回到外面,還有點不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不負責小劇場:

    傅遇安:今天又是沒有我的一天QvQ

    時城:我不是給你增加戲份了?==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第44章

    時城當晚沒有回到臥室, 他窩在沙發里,半夢半醒睡了一會兒。

    睡前他還想,可惜了在上個副本丟掉的致幻劑。

    那致幻劑原本是給自己用的。

    在帕維什關久了, 難免會想一想以前在外面的日子,往常監獄總會每月給犯人送一支致幻劑,當做安撫犯人情緒的手段。

    時城其實從未用過那些致幻劑。

    不是沒興趣, 而是這些藥對他來說沒用。

    他體質跟常人不太一樣, 東西注射進身體里, 就好像是在輸入葡萄糖, 起不到任何效果。

    當時在道具柜子里看到致幻劑的時候,他選得很堅決。

    沒有經歷過,所以對這種東西產生了好奇心, 結果倒霉在自己還沒用上, 就犧牲在了上個副本里。

    直到大早上被一聲尖叫吵醒,他對于失去道具的遺憾還沒有徹底散去。

    不爽的心情配合著起床氣, 0001幾乎是踹門出去的。

    “吵什么呢?”他靠在門口,看著所有房門都冒出了一個腦袋, 嗓音低低沉沉地問。

    “不知道。”對門那人說, “好像是1034房間傳出的聲音吧。”

    1034?

    時城眉心輕輕蹙起。

    他之前好像在盧田的口袋里見過這個房卡。

    那人出事了?

    “哎我操!”一個正在往這邊小跑而來的姑娘氣喘吁吁,“我操,你們去看了嗎?1034那場面太壯觀了!”

    時城眼尾輕揚, 對她笑了一下:“可以展開說說嗎?”

    臉好看的人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有很多的優待。

    那姑娘原本也沒打算瞞著, 聽她問了,就停下了回自己房間的腳步,站在時城面前扶著膝蓋喘氣。

    時城體貼地回屋拿了一包紙一杯水遞過去。

    “謝謝。太久沒鍛煉了, 失禮失禮。”姑娘接過來一口喝完, 這才終于緩過來, 直起身拍拍心臟口,“1034全是蜘蛛絲!”

    這一句話,直接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關注。

    大家都聚在了1065的門口。

    時城往外邁了一步,關上了身后的臥室門,將眾人看到屋內的可能性隔絕在外。

    不知道姓傅的某人什么時候會回來,為了防止大變活人的戲碼引起恐慌,還是把門關上吧。

    怎么說他們兩個現在也是合作關系了,互相打個掩護也是應該的。

    抱著胳膊倚在墻上,他繼續聽姑娘講故事。

    姑娘說,1034隔壁的客人是被一陣“簌簌”聲吵醒的。

    客人敲了兩下1034的門沒有反應,這才強行闖了進去。

    一進門,就被蜘蛛絲糊了一臉。

    而臥室正中央的大床上,已經有一個蠶蛹被死死粘在床上了。

    至于蠶蛹里面是什么……

    不用姑娘說,時城也能猜到。

    應該就是1034原本的住客——盧田。

    他“唔”了一聲:“那里面裹著的人還活著嗎?”

    姑娘搖搖頭:“不知道,沒人能進去,那蜘蛛絲粘性太高了,第一個進去的人丟了一雙鞋子才逃出來。現在大家都在門口圍著呢,誰敢進去啊。”

    時城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小事兒。”姑娘擺擺手,打趣道,“你們應該也去看看,那場面是真的壯觀,我這輩子第一次見這么多的蛛絲。”

    這話說完,果然有不少獵奇的人都蠢蠢欲動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對于根本就沒有過交集的陌生人更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聽到這消息,大多數都是好奇,根本就不會有人愿意冒著自己被困著的風險去救人。

    周圍的人陸陸續續離開,姑娘對時城眨眨眼:“你不去嗎?”

    時城看了眼四周,決定從眾:“這就去。”

    1034的情況果然和那姑娘說的差不多。

    有吃瓜的人不信邪,脫了鞋子往里一扔,果然,那拖鞋剛沾到地上就被牢牢黏住,一動也不動。

    時城拇指摸了摸下巴,看到這情況,打消了嘗試著進去看看蠶蛹的念頭。

    算了,盧田是否還活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為什么晚上只有他一個人遇到了這種情況變故。

    他趁著人群擁擠,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許是觸感的喪失和副作用導致他敏銳度降低很多,時城沒發現,在他轉身的時候,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在盯著他。

    姜綺寧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情,臉色很難看。

    她沒想到,自己和盧田的短暫合作結束得這么突然。

    昨天在公主的臥室門口遇見公主,她反應快,在那粉色泡泡裙出現的一瞬間就溜到拐角處躲了起來。

    公主果然沒有發現她。

    借著縫隙和隱約的視線,姜綺寧看到盧田和公主在談話。

    具體談了什么聽不清,但看著盧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垂在身側的手一直在不停握拳,就能猜測那一定不是什么讓人心情愉悅的談話。

    她本以為公主會對盧田做什么。

    沒想到公主只是厭惡地掃了盧田一眼就離開了。

    想到之前那句“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這一信息,姜綺寧壓下了準備上前關心慰問的打算,悄悄跟在盧田身后,觀察著對方。

    出乎她的意料,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盧田沒有遇到任何意外。

    包括她大半夜守在盧田的房門前都沒聽到什么別的動靜。

    姜綺寧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困意,在凌晨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沒想到一起來,就聽到了1034這邊傳來的尖叫。

    現在看來……

    應該不能惹公主討厭自己。

    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

    這個意想不到的事情,應該就是會意外死亡吧?。

    時間已經到了早餐的點了,時城慢悠悠溜下去吃了個早餐,又散著步來到了公主的臥室。

    總感覺這個房間里有什么特殊的東西。

    但大概流年不利,這一次他依舊沒能進去。

    因為蘇延剛在臥室門口等著他,把他約到了廚房。

    “有事?”他問。

    “嗯。”蘇延剛做賊似的四下到處看,確定了附近沒有人,這才捻手捻腳帶著時城來到了冰箱旁邊。

    “那個……”他支支吾吾,手死死按著冰箱門,眼神飄忽地看向身邊的人。

    他比時城矮了一個頭,時城懶散地把手抄在口袋里,就這么無情地看著他局促不安地動來動去:“把我喊來廚房看你表演活體扭秧歌?”

    蘇延剛:“……”

    被這么一罵,什么糾結的情緒都沒了。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冰箱。

    “你看,這把刀……不太對勁。”

    冰箱門上放著一把菜刀,刀刃飽經風霜,已經坑坑洼洼不成樣子了。

    時城不了解菜刀,坦白開口:“什么問題?”

    蘇延剛拿出了那把刀,指了指刀刃的豁口:“這把刀刀柄很新,應該歲數很小,但是刀刃的損傷卻這么大,這很不正常。”

    頓了頓,又道;“而且你看,那邊的碗架旁的刀,一個個也是這樣的問題。”

    時城瞥了眼那邊的刀架:“為什么這把刀在冰箱里。”

    “我放的。”蘇延剛撓了撓頭,手指拂過刀身,那上面因為冷氣生出的水汽就被抹掉了一道,“因為有水汽的話,有的痕跡會更明顯,我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別的發現。”

    這人說得終于不是廢話了。

    時城饒有興趣一點頭:“那你看出什么了嗎?”

    蘇延剛頷首:“看出來了。”

    “這把刀應該是用來砍人頭骨的。”

    他說完,下意識挺了挺胸脯,為自己的機敏而驕傲。

    但面前這人一點震驚的表情都沒有,甚至還接受度良好地“哦”了一聲。

    “……”蘇延剛的自信心被打擊到了,不可置信道,“不是,你都不給點反應的嗎?!”

    “什么反應?”時城奇怪地掃他一眼,見他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才后知后覺鼓了鼓掌,“好厲害啊。”

    啪,啪,啪。

    三個巴掌,可謂是把敷衍做到了極致。

    蘇延剛一股氣直沖大腦,底盤一個不穩,慌了兩下。

    時城嫌棄地后退一步,生怕他倒在自己身上。

    “……”這可就太傷人了。

    沒有心的人不會懂得體貼人,蘇延剛只能自己加固脆弱的心臟。

    “你早就猜到了?”他問。

    “猜到一點,但沒得到證實。”時城沒有吹牛,實話實說。

    之前看到公主奇大無比的嘴和尖銳的牙齒就隱約猜到了,但一直沒有別的證據能夠佐證這個猜測。

    “你可以表現一下了。”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面前這人自由發揮。

    蘇延剛無力再怒了,老老實實道:“我看了一下我們最近吃的飯,沒看到什么需要刀很用力切的東西,牛骨羊骨什么的應該也不會用小刀。

    這種大小這種損傷,除了人骨,我想不到還有別的什么了。”

    “而且你看,”他摸了摸豁口,“這一塊凹槽,特別像腕骨的形狀。”

    時城瞇了瞇眼睛,接過了刀。

    下一秒,他當著蘇延剛的面拆下了手腕。

    蘇延剛:“?我操?”

    “不要大驚小怪。”時城淡然地用刀口比了比自己的手腕。

    他已經算是比較瘦的,骨架相比正常這個身高的男人來說也偏細,而這個豁口比他的手腕還要小。

    看來應該是女人或女孩的。

    堪堪回神的蘇延剛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猶豫說:“會不會……是公主吃了自己的媽媽?”

    “有可能。”時城裝回手,沒有直接否認,“但原因呢,動機呢?”

    “這個,”蘇延剛看著他裝手,感覺自己的手腕也生疼,別開視線,“我不知道。”

    “那就找找原因吧。”時城說得漫不經心。

    其實蘇延剛這個猜測很合理,因為之前看到餐后返回來的公主,她肚子撐著的樣子,很像是吃了什么東西。

    重新纏好繃帶,暗紅的眸子忽然盯著對方的眼睛:“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依照自己之前對這人的報復程度,他不恨自己就不錯了,還會主動來送線索?

    這種情況,圖錢圖色,總得有一個。

    果然,蘇延剛正了正神色:“那個,不然我們,合……”

    話沒說完,他看到時城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說“作”的聲音臨時改了個口:“合力過關吧?我想活,你有能力,我……能幫到你的。”

    時城挑了下眉。

    蘇延剛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我說真的!”

    時城:“我憑什么信你能幫到我。”

    蘇延剛也不瞞著他了,自我介紹張口就來:“我是五十三年前因為拼尸案進的帕維什,對于人體結構和刀材器具這樣的很了解!”

    鑒于剛剛的事情,他這話可信度還蠻高。

    時城思考一番,覺得自己之前“仇”也報了,此時無名無分的自己多一個有身份的人幫忙也可以。

    他點頭:“行。”

    蘇延剛一喜:“那大哥我們接下來干什么?”

    改口倒是快。

    時城把刀放回原處:“你畫畫水平怎么樣?”

    “還行。”蘇延剛說,“比較擅長平面圖。”

    “夠了。”時城說,“你去一趟公主的臥室和玩具房吧。”

    那個叫姜綺寧的女人現在防他防得緊,好像就盯著臥室不松了,既然如此,那就換個人去。

    “把這兩個地方的裝修和結構記住,盡量詳細畫下來給我。”他說,“一定要盡量詳細。”

    他表情這么認真,搞得蘇延剛也忍不住立正站好:“放心。”

    說完拍拍胸脯,一臉嚴肅地走了。

    時城目送著他離開后,倚在冰箱門上,輕聲道:“別看了,出來吧。”

    陰暗的角落里,走出來一個人影。

    時城一眼就認出了這人:“管家。”

    是從副本剛開始就一直站在公主身邊的管家。

    管家已經很年邁了,稀疏的頭發白色居多,眼睛深邃,叫人不太能看清里面的神色。

    他走出來,對著時城微微欠身:“公主她是個好女孩。”

    時城有點想笑。

    這是什么蒼白無力的解釋?

    我吃人喝血但我是個好女孩?

    他想了想,問道:“拋開您長輩的濾鏡,您再評價一次?”

    管家:“……”

    管家又重復了一次:“她真的是個好女孩。”

    時城微妙地瞇了瞇眼睛。

    他笑了一聲:“知道了。”

    管家看著他,半晌,彎腰鞠了一躬,離開了這地方。

    時城走在去更衣室路上的時候,還在回響剛剛管家說得話。

    那老人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響。

    出神間,更衣室的門已經被他推開了。

    左腳剛踏進去,他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虛無到幾乎看不清,像一陣風略過,掀開了面前的衣柜。

    衣柜滿滿當當的衣服顯現在面前,而那影子卻隨著風一起消失不見。

    時城愕然怔住。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那管家給他一種微妙的感覺。

    “傅遇安,”他低聲道,“是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傅遇安:驚不驚喜?!我無處不在!

    時城:……好大的驚。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第45章

    門窗闔動了兩下, 似乎是回應,但卻沒有聲音。

    時城垂了垂眸子,自問自答:“是你。”

    那木質柜子“吱呀”一聲, 好像在說:嗯。

    時城問:“你遇到麻煩了?這是情況暫時的?”

    柜子又發出了一聲聲響。

    “我知道了。”他說,“什么時候能解決?”

    這一次,房間內沒再發出什么別的動靜。

    “傅遇安?”靜默片刻, 他嘗試著喚了一聲。

    依舊是無人回應, 沒有動靜。

    時城暗暗“嘖”了一聲。

    看來又不見了, 也不知道那貨怎么變成這樣的。

    不過依著那人的本事, 回來也是遲早的事。

    知道對方還活著就行。

    他安了安心,把注意力放回了被打開的衣柜上。

    既然剛剛借用管家給自己說話的人是傅遇安,那那句話應該也是真的。

    公主是個好姑娘。

    這就否定了之前蘇延剛和自己的猜測。

    那他的判斷就要換個方向了。

    時城看著面前滿滿當當優雅知性的禮服, 目光一頓。

    公主喜歡穿的難道不是泡泡袖公主裙嗎?

    他稍一思索, 又抬手打開了另一個衣柜。

    這也是小裙子,但偏向于輕熟風, 明顯也不是公主最近常穿的那種泡泡袖。

    衣柜一個一個被打開,不同風格的衣服展現出來, 卻遲遲沒找到該出現的那款。

    時城翻箱倒柜找了許久, 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小箱子里,找到了零星幾件泡泡袖。

    這些公主裙皺巴巴的,不知道的會以為是被主人厭棄準備丟掉的。

    可公主的照片和最近的衣著都顯示著她明明最喜歡這種裙子。

    時城手指輕輕撫平袖子上的衣褶, 又起身將柜門一個個合上。

    等到這屋子恢復如初, 他才滿意地離開這里。

    拿地圖的時候,傅遇安告訴他有六個房間,分別是公主的臥室, 書房, 盥洗室, 玩具房,更衣室,還有花園。

    書房盥洗室更衣室都已經去過了,臥室和玩具房也讓蘇延剛去了,那他今天只要再去花園轉一圈就好。

    花園就在正對著書房的一樓。

    一進那花園鐵門,就能看到滿滿當當的向日葵。

    這向日葵的花期好像永無盡頭,現在這個點了,開得還這么歡。

    它們非常積極向上地面朝太陽。

    花園里的人不少,大家都圍坐在一個老伯旁邊。

    時城在小路轉了一圈,也跟著大家一樣,來到老伯身邊坐下。

    “喲,帥哥,又是你啊?好巧。”早上在門口遇見的那個姑娘見到他,熱情地打了個招呼,“你也來聽故事?”

    “故事?”他看著人群中心還在呼呼大睡的老伯,好奇道,“他等會兒會醒來講故事嗎?”

    “會呀,每天到時間了都會講的。”姑娘說,“我昨天聽了后半段沒聽懂,今天再來聽一次?”

    “每天講的都是一樣的?”時城漫不經心道,“大家都知道老伯到點就會講故事嗎?”

    “是不是一樣的不確定,但到點就會講故事這點昨天聽到結尾的應該都知道吧。”姑娘說,“老伯在結束的時候說的。”

    具體說了什么,時城沒問。

    因為那老伯伸了個懶腰,悠悠轉醒了。

    他像是習慣了被一群人圍著,沒有半點不適應,拖著調子直接開了口。

    “話說我剛來這里的時候啊,公主才剛滿周歲。”

    時城曲起腿,把自己縮了縮,盡量保持著和周圍人的距離。

    他把下巴放在膝蓋上,懶洋洋看著老伯口若懸河。

    原來老伯是國王送給公主的周歲禮物。

    他來這座宮殿之前是一個名滿天下的園丁,種花技術了得,國王尋遍了全城,才以高薪聘下他來給自己管理花園。

    公主周歲當天,被王后放到了空蕩蕩的花園中,四處擺滿了花的種子。

    小公主四處亂爬,抓來了一堆向日葵種子。

    于是老伯的工作任務就定了下來。

    這座花園漸漸被種成了向日葵的海洋。

    “公主當時抓到種子的時候呀,哭得可真是慘烈,小小孩子的哭聲真是吵得人耳朵疼。”

    老伯嘟囔著:“大概是沒看到花開吧,等我后來種成花來了,公主才漸漸止住哭聲。”

    這老伯驕傲的語氣已經不加掩飾了。

    時城歪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敲了敲小腿。

    嗯,他現在知道公主的母親應該被稱呼為“王后”了。

    “不過說來呀也是巧,”老伯又說,“這母女到底是母女,就連喜歡的花也是一樣的。王后也喜歡向日葵,每次下午都會親自來這里澆花呢!”

    時城敲擊小腿的手停下來了。

    ……這么巧嗎?

    他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姑娘:“這和昨天的故事一樣嗎?”

    姑娘也正在思考老伯的話,聞言點點頭,沒多搭理。

    “啊,到點了,該睡覺了。”老伯看了眼天空,“明天再說吧。”

    說完,他就又恢復了醒來之前的姿勢,沉沉睡去。

    周圍有第一次來這里的人上前試圖將其搖醒,最終還是徒勞而返。

    時城沒再湊熱鬧,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

    他心不在焉轉回了1065房間,腦子有點亂。

    這里的副作用對他影響越來越大了,這種感覺并不痛,而是……

    像被什么蒙住了大腦一樣。

    他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看著面前門上“1065”四個數字,忽然想到了之前傅遇安然他說自己是1066的。

    那個房間現在沒人嗎?

    時城看了看隔壁,步子一錯,轉了個目的地。

    1065的房卡是傅遇安之前給他的,1066卻沒有房卡。

    等確定了這一層沒有人,他才握著拳頭,砸開了1066的門鎖。

    門內黑漆漆一片,應該是沒有人住。

    他剛走出一步,忽然,一陣眩暈裹住他的大腦!

    踉蹌兩步,時城慌忙扶住身邊的墻,卻不想眩暈的感覺并沒有得到緩解。

    視野里的東西開始扭曲,視線逐漸模糊。

    他雙腿沒了力氣,漸漸軟下來,頗為狼狽地跪倒在地上。

    虛虛靠著墻,意識徹底消失之前,他看到面前出現了一雙熟悉的鞋子。

    操。時城心底暗罵一聲,中招了。

    不等多想,就因外力強行閉上了眼睛,徹底陷入混沌……

    時城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就是一片黑暗。

    他抖了下睫毛,臉色不太好看。

    哪個傻逼把他眼睛給纏上了?

    因為觸感的消失,他覺察不到自己現在是個什么情況,只能憑借著自己的姿勢做個初步判斷。

    現在他應該是被人綁在椅子上了。

    還是以一種非常被動的姿勢綁的。

    他木著臉,動了動手指。

    不想說話,但好歹得讓綁他的人知道自己已經醒了。

    果然,在他動了之后,就聽見一個女聲:“感覺怎么樣?”

    這熟悉的聲音讓時城緊了緊后槽牙。

    是姜綺寧那個女人。

    他琢磨著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冷聲道:“不怎么樣。”

    “嗤,”姜綺寧冷笑出聲,“你不是很拽嗎?怎么不繼續了?”

    聞言,時城勾了勾唇角。尾音上揚:“哦,你這是報復?”

    末了還評價一句:“心胸真小。”

    姜綺寧:“……”

    她怒目瞪著面前這個被她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的人。

    面前這個眼睛上綁著黑色綢帶的男人身上粗魯的綁著麻繩,那繩子粗糙的表面讓對方白皙到透明的皮膚都開始有了青青紅紅的痕跡。

    房間內燈光昏暗,除了兩個活人的氣息,氣流便是死寂的。

    明明她現在才是主導,為什么這男人姿態這么悠哉?!

    不過綁著這人來可不是為了聊天的,不然白費了她一張技能卡……

    姜綺寧活動了一下手腕,走上前,在對方椅子旁蹲下。

    銀色的小刀從袖口滑出,她根本就沒帶猶豫,直接一刀扎進了男人的肩膀上!

    沒有觸感只會讓時城皮膚表面的感官遲鈍,對于這種程度的疼痛還是能感受到的。

    雖然這疼痛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但這么被人拿捏的感覺……

    實在是不太好。

    他臉色冷了下來。

    不知道這女人用了什么手段,自己現在雖然醒來了,但四肢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姜綺寧滿意地看著他表情變得難看,笑瞇瞇道:“你要是沒長嘴,我還能對你好點。”

    她指尖從時城的下頜線摸過:“你去了哪地方?有什么線索?”

    “你還真直白。”失去觸感的0001完全沒察覺到這女人在對自己上下其手,嘆口氣說,“你要是長了腦子,或許我還能給你透露點信息。”

    他又不是什么小氣的人,少耍點花招,分享個線索還是可以的。

    沒料到對方到了這個地步都在嘴硬,姜綺寧面容扭曲了一瞬,直接扯了下了對方眼上的綢帶。

    一張大臉就這么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時城面前。

    看清當下情況的時城瞬間黑了臉。

    姜綺寧以為這人是怕了,傲然抬起下巴:“勸你還是……”

    “打斷一下。”時城措辭禮貌,語氣冰冷,甚至還帶著點厭惡,“離我遠點。”

    問話用刑他都可以理解,但為什么要貼這么近?

    見對方無動于衷,他又說:“男女授受不親,自重。”

    姜綺寧:“……”

    姜綺寧要氣炸了。

    她眼睛惡狠狠瞪著這人,抬手拔了插在這人肩膀上的刀,又是一揮手,扎進了對方的大腿上。

    獻血順著時城深藍色的褲子滲出。

    嘀嗒——

    地上蔓延開一朵猩紅的血花。

    時城面無表情掃了眼傷口,短促笑了一聲。

    “你在怕什么?”

    姜綺寧瞇眼:“我怕?你跟我開玩笑呢?”

    “我沒興趣給你開玩笑。”時城語氣慵懶,甚至還有閑工夫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怕我找到線索?我很好奇,你為什么這么針對我?”

    姜綺寧心中響起警鈴:“看你不順眼。”

    時城搖搖頭:“你不會這么蠢的。”

    “你知道我不好惹,但還是處處針對我,要說我沒有讓你害怕的東西,你自己估計都不信。”

    姜綺寧皺眉:“別自以為是地……”

    “讓我猜猜,”時城彎了彎眼睛,“你第一天看到我拿到地圖了是嗎?”

    姜綺寧臉色一僵。

    “我猜對了。”時城輕笑出聲,“再猜一下,你是要針對每個拿到地圖的人嗎?”

    “沒有。”姜綺寧迅速道。

    時城點頭:“我又猜對了。”  ?這人怎么回事?

    姜綺寧快繃不住表情了:“我說了沒……”

    “那你為什么要針對每個拿到地圖的人呢?”時城一雙暗紅的眼睛,無波無瀾地看向她。

    姜綺寧打了個寒戰。

    她已經……很久沒有從別人身上感覺到這種被洞察盯上的膈應了。

    時城闔了下眼睛。

    目光被遮掩,讓他面容柔和了幾分。

    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或許……你知道了這個副本需要死多少人,所以你想讓大家先你一步死掉,這樣你就能活了。”

    他聲音輕飄飄的,但姜綺寧聽著只覺得遍體生寒。

    “什么毫無根據的猜測?”她佯裝鎮定,諷刺道,“我還不知道你一大男人這么愛想入非非。”

    “如果我猜錯了,你早該讓我別廢話,順便再給我一刀了。”時城無奈歪了歪腦袋,用下巴指了指腿上的刀,“要再來一刀嗎?我傷口都快愈合了。”

    他之前點的自動凝血加速技能已經很大程度減少他血液流失了,不然就沖這刀的深入尺寸,現在地上大抵該血流成河。

    姜綺寧選擇如他所愿。

    刀被拔出血肉,發出沉悶的“噗嗤”聲。

    時城眼見著第三刀要落下,兀然開口:“公主臥室里是不是有什么可以控制晚上發生事情的東西?”

    姜綺寧控制不住的手腕一抖,那刀落的力氣失去控制,貼著刀柄,整個刀刃都刺進了時城的腹部。

    時城擰了下眉。

    這次是真的疼到了。

    好在問話效果不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直沒有力氣的手這會兒終于開始逐漸恢復控制了,被綁在身后的手腕動了動,趁著對方不注意,干脆利落掰下左手。

    纖細的手腕成功被抽出繩結,他迅速地又裝了回去,在姜綺寧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鎖了她的脖子。

    “呃!”

    姜綺寧眼睛瞪得滾圓,不可置信地失態道:“你?!”

    “噓——”時城空置的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抬手抽出腹部的小刀。

    銀色的小刀被他在空中甩了個花,隨后穿過女人的腳踝,狠狠扎進地板。

    “!啊——”

    “都說了,”時城冷聲道,“別出聲。”

    他扯過地上原本捆著自己的麻繩,綁住了姜綺寧的嘴。

    “你對我用道具了?”

    姜綺寧額角冷汗直冒,沒吭聲。

    時城有點不耐煩了:“點頭,或者搖頭。”

    說著,還動了動穿透腳踝的小刀。

    姜綺寧痛得牙齒磕碎了舌頭,血腥味從麻繩上溢出來。

    半晌,屈辱地點了點頭。

    時城松開卡住脖子的左手。

    長時間的缺氧讓重新得到空氣的姜綺寧無聲大口大口喘息著。

    “我不為難你,”時城蹲著跟她平視,“我問你答,能接受嗎?”

    似乎是接受了當下的局面,女人妥協地點點頭。

    時城拽掉了她嘴里的麻繩:“公主臥室里的信息是什么?”

    姜綺寧氣息不穩,不知是被氣得還是怎么:“公主討厭的人晚上會有意想不到的奇遇。”

    聯想到1034的慘狀,時城頷首:“這個副本要死幾個?”

    姜綺寧:“七個。”

    七個?一天一個?

    是根據什么來判斷的?

    “你怎么知道?”

    “……臥室有七張織夢網。”

    時城笑了一聲:“這樣啊。”

    姜綺寧面色不虞。

    這男的笑得怎么這么嘲諷?

    時城當然想嘲諷她。

    這姑娘太自以為是了,看到織夢網都武斷了一定會每晚死一個,還搞出這么匆忙的行動。

    難道沒看過這個副本的題目嗎?

    “菜單”兩個字那么大,因為自大和狂妄而忽略,真是瞎得實在。

    他活動了一下胳膊,把人像自己之前那樣,捆在了椅子上。

    “多待一會兒吧。”扎在腳踝上的小刀劃過地板,發出刺耳的刮痕聲。

    “我走了,自便。”時城紳士地對綁在椅子上的女人一欠身,毫不猶豫地走出了門。

    1066的房門被重新合上,時城煽了煽睫毛,強打精神修好鎖。

    門鎖落上的那一瞬間,他頭貼在門上,重重呼出一口氣。

    還是太勉強了。

    強行抵抗系統的道具藥性,真的很難。

    凝血功能只能加快恢復,不能一下痊愈。

    腹部的刀口太深,現在還在往外滲血。

    時城看了眼已經黑下來的天,心想自己這是錯過晚飯了。

    他搖了搖頭,回到了1065。

    1065的房門口有兩張塞在門縫里的圖紙,想來應該是蘇延剛來找他發現他不在留下的。

    但現在這情況,他看不下去這圖紙了。

    不管是失血的身體還是副作用的傷害都讓他疲憊不堪,當下想干什么都有心無力。

    算了一下利弊關系,他決定先補個覺。

    一腦袋扎進床上的那一刻,時城猛然睜開眼睛。

    不對勁,床的塌陷程度不對勁。

    他倏然掀開身側的被子,果不其然,里面躺了個活人。

    活人臉色很差,不僅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應該是在夢中都不太舒服,眉頭緊鎖,額頭冷汗直冒。

    這是怎么回事?比他狀態還差?

    時城探出手指,按了按對方那能夾死人的眉心:“傅遇安。”

    傅遇安哼唧一聲,沒醒過來。

    時城指腹微微用力,語氣加重些:“傅遇安。”

    “在……”活人終于真的像個活人了,悶哼出聲,艱難地睜開一只眼睛看他,“你回來了。”

    “你之前怎么弄到?”時城說,“現在這又是怎么回事??”

    “嗯……等我緩一緩再給你說。”傅遇安有氣無力的。

    他現在真是疼到想死了,連多說兩句話都會有顫音出現。

    努力牽動了一下胳膊發現徒勞,嘆口氣,無奈道:“我腰上的東西,你拿著。”

    時城奇怪地看他一眼,摸向他腰間。

    手碰到那硬物的時候,他表情微頓。

    一言難盡的心情涌上心頭:“……顯示屏?”

    “嗯,你的。”傅遇安疲憊地閉上眼睛,“帶在身上吧,等到明天,你身上的‘副作用’就會消失了。”

    時城抿了下唇。

    “你是為了拿顯示屏,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他覺得自己這人情要欠大發了。

    “是啊。”傅遇安也覺得自己有病。

    他用金屬紐扣鉆了系統的bug,強行扭曲了數據回去拿顯示屏,回來的時候系統果然覺查到了他的操作,差點被抹殺。

    關鍵是他腦子一抽,在被發現的情況下還操控了管家給時城透露不小心發現的消息……

    現在恢復了因為被系統盯著疼得像個傻逼,圖啥啊?

    他是菩薩再世吧?

    時城想再說點什么。

    但傅遇安制止了他:“睡吧,其他的明天說。少爺,祖宗……讓我休息會兒。”

    什么亂七八糟的稱呼?

    時城閉了口。

    這人狀態真的是差狠了,話音剛落,呼吸就漸漸平緩下去。

    時城在黑暗中注視這人片刻,也躺了下。

    滿室沉寂間,他忽然想到,上個副本盧田對他使用道具的時候,道具過期是有消息提醒的。

    但這次姜綺寧對他使用,卻沒有提醒。

    為什么?

    他視線落在身邊的某個男人身上。

    這人跟系統,絕對有點仇。

    之前傅遇安的種種表現都說明,他們兩個偷摸著來這里的人不能引起系統注意。

    現在是自己被察覺到了,傅遇安冒著險回去拿顯示屏,給他安了個正經身份嗎?

    照這么說,顯示屏現在就相當于是身份證,他們走到哪里都得有這個,不然就會被視為“偷渡”。

    可傅遇安……一開始就沒有。

    那就說明他從一開始進到這個系統里來,可能就是偷渡。

    至于風險……看看這人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

    不過他又是怎么附到管家身上的?

    他心想,不管怎樣,對方真的是在幫自己。

    這下,他欠的有點多了。

    思忖間,傅遇安死死握緊的拳頭吸引了他的注意。

    ……指甲都快嵌進肉里了,握這么緊是想自殘呢?

    他心中微諷。

    窗外的烏鴉忽然叫了一聲,等時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左手拆下來了。

    “……”

    操。

    傅遇安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個什么微涼的東西被強行塞進了自己手中。

    他隱約聽到有人咬牙切齒地在他耳畔說——

    “之前欠你的,先還一點。”

    欠什么了?

    傅遇安迷迷糊糊地回憶著。

    哦,應該是上一次某人答應改天把左手給他玩玩。

    ……

    原來不是“小騙子”。

    還挺守誠信。

    作者有話要說:

    40章傅某:誰再引起系統注意誰是冤大頭==

    本章傅某:我是冤大頭QwQ

    看姑娘們上章評論都很震驚,為了不讓你們等太久,本章字數就多一些讓老傅出來啦~

    感謝大家支持!碼完字準備通宵畫十五張作業的禪酒愛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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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時城早上醒來的時候, 傅遇安還在一旁睡得不省人事。

    這人下半張臉都在被子里,他撩了一下被褥,發現里面自己的左手正被抓得幾乎變形。

    時城:“……”

    眼不見心不煩, 他果斷把被子放下來,不去看那糟心的手。

    現在是早上六點多,距離早餐開飯的時間還有一陣兒。

    他靠在床頭, 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著某人昨天剛給他的顯示屏。

    不知道這人用了什么手段, 現在他的顯示屏上面已經完完整整顯示著他的編號和懲罰副本的內容了。

    而且經過昨天一晚上的休息,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狀態好了很多, 應該是副作用在慢慢消失了。

    操作這些……不簡單吧?

    應該是不簡單的。

    不然這人也不會成這樣,代價這么大嗎?等出去了,會恢復如初嗎?

    僅剩下的右手指尖摩挲著顯示器的邊緣, 時城余光瞥到一旁熟睡的人額角, 發現了細細密密地冷汗。

    他心情復雜地看了會兒,到底還是伸出手, 抵著對方額角輕輕擦過。

    不省人事的某人感受到動靜,眼皮動了動, 還閉著眼就忽然抬爪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氣大得像是要把人骨頭捏碎。

    但時城沒什么表情變化, 從善如流地停下手,低聲道:“是我。”

    那只手微微一頓,緩緩松開。

    手腕活動空間重新恢復自由, 時城按照原本的目的, 拭去了那些汗珠。

    傅遇安睫毛顫了顫,撐開了有些沉重的眼皮。

    他這副樣子和平時欠兒吧唧吊兒郎當的形象一點都不吻合。

    時城覺得有點扎眼。

    他直接伸手捂住了這人的眼睛。

    “困不舒服就繼續睡,不需要醒這么早。”

    “不困了。”傅遇安抓著他手腕把他手拉下來, 垂下目光, 看著剛剛被自己捏出來的紅印子, 嘆了口氣。

    “下次在我睡覺的時候,盡量別碰我啊。”

    時城沒答:“你等會兒還要下去吃飯嗎?”

    “不下去了,我現在說句話都快厥過去。”傅遇安松開他的手腕,倒抽一口涼氣,艱難地撐著床做起來靠著,側目看他,“你等會兒記得幫我帶點飯上來啊。”

    說完,他從被窩里掏出了一只手。

    “喏,”把那陪伴了他一晚上的手遞過去,“還你。”

    時城嫌棄地看了那只手一眼:“不要。”

    “?”傅遇安不可置信道,“不要?這是你的手啊。”

    “全是汗。”時城指了指已經布滿對方手心汗水的假手,“洗干凈了再給我。”

    傅遇安:“?你是在嫌棄我嗎?”

    “嗯。”時城應得一點不含糊,“別急著說這些,先說點正事兒。”

    “昨天為什么要……去給我拿顯示屏?”

    傅遇安聽這個問題就頭疼,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心說這編什么瞎話都很不合理啊。

    嘆口氣,最后還是實話實說:“你已經被主要NPC,就那個公主盯上了,我要是再不給你拿來顯示屏……你可能會死。”

    時城微愣:“真正意義上的死?”

    “嗯。”

    他這一聲“嗯”,讓時城抿了下唇。

    說到底這事兒還是他錯了。

    他要是昨天吃飯的時候收斂點,說不定也不會被盯上。

    傅遇安看他難得理虧,有點好笑:“喲,你還會自省呢?”

    時城輕哼一聲,沒說什么。

    傅遇安眼睛帶上了點笑意。

    “行了,”他說,“又不怪你。”

    “昨天那個女人怎么對你的我看到了,你這也是被坑的,我都懂。”

    時城心說你懂個屁。

    被坑了這種事情明擺著從這人嘴里說出來,他覺得這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

    輕咳一聲,時城壓了壓聲音:“按理說,我應該不會被坑的。”

    傅遇安挑了下眉。

    時城閉了閉眼,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觸感沒了。”

    傅遇安眉心微斂。

    雖然早有猜測,但是現在得到了證實,還是讓人有點……

    他表情轉瞬即逝,調笑道:“之前不是打死不說?”

    時城木著臉盯著窗外:“情況不一樣。”

    都要丟臉丟到家了,當然得說出來給自己解釋一下。

    0001在某些方面的勝負欲和好勝心強得離譜。

    傅遇安翹了翹嘴角,又在這人看過來的時候,及時用抓在掌心的假手擋了一下,以免對方看到自己的笑容又開始生氣。

    但他抬眸,只看到了時城古怪的臉色。

    “你干嘛呢?”時城的語氣不太美好。

    傅遇安:“我怎么了?”

    時城抬抬下巴。

    傅遇安順勢低頭,就看到了放在唇邊的某只手。

    “……”

    行吧,不怪SVIP語氣不好,就這個動作在他看來……都很像是變態在揩油。

    他悻悻把那手收回身側:“……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的。”

    時城拖著調子“哦”了一聲。

    傅遇安:“……真的不是……”

    話沒說完,他忽然臉色一變。

    手猛地掀開被子,時城腹部、肩膀和腿上的鮮紅血跡霎時顯露出來。

    以前也不是沒見過血,但這次總覺得特別的扎眼。

    可能是時城太白了,反差太明顯了吧。

    傅遇安喉結滾了一滾:“誰弄的?”

    其實傷口已經快愈合了,就是血紅色看上去比較嚇人而已。

    時城不在意道:“姜綺寧。”

    傅遇安手指無意識緊了緊:“之前都忘了先提醒你遠離她。”

    “她有施虐傾向。”

    施虐?

    時城回想起那女人昨天的舉動,覺得確實很貼切。

    “就因為施虐進的帕維什?”

    傅遇安搖頭:“不完全,她是星際最大的地下奴丨隸組織頭頭。”

    時城有些驚訝:“她好有錢。”

    傅遇安:“……”重點是這個嗎?

    他按了按太陽穴:“你怎么就能被她逮到?”

    說起這個,那也是件丟人事兒,時城視線飄忽:“被她用道具暗算了。”

    傅遇安皺眉:“又是道具,你怎么老被針對?”

    時城心說我怎么知道?

    “公主的日記,你看了嗎?”時城不欲繼續這個話題,轉了問題。

    傅遇安沒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訥訥道:“看了。”

    “有什么看法?”

    談到正事兒,傅遇安收了收吊兒郎當的模樣:“那應該不是公主寫的。”

    這個猜測時城也想到過,但沒有根據,不好下判定:“為什么?”

    “字跡。”傅遇安說,“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三本日記上的字進步非常的均勻,至今為止我還沒見過進步這么平均的人。”

    “當然不排除有奇跡發生的可能,但我更偏向于,是有人在刻意控制寫字手法方式。”

    這話讓時城想到了第一次在酒莊見到的傅遇安的字。

    拋開對傅遇安本人不靠譜的偏見不談,那確實是他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好的字。

    于是他問:“你寫字進步也是不平均嗎?”

    傅遇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起來關心自己,但也回答說:“是的。我沒有過渡期。”

    時城:“……”

    傅遇安略一昂首:“我開端即巔峰。”

    時城:“……”

    巔峰兩個字可是被你在腦袋上寫滿了。

    眼尾的肌肉抽了抽,他咬牙道:“閉嘴吧你。說回正題。”

    傅遇安見好就收,捋了捋自己開屏的孔雀尾巴:“而且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三本日記上有豎彎鉤的字。”

    時城回憶了一下,點點頭:“記得。”

    傅遇安勾勾手指:“看看你那邊有沒有水筆。”

    時城側身看了一圈,又扒拉兩圈:“連根筆芯都沒有。”

    “這么貧窮嗎?”傅遇安“嘖”了一聲,“那你挑個手伸一下。”

    僅剩下一只右手的某人:“……你看我有的挑嗎?”

    說著,還用僅剩下的那只手對著對方打了個響指:“這個行吧?”

    傅遇安悶笑一聲:“行,可太行了。”

    他把面前這只手攤平,用食指在其手心劃了兩道:“感受到了嗎?”

    這兩筆一筆弧線連貫通暢,一筆轉折分明。

    時城動了動手指:“走向一樣。”

    傅遇安贊賞地看他一眼:“聰明。”

    這兩筆雖然差別看著很大,但起筆點和落筆點都是一模一樣的,甚至在拐角處,也緊緊只有分明與否的區別而已。

    這一定是一個人同階段的字跡。

    “但你就這么確定不是公主長大后自己寫的?”雖然差不多可以確定了,但時城還是想到一種可能性,“或許是公主的回憶錄呢?長大后記下來的,沒可能嗎?”

    傅遇安張了張嘴。

    “咚咚——”

    他聲音還未發出,門口先傳來了兩聲敲門聲。

    傅遇安頓時收口,比了個口型:誰?

    時城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看——

    是蘇延剛。

    他回到床邊,對著床上的人小聲道:“委屈你一下了?”

    傅遇安:“?”

    即將被委屈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摁回了被窩里。

    甚至連著整顆腦袋都一起摁回去了。

    時城看著從被窩里露出來的一撮頭發,不太滿意地戳了戳。

    “藏好你的毛,”他囑咐了一句,轉身去開門了。

    被悶在被子里的傅遇安聽話地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在黑暗的小空間里掰扯著時城的左手。

    這仿真材料是真的不錯,握了一個晚上都沒出什么問題。

    SVIP被關進來百十年……當年的醫學技術就這么好了嗎?

    時城不知道被捂住的某人思緒已經漂到百十年前了。

    打開門,沒有立即放蘇延剛進來。

    “有事嗎?”他倚著門框問。

    “啊,不是大事,就是來問問昨天那個圖……我操!你身上怎么這么多的血?還有那手,怎么了?!”蘇延剛震驚地看著他空空如也的左手。

    那左腕現在纏著煞白的繃帶,但卻并沒有血絲滲透出來,不像是被砍下來的。

    除非……這傷口已經受傷很久完全愈合了。

    時城冷眼看他:“昨天出了點意外。”

    那眼神簡直就差把“關你屁事”四個字刻在他面前了。

    蘇延剛被盯得渾身一抖:“哦、哦。那……那我現在,方便進去不?”

    時城沒動。

    蘇延剛有點怵,心想屋里怕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他善解人意地退了一步:“那不然去我……”

    “進來吧。”話沒說完,時城側了身,給他讓出一條路。

    蘇延撓撓腦袋,把腦袋往里面探了一個微妙的距離,左看右看認定了沒什么東西,才一矮身,鉆了進去。

    一邊進去還一邊調節氣氛開玩笑說:“哎,我還以為你這屋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倚著門框的時城無聲笑了一下。

    可不是見不得人的嗎?

    掃了眼隔壁的1066,那大門什么動靜都沒有。

    他收回視線,關上了門。

    “大哥你這看出啥來了?”蘇延剛把自己畫的圖紙放在桌子上。

    時城昨晚沒看,這會兒面不改色走過去瞄了幾眼,隨口道:“房間結構問題不大。”

    其實是為了證明這些房間和他們拿地圖時進去的一樣才讓蘇延剛去畫下來的。

    現在根據這個圖紙看來,應該是沒猜錯。

    他指頭點了點玩具房:“你去這里的時候,發現什么別的嗎?”

    蘇延剛想了會,還真就想到了什么:“里面就四個玩具,洋娃娃,玻璃碗,老虎模型,還有一幅畫。”

    時城琢磨著,問:“是洋娃娃不是洋娃娃的眼珠嗎?”

    “眼珠?”蘇延剛皺眉,“沒有,那個洋娃娃沒有眼珠。”

    沒有眼珠?原來那眼珠子還是可拆卸。

    時城敲敲下巴,又問:“老虎模型上有損傷嗎?玻璃碗是什么色?畫的色調是什么?”

    蘇延剛記性還不錯,觀察也仔細,都答上來了。

    果然,和時城在玩具房里選擇的東西是一樣的。

    他們說話之間,忽然又聽到了門外傳來的一陣騷動。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朝外面走去。

    在路過床邊的時候,時城還拍拍被子里某“見不得人的東西”身體不知道哪個部位示意了一下。

    門鎖咯噔落下,傅遇安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他手虛虛搭在胸口,臉色有些奇怪。

    ……還是第一次被人拍肚子。

    雖然時城是用拍的,還隔了層被子,但那體驗也足夠新奇了。

    時城兩人出來后看到人堆,才知道原來是1052房間的人出事了。

    那人房間全變成了荒漠,整個人都陷進了流沙中。

    和盧田那個房間一樣,沒有人、也沒人敢上前。

    這就是第二個死在夢里的吧。

    時城摸了摸耳垂。

    1052的窗戶沒關,這會兒正往里吹著風。

    他眼尖地發現,這屋里的沙子還是能動的。

    能動,不是死的,這沙子的流動是正常的。

    這……有活路啊!

    時城意外地挑了下眉,他原先還以為是死局呢。

    看來在公主的成人禮之前,死亡都是可以避免的。

    真正的屠殺,應該就在成人禮的當天。

    那天需要被殺死的人,是按照什么選的呢?

    走道里的鐘聲敲了敲。

    快到早餐時間了。

    大家都比較惜命,有了第一晚的見識,現在再見到這一幕反應平靜了不少。

    聽到鐘聲,很多人都抱怨兩句后回屋收拾東西,準備下樓吃飯。

    時城拍了拍蘇延剛:“走了,先去吃飯。”

    “啊,行。”蘇延剛跟上,后知后覺發現了不對勁,“唉,大哥,我們二哥呢?”

    這二哥說的應該就是傅遇安了。

    “誰跟你‘我們’?”時城不咸不淡回了一句,“他有事。”

    蘇延剛卻沒放過這個話題:“大哥,你覺不覺得二哥怪怪的?”

    時城沒正面回答:“比如?”

    “比如……他的衣服面料。”蘇延剛說得有點遲疑。

    他不知道時城跟那人的關系到底如何,自己說的這話會不會被當成挑撥離間,反倒是對自己有害了。

    不過時城看上去很正常,他稍一抬下巴:“繼續?”

    蘇延剛看著他,咬咬牙,還是隱藏了點信息含糊不清道:“他衣服面料來路不簡單,說不清,但肯定跟我們身上的不一樣。”

    這一點時城也知道。

    他深深看了蘇延剛一眼:“哦。”

    蘇延剛:“?”

    哦?

    就這?

    他不理解:“他給你說原因了嗎?”

    “沒有。”時城坦誠,“但是他現在對我們沒有害處不是嗎?”

    蘇延剛憋悶道:“那倒也是。”

    時城笑了一聲:“那就夠了。”

    在這個系統里,這個世界里,糾結的太多可不好。

    兩個毫不認識的人,只要達成共識了,那就可以互惠互利共同合作。

    何況他也并非完全不認識傅遇安。

    兩人走到一樓大廳,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

    剛打算坐下,就看到了款款而來的公主。

    這會兒餐桌旁就他們幾個人,公主對時城笑了笑,招招手:“來,來這坐。”

    她指的地方正是距離主位最近的第一位。

    這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求之不得,他們恨不得在公主面前營造良好形象和存在感。

    但時城只是搖搖頭:“不了,不太方便。”

    公主笑容銳減:“怎么?害怕我吃了你?”

    這話可不興說,要掉腦袋的。

    蘇延剛緊張地吞了口水。

    卻見時城真的點頭了:“對啊。”

    公主:“……”

    蘇延剛:“……”您沒事兒吧?

    時城仿佛覺得自己不夠氣人,還在火上澆油:“我害怕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公主尖銳的牙齒磨得嘎吱嘎吱響,不廢話了::“我讓你坐過來!”

    時城狀似無奈地攤了攤手:“好吧。”

    他在蘇延剛看鬼的眼神下,從容地走過去坐在了椅子上。

    公主哼了一聲落座。

    她剛想讓時城往自己這邊來來,就看到他自主挪著椅子后退半分。

    “?”

    蘇延剛心臟都快驟停了!

    這活佛爺又是在鬧哪一出?

    時城挪好椅子,對公主笑了一下:“您現在討厭我嗎?”

    他語氣還帶著說不上來的興奮。

    公主腦袋嗡嗡響:“你這人是不是有病?!”

    時城想了想,問:“您喜歡有病的嗎?”

    公主白他一眼:“當然不喜歡!”

    “這樣啊。”時城從容點頭,“那我有病。”

    公主:“…………”

    蘇延剛已經生無可戀了,看著越來越多人已經下來了,只好先找了個離時城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誰料屁股剛沾到椅子,他就被公主瞪了一眼。

    蘇延剛:“?”

    搞什么?莫名其妙的。

    公主惡狠狠道:“誰讓你坐那的!”

    蘇延剛懵逼了:“不是隨便坐的嗎?”之前不都是這樣?

    “誰告訴你的?!”公主瞪他。

    治不了身邊這個男人,難道還治不了這個尖嘴猴腮的傻子嗎!總不能大家都不聽她話吧?

    她眼睛死死看著蘇延剛:“我討厭你!”

    蘇延剛:“!?我操?”

    在他身上寫個“冤枉”的刺青,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剛想向大哥求助,不想迎面就撞上了大哥不爽的眼神。

    好像在說——憑什么是你被討厭?

    蘇延剛跪了。

    他真的很想破口大罵。

    你們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啊?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蘇延剛:你屋里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某見不得人的東西:他拍我肚皮他對我圖謀不軌!OwO

    時城:……造孽

    昨晚通宵畫作業的人已經快飛升了qwq,但我還是頑強的沒有斷更!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第47章

    時城今天一天都沒能有機會回1065。

    公主對他忽然消失的左手沒有任何表示, 甚至連個視線都沒有給他,但卻異常關心他,不管去哪里都要把他帶在身邊。

    時城對此倒是沒什么抵觸, 反正顯示屏都有了,傅遇安也說不用怕NPC或者什么的關注到他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 使勁在公主身邊怒刷一波存在感。

    只不過是負面存在感。

    他真的很好奇, 被公主討厭后, 夜里會遇到什么事情。

    一起被公主帶在身邊的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在第一天見到的那個長得清秀的男生, 還有一個是一位可愛的小姑娘。

    看著跟公主差不多的歲數,一頭紅色的頭發特別可愛,兩人倒是很有共同話題。

    時城跟他們兩個格格不入。

    這兩人都在盡辦法拍馬屁, 他比較叛逆, 盡可能拍公主的馬蹄子。

    但感覺并沒有什么用。

    其實明顯能感覺到,公主已經討厭他討厭到見到他就會翻白眼了, 但不知怎么,還是把他帶在身邊。

    作妖作了一個上午, 終于在公主午睡的時候, 才勉強得到了一點安靜休息的時間。

    三個被看上的人坐在公主的床邊,面無表情注視著公主安詳的睡姿。

    不用說,他們都很想讓這個NPC從睡得安詳變成死得安詳。

    沉默間, 那個男生拍了拍時城的肩膀。

    時城把目光從公主的身上移開, 看過去。

    男生指指他的手,示意對方伸出手。

    時城搖搖頭,用手指在床邊上寫:要交流, 在這里寫。

    這能人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想著在他手上亂寫亂畫?又不是沒有別的東西能寫了。

    男生不太懂得這個操作。

    為了防止公主被他們吵醒不能說話, 溝通只能用手指寫字。

    但在被子上寫的很含糊, 交流起來肯定沒有在手上比劃得那么清楚。

    但時城既然都這么說了,他也沒辦法,只好鋪平了床單,盡量清晰地一筆一劃寫起來。

    【你是因為什么被看上的?】

    時城:“……”

    著問話倒也沒必要如此簡潔有歧義。

    他忍下想脫口而出的吐槽,寫到:【不知道。】

    男生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和另一個紅發女孩對視一眼,又寫:【你不知道你是為什么被喜歡嗎?】

    這兩人大概覺得時城在隱藏騙他們,那個紅發姑娘還解釋道:【放心,我們現在處境相當,是一條線的。】

    時城心說誰跟你們一條線?

    但他面上不顯,仔細想了想,還真想到了什么:【可能是眼睛。】

    男生和紅發姑娘恍然地點點頭,態度好了點。

    男生表示他是因為皮膚被看上的。

    紅發姑娘則是因為發色好看。

    時城擰了下眉。

    怎么感覺……這么熟悉?

    這個念頭在看到姑娘撩起頭發,露出下面一層比一層紅的發絲時,達到了頂峰。

    余光掃到了公主抱著的洋娃娃,時城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想起來了。

    這種熟悉的感覺……來自他之前進去過的玩具房。

    他猛地抓住了身邊那個男生的手腕。

    男生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還好在張開嘴的時候就自己捂住了嘴巴。

    他面露不悅,寫到:【怎么了?】

    時城言簡意賅:【你皮膚是不是沒什么傷痕?】

    很完美,沒有缺點。

    公主最喜歡沒有缺點的東西,完美是公主最向往的追求。

    這是那個洋娃娃對老虎模型的介紹詞。

    男生想了想,猶疑著摸摸下巴。

    【應該是的,我印象中皮膚都很好,沒有受過傷。】

    時城了然,又看向那個姑娘。

    【你頭發是天生的紅色嗎?】

    姑娘看他這樣,隱約猜到對方可能知道了點什么。

    鑒于“大家現在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個念頭,她誠實的點點頭。

    那就說得通了。

    時城有點想笑。

    這個懲罰副本果然比之前遇到的兩個都要完善,每一個信息都是連貫的,包括小插曲聽到的信息都不是廢話。

    他心想,對上了。

    公主喜歡完美的東西,所以喜歡這個男生身上沒有瑕疵的皮膚。

    她喜歡的顏色會讓她感到開心,所以喜歡這個天生紅發的姑娘。

    還有……喜歡仿真的東西。

    不巧,他的眼睛不僅很好看,還是公主最喜歡的暗紅色。

    時城輕輕闔了闔眼。

    這公主……不,應該說是系統,還真是夠敏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翹了翹嘴角,眼睛里卻沒有半分笑意。

    怪不得公主對他忽然消失的左手視而不見,原來只要眼睛沒出問題,就不會討厭他。

    身邊的兩個人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男生問:【怎么了嗎?】

    時城搖搖頭:【我暫時不確定,現在她的“喜歡”對我們來說,是不是好事。】

    姑娘皺眉:【應該是好事吧?被討厭的人晚上都會死,被喜歡應該就是活下去的條件了。】

    這兩人給他提供了信息,所以時城不介意也分享一下。

    【未必。成人禮上會發生什么,現在誰也不知道。】

    兩人沉默了。

    是啊,成人禮的那個晚宴……到底是干什么的?

    時城支著腦袋,心想晚上回去到底是要面對某件麻煩事情了。

    戴美瞳。

    那從盥洗室拿出來的美瞳昨晚被他放在床頭柜上了,現在沒法戴上,只能等晚上回去了。

    帶上美瞳,應該就不會被喜歡了吧?

    不僅暗紅色沒了,眼睛看著也不像真的了,這要是還喜歡他,那這公主就純屬是選擇性眼瞎。

    這么想著,連帶心情都要好了很多。

    一舉兩得,不僅不被喜歡,說不定還會被討厭。

    被討厭了,就能碰到好玩的事情了。

    時城彎了彎眼睛。

    這一笑,讓旁邊兩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些擔憂。

    這人……怕不是要瘋了吧?

    三個各想各的,誰都沒發現,床上的公主悄無聲息睜開了雙眼。

    午睡時間到了,該起床了。

    她優雅地將手伸出被子。

    一秒過去了,那手保持著懸空狀態。

    十秒過去了,一動不動。

    一分鐘……

    “喂!”公主怒了,“你們在干什么?”

    這突兀的一聲終于吸引了三個人看過來。

    男生和紅發姑娘對視一眼,罕見的沒第一時間上去伺候。

    時城之前說得那句話已經引起他們注意了。

    公主的喜歡對他們來說,真的是好事嗎?

    最終,兩人還是選擇當下先活著,以后在觀察,反正還有四天。

    于是磨磨蹭蹭湊上去幫公主起床。

    時城倒是很堅定,依舊不為所動。

    他早就看到公主醒了,但一直懶得搭理而已。

    這人誰?讓他伺候起床?配嗎?

    果然,公主換好衣服光鮮亮麗站在他面前后,狠狠剮了他一眼。

    時城直接嗤笑一聲。

    另外三人:“……”

    你他娘是真的不怕死啊。

    公主指著他鼻子,怒道:“去幫我到書房拿畫冊!”

    時城“哦”了一聲,轉身離開。

    摸索摸索去吧。

    他晃晃悠悠,一路無視了很多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來到了書房。

    書房里的樣子和他上一次來沒什么變化,除了有些東西被其他進來的人扒亂了。

    據公主所說,畫冊在第三個書架的最頂端。

    書架很高,就算是時城的身高也要踩著梯子才能拿到。

    他三兩步翻上去,卻在上面第二層,發現了一個筆記。

    這個筆記本封皮原先是空白的,應該是被人后來寫上的八個字——

    《我十八歲以后的未來》。

    時城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傅遇安的字。

    那人說在書房寫了幾個小時的小說,就是這個嗎?

    他有點想笑,動了動手指,挑起了書封。

    第一行是和封皮名字一樣的標題,應該是紙上寫的比硬書封要順手,這幾個字比封皮上的還要好看。

    他順著往下看。

    ……

    [我希望未來十八歲的我,可以成為一名鋼琴家。]

    [每一次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跳躍,那都代表著那時的我是自由的,像是窗外的小鳥,可以肆無忌憚地盤旋……]

    時城看了兩面就合上了書。

    一是因為看著傅遇安字跡的這種文字很奇怪,二是因為……

    公主暢享的未來故事,和現在的不能說是很相似,只能說是毫不相干。

    她想象的自己是活潑開朗的,脾氣溫和,喜歡鋼琴,喜歡跳舞,喜歡動物。

    她會在開滿玫瑰的花園里聽音樂,會和小伙伴一起出門玩,會養很多的寵物,一個人靜靜坐在房間里畫畫。

    如果單看這小說,肯定會覺得,有這些想法的人會是一個很溫柔文靜的女孩。

    時城想到剛剛指著他鼻子罵的那位,搖了搖頭。

    他把這本小說綁在了腰上。

    現在看來具體的用處不清楚,但有一點用處是很大的。

    可以拿回去取笑寫這本小說的某人。

    看了眼時間,現在再不回去,公主應該又要罵了。

    但時城要的就是公主特別討厭他。

    于是又坐在架子上磨蹭了半天。

    這一磨蹭,就讓他發現了個東西。

    ——在最上層書架的最里側,好像還有一本畫冊。

    時城小心翼翼把那畫冊拿了出來。

    和手上已經有的這本一模一樣,連頁碼都一樣。

    就是手上這本新一點,剛掏出來的卻破舊不堪,尤其是后半截,明顯能看出是從中間被撕開了,而后又被重新粘起來的。

    他垂著眼睛,把兩本畫冊都放在腿上,小心翻開。

    太巧了。

    為什么這兩本連第一頁的畫都是一樣的?

    畫上應該是公主本人,長相一模一樣,但卻沒有那張血盆大口。

    反而讓人感覺,更貼合小作文里的公主形象。

    時城接著往后翻。

    后面不出意外的也都是一模一樣的畫。

    他不懂得美術,雖然基本的感覺還在,但始終說不上來到底那細小的區別在哪里。

    終于在翻了第不知道多少頁后,他看到了肉眼可見的區別。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不出意外應該也是公主自己的。

    但新一些的畫本上,公主手腕上的手鏈是向日葵,舊畫本卻是玫瑰花……

    時城倏然一愣,迅速掏出了腰間的那本小說。

    他翻了兩頁。

    [我會每天下午都去花園里彈琴,偶爾累了,可以放松一會兒,聽聽音樂。玫瑰很美,紅色的花瓣配著音樂,那一定是最美好的下午時光了。]

    時城第一次看得匆忙沒發現,現在才終于看出不對勁的地方。

    那花園里難道不是全種的向日葵嗎?為什么這里說是玫瑰?

    如果寫日記的人不是公主,那這個對未來暢享的和這本舊畫冊,也不是公主嗎?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公主找不到原來的這本畫冊了所以重新畫了一本。

    他捏了捏鼻梁。

    眼瞅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收起舊畫冊和小說,拿著公主需要的回去。

    果然,他一進門,就看到公主對他怒目相視。

    都到這個地步了,反正對方除了晚上用那織夢網,對他也不對他造成人身威脅。

    于是時城把畫冊往她面前一扔。

    “是的我來晚了。”他笑道,“你要不要吧你就說。”

    “…………”

    剩下的半天,另外兩個“伙伴”切實見識到了這人究竟能有點多作死。

    不要命的事情被他干了大半。

    不過這也讓兩人都知道了,公主是不會對他們有正面危險的。

    琢磨著,他們也改變了些對公主的態度。

    時城熬了一天,終于熬到了晚上。

    因為一直被盯著的緣故,他早上沒能給傅遇安帶吃的。

    ……那人不會餓死了吧?

    淺淺的心虛在心底蔓延。

    晚飯的時候,他正大光明地問公主要了個打包盒。

    蘇延剛小聲問他原因。

    他大聲回道:“晚上會餓,宵夜。”

    眾人:“……”

    不明所以的眾人以為,這人是他媽恃寵而驕了。

    時城裝了一盒肉一碗米回到了房間。

    原本蘇延剛也想進來跟他討論一番,卻被“我困了要早睡”的借口趕了回去。

    周遭終于重新恢復安靜。

    時城推門而入,房間亮堂堂的,窗臺上的綠植生機盎然,床上的人卻半死不活看著他。

    跟被那綠植吸了精血一樣。

    時城心里咯噔一聲:“……怎么了這是?”

    傅遇安冷笑:“你還記得你屋里藏個人嗎?”

    時城走過去,把打包上來的飯菜給他打開擺在面前,咳了兩聲掩飾心虛:“發生了點意外。”

    “又是意外?”傅遇安不敢相信,自己差點被餓死,這人就一句意外打發了?

    “這次是真的。”時城木著臉抿了下唇,“我被公主盯上了。”

    傅遇安看他的眼神帶著懷疑:“是你被迫盯上?不是主動湊上去找……唔!”

    “揍”字還沒說出來,他嘴就被某人一巴掌狠狠捂住。

    “不是。”時城笑了一下,“還有力氣說話,你看上去不是很餓。”

    傅遇安連忙眨眨眼,示意自己錯了。

    他真的很餓,前胸貼后背了要!

    時城松開手甩了兩下:“餓就趕緊吃,少廢話。”

    說著還從他枕頭旁邊收回了離開自己一天的左手,用床頭柜上的衛生紙沾了點水,仔仔細細擦干凈后裝了回去。

    兇巴巴的做什么?

    傅遇安有點委屈,他被遺忘了一天都還沒說啥呢。

    努力抬了抬手,他輕輕瞇了瞇眼睛。

    嘶,一天過去了,還是這么痛。

    剛想適應一番,就見一只帶著一次性手套的手拿著一只雞腿放在了他面前。

    傅遇安:“?”

    “雞腿也不吃?”時城舉著雞腿,看他這表情,擰了擰眉。

    他怎么記得這人之前還蠻喜歡的?記錯了嗎?

    傅遇安復雜地看著他,嘆口氣:“吃。”

    時城:“那你這什么表情?”跟吃毒藥似的。

    “有點不適應這待遇,”傅遇安就著他手咬了口白肉,“我怕你笑里藏刀,飯里有毒,取我狗命。”

    時城:“……”

    還真他媽是跟吃毒藥似的。

    0001第一次見能把自己的命坦然稱之為狗命的男人,非常欽佩。

    于是他用一個獅子頭回報了這男人讓他長見識的功勞。

    “唔!?”

    一個碩大的獅子頭被強行塞進嘴里,傅遇安被撐得眼淚差點流出來。

    時城輕笑一聲,還特別貼心地把獅子頭往里戳了戳。

    傅遇安:“……”

    要是不想喂他可以直說,真的,沒必要這么心狠手辣!

    時城說:“快點吃,我還有事兒。”

    傅遇安淚眼汪汪努力動了動腮幫子,好不容易才嚼動。

    等慢吞吞咽下去,他才問:“大晚上的,你還有什么事兒?”

    時城拿紙巾擦去他唇邊的一滴汁水:“戴美瞳。”

    “哦,戴……”話音頓住,陡然提升了兩個調,“你說啥?!”

    時城嫌棄地拿過湯放在他唇邊:“戴美瞳,你耳朵也受影響了?”

    傅遇安震驚的眼神仿佛不像是在看人類。

    半晌,他毅然而然抬起了吃飯都舉不動的胳膊,輕輕貼在了時城額頭上。

    時城:“?做什么?”

    “沒什么,”傅遇安收回手,喃喃道,“……也沒病啊。”

    時城:“……這副作用對你腦子影響這么大嗎?”

    這什么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恭喜老傅喜提“被喂飯”成就x1!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48章

    傅遇安費勁兒地挪著身子, 趴在床邊一言難盡看著坐在一旁鏡子前的時城。

    他剛剛已經聽了這人非要戴美瞳的原因了,雖然很有道理,但此時見這人如此的“狼狽”還是有些不忍直視。

    “實在不行咱就不戴了吧?”

    時城不理他, 連個眼神都沒有分過去,專心致志用手指撐著眼皮。

    傅遇安看他眼睛被折騰得夠嗆,喃不由得繼續碎碎念。

    “我說真的, 你換一種方法不好嗎?”

    “你跟你那眼珠子是有八百年的仇恨沒有解決嗎?”

    “你能不能不折騰……”

    “你能不能安靜點?”時城忍無可忍, 單手拖著美瞳, 側目看了過來。

    他耳根子被某位聒噪的人鬧得腦殼嗡嗡響。

    傅遇安眨眨眼睛:“你看你, 眼周都被你手指扯紅了。”

    “你少管,紅的不是你的。”時城冷著臉,“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這么話癆?”

    傅遇安笑笑:“這不是關心你嗎?”

    時城輕輕嗤笑一聲:“還是你說想吵得我折壽更可信點。”

    傅遇安:“嘖, 小沒良心。”

    時城干脆不理他了, 繼續跟手里的美瞳作斗爭。

    這美瞳難戴是真的難戴,看眼顯示屏上的時間, 都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他第一只都還沒戴上去。

    饒是0001, 也不免有些不耐煩。

    “傅遇安, ”他出了聲,“把你現在知道的情況給我說說。”

    剛才就給這人說了自己下午的發現,但因為要專心致志戴美瞳, 他就讓對方等會兒再跟他討論。

    結果現在這種情況, 等他戴完,怕不是要天亮。

    那就只能一邊戴一邊聽了,好過自己一個人在這里熬鷹。

    傅遇安悶聲樂樂一會兒:“不是說要我安靜點?”

    時城抿了下唇, 睨了他一眼。

    傅遇安舉手:“好好好, 我說我說。”

    “我之前不是給你說, 公主是個好姑娘嗎?”他聲音低低沉沉,當做聽故事還算合格,“據我所知呢,她曾經確實是。”

    時城琢磨著手里的美瞳,半天沒等到下句,催道:“繼續說啊。”

    傅遇安:“……你都不給我點回應嗎?我這給你免費講故事呢?”

    “你怎么這么多事?”時城嫌棄地點了下頭,“知道了,你繼續說吧,我會記得給你回應的。”

    傅遇安閉了下眼,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他吐出一口氣,繼續說:“我之前在書房得到的信息你看不到的,我給你描述一下我寫的……”

    “等等,”時城百忙之中抽空騰出手從腰間拿出一本小厚本子,“我看到了,沒看完,但大致明白了。”

    傅遇安怔怔接住自己的著作,就聽耳邊的某人不懷好意的聲音:“寫得不錯,下次繼續加油。”

    傅遇安:“……”

    什么叫公開處刑?

    這就是。

    他面無表情收起了這本耗費他很多根頭發的著作:“總之,我寫得這些都是在書房里的NPC牛皮書找到的公主寫的隨筆。這個不用懷疑真實性,是系統給出的明確條件,不存在欺騙。”

    時城:“這樣啊。”

    傅遇安:“……我中午給你說,日記肯定不是公主寫的,原因就在這里。牛皮書上的字是公主十五歲的時候寫的,按照日記上同樣年齡的字對比起來,出入很大。”

    時城恍然一點頭:“原來如此。”

    傅遇安:“而且在給你拿顯示屏的時候,因為一些現在不方便說的原因,我覺得公主應該是個好人。”

    時城感慨:“你好厲害。”

    傅遇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皮笑肉不笑道,“某人的反應是不是太過浮夸了?”

    “你好難伺候。”時城恢復了原本不冷不熱的語氣,“要回應的是你,不要太熱情的還是你。”

    “樓下那公主都沒你嬌貴。”

    傅遇安氣得心口一堵。

    他一下子沒喘上來,咳了半天,又因為咳嗽帶動著身體的疼痛,好一會兒都沒止住。

    這會兒時城剛堪堪把一個美瞳戳進眼睛。

    覺察到動靜,不由得湊過來,生怕自己把人給氣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他輕輕拍著這人的后背:“你輕點咳。”

    頓了頓還擔憂道;“會咳血嗎?你別把床單弄臟了,晚上我還要睡覺的。”

    傅遇安咳得更兇了。

    你他媽還是個人?

    他很懷疑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

    抬起頭,剛準備譴責他這種狼心狗肺的行為,到嘴邊的話就在跟這人對視的那一瞬間卡住了。

    ……這美瞳怎么是金色的?

    時城的右眼已經戳進去一只美瞳了,現在兩只眼睛一紅一金,顯得神秘而危險,給人的視覺沖擊特別強。

    傅遇安都沒怎么過腦子,脫口而出:“好漂亮。”

    時城:“……真會說話,需要我謝謝您嗎?”

    身為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夸漂亮,他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事。

    漂亮的美人一開口,清冷高貴的形象瞬間就破滅了。

    傅遇安只覺得耳邊“嘎嘣”一聲,美好的幻境,啪,沒了。

    他回過神,認清現實后嘆了口氣,發自真心地感嘆了一句:“時城,你要是不會說話該有多好。”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掐住了。

    時城笑意不達眼底:“來,再說一次。”

    “我錯了。”傅遇安瞬間向現實妥協,“躺著吧,該晚安了。”

    “晚安什么?我另一只美瞳還沒戴上,今天那些破事兒也還沒理清。”時城松開他的脖子,彎腰準備去拿下一只美瞳。

    傅遇安卻抓住了他的手腕。

    時城回眸,投以疑問的視線。

    傅遇安挑眉:“晚上不睡覺了?”

    時城不理解他這個問題:“肯定要睡。”

    傅遇安臉上笑意更明顯了:“戴著美瞳睡?”

    時城猶疑片刻,難得不確定道:“不……可以嗎?”

    傅遇安無言一瞬:“……我現在不僅相信你沒結過婚,我還相信你活的這一百多年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了。”

    “不能帶著美瞳睡覺,會妨礙正常氧交換代謝,對你眼角膜有損傷。”

    時城看了眼墻上的時間:“可是現在距離明天早上只剩下五個小時了,我覺得睡這一會兒應該沒事。”

    “放屁呢?”傅遇安被他氣笑了,“你今晚戴著睡,明天就能難受得睜不開眼信不信?”

    時城垂眸望著他:“我今晚戴著睡,明天一點都不受影響,你信不信?”

    傅遇安蹙眉:“不信。”

    “那你看著吧。”時城掙脫開他的桎梏,坐回去再次專心帶第二只眼睛,還不忘聊正事兒,“公主為什么前后發生這么大的變化?”

    從一個善良溫柔的女孩變成一個可能會吃人的公主,一個人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傅遇安說,公主在牛皮紙上寫下東西時年齡是十五歲,現在的公主還不到十八歲。

    兩三年,怎么樣才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呢?

    還不等他多想,傅遇安散漫的嗓音就傳入耳朵:“我猜,公主死了。”

    時城的手微微一頓:“那現在的是假貨?”

    “我不確定。”傅遇安很誠實,“在這個世界,我不敢說鬼神這種東西切切實實不存在,所以也不能確定,現在的公主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如果是死人,那就是死去的公主因為,某些原因復活了,性情大變可以解釋。

    如果是活人,就代表現在的公主是假貨,但頂替她的又是誰?

    時城把指尖的美瞳調整了一下位置:“如果這是鬼神相關,那我們一開始應該就能找到些貓膩,就像上個副本一樣。”

    上一個副本關乎邪丨教,那一開始就能在各種小細節發現巫術什么東西存在的蛛絲馬跡。

    但這個從一開始就找不到這些線索,故而他更傾向于第二個可能性。

    “你現在的已知中,有沒有說公主有什么姊妹?姐姐妹妹這樣的。”時城問。

    “沒有。”傅遇安搖搖頭,“不管怎么看,所有線索都暗示,公主是獨生女,并且她的爸媽很愛她。”

    時城目光凝住:“我們之前從哪里得知,她的爸媽很愛她的?”

    傅遇安:“很明顯啊,從那日記……”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

    時城闔了闔眼,顯然,傅遇安也想到了。

    現在已經知道日記不是公主寫的了,那日記上的東西就是真的嗎?

    公主真的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中嗎?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在玩具房見到的那幅畫。

    畫中的女人當時就讓他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王后真的愛公主嗎?

    出神之際,時城意外地把另一只美瞳也戴上了。

    兩只眼睛都變成金色,他滿意地蓋上鏡子,簡單洗漱一番,躺在了床上。

    為了照顧病患,他沒有去搶已經占了大床三分之二的傅遇安的空間。

    但某人好像永遠不知道“見好就收”四個字怎么寫。

    那人磨磨蹭蹭,跟他胳膊貼著胳膊,小聲問道:“時城,你到底是因為什么才被抓進來的啊?”

    “爆炸。”時城想都不想直接道,“我之前沒給你說過嗎?”

    傅遇安搖頭:“就只是爆炸?”

    時城摸摸下巴:“可能……這個是最嚴重的?”

    傅遇安:“……你還挺傳奇。”

    “那你編號是多少?”

    時城瞇了瞇眼:“你猜?”

    他讓猜,傅遇安就真猜了:“四位號吧?”

    時城不答反問:“我像是三位數嗎?”

    這怎么坐牢子還坐出優越感了?

    傅遇安哭笑不得:“不像不像,那你是0002?”

    0002?

    時城壓了壓眉骨,用開玩笑的口吻不經意問:“為什么不猜0001?”

    “你不可能是0001。”傅遇安答得不假思索,斬釘截鐵。

    0001本人被人指著鼻子說不是0001有點納悶:“為什么?”

    “編號0001你也敢冒充啊?”傅遇安漫不經心掃他一眼,又虛空盯著某個點,似乎在發呆。

    時城用手肘戳了戳他,讓他解釋。

    傅遇安默了會兒,忽然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他早八百年就死了。”

    時城:“……”

    時城:“???”

    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

    0001本人震驚了。

    他腦袋問號轉得飛快,無言盯著傅遇安看,但那人好像有心事,竟然沒發現他的異常。

    良久,傅遇安瞳孔才重新聚焦。

    大概是這會兒月光不怎么刺眼,他對時城笑了一下,難得在不被套話的情況下主動道:“你知道嗎,我其實以前跟0001有過交集。”

    時城木著臉。

    他實在是想不出用什么別的表情來面對這個話題。

    “因為一些意外,他的一把小刀落在了我手里。”傅遇安眼睛輕輕閉上,“你見過那把刀的,就是被你坑走了再也沒還我的那把。”

    時城的表情徹底成了空白。

    他想起那把刀了。

    原來當時看到那把刀熟悉的感覺不是錯覺,那原本就是他的。

    不過他怎么記得,那刀是因為意外落在了某商會那里?

    一個猜測陡然出現,他不動聲色開口:“你怎么拿到的?”

    這話一出,傅遇安就有點奇怪地看著他。

    時城心里暗道不好,說錯話了。

    果然,傅遇安面露疑色:“我從拍賣會上買的。不過還以為,你會先問我0001是誰。”

    時城垂在身體一側的指關節曲了曲,毫不心虛跟他對視:“我對他不感興趣。”

    傅遇安忽然笑了。

    時城謹慎:“笑什么?”

    “沒什么。”傅遇安眉眼彎彎,“你是不是覺得0001編號壓過你了,所以你不開心?”

    以為他要說出什么驚天推測的0001本人:“……呵。”

    他沒病,不會因為被自己本人壓過而不開心。

    傅遇安理解地看他一眼,眼神安慰:“沒關系,被壓一頭不開心很正常的,我懂你。”

    時城眼不見心不煩,干脆閉上了眼。

    偏偏這人還在喋喋不休:“你不要不開心,你如果知道0001是誰你就不會不服氣了。”

    時城終于忍無可忍:“我要睡了,你能不能消停點?!”

    傅遇安終于堪堪停下,表情有些委屈,小聲嘟囔了一句:“我這不是好心安慰你嗎?”

    時城心說你這好心差點把我氣死。

    他攏了攏被子,背對著這人躺下,死死閉上了眼睛。

    在他身側的傅遇安盯著他的后腦勺,唇角輕輕搭了下來。

    不對勁。

    這人對于0001的反應不太對勁。

    不管是一開始的漠不關心,還是后來莫名執著的好奇心,都不太對勁。

    這么奇奇怪怪,說他是0001本人都合情合理。

    可是0001明明已經死了。

    還是他親眼看著對方死的。

    那會兒距離帕維什建成還有三年,但不知道為什么,聯盟總軍官親自下令,直接把這個編號提前拎出來送給這個人。

    甚至還讓下面封鎖了所有跟這位相關的信息,像是要把對方的存在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一樣。

    但怎么可能呢?

    那人生得時候就已經轟轟烈烈人盡皆知了,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他叫什么,長什么樣,但人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甚至死亡的時候,都是在陣勢最大的爆炸中……

    不對……爆炸?

    傅遇安倏然冷下視線,看著身邊熟睡的人。

    這人說自己是因為爆炸進來的。

    0001那場爆炸不會是這人造成的吧?

    可當年的信息明確表情,爆炸是0001自己親力親為、主動送死的。

    時城一定沒說真話。

    他到底是因為什么進來的?他和0001到底有什么關系?

    這人似乎渾身都是謎。

    不過傅遇安暫時不打算去深究這個問題,因為他現在有一件更想做的事情要做。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渾身的疼痛,慢慢挪到時城身邊趴下,又把人輕輕引導到正躺的姿勢,緩緩湊過去……。

    時城被扒著眼睛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他看著撐在他身體上方,專心致志撐開他眼皮的某人,差點咬碎一口牙。

    他沒有觸感,就這樣都能被折騰起來,可想而知這人究竟有多過分。

    “你他媽,”他一字一頓道,“到底想干什么?”

    傅遇安的臉跟他不過半個巴掌,他這一說話,對方能清楚地感覺到唇齒間的吐息。

    不由自主眨了眨眼:“我在幫你取美瞳。”

    時城:“???”

    他繃不住了,死死抓著這人后腦勺的頭發把腦袋挪高些距離:“操!你是不是有病?!”

    時城這輩子爆粗口的次數屈指可數,認識傅遇安以來,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從某方面來說,這貨也是個奇人。

    “哎!”奇人趕忙伸手撐在他脖子旁邊的床上,避免了頭發頭皮被拽得分離的慘案發生,“不是,你聽我解釋!”

    時城手背青筋暴起:“說。”

    “戴美瞳睡覺真的對眼角膜不好,你會麥粒腫會發炎的,真的會很疼。”傅遇安眼神真誠又執著,“聽話,摘了吧,我明早幫你戴上。”

    時城無聲跟他對視片刻,閉了閉眼睛。

    這么乖巧的樣子,就在傅遇安以為他妥協了的時候,對方卻猛地坐了起來,他自己反倒一個不查,倒在一側。

    下一秒,一個枕頭直接劈頭蓋臉朝他頭上飛過來!

    傅遇安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時城壓著回到了自己的底盤。

    他低低“嘶”了一聲。

    然后就感覺到,手臂被拉扯上去,被個什么東西捆在了床頭。

    時城黑著臉用繃帶把人捆起來,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確定了沒水平繼續作妖后,終于解脫一般嘆口氣,按著太陽穴躺了回去。

    他倦懶的聲音帶著殺氣:“傅遇安。”

    傅遇安像條待宰的魚,不明所以被捆了一通,現在腦袋被枕頭壓著,只能悶悶應了一聲:“嗯?”

    “你要是再鬧我一下,”時城放緩了聲音,“我弄死你。”

    傅遇安:“……”

    作者有話要說:

    《論傅某對不能戴美瞳睡覺這件事的執著》

    《論0001有多想殺了傅某》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49章

    后半夜的傅遇安果然沒再作妖了。

    或許是手被綁著的緣故, 也或許是他本身狀態就不太好的緣故,總之時城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這人就用手被綁在床頭的這個別扭姿勢睡得很沉。

    他看了半晌, 嘆口氣,動作輕緩地解開了對方手腕上綁著的繃帶。

    這人皮糙肉厚,綁一晚上手腕上也只有輕輕一道痕跡。

    他在那紅痕上搓了搓, 小心塞回了被子里。

    縮回手的時候, 時城動作停滯了一下。

    上次在這人睡覺的時候碰他, 自己的手腕差點被握碎, 這次怎么沒反應?

    那就一種可能。

    “什么時候醒的?”

    幾秒后,傅遇安睫毛撲閃撲閃睜開:“這么了解我嗎?”

    時城給他掖好被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清了嗎?”

    傅遇安一愣, 反應過來他是說自己帶美瞳睡了一晚的眼睛后, 不由失笑:“看清了,沒紅沒發炎。太棒了SVIP!”

    時城抿了下唇, 看表情對他這個回答還算是滿意。

    時鐘上的指針晃晃悠悠走著,快到早餐時間了。

    這已經是第四天了。

    走到門口, 他忽然駐足, 回頭看了眼床上躺著的人。

    傅遇安覺察到視線,也回望過去。

    時城薄唇動了動,過了片刻道:“你身體怎么樣了?”

    對于0001來說, 這樣的關心已經是非常罕見難得了。

    傅遇安壓下笑意, 低低沉沉“嗯”了一聲:“好多了,等回去就能好了。”

    這句話終于讓時城心安了片刻,回去能恢復就行, 不然他可是要擔責任的:“好好休息。”

    留下這句話, 他便沒再回頭。

    門輕微的開合后, 傅遇安卻忽然出聲:“時城。”

    時城側目。

    傅遇安指了指一旁的衣柜:“里面有衣服,去換一件吧,你那身上都是血,穿著不難受嗎?”

    黏黏糊糊的血跡在身上確實很礙事。

    時城想了想,覺得他這個建議不算廢話。

    衣柜里的衣服很常規,襯衫長褲,雖然是復古的款式,但作為日常穿搭也完全不突兀。

    他動動手就開始解衣扣。

    傅遇安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就在這里換衣服,下一秒,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這人怎么也不知道避諱的?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停止。

    傅遇安都未來得及看一眼,就聽門鎖咔噠落下,留下了滿室安靜。

    ……動作真快啊。

    他在床上躺著,覺得有點冷。

    余光掃著周身,再三猶豫,還是努力挪動了身子。

    沾上血跡的被子已經被早上的時城換好了,那人換完后又躺了會兒,小心翼翼沒讓血跡再沾上去。

    他裹著被子滾了一圈,滾到了時城昨晚睡的那塊地方。

    那人看著冷冰冰,手也冷冰冰,但身子還是暖和的,這會兒床上還留有余溫。

    暖呼呼的被子果然療效很好,他只是剛躺在這里,就覺得渾身不那么冷了。

    傅遇安半瞇起眼睛,心里想著昨晚跟時城聊過的話。

    或許該找機會證明一下自己的猜想了……

    另一邊,時城剛出門就遇見了蘇延剛。

    他走過去:“昨晚出事的人是誰?”

    蘇延剛表情有些奇怪:“是……你昨天的小伙伴?”

    時城:“?”

    什么小伙伴?

    他捏了捏指骨:“你是說……那位紅發的姑娘,還是白凈的男生?”

    “男生。”蘇延剛后怕地搓了搓胳膊,“早上他房間門口全是冰,我們把門費勁砸開后才發現里面跟那薩浦星差不多了。”

    薩浦星,第二星系最冷的星球,是為數不多的沒有人類生存的星球。

    想象一下滿屋冰雕的場面,時城問:“這么夸張?”

    蘇延剛:“就這么夸張!你可以去看看,據說人剛踏進去就開始從腳底往上結冰了。”

    他說“你可以去看看”,時城還真就去看看了。

    站在門口的時候,一股冰冷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蘇延剛打了個寒顫,轉頭一看穿著薄薄一件襯衫的時城,人家愣是連脖子都沒有縮。

    勇士啊!他頓時肅然起敬。

    “我進去看看。”勇士變成了莽士。

    蘇延剛沒來及勸,就見時城從門口碎裂的木門上取下了一塊木板,對著走廊上的燭火一點,就燃了起來。

    他用火把照著腳下的路,小心走了上去。

    果然,鞋子剛挨到冰面,就從鞋底迅速結了一層冰霜。

    好在有火把的作用下蔓延速度并不很快。

    時城動了動肩膀,提快了速度。

    他沒怎么使用溫柔的手段,跑到屋里對著那冰封的人就是一踹。

    “咔!”

    坐在床上的冰塊人被硬生生踹掉下來,時城單手扛著人就往外跑。

    冰霜已經蔓延到膝蓋了,速度慢了不少。

    腳剛踏出房門的那一瞬間,他踉蹌了兩步。

    蘇延剛趕忙上去想攙扶一把,就見時城面露嫌棄,把手里的冰塊往他那邊一丟,自己強行拐了一個方向,裝上了一旁的墻。

    蘇延剛:“……”您就已經嫌棄我嫌棄到寧愿自己撞死也不肯被我攙一攙了是嗎?

    這樣的撞擊對于時城來說無關痛癢,他舉著火把把自己腿上的冰烤化了,這才不忙不急接過那被冰封的人。

    還有三分鐘就到早餐時間了,現在把這人融了肯定來不及。

    時城左右看看,果斷總結出個處理結果。

    回到1065門前,他從木頭上掰了一小塊下來,搗鼓半天撬開了鎖。

    蘇延剛看著他閃進了門。

    “……”

    不是,您怎么這么熟練?

    要說時城這手法,還是跟著傅遇安學的。

    之前看那人撬了幾次,就想著嘗試一下,沒想到這還真的成了。

    床上的傅遇安沒想到某人去而復返,都忘了身上綿密的疼,直接嚇得從床上坐了起來。

    甚至因為床墊過于柔軟,還上下彈了兩下。

    這動靜太大了,時城把冰塊扔下,奇怪地看他:“我進門踩你尾巴了?”

    傅遇安心說這是踩尾巴的事情嗎?

    他慢吞吞地往床的那邊挪,暗暗念叨著這人可千萬別發現自己睡得位置是……

    “你怕冷嗎?”時城忽然開口。

    傅遇安嚇得腰一閃,差點抻著。

    他吭吭唧唧:“什、什么?”

    時城指了指床:“挪到我那邊去不是因為怕冷?”

    他坦坦蕩蕩,叫傅遇安反思了三刻鐘。

    是啊,之前挪過去不就是因為冷嗎?

    這有什么好躲的?他心虛個什么勁兒?

    這么一想,他就坦然了,大刀闊斧往靠墊一仰:“嗯,還真挺冷的。”

    “冷你早上不給我說?”時城蹙眉。

    這人現在變成這樣是因為他,怎么說他也得在這人沒恢復前負起責任。

    沒再多說什么,他去走廊拿了個蠟燭和木門殘余的木頭,回來點燃了壁爐。

    爐火“簌簌”燃起來,照得傅遇安半邊身子都浸在暖光里。

    時城挑了個地方,把手里的冰塊放了下來。

    在這個地方烤火,大概四十分鐘就能化了。

    他吃飯大概二十分鐘就夠,上來的時候這人應該還是不能自主動作的狀態。

    “我等會兒上來給你帶飯,”他對傅遇安抬抬下巴,“這人暫時動不了,你不用擔心,休息你的。”

    爐火印在這人的半張臉上,襯得他五官更為深邃驚艷。

    傅遇安被這爐火刺得差點沒睜開眼,低笑一聲:“好。”

    “走了。”

    “嗯。”

    蘇延剛在門口焦急地等著,不知道為什么就剩下一分鐘了他時哥還在里面磨嘰。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門開,他一把抓住時城衣角就往下沖:“走啊哥馬上我們要晚點了!”

    時城被抓了個猝不及防,跟著跑了兩步。

    兩人到一樓餐廳的時候,正好趕上公主過來。

    蘇延剛抵著腦袋,祈禱公主不要注意到自己。

    但時城無所畏忌,直勾勾跟公主對上眼睛了。

    公主似笑非笑的笑容在看到他眼睛的時候消失殆盡。

    “你的眼睛!!”公主氣得臉紅脖子粗,指著時城的手指都在顫抖,“怎么會變成這樣?”

    蘇延剛落了座,聞言茫然看過去。

    這一看也把他震驚了一下:“金、金色的眼睛?”

    早上都沒注意,現在才發現。

    成為人群關注中心的時城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現在才注意到他昨晚費這么大的勁兒帶上的美瞳嗎?

    不出所料,公主快氣炸了。

    “你、你怎么敢?”

    她指著時城,絮絮叨叨指責了很久。

    這些話對時城來說殺傷力約等于零。

    甚至他怕樓上那冰化了自己還沒趕上去,在對方罵的時候從容落座,開始吃東西并打包。

    時城已經火了。

    在這群人之中火的。

    再座的人有一半認為,這是個瘋子。

    另外一半認為,這人一定有底牌。

    不少人都暗地里琢磨著時城的行為,沒心情再享受美食。

    現在能吃得下飯的好像還真就只剩下時城自己一個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公主也剛好罵完了。

    時城禮貌一頷首,拿著打包盒,毫不留情地上了樓。

    公主直接被氣得兩眼一翻厥過去。

    她眼神怨毒,陰鷙的目光死死黏在時城的背影上。

    她喜歡的東西不能長歪變這這樣,今晚一定要好好懲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羔子!

    時城并不知道公主現在在罵自己什么。

    掐著點回去,果然,地上已經流下了一灘水,冰里那人快能出來了。

    秉持助人為樂的好品德,他踹碎了最后那點薄冰。

    “咳!咳咳咳……”

    渾身濕漉漉地被解救出來,那男生虛弱道:“謝謝……”

    視線瞟到時城手中的打包盒上,他目光帶了點感恩和期待。

    結果對方硬是無視了這股視線,走過去把餐盒打開,一個個擺在床上那人面前。

    男生:“……”謝謝,自作多情了。

    傅遇安把這人的表情一絲不漏收入眼底,內心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愉悅。

    具體原因尚不明確,反正這手里的飯吃著是真的香。

    時城見他吃得滿足,便不打擾他,搬了個椅子給那人,自己坐在床邊。

    開門見山道:“公主不是挺喜歡你?”

    男生忍了忍咕嚕嚕亂叫的肚子:“嗯,我昨天做了個死,嘗試了點東西。”

    時城歪歪頭:“比如?”

    男生露出了自己的胳膊。

    胳膊上有一道刀痕,很輕,兩三天就能好。

    “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嘗試了一下,如果公主喜歡的東西被損壞了會是怎么樣的。”

    “我劃了個小口子嘗試嘗試,打算如果討厭是正確的,那我就繼續劃一條痕的,如果是錯的,在生日宴那天,我也能恢復。”

    這是很大膽的嘗試了。

    時城看他的目光流露輕微的贊許:“結果呢,你試探出什么了嗎?”

    說到這里,男生臉色沉了沉。

    他唇瓣微動,剛準備說什么,就聽一聲響亮的“咕嚕”在房間內回蕩。

    “……”男生耳根有點紅,“不好意思,我早上沒吃飯。”

    “好說。”時城轉了個身。

    正在吃餃子看戲的傅遇安眼睜睜看著自己面前少了一盒豆沙包奶黃包。

    “?”

    包子盒子在遞過去的半途中折道而返,時城似乎終于想起了這包子原本是誰的,側目問:“這個你還吃嗎?”

    傅遇安扯了扯嘴角:“吃。”

    時城依他放下了包子盒,打量一圈:“那你什么不吃了?”

    傅遇安冷哼:“都吃。”

    打包了滿滿當當五盒東西上來的時城:“……你飯量挺大啊?”

    傅遇安瞪他:“撐死也吃。”

    給他了的就是他的了!這是他的東西,怎么還帶收走的?

    時城不明白現在這種虎口奪食的局面是怎么產生的。

    他木著臉,跟這人無聲對視,眼神膠著。

    地上的男生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他們一個眼神劈叉了就揍起來。

    “不然……”

    話沒說完,就見床邊站著的那個金眸男人從手里的盒子拿了兩個包子出來使勁兒塞到床上那帥哥嘴里。

    一邊塞還一邊冷聲道:“吃!不吃完你今天別想睡覺。”

    床上的帥哥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被逼著硬吞了三個包子下去,終于投降了。

    “我錯了,時哥,我錯了!”傅遇安被噎得差點原地吃席,咕咚咕咚灌著牛奶,眼眶通紅,“我不吃了,我吃不下了,都給他都給他!”

    時城嗤笑一聲,重新拿了個沒拆過的盒子,走到他面前輕輕彎腰,禮貌又溫和:“見笑了。給你。”

    男生:“……”見識了剛剛那一幕,現在看到這人笑,更恐怖了怎么回事?

    他盯著床上那人殺人的目光,顫顫巍巍接過了一盒煎餃。

    “謝謝……”

    “不客氣。”不知有意無意,時城坐在床上的時候,剛好擋住了床上某人憤懣的視線,“吃完再說,不著急。”

    男生:“!”活菩薩!

    “活菩薩”笑容溫文爾雅,暗地里卻悄悄計了時。

    這小子十分鐘內吃不完就死定了。

    不過命運還是眷戀這個人的,在第九分鐘,男生咽下了最后一個餃子。

    他沒再拖延時間,填飽肚子就直入主題:“我半夜被公主帶走了。”

    時城隨意地動了動指關節,手腕發出了輕微的“咔噠”聲:“被帶走?她扛著你走的?”

    “不。”男生搖搖頭,“是一個男人把我扛走的。”

    “扛去了哪里?”

    “……廚房。”

    時城放下了手腕。

    男生繼續說:“他給我一張菜單,讓我選……是否遵從。”

    說完這句,他似乎被惡心到了,厭惡之色難以掩飾。

    傅遇安這會兒緩過來了,插口:“要把你吃了?”

    “不。”男生說,“那菜單上寫的是對我的‘處理’方法。”

    菜單上的內容并不血腥暴力,只是很變態。

    ——讓他赤果著身體,去尋找藏在棕熊肚子里的紅寶石。

    男生說:“不同意就要我死,這都是什么東西?合理嗎!我當然選的不同意,然后就成現在這樣了。”

    時城也覺得很莫名,這菜單上的內容跟這個副本毫無關系。

    他下意識看了眼身后的傅遇安。

    那人沒什么疑惑的表情,在他看過來后,還挑了下眉。

    然后緩緩比了個口型——周瑩。

    時城微微張了張嘴。

    原來是這樣。

    懲罰副本,原來是為了其他的副本挑選NPC而存在的。

    真正的屠殺在成人禮那一天,被公主喜歡選定的人會成為其他副本的NPC。

    這就是這個懲罰副本的目的。

    在懲罰副本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在懲罰副本被盯上了,也沒有辦法逃掉。

    被盯上人自己都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是什么。

    所以周瑩才會在被殺死的那一刻,用眼睛對他說一聲“謝謝”。

    時城指尖有些發涼。

    為什么?原本系統里不是有NPC嗎?為什么還要從他們之中再去選NPC?

    男生正在思考菜單上的內容,因此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的眼神交流:“我覺得,被公主喜歡肯定是不安全的,但是被討厭好像也不是很安全?”

    時城回過神,說:“嗯,所以只能不被喜歡,也不被討厭。”

    男生問:“喜歡和討厭的人各有七個吧?一天一個?這個不被喜歡也不被討厭的界限誰能摸清啊?”

    時城支著腦袋,隨意的敲了敲身側身邊某人的腿:“你說,如果我們誰都不在這個討厭和喜歡的范圍內,公主會放過我們嗎?”

    傅遇安動了動腿:“不會。她會隨即選十四個。”

    除去他們兩個走后門進來的,這個懲罰副本一共有二十個人。

    七個被喜歡的一定會成為NPC,如果不是他和傅遇安,拿地圖的時候必定有三個會死亡,剩下七個被討厭的不一定會死,但看之前眾人的情況……九成九也是撐不過一晚。

    二十個人死十七個。

    這個死亡率……高得讓人膽寒。

    男生聽傅遇安說完就皺了眉:“那我們該怎么辦?”

    “先過了今晚看看吧。”時城說話的時候,金色的眼睛蔓上一抹興味,“今晚看看,被討厭的我會遇到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傅遇安:(兩眼冒火)撐死我也吃完!

    時城:(冷漠)那你撐死吧。

    傅遇安:……QwQ

    抱歉來晚了!這兩天課實在太滿,最近每天更新時間可能不穩定,但如果不是不得已不會斷更!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

    第50章

    二十個人里一定會有七個被挑選出來這件事, 他們沒有告訴別人。

    時城是懶得說,也不會主動去當菩薩,另一個男生就純粹是因為不想多一些人產生競爭關系而已。

    既然七個人是必定的, 死道友不死貧道,當然是自己越安全越好。

    時城被公主盯了一整天,終于才等到了晚上。

    現在的傅遇安身不能動, 躺在床上活像木乃伊, 他嫌這人礙事, 商量過后給扔到了隔壁蘇延剛的房間內。

    雖然蘇延剛這人也不是很可信, 但起碼目前不會做出什么背刺的事情。

    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傅遇安也很有眼力見的沒有多問,畢竟他還要靠時城活過這個懲罰副本。

    傅遇安被攙扶著送走的時候眼神幽怨:“你就是嫌我拖你后腿了是嗎?”

    這語氣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聽得蘇延剛都不忍直視。

    但時城不給他面子:“你自己覺得你現在這樣不拖后腿嗎?”

    傅遇安感受了一下, 發現這句話還真是沒法反對。

    他一步三嘆氣, 磨磨蹭蹭往外走。

    送他離開的是1065毫不留情的關門聲。

    礙事的人都走了,時城松了口氣, 整個身子嵌在了床上。

    夜里應該很精彩,現在先睡一會兒吧。

    結果他這一睡, 就直接睡到了有人進來。

    雖然觸感消失了, 但只要他想,基本的戒備還是能有的。

    在對方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間,時城睜開眼睛, 從床的另一邊滾了下去。

    那人愣了愣, 還不等做出反應繼續抓人,就被死死按到了墻上。

    黑暗中,他看到了一雙泛著血紅的金眸。

    時城勾唇無聲笑了一下:“不用你扛, 帶路。”

    這是之前傅遇安控制的那個管家。

    管家沒想到這人這么配合, 他的任務只是把人帶到公主的廚房而已, 于是沒多說什么,沉默著配合時城,在前面帶路。

    夜里的宮殿漆黑一片,只有走廊上的燭光隱隱約約發著光。

    時城看到管家帶著自己拐了好多的彎,可是這……應該不是去廚房的路。

    復雜的樓梯上了一個又一個,他忽然發現,這好像拐入了另一個區域。

    樓梯是在分界這兩個空間嗎?回想一下當時拿到的地圖,好像確實刻意少畫了很多的樓梯。

    當時他還以為,那是因為地圖上簡略了很多不必要的,原來真實的原因竟然是掩藏另一個區域嗎?

    這個宮殿被復雜的樓梯一分為二,他們在明,現在來到的這個,是暗。

    錯綜復雜的樓梯構成果然是有原因的。

    時城被帶到了另一邊的大廳。

    這個大廳和隔壁的幾乎沒什么區別,但桌子上的鮮花被換成了干花,墻上的擺設也有些許陳舊。

    管家用鑰匙打開了廚房的門。

    他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跟了進去。

    “進來了?”熟悉的聲音響起,穿著晚禮服的公主擺弄著手里的向日葵,揮了揮手,“把燈打開。”

    她話音剛落,頭頂的水晶燈就炸裂開,一片片尖銳的水晶碎片從上空掉落下來。

    時城瞇了瞇眼睛,避開了幾個大塊的碎片。

    但這炸裂范圍太大,還是有不少的小碎片擦著他的身體落下,甚至在眼尾留下了一道輕輕的血痕。

    暖黃色的燈光從四周墻壁上的吊燈處亮起。

    公主柔和的目光在看到他的一瞬間變得充滿惡意:“管家,為什么他是站著進來的?”

    上一個明明是躺著進來的。

    “不然怎么進來?”時城倒是坦然,輕輕松松避開準備來抓他的管家,走到公主的面前,大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總不能躺著進來,那太沒禮貌了。”

    公主面目猙獰了一瞬,把手里的菜單扔過去:“知道嗎?原本這是給你準備的。”

    時城穩穩接住那張卷軸,打開隨意掃了幾眼。

    上面沒什么多余的話,和之前那個男生說的一樣,很簡單,也很變態。

    ——殺死自己九十九次。

    卷軸被重新合上,他丟了回去。

    “現在不是用不了了?”

    “那也不一定。”公主笑嘻嘻對他說,“如果你現在愿意,我依然可以喜歡你,只要你愿意把眼睛摘了送我。”

    時城面露疑惑:“有什么好處?”

    公主湊近他:“那可多了。至少你今晚不用死。”

    時城斂眉:“昨天那人,不是也沒死?”

    公主笑笑:“那是你救的他。可是你確定,明天會有人救你嗎?”

    時城挑了下眉,沒吭聲。

    公主以為他被打擊到了,卻不不知道他是在想,如果明天傅遇安頂著那破身子來救自己了,自己該怎么還。

    公主:“現在你重新考慮……”

    “不用考慮了。”時城說,“不送,寧死不瞎。”

    公主:“……”

    公主鐵著臉踩了踩地上的卷軸,力道大得仿佛腳下踩得是時城。

    “管家,”她招招手,聲音里飽含殺意,“帶他回他的房間。”

    管家依言上前。

    時城依舊出奇地配合,沒多說什么,輕輕笑了一聲,跟著管家離開。

    在路過公主身邊的時候,他微微俯身,輕聲道:“冒昧問下,您真的是公主嗎?”

    她這句話說完,公主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抬了抬下顎,說:“當然。”

    時城“啊”了一聲:“這樣啊。”

    原來真的不是公主。

    一般人在聽到這種質疑的時候,第一反應可不是正常的肯定或者否定。

    公主這個反應,好像是在說一個被認定為正確的答案。

    他被管家帶到了1065前。

    就在管家準備開門的時候,時城悄無聲息湊上去,抬起手對著對方脖頸劈下去。

    要速戰速決,拖得越久越容易引起注意,他必須盡快抽身去在這個空間中摸索一圈。

    管家在他落手的時候就反應過來了,想擋,但動作反應趕不上他手刃的速度。

    手刃精準落下,他身子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

    人體和地面接觸的聲音,讓時城皺了皺眉。

    動靜不小,而且他人跑了,公主應該很快就會發現,必須在公主發現之前找到點信息。

    按照剛剛的廚房和餐廳來看,這里的構造應該和他們白天所在的空間一模一樣。

    那房間的分布應該也是差不多。

    時城回憶了一下地圖,果斷先選擇了書房。

    他記得傅遇安寫的那本小說里有說,公主對未來的暢享是在玫瑰花園里彈琴跳舞。

    熟練地撬開書房的門,他快步走到窗邊。

    ——窗戶外,是一整片枯萎的玫瑰花海。

    暗玫紅色的玫瑰無精打采垂著腦袋,凋零的花瓣鋪滿了所有的小路。

    時城垂眸看了會兒,才動了位置,到書桌那里翻找。

    書桌的抽屜里也有日記,但只有一本。

    這本日記并不完整,已經被撕碎得差不多了。

    翻開第一面,只能看到很模糊的字跡。

    上面首行寫著——十一歲。

    我父親死了。

    死在了玫瑰花盛開的季節。

    時城瞳孔微縮。

    果然,這跟之前在那個書房看到的記錄完全不一樣。

    他指節曲起,繼續翻了下去。

    ……

    十二歲。

    母親送了我一個洋娃娃玩偶,可我并不喜歡洋娃娃,尤其是洋娃娃的眼睛,看上去真的很可怕。

    十三歲。

    母親燒毀了我的衣柜。

    她把我的裙子、衣衫全都換成了紅色系,我的小禮服全都被撕碎了,柜子里是滿滿當當的泡泡裙。

    她說我長大了,不能穿小禮服了,泡泡裙才是適合我這個年齡穿的。

    十四歲。

    我不小心劃傷了我的臉。

    母親重罰了我,她說我不愛惜她給我的皮膚,讓我喝下了五碗難喝的藥水。

    十五歲。

    我不喜歡吃腦髓。

    可母親說,吃了腦髓才能讓大腦變得更聰明,我不愿意,被趕去了后廚,專門為她煲腦髓湯。

    十六歲。

    我夢見父親了,他摸著我的頭告訴我,或許我應該去追尋自己。

    我心動了,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十七歲。

    我的出逃計劃被母親發現了。

    好在出逃不成功,我還有第二個計劃。

    我會死在玫瑰枯萎的那天,和父親一樣。

    ……

    日記后面,再沒有十八歲了。

    時城從支離破碎的日記本中看不出之前看到的那些家庭圓滿。

    他只能看到公主無盡的絕望。

    可能這才是真相吧。

    控制欲極強的母親,還有無能為力的女兒。

    他拿著這日記回到了窗邊。

    白皙的手懸在空中,指尖輕輕松開,那破碎的日記便裹挾著公主的回憶掉了下去。

    日記本落在玫瑰花海中,碎掉的書頁和玫瑰花瓣一起飛起來,又慢慢落回去。

    花瓣埋沒了大半個日記本,也掩蓋了十二歲到十七歲的那些時光。

    公主已經死了。

    那現在的公主是誰?

    時城隱約有了個猜測。

    門口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是“公主”嗎?

    眼下這種時間容不得他再作死了。

    時城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手勾著窗檐,直接跳到了上一層的窗臺上。

    利落地翻進去,開門奔向下一個地方。

    玩具房。

    既然已經引起公主的注意了,那就沒必要隱匿聲息了。

    他直接踹門而入,迅速鎖定了墻上的一幅畫。

    那是“公主”。

    畫里依舊陽光彩爛,沒有向日葵花海,而是艷麗又燦爛的玫瑰花。

    “公主”站在玫瑰花海中,臉色卻一點都不動人,反倒是陰沉沉的,跟風雨欲來似的。

    而且畫里的“公主”,沒有穿泡泡裙。

    她一席金色的長禮服,頭發微卷,靜立在花海中。

    但時城注意到的不是這些特殊的裝飾,而是她頭頂的王冠。

    這不是公主,而是王后。

    現在這個“公主”就是王后。

    王后在公主死后將這宮殿一分為二,按照自己的想法,創造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里,公主不會不聽話,她會喜歡向日葵,會喜歡紅色,會喜歡有真實眼珠的洋娃娃,也會追求完美……

    因為那本身就是她自己扮演的公主。

    那三本日記是誰寫的,如今也有了答案。

    而更衣室的衣服,應該就是王后等“公主”成年后,給“她”準備的穿搭。

    畢竟泡泡袖就是她為公主十二歲到十八歲選擇的。

    至于整座花園的向日葵花海……

    或許老園丁被找到的時候,公主就已經死了吧。

    老園丁每天都按時、機械性的在講故事。

    比起因為印象深刻所以一字不差,好像……被人下了暗示完成任務一般的敘述更為貼切。

    一切奇怪矛盾的現象都有了答案,時城忽然想到了之前那本畫冊。

    在書房發現的老舊畫冊,按照邏輯說,應該是在這個宮殿的,可它卻出現在了外面。

    手指敲了敲柜子,他想,他恐怕不是第一個發現這地方的人。

    獨行俠當太久,差點都忘了帕維什處處都是能人,他們找到的真相不一定比他少。

    突然,時城瞳孔微縮。

    就在剛才,他發現自己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不痛了。

    “好可惜。”

    一道女聲從身后傳來。

    時城戒備地繃緊了肌肉,轉身看去。

    是姜綺寧。

    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出來的,這會兒正陰惻惻對著他一邊搖頭一邊笑。

    “好可惜,毀掉的竟然是痛覺。”她浮夸地“哦”了一聲,表情扭曲,“你說要是毀掉了你的聽覺和視覺該有多好啊!?”

    時城抿了下唇。

    又對自己使用道具?這女人是瘋了吧?

    她被自己捅穿的那只腳已經沒了,光禿禿的腳腕用床單草率的包裹著。

    看到時城的視線所向,姜綺寧有一瞬間的癲狂:“我會殺死你的!”

    她一定會殺死這個讓自己痛的男人!從來只有她折磨別人,這還是第一次被這么對待!

    時城面無表情,很淡然地說了一句:“你殺不死的。”

    姜綺寧抬腳就要沖上來:“你……”

    可后半句話,她再也沒機會說完了。

    因為提著菜刀從她身后趕來的公主……不,應該說是王后了,已經一刀砍下了她的腦袋。

    獻血飆了出來,時城退后兩步,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濺到幾滴。

    他擰了下眉。

    面前的王后看著一地腦漿,頗為可惜地嘆了口氣。

    “為什么要在這里作死呢?浪費了。”

    時城冷眼看著她。

    王后對她笑了一下,嘴角裂開,揚至耳根:“我不會讓她殺你的,你只能在我的夢里死。快來,我帶你走!”

    她對時城伸出手,像是熱情的邀約。

    時城卻向左走去:“不用你帶我,我自己走。”

    王后想追上來,他又說:“放心,我這次不會跑。”

    他的話,王后已經不相信了,忌憚于這人的實力,她也沒硬來,亦步亦趨跟在這人后面。

    她喜歡完美的東西,死亡也應該是按照她的想法來。

    剛剛那個女人死了固然可惜,但對比起殺死時城這件事,顯然后者更為重要。

    時城路過姜綺寧身首分離的尸體時,分了點余光給那個腦袋。

    在這里,王后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人。

    能拖著斷腳摸索到這個地方,傅遇安說的沒錯,這人腦子確實還可以。

    可惜是個瘋子,瘋得不分場合。

    如果不是對自己的執著,或許能活過這個副本。

    他在王后的監視下回到了1065。

    門口管家不知生死的身體還躺著。

    王后站在門后,對他行了一個優雅的禮:“請進吧。”

    這話被時城在腦子里翻譯了一下:快請死吧。

    他勾了勾唇角,走了進去。

    后腳邁進來的瞬間,身后的門被哄然合上。

    同一時間,大腦出現一陣眩暈,暈倒前,他掙扎憑借著最后的意識摔在了床上。

    王后真是恨極他,都不帶猶豫,直接進入正題。

    意識模糊起來,等再次清醒,四周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

    這就是他們用餐的大廳,但少了餐桌。

    時城瞇了瞇眼睛,看到了在大廳中央跳舞的女孩。

    女孩轉過頭的時候,長發掃過了她的臉頰。

    也是那一瞬間,時城看清了她的長相。

    ——是“那個”玩具房,畫中站在向日葵里迎著光、瘦到脫相的女人。

    原來那才是公主。

    現在的公主,好像還沒有那么瘦。

    公主看到他,愣了愣,隨后揚起一個笑臉,輕快地跑過來:“漂亮哥哥,你就是我今晚的舞伴嗎?”

    時城頓了頓,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在剛剛看到的日記中,其實還記錄了很多瑣事。

    其中有一件就是公主十五歲那年的記錄。

    [我喜歡跳舞,母親不喜歡。我撒潑耍賴,母親才答應在我的十五歲生日宴上舉辦一場舞會。]

    [母親告訴我,她為我請來了一位舞伴,那位舞伴跟我一樣,跳舞很好。]

    [……可舞伴死了。]

    舞蹈很美,但結束的時候她的舞伴卻被突然掉下來的水晶燈砸中,不幸殞命。

    時城心里了然,這就是王后為他挑選的死法了。

    他沉默片刻,在公主期待的目光中,輕笑著點了點頭:“是的,公主殿下。我是您今晚的舞伴。”

    這是曾經屬于公主真實的世界。

    那個女孩死在了十七歲的玫瑰里,但她活過的十七年,都是存在的。至少夢里,還是當年真實的她。

    公主喜歡異想天開,喜歡暢想未來。

    王后把人帶到這里織造夢境,估計也不是她自己想在這里,而是只能在這里,只有這里,才可以把人送進公主的夢。

    第一個1034房的盧田,遇到的是公主十二歲那年掉入蛛洞,被仆人用命救出來那件事。

    而那個仆人就是盧田,為此殞命。

    第二個1052房,遇到的是公主十三歲在沙漠中失足了,被王后用人墻拉上來事件。

    被當做人墻不幸掉下去的人,也就是1052房主。

    至于昨晚那個男生,遇到的則是十四歲的公主誤入冷庫被鎖,冷庫看守人用身子抱著她,直到自己凍死了,公主才得救那件事。

    冷庫員工是誰,顯而易見。

    時城這次,就是被水晶燈砸死的倒霉舞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時城:我不擔心沒人救我。

    傅遇安:放心,穩穩的!

    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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