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轉天放學后, 喬霜來醫院陪著孟有期，沈照陪著他一起來的，季和有點事, 得晚一會到，他們兩個就先過來了。
他們走進病房時孟有期也不在，被阿姨送去做檢查了, 他們等了一會, 秦瑯的秘書忽然登門拜訪, 為他們送來了四張比賽門票，連孟有期的那份都有。
收下門票時，喬霜有點緊張，擔心沈照會問為什么秦瑯會送來門票，但沈照什么都沒說, 冷淡地看著秘書離開, 似乎并不關心秦瑯這么做的用意。
喬霜將門票捏在手里, 不太自然地對沈照笑了笑：“好在總算有門票了, 也謝謝你幫我買門票，你打算和我一起去看比賽嗎？”
“好, 給我一張票。”沈照朝喬霜伸出手。
聽到沈照愿意一起去, 喬霜頓時覺得安心了不少，露出一絲笑容, 將一張票放在沈照攤開的掌心上, 還沒來得及縮手, 指尖驀地被沈照輕輕捉住了。
“怎么了？”
對沈照突兀而親昵的舉動, 喬霜完全沒有避開的意識, 反而主動回握住他的手：“你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他的手又軟又白，被沈照寬大修長的手掌襯得小小的, 卻能輕而易舉地抓住沈照的心，牢牢地掌控著他。
沈照頓了頓，回答道：“是有些事，不算很重要。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也有心事，可以和我說說。”
“你看出來啦。”
喬霜笑意淡去，憂心忡忡地說：“我是在擔心正延，聽說他和教練發生了沖突，不一定能出息決賽，可是這件事他完全都沒有和我們說……”
他把昨晚秦瑯告訴他的事情說給了沈照聽，有些事他不想跟別人商量，只愿意告訴沈照，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沈照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經非常特殊了，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
沈照聽完，摸了摸他的頭發：“可以理解，正延不是那種會輕易低頭的人，這不是什么不能解決的事，我們周五趕放學后過去，和正延談一談，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他的聲線很平穩，令喬霜無端地信服，喬霜看了他一會，忽然靠進他懷里，枕著他的胸膛閉上了眼睛。
就像是被一只膽小怕人的貓咪主動親近了，沈照的心變得格外柔軟，抱著喬霜又軟又香的身體，一只手落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不用擔心。”
“我不是還在擔心，我就是……想靠著你待一會。”
喬霜小聲地說著，他就是沒來由地想蜷在沈照懷里，會讓他覺得很安全、很放松，像泡在溫泉里暖融融的，這是他自從孟有期出事后就再沒有過的感覺。
他想起自己還沒有征求沈照的意見，是不是有點任性，又輕輕地問了一句：“可以嗎？”
“當然可以。”沈照怎么可能會不愿意，很體貼地幫喬霜調整姿勢，替他脫掉鞋，將他搬到病床上，讓他靠著自己舒舒服服地躺著。
他微涼的手指穿過喬霜的發絲，輕輕地給他做著頭部按摩，喬霜被他按得昏昏欲睡，喃喃地問道：“沈照，你是不是也有心事？可以跟我聊聊呀，說出來心里也輕松一些。”
“……”
沈照的指尖劃過喬霜的耳廓，沉默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你覺得我怎么樣？”
喬霜迷迷糊糊地問：“你是指哪方面的？”
“各個方面，比如人品。”
“當然是很好了，怎么了，有人跟你說了什么嗎？”
喬霜想到某種可能，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難道又是你爸媽對你說了什么嗎？你不要聽他們的，你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不要懷疑你自己。”
“和其他人沒關系。”沈照說，“對不起，喬霜，其實我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是個很糟糕的人，甚至糟到讓你可能會討厭我。”
“沈照……”
喬霜徹底醒了，眼眸中浮現出擔心的神色：“你怎么會這么想？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怎么會討厭你。”
沈照和他對視了一會，將視線移到一旁：“抱歉，我不該讓你更煩心了，還是以后再說吧。”
“沒關系，你說說，我沒覺得煩心。”
喬霜摸了摸他的臉，溫柔地說：“如果你只是苦惱于我的想法，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我不會討厭你的，所以你不妨說說看？”
沈照的唇線繃得很緊，不自覺地壓低聲線：“我對喜歡的人做了很糟的事。”
“啊……難道你傷害了他？”
“……是。他什么都不清楚，我——”
沈照還要說下去，門忽然開了，孟有期做完檢查回來，沖著喬霜微笑：“霜霜，你來啦。”
他坐在輪椅上，張開手臂朝喬霜要抱抱，喬霜回給沈照歉意的眼神，走過去和孟有期抱在一起，孟有期黏黏糊糊地親了親喬霜的臉頰和唇，抱著喬霜坐到自己腿上：“好想你……”
他太喜歡粘著喬霜了，沈照便沒有了說話的機會，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們親昵，如若一只即將失去棲身之所的水鳥，孤獨地隨波逐流，沉沉浮浮。
到了晚飯時間，喬霜和沈照留在醫院陪孟有期吃晚飯，季和還沒過來，沈照出去給他打了語音通話，問他到哪里了。
季和很快接了起來：“我在醫院門口，馬上就到了，你們再等一下。”
說完他掛斷語音，就要進大門了，卻在前方看到一個熟悉而令人討厭的身影，是秦瑯。
季和露出倒胃口的表情，一聲不吭地快步超過秦瑯，打算在他之前搶先坐上電梯，秦瑯叫住了他：“你怎么才過來？”
見季和沒有停下腳步，并不理會他，秦瑯又說：“正好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跟小霜和沈照有關系，你想聽嗎？”
季和猶豫一下，還是停了下來，不耐煩地回應：“我跟你很熟嗎，有話快說。”
“我想你可能沒有看出來，沈照同樣喜歡小霜。”
秦瑯慢條斯理地說：“他將自己的感情藏得很深，或者換個說法，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其實他的本性遠比你們想象得復雜。”
“你亂說什么呢。”
季和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荒謬，秦瑯在胡說八道：“你挑撥離間也得說得靠譜點吧，我們幾個唯一對霜霜沒意思的就是沈照了，你看他那樣像是會對戀愛感興趣的人嗎？就是說我家的狗喜歡霜霜都比沈照喜歡霜霜靠譜。”
“看來你和他做了這么多年的朋友，還是不夠了解他。”
秦瑯俊美的面容浮現出一抹冰冷的笑：“仔細想想，別盲目信任他。凡事都有破綻，我不相信他這么多年就沒露出一絲破綻。”
季和正要繼續反駁他，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了某個畫面——在他還沒跟喬霜分手的時候，有一次他看到沈照抱住了喬霜，當時他就覺得有點奇怪，但出于對沈照的信任，他完全沒往深處想，只當是沈照在安慰喬霜。
可仔細想想，沈照就算是安慰朋友，也從來不會跟他們有親密的肢體動作，他似乎天生就不喜歡和別人親近，甚至是有意地回避接觸，卻唯獨不會回避喬霜，經常會摸摸喬霜的頭發，或是抱一抱他。
季和皺了皺眉，是覺得挺奇怪的，但這也不能說明什么，按照姓秦的這賤嗖嗖的性格，九成九還是他故意栽贓沈照。
秦瑯將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知道季和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他的唇邊浮現出一絲隱秘的笑意，沒有繼續再畫蛇添足地說下去，只要種下懷疑的種子就夠了，沈照并非沒有破綻，早晚有一天他們會發現真相的。
目的達成，秦瑯甚至沒有上樓見喬霜，轉身離開了醫院，季和心里悶悶地上了樓，和朋友們吃了晚飯，整個晚上都有點心不在焉的，甚至都沒怎么跟孟有期吵架。
喬霜看出他不在狀態，問他是不是也有什么心事，季和“啊”了一聲，強行打起精神，沖他笑了笑：“我沒事，你別擔心我，不過你說的‘也’是怎么回事？誰有煩惱啊？”
“是沈照，不過我還不太清楚他具體的煩惱是什么，一會再問問他好了。”喬霜說。
季和愣了愣：“沈照？他能有什么煩惱？他可不像是會有煩惱的人啊。”
“我倒是覺得他的煩惱可能還挺多的，只不過他太不喜歡表達自己了，總是不和我們說……要是能幫到他就好了。”喬霜輕聲說。
他的話語間流露出一股天然的親昵，明顯對沈照了解很深。
季和有點茫然，完全不清楚喬霜什么時候跟沈照變得關系這么好了，以前他才是沈照最好的朋友，可似乎在不知不覺中一切已經變了，現在他不僅和喬霜的關系變遠了，甚至也不再是沈照最鐵的哥們了。
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是他做錯了什么嗎？的確，這半年來他每回找沈照都是為了訴苦和出主意，卻很少過問沈照的事，作為朋友，他已經有些不夠格了，也難怪他們的關系會變疏遠。
在愧疚的同時，季和的心里又冒出了另一個念頭：可是以前他就真的很了解沈照嗎？
沒錯，他是了解沈照的家庭，他的習慣和喜好，但沈照的內心世界是他極少能夠涉足的，他只知道沈照有些孤僻，但絕對不是喜歡獨來獨往。
其實沈照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和大家一樣有喜怒哀樂，也渴望交到朋友，就這方面來說他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所以……他憑什么覺得沈照對談戀愛沒興趣？就因為他不愛說話？可沈照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生氣的時候會把他反復拉黑，也會說些諷刺他的話，還挺有個性的，會喜歡上某個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季和越想越多，各種繁亂的念頭都快把他的腦子擠炸了，但這些想法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喬霜表達出來，最后他只是說：“你問問吧，如果要給沈照幫忙，別忘了叫上我，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嗯，好，我跟他說說。”
喬霜說：“那一會我就跟沈照一起回家了，正好你也可以早點回去，不用送我啦。”
季和有些失落，還有些說不清的別扭，點了點頭答應下來：“行，我先回家。”
他們是在走廊商量這些事的，說完就回去了。離開醫院的時候，季和與他們分道揚鑣，沈照按照平時的習慣，對喬霜說：“我送你回去。”
“先不用。”喬霜搖了搖頭，“還是去你那里吧，之前咱們還沒有聊完，你對喜歡的人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他揚起臉看著沈照，偏淺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柔和的暖意，踮起腳尖摸摸沈照的發頂：“偶爾也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沈照動了動唇，心被輕輕地撞了一下，“好，如果時間太晚，你也可以住在我這里。”
“好呀。”
喬霜甜甜一笑，跟著沈照回到了他的住處，他們回去的時候燈光是亮的，保姆阿姨正在打掃衛生，跟他們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就繼續了。
她在做清潔時永遠不會進入書房，和喬霜上次來做客時一樣，這扇門依然是緊閉的，里面藏著沈照的秘密。
沈照倒了兩杯溫水，又切了點喬霜愛吃的水果，一起端進臥室，見喬霜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他放下托盤說：“如果還是覺得很累就躺在床上，這里就你跟我，不用和我客氣。”
“沒事，椅子挺舒服的，我坐著就好。”
喬霜還是覺得隨便躺在人家的床上不好，于是搖了搖頭：“現在你跟我仔細說說吧，你到底做了什么糟糕的事？咱們可以商量一下有沒有補救的辦法。”
沈照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會：“我原本的打算是等到有期做完手術再告訴你。”
可因為有秦瑯的逼迫，有些事他不得不現在就坦白，讓喬霜提前做好某些心理準備。
“現在說說也好，這種事不要拖著，還是盡快解決吧。”
盡管最近狀況頻出，讓喬霜總是很擔心，但面對沈照，他依然有著無限的包容和耐心，正因為是沈照，他才格外關心，沈照總是太沉默了，難得有他愿意吐露心跡的時候，他當然要無條件地支持沈照。
他滿心期待地望著沈照，然而下一秒，沈照的開場白讓他愣住了。
沈照說：“我是變態，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喬霜瞪圓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你為什么這樣說你自己？”
“這是實話。”沈照說，“或許‘變態’也不足以描述我的行徑，更準確的用詞是……我是一個罪犯。”
喬霜霍然站了起來，臉色略顯蒼白：“你、你該不會是殺了你喜歡的人？或者是囚禁他……”
沈照：“……還沒有這么嚴重，但是有些類似。”
他打開臥室屋門，阿姨已經走了，他摸了摸身上，掏出貼身攜帶的書房鑰匙，打開了書房的門。
他回頭看向喬霜，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很黑。
“你可以進來看看。”
第62章 62
書房沒有開燈, 里面黑漆漆的，但是借著客廳的燈光可以隱約看到一些輪廓。喬霜匆匆地掃了一眼，至少沒有看到足以囚禁一個大活人的鐵籠子, 讓他小小地松了口氣。
沈照打開燈，光線驀地亮了起來，喬霜注意到這間屋子是暖色調的裝修風格, 地上鋪著毛茸茸的地毯, 寬大的云朵沙發看起來也軟乎乎的, 與其他簡約風的房間格格不入，格外地溫馨舒適。
喬霜記得沈照說過，這套房子的裝修都是由他的父母一手把持的，唯獨書房的一切屬于沈照自己，里面藏著他最重要的秘密。
這里沒有絲毫壓抑的感覺, 反而非常溫暖, 看來對于沈照而言, 這里象征著他內心最柔軟的一角, 他喜歡的人對他一定非常重要，是他心靈的支柱和避風港。
雖然裝修風格不能說明什么, 但喬霜還是放心了不少, 他是真害怕沈照做了什么傻事，那樣他想幫他都幫不了了。
他回頭問沈照：“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嗯, 想看什么都隨意。”沈照說, “我已經做過了整理, 收起了一些照片和私人物品, 抱歉, 我還不能透露他的身份。”
“沒關系，你這么做是對的。”
喬霜總算明白了為什么沈照之前不肯說出他喜歡的人是誰, 如果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確實要對那個人的身份嚴加保密。
他開始細致地打量著這間屋子，最醒目的還是墻上懸掛的巨大投屏。一般的家庭裝修不會放置這么大的屏幕，他好奇地問：“你經常在家看電影嗎？”
“不是。”沈照看著他，“是看他的監控。”
喬霜怔了怔：“你難道……”
“我在監視他。”沈照移開視線，和他一起看向投屏，“他的臥室被我安裝了攝像頭，每晚我都要看著他入睡。”
他一句話就讓喬霜起了雞皮疙瘩，身體戰栗起來，如同爬滿了小蟲子，密密麻麻地發癢。
這太驚悚了，怪不得沈照說自己是罪犯，喬霜緩了好一會，才有些干澀地說道：“他是不是不知道你監視他？”
“對。”沈照說，“而且不只是臥室，我在他的家、他經常去的地方都裝了監控。”
“為什么？”喬霜忍不住問，“如果你想和他交往，明明可以直接接近他、博取他的好感，為什么要選擇這么極端的方式？”
沈照沉默了一會：“你可以理解成我心理變態。”
“可是……不會的，我覺得你不會毫無原因地監視他，你是不方便說理由嗎？”
喬霜懇求地望著沈照，盡管已經初步見識到了沈照的另一面，但他還是更愿意相信對方：“和我聊一聊吧，我會保密的，有些東西只有說出來，才會讓你心里好受一些。”
這次沈照沉默了更久的時間：“開始的初衷是我害怕他受到傷害。”
意識到沈照愿意敞開心扉了，喬霜拉著他坐在云朵沙發上，兩人一起陷入柔軟的坐墊里，彼此距離很近：“別著急，你慢慢說，我聽著。”
“嗯。”
沈照的語速很慢，像是在斟酌用詞。
“他是一個……很受歡迎的人，吸引了不少像我這樣的變態。”
“這些人不是每個都毫無攻擊性的，他們會明目張膽地傷害他、跟蹤他，甚至是強迫他，為了保護他遠離這些變態，我用了同樣變態的方式，那時我覺得，只要他不知情，我就不會給他造成傷害，因為我不會將那些監控他的視頻保存下來，只有我看過這些視頻。”
喬霜委婉地問：“如果是這樣，是不是只要在他家門口安裝監控就夠了，沒必要放在臥室里吧？”
“所以我是變態。”沈照說，“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滿足我的私欲，我得不到他，只能依靠看監控緩解我糟糕的精神狀態，而且從潛意識里來說，”他頓了頓，“我對他有很強的掌控欲。”
“……掌控欲？”
沈照說：“遺傳自我的父母，在我上中學之前，他們就會對我進行二十四小時的監控，我明知這種做法是錯誤的，但后來我成為了他們，對我喜歡的人有著極強的掌控欲，只有親眼確認他一切都好，我才能安心。”
喬霜問：“除了監控，你還做過什么別的事情，比如監.禁他或者是……”
“沒有監.禁，但是我會收集他的私人物品，諸如舊衣服、舊手機、作業、字帖、獎狀，”沈照說，“還有內.褲。”
“……”
喬霜腦子里嗡嗡作響，沒有繼續注視沈照英俊的面孔，此刻這張臉是如此地陌生，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他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了，但沈照仿佛沒注意到一般，繼續說道：“為了拿到這些東西，我私自配了很多鑰匙，就是這些。”
他指向墻邊的玻璃柜，其中一層整齊地懸掛著幾百把鑰匙：“包括他的家，他朋友的家，他的教室和教師辦公室，只要是他經常出現的地方，我幾乎配全了。”
在敘述的期間，沈照的語氣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卻給喬霜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喬霜聽得頭暈目眩，幾乎說不出話了，沈照適時地去給他熱了一杯蜂蜜牛奶，幫助他緩解情緒。
喬霜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直到冰涼的手指恢復溫暖，才艱難地問：“你為什么寧愿花費精力去做這么多糟糕的事，也不愿意跟他正常來往？你有和他表白過嗎？”
“沒有。”沈照垂下眼睛，“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所以不是因為他談了對象或者已經結婚了？”
“不是。”
“那你為什么說你自己配不上他？”
喬霜忽然很生氣，放下杯子質問他：“只要你不這么荒謬，正常地追求他，憑你的條件和為人肯定很有希望追到人家，你卻偏要否定自己，還以此為借口做了這么多壞事，你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他嗎？”
他既失望又氣憤，真的不愿意相信沈照做了這么過分的事，同時又對沈照不知名的暗戀對象抱有深深的愧疚。
作為沈照的好朋友，他沒能及時發現沈照的不對勁，更沒能阻攔沈照犯錯，一旦事情曝光，或者是視頻不慎流出，一定會給對方造成不小的精神創傷和聲譽損失。
然而在氣憤的同時，喬霜還十分恐懼，恐懼沈照會毀了自己，在一切變得不可挽回之前，他必須阻止沈照，不能再任由他滑向深淵了。
喬霜冷冷地瞪著沈照，大約是從沒見過他這種表情，沈照垂下眼睛道歉：“對不起。”
“你跟我說對不起有用嗎，難道你不清楚你應該和誰道歉？”
喬霜還是第一次用這么重的語氣跟沈照說話，不過在注意到沈照露出了難受的表情，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心軟了，再多的憤怒也變成了擔憂：“那你以后想怎么辦啊。”
“我已經在改了。”
沈照低著頭向喬霜認錯：“我在刻意地控制自己不去監視他、不去偷窺他的私生活，實在控制不住，就看他和朋友一起拍的照片和視頻，視頻里不只有他，我想這應該不算偷窺。”
喬霜搖搖頭：“不止這樣，你必須拆下所有攝像頭，銷毀所有鑰匙，把他的私人物品還給他，實在還不回去的就處理掉，不能再留下來了，你明白嗎？”
“我明白。”沈照說，“我會盡快處理。”
“越快越好，如果你自己弄不過來，我可以幫你。”
喬霜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微微發抖，卻還是沒有松手：“現在還不晚，你可以告訴我他是誰，我陪你一起彌補你犯的錯、一起補償他，好不好沈照？”
“……”沈照的嗓音變得沙啞，“你沒生我的氣？”
“我當然生氣！我氣你太糊涂了，你平時那么聰明，怎么會做出這么蠢的事？”
喬霜罵了他一句，又放低聲音，很輕柔地說：“可我們又是好朋友，你既然對我坦白了這些，就是在向我求助，我怎么能不幫你呢。”
“沈照，我還很清楚地記得之前你對我說的，我是你發現的，你會對我的人生負責，我當時真的特別感動，現在輪到你需要我了，我當然不會放著你不管。”
“所以和我說說他是誰吧，有問題我們一起解決，我要了解情況才能幫助你。”他安撫性地拍了拍沈照寬闊的后背。
“我會告訴你的，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做些準備。”
沈照閉上眼睛，眼尾隱約發紅：“我沒想到你竟然愿意幫我，謝謝你，喬霜。”
喬霜看著他這樣，心里酸酸澀澀的，也很不好受：“我是為你著急，不會不幫你的，你對我的好我都明白，現在就是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肯定要陪著你，這才是朋友的意義。”
“除了我之外，還有人知道你做的這些事情嗎？他本人知情么？”
“除了你，其他人都不知情。”
秦瑯是知道一些，但他能確定的部分也就是沈照在喬霜家門口裝了監控，沈照沒把他算在內。
喬霜問：“你有沒有錄過什么私密視頻？沒把它們流出去吧？”
沈照回答：“沒有，我只看實時監控，不會錄像，以免視頻外泄。”
也就是說整件事只有他和沈照知道，并且只有沈照看過暗戀對象的監控。
喬霜總算看到了希望，好在沈照坦白得還算及時，沒有讓情況發展到最糟的地步。
他對沈照說：“你先把攝像頭都拆掉，再銷毀那些鑰匙……你配了那么多鑰匙，到底裝了多少個攝像頭？”
沈照看了他一眼，薄唇微抿：“幾百個吧。”
“……多少？”
“……一千多一點。”
喬霜呼吸困難，簡直要暈過去了：“你老實交代，你監視他有多久了？”
他原本以為也就幾個月，可現在看看……光是裝這些攝像頭就得花多少時間了？
沈照：“三年多。”
喬霜實在忍不住了，抬手揍了他一下：“你太變態了！”
沈照低垂著頭，一副特別聽話的樣子，但喬霜現在怎么看他都看不順眼，又生氣地打了他好幾下。
只不過打歸打，罵歸罵，忙還是要幫的。
喬霜找來紙筆坐在桌前，認認真真地寫了一個標題：拆除計劃。
“你安裝的攝像頭數量太多了，靠你自己短時間內根本拆不完，我會幫你的。你把安裝過攝像頭的地方都列出來，數量也列清楚，我們研究一下怎么拆卸，應該還需要提前踩點，確認好什么時候沒人……”
說出“踩點”兩個字的時候，喬霜心里涌現出了強烈的負罪感，真的好變態啊。
沈照坐在他旁邊，看著白紙上清秀的字跡，開口說道：“不用，我可以聯系到負責拆除的人，幾天之內就能拆干凈。”
喬霜頓了頓筆尖：“但是這樣會被外人抓住把柄……不要緊嗎？”
沈照：“沒事，當初就是找他們安裝的。”
喬霜忍不住問：“你是從什么地方聯系到這些人的？”
“熟人介紹的。”
“以后不要和這些人來往了，你都學壞了。”喬霜蹙起眉頭教訓他，“雖然我現在看你一點也不好人，虧我那么信任你……”
沈照沒什么好解釋的，只能認錯：“對不起。”
喬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這么說，你之所以能抓住秦叔叔的把柄，是不是也靠著這種手段？”
“對。”沈照點頭，“不只是他，我也了解另一些人的事，就是靠這批人。”
“這樣不好，沈照，以后別這么做了。”喬霜握住他的手，兩人的手都是冰涼的，“你別嚇我好不好，你這樣弄得我特別擔心你，我真怕你出事。”
沈照回握住他的手：“好，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喬霜嚴肅地說：“你向我保證，你真的會把所有攝像頭都拆掉，一個不留。”
沈照：“我保證。”
“好，那你把拆掉的攝像頭都拿回來，或者是拍照，我要檢查的。”喬霜捏他的鼻尖，把他的鼻子捏得發酸，“以后我要看著你、管著你，你別想再做壞事了。”
他自以為兇巴巴地瞪著沈照，沈照和他對視幾秒，忽然一把抱住他，將他緊緊地摟在懷里，力氣大得讓他有點疼了。
“沈照……”
喬霜以為自己說得太重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安慰他：“你傷心了？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你好好的。”
“以后都聽你的。”沈照枕著他的頸窩，“我什么都聽你的，不會再做壞事。”
“我相信你。”喬霜輕柔地說，“你盡快聯系他們拆掉攝像頭，今天時候不早了，我就在你這里住了，我去給奶奶打個電話。”
沈照放開他，目送著走出書房，過了一會喬霜就回來了，沖沈照笑笑：“打完啦。我想洗個澡，你要洗嗎，咱們誰先洗？”
“你去吧。”
沈照說著，忽然說道：“喬霜，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你問。”
“如果我喜歡的人是你，對你做了這么多壞事，你會原諒我嗎？”
“啊……”喬霜被他問住了，站在原地想了一會，點點頭說，“我會原諒你，不過我的想法不能代表你喜歡的人，他沒法原諒你也很正常，雖然我這么說可能有點殘忍……但是你要做好不被他原諒的心理準備。”
“我沒奢求過他能原諒我。”沈照說，“也從沒奢求過他喜歡我，我配不上他。”
喬霜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沈照堅信對方不會喜歡他，而且這個想法根深蒂固，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他有點難過，想不到該怎么勸沈照，只能輕輕地說：“別想這么多，早點休息，我先去洗澡，我會洗得快一點的。”
兩人先后做好洗漱，沈照幫喬霜布置好客臥，就各自進屋休息了，但喬霜失眠了，躺了兩個多小時都沒睡著，也說不清在想什么事，腦子里就是渾渾噩噩的，就算很疲憊也沒有困倦的感覺。
他在被窩里又翻了個身，繼續醞釀睡意，忽然聽到屋外傳來輕輕的開門聲，應該是沈照。
喬霜以為沈照是去洗手間，開始還沒在意，但沈照腳步不停，沒有進洗手間，而是去了比較遠的房間，聽起來像書房。
他該不會又去偷窺人家了吧？
喬霜驀地坐了起來，但他沒有直接出聲叫沈照，而是想先悄悄確認一下沈照到底去做什么，免得冤枉了他。
為了避免出聲，喬霜光著腳下地，躡手躡腳地打開客臥房門，靠近到書房門邊。書房的房門是關著的，只有下方的門縫透出些微光亮，沈照果然在里面。
真的又來偷窺了？
喬霜有些生氣，直接按下門把手，發現沈照竟然鎖門了，于是他直接敲響門板：“沈照，你是不是在里面？你在做什么，為什么要鎖門？”
“……喬霜？”
書房里面響起了沈照的聲音，有點嘶啞，但喬霜沒有留意。
喬霜問他：“你又在偷看嗎，你是怎么向我保證的？才說過的話轉眼就忘了嗎，還是你一直在騙我？”
沈照解釋：“我沒有看監控，既然我向你保證過，就不會食言。”
喬霜放柔聲音：“既然這樣，那就開門讓我進去，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好，稍等，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
“不需要收拾，給我開門就好。”
喬霜覺得還是威脅他才行：“如果你不開門，我這就回去了，我不管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話音未落，書房突然開門了，里面伸出一只修長的手，指尖染著血跡：“別走。”
“啪嗒。”
鮮紅的血珠落在地板上，十分刺目。
“你流血了？”
喬霜嚇了一跳，顧不上別的，著急檢查沈照傷了哪里，輕輕地將他的手拖了起來，看到小臂內側有幾條近乎平行的傷痕，傷得不太深，但是都在流血，傷痕特別平滑，像是什么鋒利的東西劃出來的。
“你床上放了什么東西，怎么會傷得這么嚴重？”
喬霜注意到屋子里有酒精味，以為沈照是打算給傷口消毒，就對他說：“你自己上藥不方便吧，我幫你弄，就算上藥也不需要鎖門呀，我還以為你又在——”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睜大眼睛愣愣地望著桌面，上面扔著一把沾血的小刀，旁邊的酒精棉簽已經用過了，是給小刀消毒的。
這不是什么意外的割傷，是沈照自己割的，他在自殘。
“為什么……”
喬霜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聲音帶上了哭腔，他看不了沈照這么傷害自己，心里疼得像是也被劃了幾刀，哽咽地問他：“你怎么這么傻，為什么要割你自己……你是因為愧疚才這么做嗎？”
“對不起……嚇到你了。”
沈照今晚已經說了太多遍對不起，輕輕收回手，臉上浮現出些許遲疑的神色：“不是出于愧疚，這是我的老毛病，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就會這么做，我下手有分寸，這些傷口不深，很快就會好，不會留下疤痕，你可以放心。”
他說得輕描淡寫，甚至稱其為“老毛病”，顯然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
喬霜幾乎快被心痛淹沒了，漂亮的眼眸盈滿了淚光。他終于意識到沈照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無論是偷窺還是自殘，其實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哪怕他明知是錯的，也沒辦法停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別再傷害自己了，我來給你包扎，我陪著你……”
喬霜抹抹眼淚，去洗了手，小心翼翼地給沈照的傷口上藥、包好紗布。
沈照沉默地看著他低垂而下的姣好眉眼，大腦里一片空白，今天他已經讓喬霜見識到了他太多的不堪，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果換成是他自己，他一定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不可能留下來溫柔地陪伴著一個古怪的變態，更不要說心疼對方。
包好傷口，喬霜又抱住沈照，摸摸他的頭發：“過去的事情，等之后我慢慢聽你講，你先告訴我今晚你控制不住什么，你是想繼續監視你喜歡的人嗎？”
“是，也不完全是，還有別的原因。”
沈照慢慢地說：“我覺得很愧疚，心里難受，想通過這種方式發泄情緒。”
“你別這么折磨自己，就算需要發泄，也可以做別的事，哪怕是把我叫起來和我聊聊都好。”
喬霜一下下地摸他的頭發：“有我陪著你，你會覺得好一些嗎？”
“好很多。”沈照抱住他，“有你在就足夠了。”
兩個人靜靜地待了一會，喬霜輕聲地說：“你是不是一時半會改不掉想要監視的癖好？是不是忍得太難受了，你就想自殘？”
如果是心理問題，就不是可以靠著自控力就能抑制得住的，應該配合吃藥進行逐步矯正才行。
“是很難改，但我不會看監控的，我向你保證過。”沈照說，“我也會盡量控制自己不自殘，今晚是個意外，我只是太難受了才會這么做。”
“其實我是想問你……”
喬霜猶豫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你這種監控的癖好如果短時間內改不掉，可以換一個監控對象嗎？你覺得我怎么樣……”
“如果換個人也沒問題，你來監控我好不好？沈照，我愿意被你監控。”
第63章 63
喬霜說完, 就安靜地不出聲了，有點忐忑地等待著沈照的答復。
他并不清楚沈照會不會答應他，畢竟他又不是沈照喜歡的人……也許把監視對象換成是他根本沒用, 可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既不能繼續縱容沈照監視他喜歡的人，也不能放著沈照不管, 如果能通過監視他來緩解沈照失控的情緒, 那就再好不過了。
“怎么樣, 沈照，你覺得我可以嗎？”
喬霜搖了搖沈照的袖子，又湊近一點問：“你監視我好不好，我愿意被你看著，所以不算你做壞事, 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沈照眼中的情緒復雜極了, 他甚至不敢對上喬霜干凈清澈的眼神, 輕輕閉上眼睛：“喬霜, 這件事沒你想象得那么簡單。”
“我知道我在說什么，我挺清醒的, 沒睡糊涂。”喬霜說, “我就是想幫你，這樣你就不用忍得那么辛苦了, 也不會再傷害自己, 只是我不清楚你看著我管不管用, 可能我沒法代替你喜歡的人……”
他眼巴巴地望著沈照, 還摸沈照的臉, 想讓他睜開眼睛看看自己。
指尖撫過的地方在持續升溫，沈照的呼吸變得滾燙, 沉默了很久，低聲吐出兩個字：“有用。”
喬霜有點高興：“看著我也有用？”
“嗯，但是你應該還沒想清楚自己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沈照睜開眼睛，眼睛黑沉沉的，伸手驀地扣住喬霜的手腕：“我講給你聽。”
他的手攥得很緊，猶如獵手捕獲獵物，指腹輕輕地摸索著手腕內側的肌膚，沿著青色的血管緩慢向下，充滿了侵略性，令喬霜心尖微顫，耳根不自覺地發熱。
他乖乖點頭：“好，你講吧，我聽著。”
沈照開口：“我的手機里安裝了程序，可以隨時調取監控畫面，所以我對你的監視將不分晝夜，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視線里。”
“我會在你途徑的所有地方安裝監控，你的家，你的教室、你常去的自習室，甚至是季和留給你的臥室、有期的病房，全部逃不過我的視線。”
“無論你醒著還是睡著了，我都會病態地注視著你，你睡覺、洗澡、換衣服、自蔚的樣子，會讓我變得亢奮。”
他的指尖順著喬霜的小臂向上滑動，逐漸劃過肩頸，胸口，腰腹和大腿，力道不重，卻足以讓喬霜臉紅心跳。
沈照英俊的面孔沒什么特別的表情變化，喬霜卻覺得他前所未有地陌生，是那么地危險，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但這個舉動仿佛觸碰到了沈照某根敏感的神經，直接將喬霜拉進了懷里。
“害怕嗎？”
他垂眸看著懷里的喬霜：“這就是‘監視’，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我早就看光了你、窺探你一切的隱私，和我這樣撫摸你沒有不同，甚至還要更過分。”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很變態，但我不想繼續傷害你，你不要因為一時的心軟就給我機會。”
沈照說完就放開了喬霜，他剛才越界的舉動只是為了讓喬霜知難而退，不是真的想對他做什么。
喬霜太善良了，如果不用過分的手段逼迫他，他是不會明白的。
他這樣告訴自己，指尖卻因為剛才的觸碰而微微顫抖——根本不需要喬霜脫光，光是那些話就足以引起他興奮的戰栗，喬霜根本不懂這對他意味著什么。
他只能強迫自己壓抑欲，望，離喬霜遠一些，不要傷害他。
“去睡吧，我在這里待一會，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好多了。”
沈照示意喬霜去睡覺，見喬霜不走，不得不伸手推了推他，但沒想到喬霜抓住他的手，主動把自己往他懷里塞。
“我不走。”
喬霜的臉紅紅的，嗓音也輕，還在為沈照突如其來的碰觸感到難為情，態度卻特別堅定。
“我知道你是故意嚇唬我，沒關系的，我既然和你提出來了，就代表這些問題我考慮過了，我覺得沒關系的，我可以去別的屋子換衣物，而且我很少做那種事，你應該看不到的。”
“不行，喬霜，我不能答應你，我不值得你做出這么大的犧牲。”
沈照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向外走，要是他再不離開，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自控力在喬霜面前永遠脆弱得不堪一擊。
“沈照，你等一下……”
云朵沙發太過柔軟，喬霜整個身子陷在里面，沒能及時地坐起來，也就沒能攔住沈照，眼睜睜地看著他回了臥室，還把門反鎖上了。
喬霜知道沈照是因為尊重他才會拒絕他，可越是這樣，他就越心疼沈照，特別想為沈照做些什么。
他不能放著沈照不管，他必須拯救他……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在這一刻近乎變成信念，促使喬霜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十分鐘后，把自己關在屋里的沈照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他還沒有睡，而是拿出一本之前沒看完的書，強迫自己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才好忘記喬霜說過的話。
可惜這句話有如魔咒，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回響著，他的記憶與他的理智背道而馳，將全部細節深深地鐫刻在他的大腦中，甚至他能清晰地回憶起喬霜的唇瓣有幾條細小的唇紋，它們淺淺的，如花瓣柔軟的紋路，是那么地嬌艷美麗。
他不可能不心動。
但他不會真的這么做。
因為喬霜的一句話，他飽受煎熬、夜不能寐，卻反倒更加愛他了——他怎么可能不愛他，他根本想象不出自己不愛喬霜的樣子，那也許是在他死后、成為了一抔骨灰，連整個人都不復存在，也就稱不上愛喬霜了。
……也許他應該在骨灰盒上刻字，記錄自己曾經愛過喬霜吧。
沈照的思緒越飄越遠，直到被敲門聲拉回現實。他頓了頓，沒有立刻打開門鎖，而是隔著門板對喬霜說：“睡吧，別擔心我，我沒事。”
“沈照，你開一下門，我有東西想給你看。”
喬霜軟聲說：“就看一眼好不好，等你看完我就去睡了。”
“……好，我就來。”
沈照放下手里的書，還是去給喬霜開門了，門才打開一半，他的動作驟然停住了。
喬霜趁機擠進臥室，進去的時候，他的身體蹭到沈照的手，沈照呼吸一滯，立刻后退半步避開與他接觸，轉過身體背對著他，不敢回頭再看喬霜一眼。
因為喬霜什么都沒穿。
他真的脫到一絲不掛，赤.裸地走到沈照的房間里，讓他看著他。
屋內的燈光調得很暗，朦朧的暖光映照著喬霜纖細雪白的身體，如溫潤細膩的美玉雕塑，柔軟的線條被勾勒得美到極致，邊緣隱約泛起透明，關節處是幼嫩的淺粉，如白雪暈染開淡淡的櫻桃汁。
他的身體年輕、甜美、飽滿，多看一眼就會令人目眩神迷，可他從來不知曉自己有多美，總是天真地揮霍著自己的美麗，引誘著許多人深陷。
“沈照……”
喬霜的耳朵紅透了，他渾身上下唯一穿著的東西就是拖鞋，步子軟綿綿地繞了半圈，走到沈照眼前，勾住他的手指。
“你不是說，會在監控里看到我換衣服嗎？你不想這樣窺探我的隱私，可是現在你都看過我不穿衣服的樣子了，所以只是換衣服也沒關系了。”
“如果這樣還不夠，那我……那我也可以當著你的面做那種事，讓你都看一遍……”
說到最后，喬霜羞到幾乎發不出聲音了：“現在就行，我——”
“別說了。”
沈照打斷了他，態度近乎粗暴，已經被喬霜刺激得到了失控的邊緣。
“？”喬霜怯怯地望著他，看到沈照的脖頸青筋暴起，似乎在極力地壓抑著什么，忍到滿頭是汗，最終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我答應你，我會看著你。”
沈照閉上眼睛，口腔彌漫著血腥味，被兇狠咬破的創口還在汩汩流血。
只有這樣他才能藏起自己獸性的一面，不將喬霜蹂.躪到壞掉。
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
“你回去睡覺，從明天開始，我會監視你，給我安裝攝像頭的時間。”
“好。”
喬霜帶著幾分雀躍答應下來，跑出去匆匆穿上睡衣，沈照坐回椅子上，渾身都是汗，筋疲力盡地低下頭，汗濕的額發垂落而下，壓抑著自己沉重的呼吸。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微微震動起來，喬霜給他打來了視頻通話。
沈照接通了。
“喬霜？”
視頻那頭，喬霜已經鉆進被窩了，不難看出他把手機放在了床頭柜上，讓攝像頭對準枕頭的位置。
他沖沈照露出一抹小小的笑，輕聲地問：“手機放在這個位置可以嗎？今晚還沒有裝攝像頭，就這樣看著我好不好……”
第64章 64
任何詞語都難以準確地形容沈照此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 如果不是視頻另一頭的喬霜正在看著他，也許他已經流淚了。
“別對我這么好，喬霜。”他的嗓音很沙啞, 如同被粗糙的礪石打磨過，“我不值得，你會后悔的。”
“不會的, 沈照, 你不要總是這么想我, 我沒有后悔的理由。”
喬霜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腦袋，淺色的碎發貼著粉白的臉頰，眼眸彎起來，露出溫暖的微笑。
“而且你正好說反了, 要是不管你我才會后悔。你安心看著我吧, 我想睡了, 真的有點困了, 晚安。”
喬霜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他真的太疲憊了。對于他來說, 哪怕沈照看著他也無所謂，甚至因為有沈照看著, 他會睡得更安心, 在他看來沈照是可以絕對依賴和相信的。
沈照安靜地坐在手機屏幕前, 凝視著喬霜安靜的睡顏, 他的心像是被揉碎了, 卻又被喬霜一點點地粘了回來，重新拼回一顆完整的心臟, 溫柔地裝回他的胸腔里，并細心地留意著，不再破壞他百孔千瘡的軀體。
他是個卑劣小人，做了那么多壞事，但喬霜仍然愿意原諒他，也只有喬霜愿意原諒他，甚至為他犧牲一切。
“……”
沈照撫摸著小臂上的繃帶，著魔地看著屏幕中的喬霜，也漸漸陷入沉睡。
就在今晚，他已經清晰感覺到自己這輩子都沒法放手了-
轉天早上，喬霜和沈照一起吃早餐，忽然接到了季和的消息，問他怎么沒在家。
【季和：我在你家門口，聽奶奶說你昨晚住在沈照家了？】
【喬霜：啊，對不起對不起，忘記和你說了，害你白白跑過去了。】
【季和：沒關系，反正離得也近，我去找你們。】
喬霜家距離沈照的住處很近，步行也就十幾分鐘，坐車更快，他們剛吃完早飯，季和就已經到了，還給喬霜帶來了換洗的內褲，是奶奶托他捎來的。
“謝謝……”
喬霜小聲道謝，接過袋子去屋里換衣服，季和兩人就在客廳里等著他。
季和表情復雜地打量著沈照，他藏不住心事，很快就被沈照察覺到了，于是問他：“怎么了？”
“也沒什么……”
季和欲言又止，腦子里還在想著昨晚秦瑯和他說的，沈照真的喜歡霜霜嗎？所以昨晚霜霜為什么要留下來，是不是沈照有意留下他的？
季和了解沈照和喬霜，不會懷疑他們是不是在以前就做過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他知道他們不是那樣的人，可如果沈照真的喜歡霜霜，他又是以什么樣的心情熬過來的？看著他們甜甜蜜蜜，他心里是不是難受得要死，可他以前從來沒表現出來。
他心里不好受，猶豫一會，還是選擇什么都不問，只是問：“霜霜為什么留在你這里過夜，是有什么原因嗎？”
沈照說：“嗯，我最近遇到了一些問題，喬霜為了安慰我，和我聊到很晚，就在這里睡了。”
“什么問題？要我給你幫忙嗎？”季和關心地說，“你有事說話，別總憋在心里，小心憋出病來。”
沈照：“放心。”
他早就生病了，而喬霜正在治愈他。
喬霜換好衣服出來：“走吧。”
三人前往學校，季和還是坐在副駕駛，喬霜和沈照坐在后排，喬霜貼住沈照，輕聲地在他耳邊問：“你什么時候來我家裝監控？”
他的吐息輕輕拂過沈照的耳廓，說出來的話更是令沈照的后背生出細微的戰栗：“我什么時候都可以，挑你方便的時間。”
喬霜軟軟地說：“今天晚上就可以。”
不然時間拖久了，他還是會擔心沈照過度壓抑而自殘。
“……好。”沈照說，“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去。”
放學后，喬霜照例去醫院陪伴孟有期，距離孟有期做手術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而他畢竟年輕，到底還是流露出了些許不安，喬霜看在眼里，心疼得厲害，抱著他安慰了很久。
但今天他們待了沒一會，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其實他們才應該是在第一時間就趕到醫院的人，可直到現在他們才姍姍來遲，他們就是孟有期的父母。
雖然已經和孟有期認識十年了，但在喬霜的記憶當中，孟有期的父母長年在國外工作，這才是他第二次見到他們。
兩位長輩衣裝得體，談吐不凡，精明而強干，一看就是精英階層的佼佼者，他們對待喬霜三人的態度非常溫和，卻偏偏對孟有期這個親生兒子的態度恰恰相反，是肉眼可見的嚴肅冷淡。
哪怕他生了這么重的病，他們也吝于表達溫情的關心和鼓勵，似乎認定孟有期不需要這些意義不大的虛詞。
他們送給他一份厚厚的計劃書，讓他有空時就看看，里面為孟有期規劃了后續的時間表，他們會確保他手術成功，包括他出院后的安排、住院期間的學習計劃，他們會為他聯系國外的頂尖大學，把他送進去深造，這樣孟有期就不用參加高考了，出院后參加語言考試就夠了。
“唰——”
滿天紙張飛舞，孟有期面無表情地撕碎計劃書，扔了一地紙屑。
“我不會去國外讀大學。”他說，“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之后發生了什么，喬霜就不知道了，孟父客氣地把他們請出了病房，打算給他們轉一筆錢讓他們在外面吃晚飯，不過他們婉拒了孟父的好意。
親眼看到孟父孟母對待孟有期的態度，喬霜心里很不是滋味，哪怕是跟孟有期有仇的季和也神色怏怏，小聲跟沈照吐槽：“我有時候覺得他爸媽比起你爸媽還要更過分，至少要是你也生了重病，你爸媽肯定特別心疼你。”
沈照不置可否，因為他知道他的父母會是什么反應。
心疼是有，但更多的是憤怒，他用自殘的手段來抗議二十四小時的監控時，他們妥協了，但從此以后他的母親褚慧佳就以一種蔑視的態度來對待他，她認為自己生的兒子太過失敗，是個會自殘、會偷藏同學照片的怪胎，她以他為恥，所以放棄了對他的管教，任他自生自滅。
沈照對季和說：“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稱職，你能擁有很好的父母是你的幸運。”
季和點點頭，但是沒再過多地談論這個話題，他們一般很少談及父母的好壞，畢竟喬霜的父母早就過世了，他們不想觸及他的傷心事。
送喬霜到家后，季和就回去了，喬霜領著沈照進了家門，奶奶沒在家，她不知道今天喬霜會回來這么早，還在牌友家打牌。
沈照在屋里走了一圈，環顧四周，沒看到什么異常之處。他找的人白天過來拆卸了屋里的攝像頭，數量大約在一百個左右，手法非常專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原本就是在他的計劃中的，但他先前沒有料到的是，就在同一天晚上，他將會把攝像頭一一地裝回去。
喬霜給他倒了水：“你餓不餓？不如我去煮面吧，你想吃什么面，蔥油面還是羊肉面？”
“沒關系，我還不餓。”
沈照手攥成拳，輕輕地捏了捏手指：“中午午休的時候，有人為我送來了攝像頭，大概是十五個。”
“如果你愿意，我現在就安裝，你后悔還來得及。”
“不會后悔的。”喬霜將軟軟的手掌蓋在他的手背上，“我來幫你一起裝，還比較快。不過能不能不要裝在衛生間，我奶奶也要用……”
沈照肩頭：“衛生間和奶奶的臥室都不會安裝監控，主要放在你的臥室，一共安裝十三個，客廳和廚房各一個。”
“我的房間需要裝這么多嗎？”喬霜有點被嚇到了，“其實一個就夠了，屋里面積又不大，你明明也進去看過的。”
沈照說：“你的床鋪四周會安放十個攝像頭，便于我調整視角看到你的臉，無論你是側臥還是平躺，頭朝向床頭還是床尾，我都能看清你。”
“……”喬霜咬了咬唇，“你設計得這么熟練，恐怕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吧？”
沈照看著他，點頭承認了：“試過幾次，調整出了最合適的位置和數量。”
“你真的很變態！”
喬霜受不了了，“啪啪”地打他幾下，沈照都一聲不吭地接著了。
“可是我允許你監視我，甚至還陪著你一起裝攝像頭，我也是變態……”
喬霜嘆了口氣，讓沈照從書包里取出攝像頭，拆開了包裝：“真的好小啊……”
他用兩根手指捏住不足指甲蓋大的攝像頭，好奇地觀察了一番，舉著它問沈照：“我們從哪里開始裝？”
沈照和他一起走進臥室，目光落在書桌上的小熊擺件上，取下了它的一只眼睛，當著喬霜的面，將第一個攝像頭裝進了眼睛的位置。
“這樣就可以了。”
他調試好網絡，一手舉起小熊擺件，將鏡頭對準喬霜，一手舉起手機，給喬霜看屏幕中的畫面，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了喬霜的臉孔。
他盯著喬霜，眸色晦澀幽暗。
“從現在開始，我將每時每刻監視你。”
第65章 65
喬霜下意識地看向沈照的手機屏幕, 由于他沒有盯著攝像頭，屏幕中的他視線微微偏開，目光里流露出好奇之色, 隨著轉頭的動作，碎發微微拂動，也被高清的鏡頭拍得一清二楚。
“這個攝像頭是不是挺貴的？”他忍不住問沈照。
沈照回答：“還好, 我買得多, 有折扣。”
他的語氣平靜得有些隨意, 像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喬霜忽然意識到沈照這是不打算和他裝了，在他面前展露出了最真實的自己。
這是因為沈照篤定他不會討厭他，還是因為不在乎他的想法呢？
喬霜默默無言了一會，卻并不討厭這種感覺, 甚至有點開心沈照能放松下來, 不再那么緊繃著, 不然他真的很擔心他。
他從沈照手里拿過小熊擺件, 放回原來的位置：“你繼續裝吧。”
“嗯。”沈照應了一聲，快速地拆開幾個攝像頭的包裝, “你躺下來, 方便我調整位置。”
喬霜抿了抿唇，耳朵紅了起來, 有一種很微妙的荒謬感, 卻還是乖乖地躺到了床上, 看著沈照忙前忙后地裝攝像頭, 甚至是踩著椅子, 在高處的吊柜和天花板上的節能燈上都貼上了攝像頭。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沈照安裝了攝像頭，喬霜根本發現不了這幾個地方安了東西, 甚至他明知道攝像頭在哪里，可還是幾乎看不到，裝得非常隱蔽。
沈照去廚房洗了手，回來坐在床沿邊，將手機放到他眼前，將畫面翻給他看。
他不停地切換視角，里面的畫面不盡相同，有的重點拍攝床頭，有的則是拍攝床尾，將喬霜的雙腳拍了進去，他脫了鞋襪，兩只腳小小的，輕輕地上下搖晃著，看起來非常可愛，而在喬霜發現自己的腳也沒能幸免于難后，腳趾敏感地縮了起來。
“怎么連腳都要拍……”喬霜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蜷起腿，試圖將雙腳藏起來，“腳有什么好看的？”
“習慣了，之前我就偶爾會看。”沈照說，“喜歡一個人，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看到他的一切，不錯過任何細節。”
說話的時候，他與喬霜四目相對，仿佛他喜歡的人是喬霜，這些話就是講給喬霜聽的。
喬霜莫名有點心悸，移開目光小聲埋怨：“我還是覺得這是因為你變態，你不要給自己找借口。”
沈照沒反駁：“也可以這么理解。”
他伸手摸了摸喬霜的臉頰，安靜了一會：“覺得不舒服隨時和我說，我會拆除監控，我不希望這件事給你帶來壓力。”
說實話，喬霜現在就挺有壓力的，可他不會退縮，反而還叮囑沈照：“晚上你一定要看著我，不要不好意思，我會突擊檢查你。”
“好。”
沈照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我會的。”
在奶奶回來之前，沈照就離開了喬霜家，沒有留下來吃晚飯，喬霜爬起來做作業，看著手邊的小熊擺件，忽然有點奇妙的感覺，試探性地用指尖戳了戳小熊的眼睛。
“沈照，”他對著小熊說，“我這樣會弄壞攝像頭嗎？”
沈照很快在手機上給他發送了消息：【不會。】
“你真的在看啊。”喬霜輕輕地說。
【沈照：對。】
“可是就這么看著我寫作業，不會覺得很無聊嗎？這沒什么好看的吧？”
【沈照：沒覺得無聊，你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管我，我有空的時候就會看。】
喬霜趴在桌上，點了點小熊的鼻子，把它當成沈照看：“你要多看一會。”
這樣就不會想著傷害自己了。
【沈照：我也這樣想。】
喬霜心滿意足地將手機放到一旁，繼續寫作業，但他很快就發現被人時刻盯著確實很累，就好比多了一層偶像包袱，連看書時也要時刻記得端正坐姿，要是給沈照看他松松垮垮無精打采的一面，他會有點不好意思，要是做錯了題就更不好意思了。
他在內里暗暗祈禱：希望沈照別看得那么細。
過了半個多小時，奶奶回家了，驚訝地發現孫子今天回來得這么早，就趕緊進廚房準備晚飯了。
她事先不知道喬霜在家吃晚飯，很不湊巧地買了喬霜最討厭的木耳菜，這種綠葉菜炒熟了滑溜溜黏糊糊的，吃起來有洗衣粉的古怪味道，就算喬霜不怎么挑食，對它也實在喜歡不起來。
“多少還是吃一點。”
奶奶給喬霜碗里夾了一筷子菜：“能補充維生素，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
她知道喬霜不愛吃，平時喬霜在家吃飯時都不會買，可買都買了，今晚又沒做別的蔬菜，她還是會勸喬霜吃菜。
喬霜為難地把菜夾進嘴里，才一咀嚼就被這股奇怪的味道熏得想吐，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強捂著自己的嘴才勉強把菜咽下去。
他被難吃得淚花都冒出來了，把奶奶逗樂了：“又不是逼你吃毒藥，有這么難吃嗎？”
“就是有這么難吃……”
喬霜含淚吞了一大口米飯，又喝了半碗花蛤豆腐湯，才把這股奇怪的味道沖下去，委屈地跟奶奶撒嬌：“奶奶，您就別逼我吃木耳菜了，我真的吃不了。”
奶奶笑呵呵的：“行行行，不逼你了，多吃點花蛤，你學習用腦多，得補補腦子。”
吃完飯，喬霜去洗碗，洗完碗后又去洗澡，出來的時候穿著一身厚厚的珊瑚絨睡衣，睡衣是季和給他買的，造型是小白貓，立起睡帽就會露出兩只貓耳朵，身后的衣擺垂著一條細軟的貓尾，雪白綿軟的絨毛將喬霜的臉襯得又小又干凈。
他撲到床上打了個滾，想著給孟有期發個消息，問問他怎么樣了，打開手機后卻先收到了沈照的消息：【原來你討厭吃木耳菜。】
“！”
喬霜不小心忘了沈照還在監視他，想到自己剛才的窘狀都被沈照看得一清二楚，臉刷地紅了，訕訕地回復：【是的……這是我最討厭的菜。】
【沈照：我竟然不知道。】
【沈照：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你了。】
喬霜翻了個身，沖著離床頭最近的攝像頭說：“你不清楚也很正常，奶奶幾乎不做這道菜的，今天是個意外。”
【沈照：[圖片][圖片][圖片]】
【沈照：很可愛。】
他給喬霜發送了幾張監控截圖，有喬霜被木耳菜難吃到皺著臉的樣子，還有他穿著小白貓睡衣伸懶腰的樣子，寬松的睡衣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腰，細得仿佛一手就能掌握。
喬霜：“！”
喬霜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不要那張吃木耳菜的截圖，刪掉刪掉！”
【沈照：為什么？】
喬霜窘迫地說：“當然是因為太丑了。”
【沈照：我不覺得，真的很可愛。】
【沈照：我確實是因為認為可愛才發給你。】
總說什么可愛的，明明就是丑照……
喬霜被他夸得臉熱，但還是堅持說道：“不行，真的不行，你刪掉吧。”
【沈照：嗯，聽你的，刪掉了。】
喬霜問：“你真的刪掉了？”
【沈照：確實刪掉了。】
喬霜現在在這種事上非常懷疑沈照的人品，于是又追問：“也沒有留下視頻吧？”
沈照突然不回復他了。
喬霜明白了什么，氣呼呼地給沈照打去了語音通話：“你怎么不說話了，你是不是真的留了視頻，所以心虛不敢回復我？”
“……”沈照頓了頓，“我只是覺得可愛，想留下來作紀念。”
喬霜非常不解，覺得沈照是糊弄他：“哪里可愛？”
沈照也不是很明白他的糾結：“不可愛嗎？”
“明明特別丑，”喬霜小聲嘟囔，“你不要騙我……”
“我沒騙你，霜霜，你很可愛。”
沈照說完，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叫出了喬霜的小名，在此之前他從來沒這么叫過喬霜，都是在心里加以這個稱呼的。
通過監控，他可以看到喬霜有點愣住了，眼睛微微睜大，連帶著頭頂睡帽上的貓耳朵也跟著一顫，像極了一只受驚的漂亮小白貓。
“……”
沈照軟化了表情，指尖點了點畫面中喬霜的腦袋，如若溫柔的安撫。
為什么不覺得自己可愛呢？明明他已經足夠含蓄，沒有將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霜霜就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可愛、最值得他深愛的人。
雖然犯了口誤，但沈照并沒有換回原本的稱呼，而是繼續延續了這個錯誤。
他問喬霜。
“霜霜，我能留下視頻嗎？”
“我不會發出去，只是留著自己看。”他說，“你能答應我嗎，霜霜？”
第66章 66
喬霜還是頭一次聽到沈照叫他的小名, 難免有點意外，但心里又覺得高興，他喜歡被沈照親近。
可是想了想沈照夸他可愛、叫他“霜霜”的原因, 喬霜就算是高興也不想表現出來，刻意將表情繃得緊緊的，小聲說道：“你這么叫我, 就只是為了留下我的丑照嗎？”
“不是。”沈照說, “以前就在心里叫過, 但是怕你介意，一般還是叫你‘喬霜’，如果你不介意我這樣叫你，以后我就一直叫你‘霜霜’。”
“我不介意，這有什么呀。”
喬霜總是心軟得飛快, 漂亮的臉蛋已經藏不住笑意了：“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介意呢, 明明季和他們都這么叫我的。”
沈照說：“以前和你關系一般, 這么叫你太突兀了, 也許會惹你不高興。”
“我怎么會不高興呢，難道你以為我是很小氣的人嗎？”
喬霜坐回床上, 把腳伸進用暖水袋焐得熱乎乎的被窩里, 舒舒服服地和沈照聊天。
“其實以前我才是那個不敢和你親近的人，你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不怎么和我說話, 我以為你討厭我, 這才離你遠遠的, 那時我經常擔心要是把你惹惱了, 就連季和也會不跟我玩了，畢竟你們關系才更好, 我是后來的那個，要是你不準季和跟我玩，季和肯定會不理我。”
沈照說：“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是你每次見到我都躲著我，只跟季和說話，我才沒過去打擾你們。”
“才不是的……我想和你說話呀，可是你總是瞪著我，我就害怕了。”
“我只是很普通地看著你，沒有瞪你。”
兩個人捋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以前他們都想親近彼此，卻因為一些誤會，誤認為對方不喜歡自己，而他們一個太膽小了，一個不擅長和別人交流，導致這么多年都沒能澄清誤會，關系一直就很一般。
沈照沉默了一會，伸出指尖碰了碰監控里的喬霜，隔空撫摸他的臉頰，對他說道：“抱歉，讓你誤會了這么久。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霜霜，想和你成為很好的朋友。”
“沒關系，我早就知道了。”
喬霜露出微笑：“要是不喜歡我，你怎么會為了我做那么多事，這些我都記在心里呢。”
他的笑容似融化的蜜糖，一直流進沈照的心里，將那些幽暗潮濕的裂縫也填補得滿滿當當的，全是甜蜜的味道。
可是他又非常明白，喬霜并不完全了解他的心思，他的喜歡和喬霜理解的喜歡是不一樣的，那些陰暗的、變態的、蓬勃的欲.望，都是喬霜不知情的。
至少喬霜不清楚他的監控對象就是喬霜自己。
懷著復雜的心思，沈照應了一聲：“嗯。”
喬霜繼續說：“所以我現在還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把我吃木耳菜的截圖刪了好不好？”
“你就這么耿耿于懷？”
“是的，好不好嘛，沈照，求你了……”喬霜向他撒嬌。
現在他已經非常清楚沈照有多重視他、多需要他，所以偶爾也敢向沈照提出要求了，這是他跟其他朋友相處時的又一個不同之處：他總是不好意思麻煩他們，卻好意思麻煩沈照，而他也知道沈照沒辦法拒絕他。
是不是他變得有點狡猾了？
喬霜耳朵微紅地想著，果然聽到沈照輕輕嘆了口氣：“好吧。”
他按照喬霜的要求刪掉了照片，盡管心里覺得可惜。
喬霜心滿意足地說：“我那個樣子給你看看也就算了，真的不好意思給別人看，我再看會書就睡了，你也不要睡得太晚，晚安。”
“晚安。”
沈照掛斷語音，繼續盯著屏幕，一直到喬霜熄燈睡覺，他看著熟睡的喬霜也漸漸陷入沉睡，心情輕盈得不可思議。
因為他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被喬霜偏愛了，現在他也是喬霜偏愛的人。
甚至他開始期待和幻想，喬霜就算徹底知道了真相，也不會失望地拋棄他，而是會原諒他，因為喬霜已經離不開他了。
轉天，喬霜三人還是照老樣子來看望孟有期，但今天他們沒能見到他——上午米勒教授和醫生們開線上會議，為孟有期進行身體評估，討論他的手術方案，孟有期做了更細致的檢查，醫生們認為他這幾天需要靜養，不宜出現過大的情緒波動，于是暫時停止了親友探視。
秦瑯知道更多消息，在電話中向他們透露了昨晚的情況。
在他們離開醫院后，孟有期和父母爆發了激烈的爭執，孟有期不同意去國外留學，而他的父母步步緊逼，甚至打算這幾天就帶孟有期出國治療，治好了就留在國外，不再回國。
爭執中，孟有期出現了昏迷癥狀，被送去急救，幸好沒有大礙，已經恢復過來了，孟有期的父母則被院方強制請離醫院，后來他們就沒有再過來了。
秦瑯評價道：“我沒有見過這么荒謬的父母。”
就算他同樣有著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但他們至多也就是放著他不聞不問，而不是十幾年不管兒子，在兒子病重時又獨斷專行地決定他的一切，完全不和他商量，也完全不為他的健康考慮，把兒子刺激得險些加重病情，就連他這個曾經和孟有期有過不快的外人都看不下去，讓醫院趕走了他們。
喬霜為此難過擔心了一下午，很想安慰孟有期，可現在孟有期狀態不好，實在不適合開放探視，喬霜也只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很湊巧的是，簡正延的比賽這周末就要舉行了，喬霜肯定是要過去的，簡正延那邊也出了狀況，自己作為朋友有責任安撫他的情緒、給他打氣。
之前秦瑯曾經提過這件事，這周五就要帶他們過去見簡正延，放到現在也就是明天，晚上做完作業，又跟沈照聊了一會，喬霜正在收拾明天要帶的背包，忽然聽到外面敲門的聲音，奶奶先過去開了門。
時間不早了，一般不會有別人過來，喬霜還以為是鄰居過來說事，直到他聽見很一道熟悉的男聲。
“是，阿姨好，我是正延的家長，現在過來是為了和小霜商量一下周末的安排，我會帶上他們幾個看正延的比賽。”
是秦瑯來了，喬霜一聽到他的聲音耳朵就紅了，匆匆地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出臥室，一出來就看到秦瑯手里提著一大堆禮物，站在門口和奶奶說話。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大衣，大衣下是寶藍色的西裝，永遠風度翩翩，很容易給初次見面的人留下好印象，奶奶笑著將他迎了進來：“來就來了，怎么還提這么多東西，你也太客氣了……”
秦瑯沖喬霜一笑，喬霜心里一顫，本能地望向攝像頭安裝的方向，他知道沈照還在看監控。
第67章 67
秦瑯一來, 喬霜就覺得準沒什么好事。
倒不是他討厭見到秦瑯，可是想想之前秦瑯對他做的事，實在是讓他難為情。
沈照還在看著這邊的狀況, 萬一秦叔叔又想對他做什么，豈不是會被沈照看得一清二楚……
光是想想這種可能性，喬霜就受不了了, 當即給沈照發了條消息, 問他能不能過來陪陪他。
【沈照：我馬上過去。】
得到沈照的答復, 喬霜瞬間安心了，這個時候秦瑯已經進門了，將手中的禮品放了下來。
來者是客，喬霜又不能當著奶奶的面攆人出去，只能乖乖地打起招呼：“秦叔叔晚上好, 這么晚了還麻煩您過來跑一趟, 真是不好意思, 您請坐, 我去給您倒水。”
“不用麻煩了，我坐坐就走, 一會還有個視頻會。”
秦瑯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 示意喬霜不用忙，跟奶奶寒暄起來。他進退有度, 溫文爾雅, 又很會把握話題, 喬霜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奶奶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消退過。
奶奶知道喬霜周末要去看簡正延的比賽, 如果換成是之前她應該不會同意喬霜出去，但最近孟有期生病住院, 喬霜總是悶悶不樂，奶奶看在眼里也很心疼，所以反而樂于喬霜玩一玩散散心，尤其現在還有個家長能帶著他們，她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
奶奶又和秦瑯聊了一會，知道秦瑯還有事要跟喬霜商量，就沒有繼續作陪，先進屋睡覺了，還不忘叮囑喬霜要好好招待客人。
“過來坐，小霜。”
秦瑯坐在沙發上朝他招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別離我那么遠。”
喬霜才不過去，輕輕搖頭說：“我站在這里就行了。秦叔叔，您有什么想和我說的？”
秦瑯見他不愿意來自己身邊，也沒有逼他：“你收拾好行李，明天早上我的司機會過來取走你的東西，沈照他們也一樣，放學后你們就坐這輛車走，司機直接載著你們去酒店吃飯，一會你把車牌號轉發給他們。”
他把車牌號發到喬霜手機里，喬霜收到消息后點點頭：“謝謝秦叔叔。”
他把這個消息發給季和，在他低頭的功夫，秦瑯也沒有看他，而是目光鋒利地掃視著周圍，細細地打量。
他今晚特意過來當然不是為了說幾句話，而是借這個機會看看屋子里還有沒有攝像頭，他敢肯定沈照不止安裝了門外一處。
喬霜的家不大，打掃得干干凈凈的，東西擺得比較滿，光是這么看著，實在很難發現攝像頭藏在了什么地方。
但秦瑯另有辦法，他專門帶來了掃描攝像頭的儀器，很小一個，但準確率很高，打算當著喬霜的面進行掃描。
不過在確定攝像頭的位置之前，秦瑯沒有驚動喬霜，而是隨意地在客廳里轉了轉，看看哪些地方適合安裝攝像頭，既能拍得很清楚，同時還不容易被人發現。
如果是他選擇位置的話……
秦瑯沉吟著，或許是變態的思維大多具有共通之處，他很快挑出了幾個地方，而這幾處恰恰都是沈照之前安裝過攝像頭的位置。
不過這些攝像頭在之前就被拆得差不多了，秦瑯手里捏著儀器，不動聲色地逐一掃過去，發現這些地方都沒反應，微微一挑眉梢，也猜到沈照可能是拆掉了。
直到最后一處，秦瑯剛要將儀器貼上去，喬霜在他背后叫住了他：“秦叔叔，您是想喝點什么嗎？”
秦瑯接近的位置是冰箱，冰箱上方擺著一個編織花籃，編織的枝條間很容易隱藏攝像頭，而目前客廳里唯一的攝像頭也就藏在這里。
喬霜發完消息后就注意到秦瑯正在四處打量，但他沒多想，以為秦瑯就是參觀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對方是在找攝像頭。
只是看到秦瑯走到冰箱前面，他還是下意識地有點緊張，擔心秦瑯發現什么端倪，于是主動上前：“冰箱里沒有飲料，只有水和牛奶，您想喝牛奶嗎，我可以給您熱一杯奶，加上一點蜂蜜，有助睡眠。”
“不用，我就是隨便看看。”
秦瑯在轉過身的瞬間已經掃描過了花籃，而他手中的儀器震動了兩下，他就心里有數了，唇邊浮現出一抹冷笑。
他轉過頭問喬霜：“你很信任你的朋友嗎？”
“？”喬霜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回答，“嗯，因為是朋友，我不會懷疑他們什么的。”
“你信任我嗎？”秦瑯又問。
“……”喬霜的目光有點游移，“也是信任秦叔叔的……只要您不欺負我。”
秦瑯將儀器收進西裝口袋，抬手摸摸他柔軟的臉頰：“現在不欺負你。如果我告訴你，你的朋友在你家安裝了監控，你是信我還是信你朋友？”
喬霜的心漏跳一拍，微微睜大眼睛，以為秦瑯就是在剛才發現了什么，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
他想解釋，但門外互相響起了敲門聲，同時還有沈照的聲音：“霜霜。”
“沈照來了，我去開門。”
喬霜松了口氣，輕輕推開秦瑯的手，去給沈照開了門。
沈照進門后沒做別的，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喬霜身上，確認秦瑯沒做什么，這才摸了摸喬霜的頭發：“我來了。”
“來得這么快？”秦瑯似笑非笑，“是因為正在看著監控嗎？”
喬霜有點尷尬和無措，他沒想到秦瑯竟然完全知道了，難道攝像頭裝得那么明顯嗎？
沈照很平靜地對秦瑯說：“這件事和你沒關系。”
秦瑯說：“為什么和我沒關系？你侵犯了小霜的隱私，我有義務告訴他你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他取下了冰箱上的編織花籃，修長的手指稍稍撥弄了幾下，就取出了小巧的攝像頭。
“你看，小霜，這就是沈照偷偷安裝在你家的攝像頭，而且我敢肯定不止這一個。”
秦瑯將攝像頭攤在手掌上，送到喬霜眼前：“正好他來了，你可以自己問他，是不是他裝的，我想他不敢否認。”
他斜睨向沈照，冷冽的眉眼透出嘲弄之色，等著看一出好戲，看沈照究竟會如何狼狽，再也藏不住他那些骯臟的心思，只能絕望地等待著被喬霜拋棄。
然而令秦瑯沒有想到的是，沈照的眼神沒有絲毫波瀾，反而是喬霜漲紅了臉，小聲地說道：“秦叔叔，您可能誤會了，這個攝像頭不是沈照裝的，而是我自己……”
喬霜主動握住沈照的手，將自己的手藏在沈照寬大的手掌間，雪白的脖頸也彌漫起淡淡的粉：“沈照的確能通過攝像頭看到我家里的情況，但不是您想的那樣。您可以理解為，是我愿意讓他看的，我想沈照看我……”
“……”秦瑯沉默了很久，“為什么？”
喬霜不想說出沈照的心理問題，還在絞盡腦汁地琢磨理由，沈照開口了：“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不需要向外人解釋理由。”
他這樣一說，喬霜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完全不用和秦瑯解釋清楚的，于是點點頭附和道：“嗯！是保密的，不能說。”
這回秦瑯沉默了更長時間，神色都凝固了。
陰暗的妒火在他心底滋生，喜歡喬霜這么久了，他還是頭一次品嘗到這種滋味。
不是不夠喜歡喬霜，而是他之前并不把季和他們放在眼里，在他看來他們還是孩子心性，沒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喬霜、和喬霜長長久久地走下去，他們不是他的對手。
可沈照不同，他足夠成熟，也足夠隱忍，而且或許連喬霜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沈照和對待其他人已經不一樣了，有著與眾不同的偏愛。
但秦瑯絕不會將這個發現說出口，他閉上眼睛平復情緒，維持著應有的涵養，對他們兩個說道：“原來是我多事了，抱歉。”
喬霜輕聲說：“沒關系，我知道秦叔叔也是為了我好，謝謝您。”
秦瑯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放下攝像頭轉身離開了，沈照將攝像頭裝了回去，把花籃放在冰箱上，對喬霜說道：“謝謝你在秦瑯面前維護我。”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也要謝謝你這么快就趕過來了。”喬霜沖著沈照甜甜一笑，“你真的特別可靠。”
沈照也笑了笑：“沒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好，我送送你。”
喬霜換好鞋，陪著沈照一起下樓，走到樓棟口，沈照的腳步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喬霜眨眨眼睛，“為什么不走了？”
沈照從口袋里把手抽出來：“剛才走得急，沒帶門鑰匙。”
“啊……那怎么辦？”
“阿姨也有鑰匙，明早過來做早餐時就可以開門了。”沈照說，“我可以在酒店住一晚。”
“可是住酒店需要用到身份證，你應該沒帶吧？”喬霜說，“你可以住在我家呀，你是為了我才過來的，我不能放著你不管，走吧，我們上樓。”
“……太打擾你們。”沈照說。
“不會的，你又不是沒住過。”
喬霜熱情地拉住沈照：“算我求你好不好，上來吧，我想讓你住在我家。”
沈照被他拉著，一步一步地踏上樓梯，最終還是應了一聲：“好。”
“啊，但是我想起來了，多余的被子都放在我奶奶那屋，她應該已經睡了，我不想打擾她……”
喬霜回過頭，對沈照說：“而且暖氣還沒有來，現在打地鋪太涼了，我擔心你會著涼，所以你就睡在我的床上，咱們用一床被子可以嗎？”
第68章 68
喬霜望向沈照的眼神清凌凌的, 既溫暖又柔軟，不摻雜任何別的意味。
他只是以好朋友的身份邀請沈照和他睡在一起，可沈照不是他, 不可能毫無想法，干脆回絕了：“沒關系，我可以在沙發睡一晚。”
“沙發又窄又短, 你睡著肯定難受, 雖然和我擠著睡也不太舒服, 但是總比沙發強一些。”
喬霜拿出鑰匙開門，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天這么涼，我們一起睡還暖和點，這兩天我睡到后半夜腳都是涼的，好在今晚應該不會了。”
門開了, 他們一起走進靜謐溫馨的家, 沈照跟在喬霜身后, 暖黃的燈光傾瀉而下, 一瞬間產生了錯覺，似乎他和喬霜已經在一起了, 這只不過是他們同居后一個最平常的夜晚。
但喬霜的下一句話打破了他的妄想。
“你個子比我高很多, 我的睡衣你穿不了，可以先穿季和的嗎？以前他留過兩套睡衣, 還有一套是全新的, 還沒穿過呢。”
沈照點頭：“可以。”
季和與喬霜做了十年最親密的朋友, 喬霜的家中處處都留下了他的痕跡, 但有關于沈照的痕跡卻幾乎為零, 甚至想要留宿還要借用季和的睡衣。
喬霜心情很好的樣子，從柜子里翻出了干凈的睡衣, 放在沈照身前比了比：“你跟季和個子差不多，穿他的也還好，過幾天我去給你買身新的，你們的尺碼差不多嗎，你想要什么顏色的？”
沈照垂眸看著他，心里微妙的酸澀感忽然煙消云散，低聲說：“不用，我可以自己帶過來，以后就一直放在你這里。”
“好啊，那你以后要經常過來玩。”
喬霜笑了笑，將睡衣塞到沈照懷里，又去給他找多余的洗漱用品。
兩人很快洗漱完了，準備上床睡覺。喬霜取出被子底下的暖水袋，鉆進暖乎乎的被窩里，掀開一角招呼沈照：“你也進來。”
沈照在床前站了一會，還是沒有動，喬霜伸出手扯扯他的睡衣衣擺，小聲說：“你是不好意思嗎？可是之前我都在你面前脫光了，你都見過了，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吧。”
“……”沈照說，“我睡相挺差的。”
“那沒關系，我一般都睡得很熟，不容易被弄醒。”喬霜的語調軟綿綿的，“進來吧，沈照，我好困啊，我們早點睡好不好？”
他的手指從衣擺轉移到沈照的手背上，輕輕地撓了幾下，像小貓似的，沈照被他磨得毫無辦法，只能關燈上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屋子里陷入黑暗，沈照拘束地躺在床上，仿佛一塊木板一動不動，明明體型更高大，卻只占了小半張床，把剩下一大半都留給喬霜。
他盡量不去碰喬霜，兩人之間隔著一條線的距離，被子卻不夠寬了。
喬霜感覺到靠墻邊的被子露了一條縫，仿佛有冷風灌進來，便伸手碰碰沈照：“你往這邊躺躺，被子漏風，你不冷嗎？”
“抱歉，我不知道。”
沈照坐了起來，給喬霜掖被子，將另一邊的被子掖得嚴嚴實實的，但是他再躺下的時候被子顯然不夠用，要是他不往喬霜那邊靠，小半邊身體都會露出來。
借著透過窗簾的光線，喬霜隱約看到了沈照的窘狀，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是沒有和別人一起睡過嗎，怎么這么緊張呀。”
既然沈照不過來，他就主動往沈照這邊靠，貼住他的手臂，將被子往那邊拉：“蓋好了。”
他的小臂越過沈照的腰腹，不小心擦到腹肌，隔著兩層柔軟的布料，也能感覺到腹肌硬.邦邦的，鍛煉得很結實，甚至撞得他手臂上的軟肉有點痛。
沈照屏住呼吸，直到喬霜縮回手，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嗯，沒跟別人一起睡過。”
除了在別墅那次，他偷偷地上了季和與喬霜的床，小心地靠著喬霜睡。
“小時候總跟爸爸媽媽一起睡過吧？”
“也沒有。”沈照說，“都是我自己睡，有阿姨照顧我。”
喬霜想起沈照的媽媽，確實不像是會親近孩子的父母，他有點心疼地摸摸沈照的頭發，抱住他的手臂：“要是你不嫌我煩，今晚我陪著你睡。”
沈照握住喬霜的手，輕輕閉上眼睛：“應該是我說這句話，別嫌我煩。”
“怎么會呢，我喜歡你陪著我，你身上好暖和。”
喬霜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忍不住又往沈照身上湊湊，微涼的腳也無意識地往那邊探，貼住沈照的腳踝。
沈照性子冷，身體卻是溫熱的，肌肉結實有力，安全感十足。就著這股熱源，喬霜很快就迷迷糊糊的了，一只腳插到沈照的雙腳間，從頭到腳都要焐得暖暖和和的才好。
他像只無尾熊般掛在沈照身上，沈照卻徹底睡不著了。
被子和枕頭都是喬霜常用的，剛換過被罩和枕套，洗衣粉的香味混合著喬霜身上獨特的香，絲絲縷縷地鉆進沈照的吐息間，如若暗燃的暖香，溫柔地撫慰他的神經，讓理智逐漸融化。
他不得放松，肌肉繃得很緊，喬霜卻不嫌他不夠熨帖，似菟絲子柔若無骨地鉆進他的懷里，攀住寬厚的胸膛，柔軟的臉頰與他的脖頸相貼，呼出的熱氣輕柔地吹拂著他的耳廓。
“……”
沈照狼狽地偏開頭，躲避著喬霜的吐息，試著將自己的手臂往外抽。
他的心跳得很快，渾身出了薄汗，睡衣皺巴巴地貼著皮膚，到處都又燙又熱的。
他碰不得喬霜，還要忍著被喬霜碰，實在是一種甜蜜的煎熬。他真的不該上來，偏偏喬霜看不懂他的掙扎，那么熱情地相邀，還抓住他的手拉他與他同眠，他又怎么能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霜霜……”
沈照閉上眼睛，手掌搭上喬霜的側腰，說不清是要將他推開還是摟得更緊。事先他就預料到這一晚將會很難熬，可沒想到才過去這么一會，就已經扛不住了。
喬霜的臉頰粉粉的，睡得相當暖和。他的頭一直往下低，微涼的唇瓣貼住沈照的脖頸，在接觸到皮膚的時候，沈照的呼吸瞬間一顫，眉頭緊蹙起來。
同樣是一如先前所想的……他是個正常男人，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事實上，他的精力甚至相當旺盛，多到無處使用。他是個寡淡的人，沒什么愛好，以前唯一感興趣的就是偷窺喬霜，經常會將這些用不完的精力都揮霍在喬霜的照片和視頻上。
而此時此刻，喬霜就躺在他懷里，他如同摟著一團火、一縷媚香，被誘惑到骨軟筋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燒成灰燼。
沈照睜著雙眼，盯著昏暗的天花板，眼眸比滿屋的夜色還要幽暗，胸膛隨著呼吸起伏，顴骨浮現出不正常的緋色。
天氣寒涼，樓上的鄰居熬不住，早早地開了空調。空調的水珠滴落在窗戶欄桿上，均勻地發出微響，“啪嗒”“啪嗒”，也像是敲在沈照脆弱的神經上，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但是不行，他什么都不能做。
漫長的黑夜無限地放大著千頭萬緒的情思，為了分散精力，沈照嘗試著去回想很多事，回想自己所遭受的父母的苛待，回想季和與喬霜以前關系多么要好，還有他對喬霜的承諾和暗自發下的誓言……
“唔……”
就在他快要說服自己的時候，喬霜睡得有點熱了，在他懷里小小地翻了個身，飽滿的兩團剛好蹭過他的腰下。
沈照的表情變了，額角青筋浮出，滾熱短促的呼吸沉重得清晰可聞，顧不上其他，將喬霜從懷中推了出去，大步流星地沖入衛生間。
“……？”
他推的力道不重，可是再加上驟然失去熱源，已經足夠令喬霜從夢中驚醒了。
“沈照……？”
喬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沈照不在他身邊，臥室的門開著，門板還在晃動，顯然人才剛出去。
喬霜揉揉眼睛，踩著拖鞋走出臥室，看到衛生間的門縫下有些許的亮光透出來，便敲了敲門低聲問：“沈照，你在里面嗎，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沒有。”
沈照聲音不大，模糊而沙啞，短短地吐出了兩個字。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喬霜有點擔心：“真的沒事嗎，沒關系，我可以給你找藥。”
“不用。”
依然是很短的兩個字。
片刻后他又補充：“你先回去。”
喬霜沒有被勸回去，可是他也想不通沈照是怎么了，只好先去打開客廳的燈，翻出杯子給沈照倒了杯熱水。
他低頭時注意到自己的睡衣濕了一小塊，但他又沒弄灑水杯，哪來的水呢？
喬霜下意識地抹了抹濕掉的地方，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有一點點腥，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味道了，他沒聞出來是什么。
可是還有一點點腥……
沈照該不會是……
喬霜的聲音有一點點顫：“沈照，你說你睡相不好，該不會是你……尿床吧？”
“……不是。”
沈照走到門口，靠在墻壁上，隔著門和喬霜說話：“霜霜，我似乎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的人是個男孩。”
“啊……”
喬霜張了張唇，不知道怎么回應。沈照確實沒說過，而他也沒有想過，那個形象在他心里很模糊，他沒有考慮過是男是女，只是將對方定義為“沈照喜歡的人”。
所以現在沈照提起來是因為……
“和你抱在一起睡會讓我有感覺，我有感覺了。”
沈照說：“現在你明白了嗎？我在做什么。”
喬霜臉色爆紅，結結巴巴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這就走，抱歉，我還是去奶奶那屋給你抱一床被子吧，你睡床上，我去睡沙發……”
“等等，先別去。”
沈照將手掌搭在門上，低聲對他說：“我又想看他了，可是我看不到，我現在很難受，霜霜，你說我該怎么辦？”
喬霜慌得要命，腦袋都放空了：“怎么辦……我不知道……”
“能看著你嗎？”
沈照問：“我打開監控看著你，霜霜，我很難受，想要你幫我。”
第69章 69
沈照提出的要求讓喬霜又愣了好久, 人像發燒似的，臉頰和脖頸都燒得紅透了。
“那……”
他羞得雙腿有點發軟，不得不倚著墻壁, 囁嚅問道：“那我怎么幫你啊，我又不是他，你看著我有什么用, 而且這樣做也是不對的……”
考慮到沈照的特殊情況,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絕, 而是真的和沈照討論起了可行性，無論怎樣他都不想沈照再次傷害自己。
“讓我看著你就可以，會很有用。”
沈照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喘，就算再怎么壓抑自己，也能聽出和平時的冷靜截然不同, 甚至有一絲蠱惑。
“我做過很多錯事, 更錯誤的也不在少數……霜霜, 你愿意原諒我、幫助我嗎？”
如果是換成別人, 喬霜可能會拒絕，但因為對方是沈照, 似乎再怎么荒謬的要求也變得不是不能接受了。
沈照說得沒錯, 就算他看著他自蔚，也不過是諸多錯誤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而且沈照會這樣也是由他引起的, 沈照已經婉拒過他了, 是他非要拉著沈照一起睡, 他確實應該負責到底。
喬霜摸了摸滾燙的臉, 連指尖都發燙。雖然他拼命地找理由說服自己，可只要一想到沈照要看著他做那種事, 他的心臟就怦怦跳個不停，實在太害羞了，很難平復情緒。
“我……我躺回去了。”喬霜睫毛顫動，輕聲說道，“你快一點，待久了小心著涼。”
沈照：“不會很快，抱歉，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沒關系……”
喬霜的手和腳都發軟，顫巍巍地回到臥室躺了下去。
他本來應該是蓋上被子繼續睡覺的，可想著這么做沈照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就沒有蓋上被子，就在床上靜靜地待著。
喬霜盯著天花板，身體繃得很緊，神經繃得更緊。他不想去關注沈照那邊的動靜，可越是這樣，結果卻越是適得其反，屋子里太安靜了，以至于衛生間那邊有絲毫聲音都能聽得見。
沈照其實很沉默，動作也都輕輕的，極偶爾才會發出嘆息般的呼吸聲，每聽到一次，喬霜都會羞得無地自容，甚至腳趾都繃得緊緊的，粉白的腳并在一起摩擦，把足背磨得紅紅的。
為了緩解情緒，喬霜緊緊地抱著被子，沒一會渾身就出了汗，臉頰和唇都是嫣紅的，漂亮極了。
他不受控制地想著，沈照在看哪個攝像頭呢，是對準臉的，身體的，還是腳的？他捂得這么嚴實，又沒有長著沈照喜歡的那張臉，真的會管用嗎，沈照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越是在意，喬霜就越如坐針氈，抱著被子翻來覆去地換坐姿。
他又想著，沈照真的好久啊，是不是看著他太過寡淡，才遲遲不能結束？也對，他這樣根本就沒什么好看的，怎么會有用呢……
“我這樣，是不是幫不上什么忙？”
喬霜的眼眸濕漉漉的，望著書桌上的小熊擺件問：“你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嗎？比如說，解開衣扣……”
很快，他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沈照倉促地發來一個字。
【好。】
竟然真的答應了……
喬霜心里一顫，有點后悔自己的一時沖動，但既然是他提議的，他就不能反悔了。
他深深地呼吸幾次，抬起顫抖的手，解開了最頂端的睡衣衣扣。他不清楚自己應該解開多少才算有看頭，干脆全都解開了，衣襟褪到臂彎，就這樣半掛在身上。
他的身體美麗極了，在暖色燈光下，肌膚如牛乳般細膩雪白，線條纖細而柔軟，綴著兩朵淡淡的櫻粉。
睡褲的褲腰被蹭得滑下去了不少，露出棉質內褲的邊緣，兩只漂亮的腳并攏在一起，腳趾蜷得緊緊的，不難看出他有多么緊張和羞怯。
這樣夠了嗎，是不是還要繼續脫更多，他還要再問問沈照嗎？
喬霜難為情地伏在被子上，本該覺得寒涼，現在卻熱得厲害，完全感受不到一絲冷意。
大概是足夠了，在他繼續出聲前，衛生間響起了水龍頭的流水聲，沈照開始洗手了。
“呼……”
喬霜驟然放松下來，脫力地徹底倒了下去，他明明也沒做什么，可是就是很累，大概是精神恍惚太久了，沈照真的很……差不多有四十分鐘了吧？
“咔噠。”
屋門從外面打開了，沈照低垂著眉眼走了進來。
不知是汗還是水打濕了他的臉，他額前垂落的碎發濕透了，為了不阻礙視線，他抬手向腦后一捋，五官越發地英俊逼人，充滿凌厲的攻擊性。
喬霜面紅耳赤地系上扣子，口不擇言地說：“你弄好了？”
才一問完，他就想縫上自己的嘴，這有什么好問的？
“不是……沈照，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需要回答我……我是想說，我去給你抱被子，你等我一下。”
他穿上拖鞋，急匆匆地向屋外跑，卻在經過沈照身邊時被猛地扣住手腕，將他整個人一下子按到了書桌邊。
“沈……”
喬霜睜大眼睛，顫動的眸光中映滿了沈照的面孔。
沈照一言不發地與他對視，一點沒有要放他走的意思，他的手還是濕的，不管剛才握住了什么，現在握住的都是喬霜的手腕。
“還沒弄好。”
沈照凝視著喬霜，瞳孔幽幽暗暗的，似猛獸盯住獵物。
他靠近喬霜，高大強健的身軀徹底籠罩住他，皮膚熱得發燙。
就在幾小時前，喬霜還很喜歡挨著沈照，覺得靠著對方暖乎乎的，現在卻只剩下心慌意亂，實在太熱了，似乎只要稍一碰觸，就會被燙傷指尖。
他就這樣盯著喬霜，也不說話，也不放喬霜走。喬霜的心跳快到簡直要撐破胸腔了，整個人向書桌后方倒去，手肘半撐著桌面問：“那你還……回去弄嗎？”
“不回去了。”沈照說，“我解決不了。”
喬霜難為情地將頭瞥向一旁：“是因為只是看著我還不夠嗎？”
“對。”
他往后退，沈照就俯身欺上前，步步緊逼他：“但你別誤會，對象是你就足夠了，不夠的是看著，只是看著還不夠。”
喬霜幾乎躺在桌上了，他實在太慌了，視線里鋪天蓋地全是沈照，密不透風地入侵著，奪走四周的空氣，又牢牢地將他鎖在臂彎里，讓他無法掙扎，甚至無法汲取氧氣。
他已經隱約明白了沈照想做什么，又不太敢相信，偏偏沈照什么都不說，任憑他猜測，看似喬霜也可以什么都不說，但沈照就是不放他走，一定要等著他親口說出來。
沈照……又在做壞事了……他太壞了，為什么要對著他做壞事……
喬霜美麗的眼眸泛起水光，都是羞的，也有埋怨，但就是生不出一絲討厭。
他實在是喜歡沈照，喜歡到無論沈照做了什么壞事，他都可以包容、都可以諒解，甚至他還本能地產生了一個念頭：他應該理所當然地接受沈照對他做壞事。
他知道這個想法很不妙，可他控制不住。
“那你想怎么樣？”
喬霜含著淚，嗓音也是顫的，擰了一把沈照手臂上的肌肉：“只是看著還不夠，那你是想讓我摸摸你，還是想摸摸我……”
沈照說：“都想要。”
他如若解開了某道禁令，幽冷的眉眼瞬間舒展開來，一手摟住喬霜的后腰，一手穿過他的腿彎，將他橫抱起來，輕輕松松地抱回到柔軟的被子上。
睡衣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喬霜過于害羞，想撈起一件蓋在臉上，遮住自己的表情，卻不小心撈到了自己的棉質小褲。
白色的、印著小綿羊圖案的，柔軟又親膚，是他很喜歡的一條。
他手一抖，想要扔回去，卻被沈照拽住手腕拿了回來。
“我可以不看你，把它給我吧。”
沈照說完，將它反套上去，用柔軟的布料蒙住雙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
他專制得令人發指，喬霜被欺負得想哭了，卻還是被握住手腕，結結實實地將兩只手按了下去。
熱而燙。
這早就不是喬霜第一次這么做了，無論是季和還是孟有期，他們都曾經和喬霜有過如此親密的時刻，卻是令喬霜感到最無助的一次，也是最令他戰栗的一次。
到了后來，他的手是軟的，指尖也是麻的，意識逐漸模糊了，沈照低下頭，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但他已經聽不清了。
他只記得在最后的那一刻，沈照掀開遮擋，露出的那雙眼睛，是那么地幽暗而深邃。
他不知道，就在今夜，就在此刻。
他徹底激發了沈照骨子里最變態、最黑暗的一面。
第70章 70
最終喬霜并沒有和沈照分開睡, 轉天早上，他被固有的生物鐘喚醒，困倦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沈照英俊的側臉，沈照還沒醒，手卻依然箍著他的腰, 緊緊地將他摟在懷里。
一見沈照, 喬霜殘存的睡意瞬間散去, 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幕。他滿臉通紅地輕推開沈照的手臂，起床穿衣服，只想快點逃離這個屋子。
他一有動作，沈照也立刻醒了，嗓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低聲喚道：“霜霜。”
被子從兩人的身上滑落下來, 露出年輕的、美好的肉.體, 皮膚上都有一些痕跡, 沈照的肩和后背留下了紅色的抓痕，喬霜身上的印子更多, 尤其是手腕和后腰, 能看到清晰的指痕。
明明也沒發生什么，只是用到了手, 卻出乎意料地激烈。
喬霜默不作聲地穿好校服和拖鞋, 起身往屋門口走去, 他實在尷尬, 不清楚應該如何回應沈照, 干脆什么都不說了。
他并不是生沈照的氣，而是沒法過自己心里的這道坎, 因為昨晚到了后面，他也有些忘乎所以了，明明初衷只是為了幫助沈照，他卻同樣享受到了，舒服得很，這令他產生了強烈的負罪感，心里格外難堪。
見喬霜不理自己，沈照立刻下床追他，從后面拉住他的手腕：“霜霜，你生氣了？”
他為了追喬霜，連條內褲都沒穿，喬霜生怕奶奶看見，連忙將打開的屋門又重新掩上了，害羞地叱責沈照：“你先穿好衣服再跟我說話呀！”
沈照低下頭，眉眼都低垂著，顯得聽話而馴順：“抱歉，我怕你不理我。”
喬霜很少見他這樣，無可奈何地心軟了：“沒有不理你，你先放手……”
“嗯。”
沈照松開喬霜，去撿地上的衣服，喬霜背對他，聽著后面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耳朵愈發地紅了。
“我穿好了。”
沈照整理好衣領，走過去從背后輕輕地抱了抱喬霜，又將屋門打開。
盡管這個擁抱很短暫，卻叫喬霜渾身一顫，不理解沈照為什么會突然抱他一下。
喬霜總覺得這么做不太對勁，似乎已經超過了幫忙的范圍，哪怕別的還好說，但這個擁抱就顯得很不清不楚的，沈照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喬霜十分糾結，可沈照什么都沒說，他也不好意思問，畢竟問出來就會變得很奇怪了，很可能沈照其實什么意思都沒有，但捅破了反而叫他們兩個都尷尬。
由于奶奶也起床了，兩個人都很沉默，沒有針對昨晚的事進行任何交流，沈照沒吃早飯就離開了，他還要回住處拿鑰匙和書包。
沈照走了，讓喬霜松了口氣，自己早早地坐上了去往學校的公交，今天他不想跟沈照或者季和一起走，就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有什么事也可以等到放學之后再說。
他出來得早，很幸運地占到了座位，在前往學校的路上，他給簡正延發消息，大概的內容是他們幾個會過去看比賽，今晚就到，不知道簡正延有沒有空出來和他們吃飯。
簡正延大概正好在看手機，給他秒回了消息：【你們都要過來？】
【喬霜：除了有期，他不太方便，來的就是我、沈照和季和，秦叔叔的司機會送我們過來。】
過了一會，簡正延回復：【嗯，我晚上有空，你們是不是先去酒店？我直接去那兒找你們，晚上見。】
他的回復不算太熱情，但喬霜知道他的難處，能下定決心和他們見面都很不容易了，于是發送了一個可愛的貓咪表情包，希望能讓簡正延開心一點：【地址一會發給你，我們晚上見！[貓貓wink.jpg]】
發完消息，喬霜剛好要下車了，于是他收起手機，下車走向學校。
這時沈照已經回到了住處，正坐在桌前吃早餐。
保姆李阿姨一邊收拾廚房，一邊問他：“小照，你昨晚是不是沒回來住呀，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里睡呢？”
“昨晚同學家有點事，我去幫忙，但忘記帶鑰匙了，只能住在他家。”沈照說，“今明兩天您不用過來做飯，我要去外地一趟，也不在家。”
李阿姨問：“同學嗎，哪個同學？你去外地是要做什么？”
她問這些都是為了向沈照的媽媽褚慧佳做匯報，沈照沒有回答，他不想告訴褚慧佳太多有關自己的事。
但是他不說，褚慧佳也會問個明白，沒一會褚慧佳就打來了電話，冷冰冰地質問沈照：“沈照，你是不是瘋了，居然都學會夜不歸宿了？還有你去外地經過家長的允許了嗎？要是李姐不問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跟我們說一聲？”
“沒這個必要。”沈照說，“我成年了，用的是我自己的錢，而且我有能力照顧自己。”
褚慧佳：“你還真以為那些錢是你自己賺的？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我和你爸的面子上，那些老板還愿意照顧你，你早就賠得分文不剩了！”
“別以為你翅膀硬了，我們拿你沒辦法了，做夢。只要我和你爸一天還沒死，你就一天還是我們的兒子，一天也別想忤逆我們。今晚你必須回家，明天和我們去鄭老爺子家賀壽，別讓我親自過去找你。沈照，聽明白沒有？”
沈照平靜地說：“去不了，我有事。”
“你——”
沈照掛斷電話，看了李阿姨一眼：“我要出門了。”
“哎……”
李阿姨應了一聲，滿面愁容地嘆了口氣，其實她不想告訴褚慧佳實情，也不愿意見到這對母子的關系這么劍拔弩張，可一旦褚慧佳發現她替沈照隱瞞，等待她的肯定會是被辭退，但她很需要這份工作。
“小照，”她猶豫一會，還是勸了幾句，“阿姨還是覺得，你們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都好商量，褚太太是你的媽媽，再怎么樣也不會害你的……”
只要是母親就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嗎？也未必。
沈照拿上書包，搖了搖頭：“謝謝您的好意，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們家的情況不太一樣，您最好還是不要參與。”
阿姨無奈地目送沈照出門，沈照一如往常地去學校上學，褚慧佳也只是說說而已，不可能真的來學校找他，她太忙了，就算要找他也只能在晚上，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出發去鄰省了。
果然一整個白天都風平浪靜，無事發生。到了放學的時候，秦瑯的司機來學校接人，喬霜三個人直接上了車，在將近三小時后到達了目的地。
由于比賽場館附近的酒店都訂滿了，他們今晚要住的是秦瑯的房子，是高檔小區里的一套大平層，有四間臥室，足夠他們住了，晚上秦瑯并不會住在這里。
喬霜在路上把地址發給了簡正延，簡正延也沒有來過這套房子，但還是比他們先到了，就在樓棟下等著他們，喬霜才一下車，就看到了簡正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