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在說什么呢, 我聽不懂。”五條悟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角慣有的微笑也消失不見。
神山久司嘆氣,舉起手中的光球示意他看:“這個東西叫系統, 我是被它帶到這個世界的。如果它的存在被你們發現了,我就必須離開這個世界。”
五條悟嗤笑:“呵,這是什么離譜的童話故事,你是小美人魚嗎?被發現真實身份就會變成泡沫消失?”
神山久司:“……我怎么記得是得不到王子的愛才會變成泡沫?不對,現在不是吐槽這個的時候。悟,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你剛剛也聽到了吧,系統說我違反了時空管理條例,就是指我不小心向你們泄露了系統的存在……”
他話沒說完就被五條悟打斷:“所以從童話故事變成了科幻片?”
神山久司無奈地說:“你想這么理解也可以。總之,估計要不了多久, 我就會像柴崎陽介一樣,被系統帶走。”
“那你也會被送到那個什么法庭嗎?”
神山久司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時空法庭?那倒不至于, 可能會有一些懲罰,不過應該不會特別嚴重。”
其實是要根據造成的影響來判定懲罰內容,如果他的違規行為導致小世界運轉崩潰,那就不只是上時空法庭這么簡單了。
不過這些沒必要對五條悟講得太清楚。
“是嗎……”五條悟低聲呢喃了一句什么, 不等神山久司發問就提高聲音再次問道,“那你之后還能回來嗎?”
神山久司如實說:“按理說是不能的,不過……這么說吧, 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正常情況下,任務者被世界意識踢出小世界后,就相當于上了世界意識和漫穿局的雙重黑名單,基本上沒有再回來的可能。可神山久司不一樣, 如果他能夠成功離職,那他就不再受主系統的束縛, 加上他跟世界意識有過合作,只要世界意識不拒絕他的進入,他隨時可以回來。
前提是這個小世界不會因為五條悟得知了系統的存在而影響運轉。還有他能離職成功。
想到這兒,神山久司連忙囑咐:“系統的事情千萬、絕對不要告訴其他人。如果可以的話,虎杖他們那邊還要麻煩你幫我應付一下。”
目前為止,這個小世界好像沒有要崩塌的跡象。所以應該……問題不大?
五條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張了張嘴:“行。”
神山久司拼命回想還有什么沒交代的事情,竟然還真想到一件:“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有個叫‘羂索’的人偷走了夏油前輩的尸體,他現在正寄生在夏油前輩的身體里,如果你見到腦袋上有縫合線的夏油杰,就一定是羂索,絕對不是夏油前輩!”
聽到“夏油杰”這個名字,五條悟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大腦有一瞬間甚至停止了思考。
神山久司顧不上等他消化這個消息,他怕自己時間不夠,匆匆忙忙地繼續說:“羂索和真人它們是一伙的,他還有個人類合作者,就是那個奪權的輔助監督川野幸一,他也是……他也有系統。一定要小心他,他的目的不僅僅是掌控總監部那么簡單……”
隨著他的喋喋不休,五條悟的表情漸漸恢復正常。而此時,神山久司也已經將自己想交代的事說得差不多了。
神山久司放開手中的系統,任由它向上漂浮,直到停在自己頭頂正上方——和剛才系統回收柴崎陽介的意識時一模一樣的位置。
他微笑著,語氣有些不舍:“好了,說再見的時候要到了。”
五條悟沒什么反應,也沒有開口,更沒有告別,只是盯著他看。
然而,過了許久,領域內仍是一片寂靜,系統的機械音遲遲沒有響起。
神山久司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系統,卻發現這東西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安靜地落在了自己的頭上,他一抬頭,系統就往下滾落。
神山久司:“?”
他一把撈起系統,疑惑地問:“319,你怎么了?又出bug了?”
319沒有回應。
神山久司習慣性地用力捏了兩下,系統身上的光隨著他的動作閃了閃。
看起來好像沒什么問題,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怎么捏都沒反應。
就在神山久司疑惑的時候,五條悟忽然開口問道:“你的動作,是這個會發光的史萊姆的喚醒方式嗎?”
……會發光的史萊姆?行吧,確實挺像。
神山久司又捏了兩下,說:“你說這個動作嗎?不是,這只是我的個人習慣而已。”
實際上系統應該是一直在線的,這次比賽之前,它就連失聯的情況都很少出現。
五條悟不僅發現了系統的存在,還聽他說了這么多關于系統的事,神山久司已經認定了自己一定會被系統淘汰的結局。
所以他也沒多想,只當系統還沒清理完他的罪名。
神山久司見五條悟一直盯著系統,又想起他剛才對系統的形容,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也想玩?”
五條悟矜持地點了下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說神山久司還有回來的可能,所以白發男人看起來似乎對神山久司的離開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神山久司的心情有些復雜,不過他想了想,又覺得與其沉浸在離別的傷感中,不如留下一些輕松的回憶。
rua系統可是五條悟一生中都不可多得的機會,大概會給他留下深刻的記憶吧。
想到這些,神山久司立即走過去,將系統遞給五條悟,并大方地說:“給,隨便rua,反正不收錢,玩個痛快!”
五條悟:“!”
他興致勃勃地接過光球,毫不客氣地一陣狂rua。
于是等系統319與主系統溝通完畢再次上線時,就發現自己竟然在劇情人物的手里!還在被捏來捏去!
系統立刻就炸了,瘋狂尖叫:“啊啊啊宿主!宿主!!!”
這聲音跟剛才冰冷的機械音有點不太一樣,五條悟嫌棄地甩了甩,把系統甩出了小顫音。
神山久司問:“你怎么現在才出來,剛才去哪兒了?”
平時他聽到的機械音提示大多是主系統設定的自動播報,而系統319是他的個人系統助手,相比起冷冰冰的主系統,319的情感模塊程序設定與人類更加接近。
319被甩得頭昏腦漲,哭唧唧地說:“主系統派我來跟你談談。”
神山久司詫異:“談什么?”
“主系統說,這個小世界的世界意識以與您還有未達成的契約為由,拒絕為您打開離開的通道。主系統讓我來問問您,您跟世界意識為什么會私下達成契約?契約內容是什么?”
神山久司一愣,第一反應是,既然世界意識不肯放他離開,那是不是說明他不小心暴露系統的事,不會對這個世界的運轉造成什么影響?
既然如此,世界意識想留下他的原因就能理解了。
神山久司與世界意識達成的合作,是他用符合規則的手段、以對小世界影響最小的方式將其他參賽者清理出去,提前結束比賽,這樣一來,世界意識就能在不違約的前提下,提前解除與漫穿局簽訂的契約。
而作為回報,世界意識不僅會為神山久司開啟一定限度的特權——例如告知他這個小世界的未來軌跡,也會在比賽結束之后想辦法幫他從漫穿局離職。
關于離職的具體做法,雙方也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
如果神山久司被漫穿局召回,就沒人幫世界意識清理賽場了,世界意識被迫與漫穿局簽訂的那個契約也無法提前結束。
一個參賽者和一群參賽者,世界意識當然知道該選哪個。
有了世界意識的支持,面對系統時,神山久司忽然有了底氣:“主系統天天出Bug,連世界背景信息都遲遲不發給我們,為了比賽我就只能得自己想辦法啊。我不過是向天元要來了一些本該由你們提供的背景信息,怎么,這不能算我違規吧?”
系統319身上的光芒明明暗暗,過了一會兒對神山久司說:“主系統說,任務者私下與世界意識簽訂契約是違規行為,不過鑒于宿主違規的起因是主系統工作失誤,所以這次不予以追究。”
聽到這說辭,神山久司不屑地撇撇嘴。
說得寬宏大量,好像有錯的都是別人似的。
“不過,主系統要求宿主立刻終止與世界意識的契約,畢竟……”
系統還沒說完,神山久司就打斷它:“人家都已經把背景信息發給我了,我現在反悔不太好吧?非要終止契約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們至少得給人家一些補償?這一切可都是因為主系統的工作失誤才引起的!”
319身上的光又開始明明暗暗,顯然在跟主系統溝通。
這次過了很久,319才帶來主系統的回復:“……宿主,主系統跟世界意識的談判失敗了,它讓我問你,如果給你一些補償,你愿不愿意單方面終止契約?”
神山久司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世界意識的唯一訴求就是提前終止與漫穿局的契約,這點主系統肯定不能答應,所以兩方的談判必定以失敗告終。
他想也不想就說:“不愿意。”
“那……”319語氣變得為難,“如果宿主有什么條件,都可以向主系統提的!”
神山久司攤手:“我唯一的條件就是世界意識同意終止契約。”
“……”
319不說話了。
神山久司有些想笑。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自己堅定地跟世界意識站在同一立場,那么這場談判,優勢就在他們身上。
主系統想讓神山久司和世界意識之間的契約解除,目的無非是想回收神山久司的意識。對于漫穿局來說,一個經驗豐富的任務者是不可多得的珍貴資源,這也是神山久司最初不得不通過被淘汰的方式辭職的原因,漫穿局根本不會輕易放他走。
現在的主系統面臨兩個選擇:一是放棄這個賽場,召回所有參賽者。這樣的話,參賽者們在這個賽場累積的劇情值積分將會全部歸零。二是放棄神山久司,繼續比賽。這樣的話神山久司會在世界意識的幫助下踢走所有參賽者,神山久司奪取大量劇情值,且他本人會被世界意識扣下來。
對于需要從劇情值中汲取能量的主系統來說,不管哪種選擇,它都討不到什么好處,無非是哪個損失更大罷了。
當然還有一種選擇是,主系統說動神山久司單方面終止契約,這樣比賽能夠繼續,神山久司也能夠被漫穿局回收。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這個選擇有多難搞定。
最終,主系統那邊給的答復是再考慮考慮。期間如果神山久司有任何想法,可以隨時向主系統提。
神山久司則回應道:“行,那你們就慢慢考慮吧,我還忙著去清理臭蟲。”
既然談判沒成,他當然要繼續清理其他參賽者。
神山久司心情大好,將系統從五條悟手里接過來后,隨手將光球塞回自己的意識海,笑瞇瞇地對一直等在他身旁的五條悟說:“走吧,咱們回去。”
一直專心與系統溝通的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說出“回去”這個詞的下一瞬,白發男人身體內不知道什么時候凝聚起的磅礴咒力,才悄然散去。
笑容終于重新回到五條悟的臉上。他笑著應和:“好,咱們回去。”
第六十二章
頭頂的星云和黑暗快速褪去, 天空恢復成星星點綴的晴朗夜空。
神山久司呼吸著空氣中夜風送來的清新氣息,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直到他看到眼巴巴望著他的一年級三人組,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 有一個相當棘手的麻煩還沒處理。
所以,該怎么向這三個人解釋柴崎陽介還有系統的事?
猶豫間,就看到三個少年快步朝這里跑來。
虎杖悠仁最先開口:“神山老師,陽介呢?”
神山久司:“……”
他回頭,看向躺在不遠處柴崎陽介鮮血淋漓的尸體。
“……他死了。”神山久司說。
虎杖悠仁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那個血人, 他正要跑過去,卻被五條悟攔下。
“別去了,暫時不太安全。”
“為什么?”虎杖悠仁問,語氣比神山久司想象中的要冷靜不少。
站在他身側的伏黑惠扯了下他的胳膊, 提醒道:“你剛才沒聽到嗎?他說他要自爆。”
五條悟點點頭,接著他的話說道:“我的領域阻止了他自爆, 所以他才能留個全尸。不過,他為了壓縮體內的咒力,身體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大腦是損壞最嚴重的部位……”
大腦對人類, 尤其對一個咒術師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五條悟繼續解釋:“受術式影響,他的大腦雖然已經死亡,身體內部儲存的咒力卻沒有消失。由于失去了意識控制, 現在他的身體像個快要碎掉的水桶,咒力在向外瘋狂泄露,你現在過去,很有可能會被誤傷。”
聞言, 虎杖悠仁不再堅持,只定定地望著柴崎陽介尸體的方向, 一言不發。
見虎杖悠仁情緒低落,釘崎野薔薇主動替他開口:“柴崎他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交流會的時候他不是就死了嗎?還有,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神山久司頭都大了。
柴崎陽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劇情值,但他不能再向更多人透露系統有關的信息了,知道的人越多世界崩塌的風險就越大,更何況這些還都是關鍵劇情人物。
可如果拋開系統和比賽這些關鍵信息,他該怎么合理解釋柴崎陽介的行為呢?
就在神山久司拼命頭腦風暴的時候,身旁的五條悟忽然說道:“就像你們聽到的那樣,柴崎陽介勾結咒靈襲擊交流會,與咒靈合伙盜走高專禁物。交流會的時候柴崎陽介為了陷害久司利用自己的術式假死,久司識破他的計謀然后告訴了我。柴崎陽介醒來之后,并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我本來打算等有機會就找他談談,卻沒想到他會先一步來找久司的麻煩。”
五條悟看向虎杖悠仁:“悠仁,他剛醒的時候我問過他,也給過他機會,可惜他什么都不肯說,大概一門心思只想著向‘久司’復仇。”
虎杖悠仁輕輕點了下頭算作回應,看起來仍然不太想開口。
倒是釘崎野薔薇不解地問:“柴崎為什么這么恨神山老師?”
不止他,另外兩個少年人也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柴崎陽介會對神山久司有這么大的恨意,寧愿自爆都要殺了他。
五條悟聳聳肩,含糊地說:“那就不知道了,沒機會問他。可能是被咒靈蠱惑之類的理由吧。”
“與他勾結的咒靈,就是今天在商場的那三個咒靈吧?是他們偷走了禁物。”虎杖悠仁終于開口,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不管是不是被咒靈蠱惑,做出這些事的都是陽介本人。威脅也好哄騙也好,他有無數次機會向我、向我們坦白,可是他從來沒有……”
說到這里,虎杖悠仁忽然咬緊牙,剩下的話像是被硬生生擠出來的:“……我自以為做得夠多了,沒想到還是沒得到他哪怕一丁點的信任。他甚至,連什么時候覺醒術式,都從沒告訴過我……”
聽到這些話,神山久司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決定撒個小謊:“有件事或許應該告訴你。他的術式,在他能看見咒靈那天就覺醒了,這是剛才……剛才他親口說的。”
聞言,虎杖悠仁臉上復雜的神情猛地一滯。
因為神山久司的話意味著,柴崎陽介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柴崎陽介發現自己能看見咒靈的時候,他與虎杖悠仁的關系就已經變得很好了。他在發現自己異樣之后就第一時間告訴了虎杖悠仁。
懷著激動的心情,虎杖悠仁立即向他坦白了自己的“特殊能力”,順帶將自己對咒術界的所有了解都說了出來。
那時候的虎杖悠仁以為兩人之間沒有秘密,卻沒想到,從一開始,被防備的人就只有他。
這時候,五條悟忽然意味不明地朝神山久司看了一眼,后者回他一個有點心虛的微笑。
其實神山久司也不算是完全撒謊,柴崎陽介的人設是任務者2166進入小世界的那一刻就設定好的,按理說不存在后來才覺醒術式的情況。
更何況,柴崎陽介從一開始接近虎杖悠仁,本身就是帶著利用的目的。
神山久司這么說,是不希望虎杖悠仁又一次將錯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像是“因為我不夠努力所以沒有得到他的信任,才導致他做出這樣的事”這類的想法,神山久司不希望在虎杖悠仁身上出現。
至少對象不該是柴崎陽介這種人。
今晚的事信息量太大,虎杖悠仁一時難以消化,各種各樣的復雜情緒在他內心交織沖撞,撞得他心口發澀。
忽然,他感覺到有一只大手落在頭頂,用力揉了揉。
他抬頭,對上六眼柔和的目光,耳邊響起五條悟磁性低沉的聲音:“別多想了,像他這種隨意踐踏別人心意的人,不值得你們為他傷心。”
他說的沒錯。
可是難過失落的情緒需要時間才能排解,虎杖悠仁知道,他只是需要時間。
粉發少年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應道:“嗯,我知道了五條老師,謝謝您。”
相比他的鎮定,釘崎野薔薇要顯得更加暴躁。她實在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這個混蛋!”
伏黑惠沒有出聲,表情卻也不怎么好看。
他們兩個雖然不像虎杖悠仁那樣與柴崎陽介感情深厚,卻好歹與后者同期一場,就算平時有一些小矛盾,在面對這種事時也還是會產生被背叛的失落感。
野薔薇想起了交流會受襲事件的另一個內鬼機械丸,不禁低聲道:“我現在總算明白京都校那群人的感受了。”
伏黑惠冷聲接話:“機械丸好歹是在與咒靈的戰斗中死亡的。”
言下之意,機械丸好歹算是迷途知返,而柴崎陽介則是至死都執迷不悟。
野薔薇再次罵起來,直到神山久司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她才不情不愿地安靜下來。
神山久司心中微動。
說白了,這三個都還是孩子呢。
公平起見,他將另一只手搭在伏黑惠的腦袋上認真地揉搓幾下,才開口:“好了,別生氣了。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能出門嗎?要不明天請你們去吃燒烤?”
三個孩子一臉別扭地答應了。
就在神山久司以為這件事已經糊弄過去的時候,忽然,伏黑惠猝不及防發問:“神山老師,柴崎說的‘系統’是什么意思?”
神山久司立即縮回搭在兩人頭頂的手,支支吾吾起來。
“是暗號哦。”這時,五條悟一臉嚴肅地開口,“是和咒靈的暗號。”
“哦。”伏黑惠了然地點點頭。
神山久司松了口氣。
這應該……算是糊弄過去了?
……
回教師宿舍的路上,神山久司大概向五條悟解釋了大聯賽的規則和由來。
既然五條悟能看到系統,那么這些事遲早會被他發現。與其讓他因為信息差而產生各種各樣的誤會,倒不如干脆對他解釋清楚。
反正就連世界意識都不擔心五條悟知道這些事會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也就可以放心地講出來了。
五條悟安靜聽完后,問道:“剩下的那幾個參賽者,需要我幫忙嗎?”
神山久司說:“剩下的參賽者除了我之外一共有三個,其中一個就是川野幸一。我懷疑,另外兩個參賽者已經被他控制住了……”
“所以下一步就是要找到這個叫川野幸一的家伙,然后解決掉他?”
“沒錯。”
五條悟說:“他最近剛當上總監部的掌權人。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那群向來自視甚高的老橘子都拿他沒什么辦法。現在正是他的勢力最得意的時候,恐怕對付起來有些麻煩。”
神山久司:“可是現在他才剛剛掌權,如果等以后他在總監部的勢力穩定了,這人會變得更難對付。而且,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悟,咒術界的未來交到這樣一個人手里,我不放心。”
川野幸一奪權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獲得劇情值。而劇情值最主要的來源就是參與主線劇情。
川野幸一能夠一路悶不做聲地坐上總監部掌權人的位置,想來也不是什么手段溫和的人。神山久司可不覺得他坐上這么高的位置,是為了給咒術界創造一個更好的未來。
神山久司嘗試過直接向系統舉報川野幸一,不出意料地沒有任何結果。
系統給的回復是沒有檢測到對方的違規行為。要么,柴崎陽介撒了謊,要么,川野幸一有某種特殊手段可以規避系統的檢測。
出于直覺,神山久司更傾向于后種可能。
這時,五條悟問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關于怎么對付川野幸一,你有什么想法嗎?”
說到這個,神山久司也覺得有點頭疼。
想要淘汰掉川野幸一,他需要制定一個詳細的計劃,也需要考慮很多因素。不管怎么說,現在對方是總監部的掌權人,他不可能直接沖進總監部把人殺了。能不能成功先不說,就算他真的做到了,后續也肯定會衍生出一大堆其他問題。
他想了想說:“這件事急不來,我想先追查一下另外兩個參賽者,說不定他們是對付川野幸一的突破口。”
“好。”五條悟說,“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隨時配合。久司,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你們‘參賽者’之間的事了,你們之間的斗爭,與咒術界的未來息息相關。”
“所以,請務必讓我參與其中。”
第六十三章
九月末, 東京某處。
天空萬里無云,燦爛的陽光鋪灑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河面像是灑滿了細碎的金子。偶爾有魚從水面游過, 仿佛在灑了碎金的紙上留下一串淡色的磨痕。
橋洞之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顯得異常森冷。
頭發被隨意扎成雙馬尾的黑發咒靈蹲在河邊,一邊注視著河面上悠閑游過的魚,一邊聽著身后吵鬧的動靜,陰郁的臉上滿是漠然。
陀艮和“夏油杰”打起來了。
說是打起來, 其實更多的是陀艮鬧出來的動靜。陀艮還是個咒胎,不能說話,只能不停地砸東西來發泄自己對夏油杰的不滿。
它砸的全是夏油杰儲存在它領域內的“家當”。
自從真人它們死后,陀艮就不允許任何人再進入自己的領域。此前一直暫住在它領域內的夏油杰一夜之間失去了住所, 連“家當”都差點沒能拿出來。
此時的夏油杰正冷臉依靠著橋洞,面無表情地看陀艮砸東西。
一人一咒靈不久前才剛剛動過手。尚且還是咒胎的陀艮沒了真人它們做幫手, 根本不是咒靈操術使的對手。如果不是脹相攔了一下,現在的陀艮大概早就變成咒靈玉被夏油杰一口吞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見陀艮把自己的家當都砸得差不多了,夏油杰冷聲開口:“你鬧夠了嗎?”
陀艮給出的回應是從領域內扔出一個折疊起來的沙灘椅, 目標直指夏油杰的臉。
“……”
一個體型龐大的咒靈憑空出現,擋在夏油杰身前,沙灘椅砸在它身上后又掉落, 沒有傷到男人半分。
“你這么鬧沒有任何意義,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該做的是想辦法報仇,而不是向我發泄怒氣。”夏油杰說著, 忽然瞇起眼睛,語氣陡然凌厲, “否則,我不介意把你做成咒靈玉,讓你實現最后的價值。”
陀艮對他的威脅沒有任何反應,它領域內屬于夏油杰的東西都砸完了,砸向夏油杰的東西又沒有一個命中目標。它實在氣不過,揪出兩條碩大的魚朝身后扔去。
脹相頭也不回地往旁邊挪了一步,剛好躲開。那兩條體積快要比人還大的魚砸進河中央,濺起沖天的水花。
“別遷怒啊,陀艮。”脹相面無表情地抗議。
陀艮領域內的魚都是海魚,在河里可活不久。更何況這種體型的魚,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人類發現,說不定還會引起恐慌。
然而這些脹相都不在意,他只在意原來自己一直關注的那條小魚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死了。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不耐煩地開口:“我說,我們還待在這里干什么?沒什么事我就走了。”
他的兩個弟弟死了,真人、漏瑚和花御也死了,他們的計劃受到重創,基本上沒了繼續下去的可能。在他看來,他們這場可笑的合作也該停止了。
身為咒靈與人類混血的他,既不想與身為人類的夏油杰為伍,也不想同身為咒靈的陀艮廝混。他打算獨身一人,去為自己兩個慘死的弟弟報仇。
虎杖悠仁,兩面宿儺的受肉\體,還有釘崎野薔薇,這兩個東京高專一年級生,就是殺害他弟弟——壞相和血涂的真兇。
然而,他剛剛起身,就聽到夏油杰故作溫柔的聲音:“先別急著散伙,事情并非沒有轉圜的余地。”
脹相轉頭看他:“三個特級咒靈全都死于那個銀發咒術師一人之手,就連真人都……你還能有什么辦法?”
夏油杰笑著說:“我們不是還有一位合作者嗎?”
“你說那個總監部的人類?”脹相語氣淡淡,“之前真人不肯去拉攏那個銀發咒術師,我們已經和他鬧掰了。難道你打算不要臉地去求他回心轉意嗎?”
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點奇怪,夏油杰的眉頭動了動,只裝作沒聽到,說道:“合作而已,談不成就再談一次,沒什么丟臉不丟臉的。更何況,之前只是真人跟他鬧掰了而已,我可沒有。”
聞言,脹相那張陰郁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變化。
他狐疑地看著夏油杰,質問:“你在背著我們跟他聯系?”
“算是吧。”夏油杰大方承認,“我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嘛,你也知道,真人的性格實在讓人頭疼,我無法保證它會不會中途反悔。”
脹相嗤笑:“到底是誰在盤算著中途反悔?”
雖然不屑于夏油杰的小人行徑,可脹相清楚,真人、夏油杰與他的這場合作,本就只是心照不宣的利用關系,三方隨時都有翻臉的可能。
從這個角度講,夏油杰的做法也無可厚非。
脹相低頭沉思片刻,問道:“你打算還按照原計劃進行嗎?”
夏油杰說:“不一定,具體需要看那位大人能提供怎樣的幫助。”
“合作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夏油杰勾唇一笑:“我親自去的話,失敗的幾率為0。”
脹相:“……那好吧,我可以等你消息。既然真人它們已經死了,它們想要達成的目標也就不用考慮了。我不管你的目標是什么,我的只有一個:殺了虎杖悠仁和那個女生,為我弟弟報仇。”
夏油杰欣慰道:“很好,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就能變得簡單很多。不過……”
話說到一半,他轉頭看向安靜了許久的陀艮。
從脹相開始于夏油杰交談起,陀艮就不再鬧出動靜。
平時與陀艮交流的一般都是漏瑚它們,大多數時候,陀艮都藏在自己領域內的深處不見蹤影。
脹相和夏油杰與它接觸不多,經常看不懂它想表達什么。
脹相想了想,主動問它:“你要再次加入我們嗎?”
陀艮往后退了一步,盯著他看,沒有其他反應。
脹相有點頭疼,他又一次沒看懂陀艮的表達。
他換個說法又問了一遍:“你想繼續跟著我們嗎?”
這次陀艮沒動。
這時,夏油杰問了一句:“你還想繼續跟我合作嗎?”
這次陀艮的反應相當明確,它瘋狂搖頭,并且再次朝夏油杰砸了個東西。
是個大章魚,活的,身上裹挾著海水的咸腥氣息。好在被夏油杰的咒靈擋下了,否則男人一定會大發雷霆。
看著沾在咒靈身上濕噠噠的海水痕跡,夏油杰忽然溫柔地笑起來:“這次我看懂了,是拒絕的意思。正好,我對‘創造一個咒靈樂園’之類的目標沒什么興趣。既然如此,我們就只能說再見了。”
脹相嘆了口氣:“你走吧,陀艮。”
陀艮的視線在夏油杰和脹相身上轉來轉去,過了一會兒,它猶豫著朝河里走去。
失去了真人、漏瑚和花御的它像是個走失的孩子,只能孤身一人面對迷茫的未來。
它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該做些什么。它只知道自己不想跟那個扎著丸子頭的人類男人在一起。
自從真人它們死后,這個男人的身上就散發著令自己反感的氣味。
它獨自一個咒靈,無法完成真人它們的宏愿。或許它應該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提升自己的實力,早日孵化成成熟的特級咒靈。
在陀艮的觸手即將接觸水面的一剎那,突然,它察覺到幾股強大的咒力在同時從各個方向逼近。
是特級咒靈,至少有三個,帶著強烈的殺意!
陀艮甚至來不及張開領域,轉瞬間,就被三個特級咒靈撕成了碎塊。
緊接著,它破碎的“尸體”飄浮起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揉擠在一起,形了一個巴掌大的球體。隨后,這顆球漂浮著,落在了男人的手中。
夏油杰接住咒靈玉,張大嘴將其一口吞下。
他看向目睹了一切的脹相,無視對方震驚的表情,笑瞇瞇地說:“吶,這么優秀的資源,不能浪費,對吧?”
話音落下,下一秒,三只特級咒靈忽然原地消失,而夏油杰的身邊,一只特級咒靈逐漸顯形。
夏油杰笑著對它說:“又見面了,陀艮。”
*
古樸雅致的日式庭院內,流水擊落在鵝卵石鋪就的小池內,發出悅耳的叮咚聲。
秋風拂過的緣廊上,兩個人影圍著一張矮幾對坐,升騰的裊裊茶煙遮住兩人看向對方的視線。
川野幸一穿著一件黑色浴衣,姿態悠閑。而他的對面,“夏油杰”依舊那一身袈裟,過肩的長發半散開著披在背后,額頭上一條長長的縫合線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川野幸一盯著那條縫合線看個不停。每次與對面這個男人見面,他都忍不住盯著這條線看。
他知道,面前的男人不是“夏油杰”,而是羂索。
在他越發詭異的目光之下,羂索忍不住率先開口:“這里是你的新家?”
“嗯。”川野幸一放下茶杯,語氣漫不經心,“從前部長手里搶來的,只是他眾多私產中的一處。怎么樣,景色還算不錯吧?”
“是很雅致,只要你能保證周圍清凈就行。”羂索說道,緊接著開門見山地說起來意,“真人、漏瑚和花御死了,你聽說了嗎?”
川野幸一笑道:“當然,那天他們在商場殺了不少普通人,給我帶來了許多麻煩,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羂索立刻澄清:“我不知道它們的計劃,它們沒有告訴我。”
“是嗎。”川野幸一不在意地應了一聲。
“當然,否則我一定會阻止它們的!大事當前,它們不該有這么大的動作。”回想起那天發生的事,羂索不禁皺眉,“五條悟和那個姓神山的咒術師都被驚動了,我不知道真人它們都交代了什么,原定的計劃恐怕會有更大的風險。”
“哦。”
“難道你就不擔心?”川野幸一明顯敷衍的態度另羂索心情煩躁,“發生這么大的變故,你不會打算什么都不做吧?”
川野幸一低頭抿了口茶,不急不緩地說:“我最近很忙,你知道的。”
羂索瞬間冷臉:“別告訴我你打算延后行動。”
“不是延后。”川野幸一輕笑著搖搖頭,“實話說了吧,我打算毀約。”
“你說什么?!”羂索幾乎要拍案而起,卻被川野幸一按住了手。
“別著急,小心打翻了這么好的茶水。”
羂索語氣森寒:“剛剛的話,你再說一遍。”
“呵,抱歉,我用詞不當。我的意思是,我打算更改計劃。”
面對他輕浮的態度,羂索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川野幸一,你別忘了自己為什么會有今天,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有什么歪心思。”
“哈哈哈哈,當然當然,你放心就是了。”川野幸一笑嘻嘻地說,仿佛羂索動怒讓他感到十分有趣。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川野幸一微笑著給羂索添了杯茶,依舊用他不急不緩的語氣說道:“其實商場那件事,是我暗示真人他們去做的。”
話音剛落,一股強大的咒力突然憑空出現。
咒靈陀艮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羂索身側,一雙不大的眼睛憤怒地盯著川野幸一。
川野幸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他并未對羂索新收服的這個咒靈發表什么意見,而是接著說道:“真人性格自我,不是個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這點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跟它的幾次見面都不十分愉快,它總是不太聽話,所以,我早就想對它下手了。”
站在羂索身側的陀艮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不過礙于羂索的命令,它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
羂索質問:“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就算你對真人不滿,有必要連漏瑚和花御都算計進去嗎?它們可都是特級咒靈,你知道它們的死給我們的戰力造成多大的缺口嗎?!”
“因為它們幾個咒靈之間綁定的太深了,如果真人死了,我不敢保證其他幾個不會鬧事。這是比較保險的做法,至于戰力……”川野幸一再次輕笑起來,“我知道你是在可惜,真人那種等級的咒靈,原本有機會被你收服。這一點,我確實得向你道歉。”
“道歉可無法彌補我的損失。難道你有可以代替真人的特級咒靈嗎?”
“這個我確實沒有……不過,我可以答應未來補償你一個。”
“呵,空頭支票?”
“是支票,不過是有足夠保障的支票。”
“怎么證明?”
川野幸一忽然提到:“我曾經輸給真人一枚戒指,你應該見過吧?”
羂索皺眉,回想起有段時間,真人的確經常在自己面前炫耀那枚戒指。
他不清楚那枚戒指的具體用處,只知道是非常難得的咒具,說是有著相當強大的效果。
于是他點了點頭。
川野幸一說:“那枚戒指,可以解除身上三種負面效果,只要是咒力造成的,什么類型的負面效果都可以。”
羂索目光微動。如果川野幸一所說屬實,那的確是相當厲害的咒具。只是……
“可是那枚戒指已經沒了。”羂索冷靜地說,“被那個姓神山的咒術師撿走了?”
“這不重要。”川野幸一說,“重要的是,像這樣的咒具,我還有很多個。”
瞬間,羂索掩在袈裟之下的手指攥緊。
“其中一樣咒具,我猜你應該非常感興趣。”川野幸一忽然話鋒一轉,“咒術師如果死于非咒力,死后是有可能會化成咒靈的,這點你應該知道的吧?”
“當然。”
“我的那樣咒具,可以提高咒術師變成咒靈的幾率,越是咒力強大的咒術師,變成咒靈的幾率越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川野幸一的話每一個字都狠狠敲在羂索的心上。
羂索現在占據的身體——也就是夏油杰的身體,有著百年難遇的咒靈操術,以及相當強悍的天賦。這也就意味著,就算咒力再強的咒靈,都有可能被他收服。
如果……如果能隨心所欲的把強大的咒術師變成咒靈,然后被他收服的話……
羂索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控制不住地泄露了自己的心動。
如果……如果那個被非咒力手段殺死的咒術師,是六眼的話……
一想到這里,羂索就忍不住激動地渾身顫抖。
他簡直……他簡直不敢想象!
等羂索差不多將這個動人的提議消化得差不多了,川野幸一適時開口:“怎么樣,我的提議不錯吧?所以我說不用擔心,有沒有真人它們作為助力,對我們來說沒什么區別。”
“……你說得沒錯。”羂索好不容易讓自己從令人興奮的幻想中冷靜下來,但他沒有立即答應,轉而提出另一個要求,“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有這么多底牌。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該把獄門疆還給我?”
當初他把獄門疆給川野幸一,是為了換取一些資源,以及算是“投誠”,好讓兩人的合作更加穩固。
川野幸一笑了笑:“你反應可真快。不過你要它干什么?不是說好了五條悟由我來封印嗎?”
“那只是我們之前的計劃,現在,我們應該重新制定一個計劃,不是嗎?更何況,你手里有這么多底牌,不缺一個獄門疆,而我手里什么都沒有……”
“我可以給你別的。”川野幸一打斷他。
“但能夠封印五條悟的東西只有一個。”
“我也可以幫你想別的辦法對付五條悟。”
羂索瞇起雙眼:“所以,你是不愿意還給我了?”
川野幸一笑而不語。
羂索嘆氣:“我本以為我們今天的商談會非常愉快,沒想到你的誠意有限。我想關于你的提議,我需要重新思考一下。”
川野幸一攤攤手,一臉無辜地說:“我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就連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你了。再說了,你給我的那個假獄門疆,真的有還回去的必要嗎?”
聞言,羂索笑出了聲。
的確,他當初給川野幸一的那個獄門疆是假的。這么重要的東西,他當然不可能交到其他人手里。
不知道川野幸一什么時候發現獄門疆是假的,他一直沒有向自己問責,恐怕正是因為他有著更大的秘密,以及底氣。
一想到這些,羂索原本的氣惱就平復了許多。
他與川野幸一算是棋逢對手,騙來騙去的事,誰也談不上吃虧。
“那么,我們之間的帳,算是平了?”羂索恢復了溫柔的笑容。
“可以。”川野幸一愉快地點頭,“至于接下來的具體計劃,我還需要點時間考慮。不介意的話,我們改天再約?”
羂索答應下來,只說了句:“還請盡快。”
至此,這場談話的主要目的得以達成,交易雙方都很滿意。
在川野幸一的盛情邀請下,羂索又在這里坐了一會兒,品著上好香茗的他早已將等在橋洞之下的脹相忘卻。
陀艮早就被他收了回去。
天色漸黑的時候,有下人過來將緣廊上的燈籠一盞接一盞點起。
羂索提出辭行,沒想到川野幸一卻說:“請稍等,我忽然想起一樣咒具,非常適合你。”
羂索心中一動。有那么片刻的瞬間,他疑惑為什么川野幸一現在才提起這件事,不過轉眼間他就將這個疑慮拋在腦后。
他心情頗好地看著川野幸一起身,朝室內走去。
就在川野幸一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內的下一刻,猛烈的殺意驟然在身后出現,緊緊貼著他的脖頸。在此之前,他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咒力。
緊接著,他感覺到脖頸處猛地一涼。
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下一秒,視野內場景斗轉,黑暗陰影與燈籠的燭光快速交替。
直到眼前的景象再次定格時,羂索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穿著袈裟、沒有頭顱的身體。
第六十四章
這天傍晚, 剛剛結束任務的五條悟特意找到神山久司,向他詢問“夏油杰”的事。
準確地說,是那個占據了夏油杰尸體的詛咒師——羂索。
之前在兩人的融合領域中, 神山久司匆匆忙忙交代了羂索的信息,沒有給五條悟任何反應時間。現在,兩人終于有機會正式談論這件事了。
神山久司將原本劇情線中,羂索是如何占據夏油杰的尸體,又如何策劃澀谷事變, 并用獄門疆將五條悟封印的事情詳細地向五條悟敘述了一遍。
反正五條悟連系統都知道了,好像也沒什么需要瞞著他的。
講述的最后,神山久司提醒道:“真人、漏瑚和花御死了,澀谷事變的慘案應該不會再發生。不出意外的話獄門疆應該在羂索手里, 他一定會想出新的計劃對付你的。而且,他似乎與川野幸一有合作, 你一定要萬分小心。”
川野幸一能夠從一個不起眼的輔助監督爬到總監部部長的位置,足以證明他的手段有多厲害。更不用說他還是參賽者,一個能夠使用違規道具,還能逃避系統監管的參賽者。
神山久司可以肯定, 這個人一定很難對付。
五條悟仰頭望著高專上方湛藍的天空,安靜地聽完神山久司的講述,被黑色眼罩遮住大半張的臉看不出情緒。
但神山久司能感覺出, 他現在的心情很糟糕。
或許他需要獨自待一會兒?感受著男人身上散發出的負面情緒,神山久司忍不住這樣想。
就在神山久司以為五條悟不會開口的時候,男人突然出聲:“你連這些事都知道,那應該也知道當年杰為什么叛逃吧?”
神山久司一時啞然。
五條悟側頭看向他, 語氣是聽不出情緒的平靜:“能告訴我嗎?我很想知道。”
“……”
神山久司沒想到他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夏油杰叛逃的原因?是苦夏, 是咒靈玉令人作嘔的味道,是高層對咒術師生命的漠視,是丑惡的人性嗎?
這些因素或許都有,又或許都不是。
神山久司沉思了許久,覺得他給不出、也不該給出答案。于是輕聲回道:“我并不比你了解他。如果連你都不知道原因,那么想必只有夏油杰本人才能回答這個問題了。”
聽到他的說法,五條悟輕笑出聲:“是嗎?我還以為他唯獨不肯告訴我。”
五條悟真的不知道夏油杰叛逃的原因嗎?
或許他一直都知道答案,只是不曾發自內心的理解和認同。如果他能夠做到,他就不會與夏油杰分道揚鑣了。
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這些過往的復雜情緒本該隨著夏油杰的尸體一起日漸腐朽,直到在泥土里爛得一干二凈。
如果沒有羂索這個意外,或許,五條悟會在余生的某些瞬間短暫地回憶起這位昔日摯友,回味起與夏油杰過往的點滴碎片。無論是酸甜苦辣,他都會欣然接受。
而絕不是坐在這里思考怎么再一次找到“夏油杰”,再一次帶回他的尸體,再一次埋葬他。
“說實話,我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氣得不行。”五條悟的視線再次轉向藍天,“只是后面一連串的事情轉移了我的注意力,所以才能忍住沒有當場發飆。不過當天晚上的凌晨,我還是沒忍住接了三個特級任務,去對著咒靈發泄了一通。”
神山久司沉默。那天晚上他實在太累了,回到宿舍之后倒在床上直接昏迷,原諒他完全沒有察覺到五條悟宿舍的動靜。
五條悟對著天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仿佛終于放下了什么似的,語氣不再沉重:“不過,現在我想通了。不管那個占據了杰身體的沙比詛咒師想干什么,只要我把他抓住,然后碎尸萬段就好了嘛,又不是什么難事,完全沒必要太過影響自己的心情。”
神山久司:“……”這話聽起來還是怨氣滿滿啊。
有了他的事先提醒,他倒是不怕五條悟再被獄門疆所困。但他還是有些擔心五條悟會因為情緒不穩而落入什么圈套,于是特意提醒:“川野幸一手上不知道還有什么亂七八糟的道具,舉報對他又沒用。只要他跟羂索達成了合作,就一定不會只用獄門疆對付你,記得,千萬要小心。”
五條悟大大咧咧地沖他擺手:“知道啦知道啦,你就放心調查你的東西吧,我很快就能解決這件事。”
說完,他起身,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
神山久司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叫住他:“對了,柴崎陽介的尸體已經交給硝子了是嗎?”
“當然,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去看一眼。不過現在可能已經被硝子大卸八塊了吧,她早就說想要解剖來著。”五條悟說。
那天從融合領域出來后,神山久司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因為太累了竟然將柴崎陽介的尸體拋之腦后。
當時五條悟給家入硝子打了電話,讓她把柴崎陽介的尸體帶走了。
神山久司想了想,覺得確實該去看一眼。就算家入硝子已經把尸體給解剖了,他也覺得看一眼才能安心。
而五條悟正興致滿滿地打算去尋找羂索的蹤跡,于是神山久司沒有硬拉著他一起。
兩人分別后,神山久司朝醫務室走去。
系統319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
【宿主,排行榜上顯示,任務者0175的劇情值突然猛增,現在他的劇情值積分已經超過你的將近一倍了。】
那天主系統與神山久司談判失敗,就不再管神山久司的任何行動。沒有系統的打擾,日子是挺舒心的,但現成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神山久司讓319幫自己監視川野幸一的劇情值積分。他無法直接監視對方的行動,好在劇情值積分的變化可以反應出對方最近的動向。
神山久司腳步一頓,詫異地點開排行榜,發現319說的是真的。
任務者0175就是川野幸一,這是神山久司已經鎖定的信息,畢竟排行榜上的參賽者就剩他們四個。
川野幸一又做了什么,忽然獲得這么多劇情值?
現在的排行榜上顯示剩余的參賽者一共有四個人,其中第一名是川野幸一,第二名是神山久司,前者的劇情值積分是后者的將近兩倍。而剩下的兩名參賽者的劇情值積分少得可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經過之前的調查,神山久司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兩名參賽者一個是禪院家的禪院敏嗣,那個就職于總監部,因為追隨川野幸一奪權而飛黃騰達的人。而另一個參賽者,是加茂家那個失蹤的少女。
其余的參賽者都被神山久司用各種手段迅速淘汰掉了,剩下這兩個除川野幸一之外的參賽者,一個神山久司暫時不能隨便動,另一個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
不過根據已有的信息很容易能猜出,那個加茂家女孩的失蹤,十有八九跟川野幸一有所關聯。
而這個人,或許就是他對川野幸一下手的突破口。
一邊想著這些,神山久司一邊快步朝醫務室趕去。他想盡快確認柴崎陽介尸體的狀態,然后去一趟加茂家找找線索。
沒想到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就有人將活生生的線索送上門了。
神山久司半路接到伏黑惠的電話,對方先是問他現在在哪兒,然后才說,有一個叫加茂鏡子的女孩找他。
神山久司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她現在在哪兒?”
伏黑惠說:“在高專門口,我們剛做完任務回來,正好碰到她。”
神山久司立即說:“我現在就過去,請讓她稍等片刻。”
“額……”
伏黑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神山久司心中一緊:“怎么了,她要走?請務必幫我攔住她!”
“不是……”伏黑惠一言難盡地說,“狗卷前輩和熊貓前輩已經請她進高專了,他們好像要把她帶到會客室。”
他體面地沒有說出兩位學長異常熱情的態度。
神山久司很快應道:“好,我現在去會客室。”
掛斷電話后,伏黑惠看著走在前方的三個人,有些無言。
他正想要轉頭對身邊的兩位同期吐槽,卻發現這兩個人竟然探出脖子伸長耳朵,一副鬼鬼祟祟想要偷聽的模樣。
伏黑惠:“……真的有必要嗎?”
“噓噓噓。”野薔薇嫌他出聲影響自己偷聽,不耐煩地讓他噤聲。
伏黑惠:“……”
虎杖悠仁一把攬住他的脖子,半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你別說話,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女生跟神山老師是什么關系。”
伏黑惠翻了個白眼小聲說:“能有什么關系?她看起來好像和我們差不多大,比神山老師小那么多,怎么可能是那種關系!”
他向虎杖悠仁投去“思想不健康”的鄙視目光。
虎杖悠仁反駁:“可是神山老師也沒比我們大多少吧,如果不說他是老師,我還以為他是高中生的年紀呢。話說,你知道神山老師今年多大嗎?”
“不知道。”
雖然對同期八卦的心態有些無語,但伏黑惠也忍不住好奇起神山老師的年紀。他戳了戳野薔薇,問:“釘崎,你知道神山老師的年紀嗎?”
野薔薇本來正在聚精會神地偷聽前方的談話,被伏黑惠打擾正準備發飆,卻又被他的問題吸引了注意。
“神山老師的年紀?我不清楚哎,他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野薔薇突然想起什么,“啊!我記得從家入小姐那里聽說過,神山老師好像是他們的后輩,他們以前關系好像還不錯!也就是說,他應該比五條老師小幾歲……”
“能夠同一時期在高專上學的話,應該不會小很多吧?”虎杖悠仁猜測。
野薔薇手指抵住下巴:“五條老師已經是大叔的年紀了,那神山老師他……”
伏黑惠接上她沒說完的話:“再怎么年輕也一定比那個姓加茂女生大很多。所以他們不可能是那種關系。”
野薔薇好奇地簡直抓心撓肺:“她跟神山老師到底是什么關系啊?一過來就直接點名要找‘神山’,聽語氣好像還挺熟的樣子……”
“關系肯定不一般!剛剛神山老師的反應,好像對她很緊張的樣子!”虎杖悠仁斷定,然后又問野薔薇,“你剛才都聽到什么了?”
野薔薇失望不已:“什么都沒聽到,熊貓學長已經把我想問的問題都問遍了,可是什么都沒問出來!”
“不然等之后我們去問神山老師吧,我實在太想知道了!”虎杖悠仁現在也開始抓心撓肺了。
“這樣不太禮貌吧?”
“那不然直接去問那個女生?”
“……顯得更變態了。”
“啊啊啊啊啊啊!”虎杖悠仁抓狂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對了!不如,我們去問五條老師吧?!”
“?!!”
“或者問家入老師!”
“……”
伏黑惠和野薔薇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而又復雜。
虎杖悠仁,你是懂八卦的。
第六十五章
加茂鏡子是個長相冷清的漂亮女生, 看起來不怎么愛說話,脾氣卻很好。熊貓在她身邊話癆了一路,她都沒有表現出半點不耐煩。
加茂鏡子被送到會客室的時候, 神山久司已經在這里等了有一會兒了。
在學生們亂七八糟的目光中,神山久司將加茂鏡子請進室內,關上了會客室的門,也隔絕了一雙雙八卦的眼睛。
神山久司轉過身,發現加茂鏡子站在他身后幾步遠的距離, 定定地注視著他。
神山久司愣了一下,才說:“加茂小姐,先請坐?”
加茂鏡子搖搖頭,清冷漂亮的臉上不自覺地泄露出一絲不安。她急匆匆地開口:“我是川野幸一派來的, 他想跟您談一次合作。”
神山久司怔住了,他沒想到加茂鏡子一上來就這么直白。
他想了想, 也干脆直接說道:“我跟他是競爭對手,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我們兩個合作的可能性很低。”
他能感覺到加茂鏡子身上有股特別的、獨屬于任務者的氣息,對方甚至不曾嘗試遮掩。
沒想到加茂鏡子反駁了他:“不, 您尚且沒有聽到川野大人開出的條件,又怎么知道你們一定是競爭對手?”
川野大人?
神山久司注意到這個稱呼,挑了下眉, 卻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忽然問道:“加茂家的人知道你來高專嗎?”
加茂鏡子沒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盯著他。
神山久司又問:“前段時間加茂家突然停止尋找失蹤的嫡女,并且一夜之間, 整個家族對這位嫡女的存在閉口不提。所以,他們已經知道你在為川野幸一做事了, 是嗎?”
“……是,但這重要嗎?”加茂鏡子艱難開口。
神山久司聳聳肩:“只是好奇。”
加茂鏡子不止是嫡女,更是家族天賦極高的后輩,突然失蹤,加茂家當然是極力尋找。如果不是找到線索了,不可能突然改變態度。
他正準備去加茂家查一查呢,沒想到加茂鏡子就自己找上門了。
神山久司又問:“你之前失蹤是因為川野幸一?”
這次,加茂鏡子卻避而不談,而是堅持拉回話題:“川野大人囑咐我,要帶著誠心來與您談話。他說,上次那個沒腦子的人形咒靈冒犯了您,致使您對川野大人留下不好的、錯誤的印象,他希望能有機會與您親自會面,以改變您對他的看法。”
聽到這話,神山久司不自覺地眨眨眼。
“沒腦子的人形咒靈”,指的應該是真人。她說的是上次真人獨自找到神山久司來當說客的那次嗎?那次他們的確不歡而散。
他不動聲色地問:“商場那次騷亂,也是川野幸一的主意?”
加茂鏡子立即搖頭:“不是,那件事與大人沒有關系,是那幾個咒靈自作主張!大人特意交代我,一定要在您面前澄清這點!”
神山久司聽得越發迷茫。
川野幸一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神山久司請加茂鏡子在會客室中央的茶桌前坐下,等少女一臉不情不愿地落座后,他才坐在她的對面。
“那你說說看。”他說,“川野幸一能給我開出什么條件?”
加茂鏡子毫不猶豫地說:“大人能助力您登上第一名的位置!”
這個回答出乎神山久司的意料,他甚至差點笑出聲。
“他當我傻嗎,冠軍的位置誰不想要?他現在的積分已經是我的兩倍了,真能甘心就這么把第一名讓給我?”
“不,大人他想要的不是冠軍,也不是積分。他另有所求。”
“是什么?”
“……我并不清楚。”
神山久司懂了。加茂鏡子只是川野幸一拋出來吸引他的魚鉤,真正的交易,只能他與川野幸一本人面對面地談。
身為參賽者,川野幸一理所當然地認為神山久司的一切行動最大的目的是劇情值,唯一的目標是排行榜第一名,所以他才用這個條件來吸引他。
好巧不巧,之前的神山久司也是這么看待川野幸一的。
但現在他對此產生了懷疑。
如果川野幸一真的打算搶第一名的位置,他完全沒必要用這個當條件去承諾給其他參賽者。以己度人,只要是想獲得名次的參賽者,都不會相信他的承諾。
神山久司自認為是所有參賽者中的特例。他從一開始進入賽場時,就只想著辭職。后來發生的種種事情促使他決心幫這個小世界清理掉所有參賽者。
他不在意劇情值這個東西,更不在乎排名,他沒想到,竟然有人跟他一樣,別有目的。
不過,還不知道川野幸一說的是真是假。
在加茂鏡子焦急的目光下,神山久司低頭沉思片刻,忽然問道:“那你呢?你不想拿第一名嗎?”
加茂鏡子一愣,目光忽然黯淡下來。她無奈地說:“我已經不再妄想什么第一名了。”
神山久司提醒:“你的人設背景很有利。”
相比起他清理掉的那些與主角團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參賽者,加茂鏡子的初始條件其實很不錯。
沒想到加茂鏡子卻說:“再怎么有利的人設,我能力不足,也只是擺設。跟著川野大人,就算被他利用,我也能拿到排行榜上靠前的成績。可如果拒絕他的招攬……”
加茂鏡子的聲音忽然低了一些,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恐懼。
她掩飾般地苦笑一聲:“……如果拒絕他的招攬,我說不定就是第一批被淘汰的,現在尸體恐怕都涼透了。”
神山久司一時沉默。
“我現在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你看,現在我最差也能拿到第四名。我已經很滿足了。”
神山久司忍不住問:“另一個人,禪院敏嗣,他也是因為這個才投靠川野幸一的?”
加茂鏡子先是點頭,緊接著又搖頭。她說:“他的情況跟我不完全一樣。他在禪院家不受重視,所以大人一開始沒打算通過他操控禪院家。大人招攬他有其他的用途。不過……我私自認為,我們兩人的結果不會有什么不同。”
無非就是在失去利用價值后,被川野幸一解決掉。如果川野幸一與神山久司的交易達成,為了將神山久司送上冠軍的位置,前者是不可能留下他們兩個的。
一個痛快的死法,就是加茂鏡子期望中最好的結局。
拋開這些思緒,加茂鏡子從懷中拿出一張請帖,放在茶桌上推到神山久司面前:“這是那位大人托我轉交的請帖,如果您有意,就請到請帖上的地址去,大人會在那里等您。”
神山久司沒有拒絕。
“最后還有幾句話,是川野大人特意交代的。”川野幸一特意交代,等神山久司收下請帖之后再說出來。
“大人說,他知道您的立場與高專一致,他已經幫您將賽場清理干凈,接下來不會再有任何不長眼的臟東西打擾您。相應的劇情值,他暫時幫您保管,如果交易能夠達成,您可以隨時取回。”
說完這些,加茂鏡子的任務也就全部完成了。她起身向神山久司微微欠身,然后徑自離開了會客室。
直到門被關上的聲音響起,神山久司還有點發懵。
不長眼的臟東西……指的是什么?
……
五條悟在東京郊外某個荒無人煙的樹林中,找到了夏油杰的尸體。
尸體身上仍穿著夏油杰生前愛穿的那身袈裟,頭顱被整個割下,安放在尸身的旁邊,傷口處的痕跡十分平整。
他的額頭上被割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凝固成黑色的痕跡從傷口處蔓延至眼角,像是一滴黑色的淚珠。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將尸體包裹起來,抱在懷里,直接瞬移回到高專。
二十分鐘后,高專醫務樓的解剖室內,家入硝子打量著被自己親手掀開的頭骨,輕輕嘆了口氣。
她放下電鉆和鋸刀,一邊收拾碎屑,一邊語氣故作輕松地對靠在墻邊的五條悟說:“你上次帶著他的尸體來找我時,可不是現在的反應。怎么,這次不想著給他留一個全尸、維護他的尊嚴了?”
五條悟輕嗤一聲:“這家伙被人從土里挖出來,又被人操控著東跑西跑這么久,早就沒有尊嚴可言了。”
家入硝子頭也不抬,語氣涼涼:“當初我提議火化,是誰死活不肯同意的?”
五條悟沉默不語。
家入硝子提議火化,是因為夏油杰是一個特級詛咒師。一個特級詛咒師死亡后,他體內強大的咒力并不會隨著他的死亡而立刻全部消失,而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散。
誰也說不好這個消散的過程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有可能是被夏油杰收服過的咒靈出現暴動,有可能吸引來一些不好的東西。
那可是一個特級詛咒師的尸體。
果不其然,夏油杰的尸體被人盯上了,而親手將他埋進土里的五條悟一無所知。
家入硝子再次嘆了口氣,她看向五條悟,語氣柔和些許:“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沒有意義……”
畢竟眼下的情形,誰都無法預料到,誰也不想讓它發生。
家入硝子話鋒一轉:“他的大腦是空的,除此之外,其他器官看起來像是不久前才剛剛衰竭。考慮到他已經死了這么久,這種情況顯然不正常。你說得沒錯,有什么東西曾經寄生在他體內,并且它離開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
五條悟開口:“那東西死了,還是跑了?”
家入硝子說:“從他脖頸處的切口來看,應該是被鋒利的武器瞬間斬斷的,切入點在頸后。并且他的大腦內附著著一些奇怪的殘留物,從痕跡來看,像是被人強制性將大腦扯了出去。所以我初步判斷,就算這東西沒死,也絕對不是自愿離開的。至于它死沒死……你覺得一個人的大腦有可能脫離人體到處跑嗎?”
五條悟聲音微冷:“也不是沒有可能,不然它是怎么寄生到杰身上的?”
家入硝子搖搖頭:“那就不清楚了,我們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有限……你剛剛說它有名字?”
“羂索。”
“奇怪的名字。我等會兒給這些殘留物做個檢測,看能不能發現我們說的這位‘羂索先生’,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辛苦你了,硝子。”
“……”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地掠過這句話,又問,“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去找羂索?”
“當然,就算它已經死了,我也要找到證據。”五條悟瞇起雙眼,“關于兇手,我已經有懷疑的人選了,這件事交給我……還有久司。”
家入硝子對他的計劃不置可否,轉過身繼續忙著自己手上的事。
這時,五條悟忽然問道:“對了,柴崎陽介的尸體,你已經處理好了?”
家入硝子沒有回頭:“還沒呢,之前一直在忙,今天好不容易抽出點時間可以解剖他,剛把他從停尸房拉出來,你就過來了。”
說完,家入硝子又補了一句:“我對他身上的不死細胞很感興趣,可以的話,不想那么快把他處理掉。”
五條悟問:“他現在在哪兒?”
家入硝子抬手指指右邊:“就在隔壁停尸房啊,正好,你有空的話幫我把他推進冷凍柜?”
“硝子。”
“怎么了?”
“隔壁是空的,什么都沒有。”
家入硝子猛地回頭,直直對上白發男人那雙宛若蒼空的六眼。
第六十六章
“這里有咒術殘穢, 是空間類的術式。施術的人應該才離開不久。”
停尸房中,五條悟將整個房間檢查了一遍,然后指著曾經存放柴崎陽介尸體的那張臺子說道。
“空間傳送嗎?那人把尸體傳送走了?”家入硝子第一反應是這個。
五條悟說:“不一定是直接傳送走, 可能是別的手段,總歸是空間類的詭計。咒力波動不大,沒有防備的話,的確很難被發現。”
如果不是五條悟剛好在隔壁,恐怕家入硝子發現尸體丟失的時間, 還要更晚些。
家入硝子問:“現在去追還來得及嗎?”
五條悟搖搖頭:“我沒有在附近感受到其他咒力殘穢,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沒辦法追。”
家入硝子眉頭緊蹙:“會是誰呢?他為什么要偷走一具尸體?”
五條悟說:“看起來對柴崎陽介的尸體感興趣的人,不止你一個。”
柴崎陽介的尸體不翼而飛, 五條悟立刻通知了神山久司。
由于停尸房出現了陌生人的咒力殘穢,所以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兩人暫且斷定柴崎陽介的尸體是被人偷走的, 而不是柴崎陽介自己再次復活跑了。
對此,神山久司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柴崎陽介不可能再次復活,對于這一點,我十分確信。”
五條悟舉了下手:“我作證。”
柴崎陽介第二次死亡時, 只有這兩個人在場,當時具體發生了什么事,也只有這兩個人知道。
家入硝子分別看了這兩人一眼, 沒有多問。
五條悟手指關節抵住下巴,自言自語:“這股咒力殘穢很陌生,我確定我沒見過。最近高專有來過什么生人嗎?”
家入硝子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是生人,就算有空間類術式, 遠距離的情況下也做不到如此精準地出現在這里,他必須先通過某種方式進入高專。可是……”
五條悟接上她的話:“可是高專有結界, 不是隨便誰都能隨意進出的。所以,我們先去查能查到的線索吧。久司,你能幫忙問問其他人,最近有沒有在高專見過什么可疑的陌生人嗎?”
神山久司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語氣復雜地開口:“我可能知道偷走尸體的人是誰了。”
瞬間,五條悟和家入硝子齊刷刷地看向他。
神山久司說:“就在剛才,加茂家的嫡女加茂鏡子來找過我,我們在會客室聊完之后她就獨自離開了。我最后見到她是在大約四十分鐘前。”
五條悟立即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說道:“我來找硝子的時間應該沒超過半個小時。”
也就是說,如果帶走尸體的人真的是加茂鏡子,那么她行動的時間,應該在家入硝子將柴崎陽介的尸體從冷凍柜拉出來后離開停尸房去隔壁等待,直到五條悟回來的這段時間之內。
但凡她的行動慢一點,就會立刻被五條悟的六眼發現。
她一個從未來過高專的人,是如何做到精準找到柴崎陽介的尸體,還能卡準間隙將尸體帶走的?
總不可能是巧合,否則加茂鏡子的運氣也太好了點。
神山久司覺得,暫且可以先排除內鬼。高專醫務樓的位置算不上什么機密信息,隨便找個經常出入高專的輔助監督就能打聽到。停尸房的冷凍柜沒有密碼,就算家入硝子沒有把柴崎陽介的尸體拿出來,對方也未必找不到。而五條悟過來的時間是臨時起意,沒有其他人知道。
除非,他們以為的巧合,是有人刻意為之。
既然已經有了初步的嫌疑人,那剩下的就好說了。
在神山久司的暗示之下,五條悟拜托家入硝子繼續去“照看”夏油杰的尸體,而自己則找了個理由跟在神山久司留在停尸房。
剛關上門,五條悟就問:“加茂家的人找你干嘛?”
神山久司說:“我正想說這個,她是川野幸一派來的。如果帶走尸體的人真的是加茂鏡子,那她極有可能是收到了川野幸一的命令。”
接著,神山久司將加茂鏡子的來意,向五條悟大概復述了一遍。
五條悟接過神山久司遞給他的請帖,六眼盯著請帖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后說:“請帖沒什么問題。上面的地址是前總監部部長的一處私宅,可能被川野幸一接手了。這個地方很偏遠,你最好不要一個人過去。”
神山久司詫異:“前總監部部長的私宅你都知道?”
五條悟咧嘴一笑:“不巧,我之前曾經在這個地方揍過他一頓。”
神山久司:“???”
“很久之前的事了,先不說這個。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五條悟的這個提議,神山久司其實早就考慮過。他擔心這張請帖是場鴻門宴,畢竟地址是對方指定的,對方想設計什么圈套都有可能。
如果對方是咒靈或者一般的詛咒師,他完全不會有這種擔心。然而對方是詭計多端的參賽者,神山久司不得不心生警惕。
不過神山久司在擔憂一件事:“我這次過去,他必然會跟我提起系統的事。如果被他發現你知道系統的存在……”
“你擔心他會對我不利?”
“那倒不是。”神山久司搖搖頭。五條悟是小世界中非常重要的劇情人物,他如果出現什么意外,這個小世界的走向必定會崩塌。
這種情況的嚴重程度,遠遠超過五條悟發現系統。
神山久司說:“我擔心他會因為提防你,而拒絕跟我談交易。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套取情報的機會。”
“啊,原來不是在擔心我的安危。”五條悟故意做出一副失望的樣子。很快,他想到一個主意,興致沖沖地說,“不然,我喬裝打扮跟你一起去怎么樣?”
神山久司猶疑:“又或者我自己去?”
五條悟忽然提起:“哦,忘了告訴你,我發現杰的尸體了。”
“什么?那羂索……”
“他不在,杰的大腦是空的。”
聽到這個消息,神山久司的第一反應和五條悟一樣。
羂索拋棄了夏油杰的尸體,究竟是換了個尸體寄生,還是死了?
猛地,神山久司腦海中浮現起之前加茂鏡子對他說過的話。
“不長眼的臟東西”,指的該不會是羂索吧?
沉吟片刻后,神山久司說出自己的推論:“我懷疑這件事跟川野幸一有關,不過只是猜測。”
“好巧,我也有這種猜測。”五條悟微微一笑,“所以我跟你一起。你答應過我的,允許我參與。”
神山久司無奈地嘆氣。
先是川野幸一派加茂鏡子找到神山久司尋求合作,然后五條悟發現夏油杰的尸體被拋棄在荒郊野外,緊接著,柴崎陽介的尸體被盜。
這一連串的事情緊湊在一起,實在不像巧合。
如果這一切都是川野幸一做的,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之前神山久司還在猶豫要不要赴約,現在看來,這場“鴻門宴”,恐怕是不得不去了。
……
于是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五條悟穿著一整套純黑西裝,領口前規規矩矩地打著一條花領帶,一頭白發被盡數塞進淺藍色的針織帽中,一副大鏡框墨鏡將他帥氣的臉遮住一半。
他站在神山久司身側,微微駝背,叼著一根沒點火的煙,白皙脖子上的刺青十分惹人注目。
身高原因,神山久司一扭頭,視線剛好落在那一大片刺青上。他視線立刻上移,企圖用五條悟那張即便只露出一半也依稀看得出俊美模樣的臉來洗眼睛。
“你為什么打扮的像個山口組?”他一邊洗眼一邊問。
五條悟嘴唇微動,用刻意壓低的沙啞嗓音說道:“因為我給自己的角色定位是你雇來的保鏢。”
神山久司:“……我就算雇傭保鏢,也至少得是個咒術師吧?”
可你打扮得像是個黑\幫大佬。
五條悟一呆:“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神山久司嘆氣:“要不你還是……”別跟著一起去了。
五條悟忽然掀開西裝外套,從腰間拔出一支槍,舉到神山久司面前問:“要是我拿著這個,會不會好一點?”
“……”
五條悟手里拿的是一把由手\槍改造成的咒具,是之前神山久司從別的詛咒師那里搶來的,還算好用。
咒具配合著五條悟渾身充盈的咒力,倒不至于讓人誤以為是普通人……不過這么一看,更像山口組了。
見五條悟興致勃勃的樣子,神山久司無奈地擺擺手,妥協道:“行吧行吧,去就去吧。不過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別出聲也別做多余的事,只要跟著我就行了。”
“好的老板!”五條悟收起槍,笑嘻嘻地問,“老板,傭金怎么算?”
神山久司隨口說:“一小時一塊喜久褔,從你工資里面扣。”
“哪兒來的工資?”
“你不是五條家派給我的專屬保鏢嗎,沒有工資?”
“劇本換了?”五條悟咂舌,“嘖,感覺虧了,怎么上個班還得倒貼啊。”
“你找五條家主說理去,這些事我管不著。”
兩人一邊斗嘴,一邊坐上伊地知高潔的車。
快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五條悟望著窗外的景色,忽然說:“啊,我剛想起來,杰的尸體好像就是在這附近發現的。”
由于他去找前部長麻煩那次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了,因此在看到請貼上的地址時,他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聞言,神山久司下意識朝窗外看去,眸中神色微沉。
這么說的話,羂索的行蹤與川野幸一的關系更大了。
請帖上的地址是一處坐落于山林間的幽靜宅邸,需要沿著蜿蜒的山路開一段時間才能到達。
等車終于停穩后,五條悟對駕駛座的伊地知高潔說:“你先下山吧,等我給你發消息的時候再上來接我們。”
伊地知高潔是個十分敬業的輔助監督,對于五條悟的吩咐向來不多問。他點點頭,沒有將車熄火,只等兩人下車后就直接調頭。
接著,他就從后視鏡中看到五條悟猛嘬了一口沒點燃的煙,露出一個頗為帥氣的邪笑:
“嘿嘿,客卿大人快下車吧,我和我的槍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神山久司:“……”
不是,請問你演的是保鏢還是綁匪啊?
第六十七章
神山久司的穿著打扮, 與上次拜訪禪院家時無異。
他這次是以五條家客卿的身份來的。盡管這次會面是私人性質的,保密程度很高,但神山久司還是做足了準備。對外, 他這次與川野幸一會面代表的是五條家。
與上次去禪院家不同的是,他這次提前遞上了拜帖。雙方約好了時間之后,他才登門。
川野幸一的這處私宅環境清幽,宅邸面積看起來不大,似乎也沒什么仆人。除了引領神山久司和五條悟入內的那位仆人, 一路上,他們沒再見到其他人。
跟在仆人身后,兩人穿過曲折的連廊,來到一間會客室。
仆人躬身說:“大人正在院子里等候神山先生, 還請這位先生在這里稍作等待。”
他自始至終沒有抬頭,可兩人都明白他指的是誰。
神山久司問:“我的保鏢不能跟我一起嗎?”
仆人答道:“大人希望與您單獨會面。”
神山久司與五條悟對視一眼, 答應了。
離開的時候,五條悟偷偷摘下墨鏡,沖神山久司wink了一下。神山久司回他了一個白眼。
接著,仆人將神山久司帶到院內。剛踏入門內, 漂亮別致的園景就吸引了神山久司的目光。
神山久司一邊欣賞,一在內心吐槽:這家伙竟然比禪院家主還會享受。
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他被帶到了緣廊前。仆人向他示意之后, 就轉身離開了。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黑色浴衣的男人從室內走出。
距離神山久司上一次見到川野幸一,已經過去幾個月的時間了,那時候對方還是個普普通通的輔助監督。那次男人給他留下的印象很淺, 他幾乎快要忘了對方的長相。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明顯的變化。
比起不起眼的輔助監督, 此時的川野幸一渾身散發著強大的上位者的氣場。雖然他的笑容依舊謙和,舉止卻處處透露出與神情不符的傲慢和野心。
就像是一個蟄伏許久,終于有機會以真面目示人的猛獸。
然而神山久司知道,現在的川野幸一所展露出的,未必是他的真正面目。
為了能更好的扮演不同角色,任務者各個都練就出高超的演技。他們習慣將自己的真實想法隱藏在人設之下,久而久之,連他們自己也忘了自己最真實的模樣。
“幸會,神山老師。”川野幸一主動開口。
對上男人的視線,神山久司神色淡然地回應:“幸會,川野部長。”
川野幸一笑笑,姿態隨意地在緣廊下的一處茶幾前盤腿坐下,并用手勢邀請神山久司落座。
等神山久司坐下后,他才溫聲說道:“招待不周,希望神山先生見諒。”
神山久司環視院中的景色,不緊不慢地說:“哪里不周,能欣賞到這么漂亮的景色是我的榮幸。這里的園景是您后來翻修的嗎?”
川野幸一不急著提正事,神山久司就更不著急。他隨口與川野幸一扯著閑話,從制造假山的石材到池里的金魚,全都聊了個遍。
終于,川野幸一按耐不住了。
“沒想到神山先生這么喜歡這里的景色,這讓我忽然覺得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我有一位老朋友和你一樣也非常喜歡這里。很巧,幾天之前他才剛來過,就坐在和你一樣的位子。”
“是嗎?”神山久司順勢問道:“那位老朋友是?”
“羂索——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吧?”
神山久司頓時心中一緊。他知道,從這時起,今天的這場談話才算是正式開始。
神山久司不動聲色地說道:“有所耳聞。不知道你的這位老朋友,現在還在府上做客嗎?”
川野幸一跟羂索當然不可能是真正的朋友,既然川野幸一喜歡裝模作樣,神山久司不介意奉陪。
沒想到川野幸一遺憾地說:“他已經不在了。”
神山久司心中微動,但還是謹慎地問:“他去哪兒了?”
川野幸一微微一笑:“地獄。”
“……”
羂索已經死了,而且是川野幸一殺死的。
震驚的情緒沒有在神山久司心中停留太久。他微微蹙眉,只覺得奇怪,于是干脆問道:“是你下的手?為什么?”
川野幸一毫不猶豫地回答:“為了討新朋友的歡心。”
神山久司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應過來,川野幸一口中的“新朋友”,指的是自己。
川野幸一殺了羂索,是為了向自己示好?
見神山久司沉默不語,川野幸一主動解釋:“神山先生曾說過,你的立場與高專一致,而羂索的存在對于高專是個很大的威脅,所以我幫你將他提前除掉了,算是給你的小小驚喜吧。神山先生覺得這份禮物如何?”
神山久司抿了下嘴,不答反問:“你知道多少劇情?”
聽他終于提到“劇情”這兩個字,川野幸一滿意地笑了,言簡意賅地說:“全部。”
頓時,神山久司訝異挑眉。
劇情信息傳輸不完整是這個賽場上所有參賽者的系統都有的bug,目前為止神山久司沒有見到過一個例外,包括他自己。
而他能了解到全部劇情信息,是天元告訴他的,說白了算是走了世界意識的后門。
川野幸一是怎么做到的?
還有違規道具,為什么唯獨川野幸一使用違規道具卻不被系統責罰?
這些特殊待遇有違聯賽的公正,而聯賽的公正應當是刻在主系統程序中的。
神山久司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就算明知大概得不到答案,他也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為什么主系統對你如此偏愛?”
聽到他的話,川野幸一忽然毫無緣由地大笑起來,笑了很久都不曾停下。
說不清為什么,神山久司竟覺得自己從這爽朗的笑聲中隱約聽出一絲諷刺的情緒。
又過了一會兒,川野幸一終于止住笑開口:“我可不是什么被主系統偏愛的人……不,非要說的話,它可能格外偏愛‘打擊’我吧。我另有別的方法去拿到我想要的信息,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手段,神山先生不必在意。”
這意思就是不打算說了。神山久司識趣地拉回話題:“說起羂索,我倒是有件事想問。既然羂索已經死了,那獄門疆在哪里?”
川野幸一的態度比神山久司想象中要坦誠地多,他直接說道:“實不相瞞,獄門疆在我手里,而且我不打算交出去。這可是能對付最強的唯一武器,我總要給自己留個保障,希望神山先生能夠理解。”
聽到這話,神山久司其實不怎么意外。只不過獄門疆在別人手里,他始終無法放心。
得想個辦法把獄門疆拿回來。
不過現在還不是可以談交易的時候。
神山久司想了想,忽然提起:“加茂鏡子是你派來高專的對吧?她偷走了柴崎陽介——也就是任務者2166號的尸體,這件事你知道嗎?”
川野幸一大方承認:“我知道,是我讓他做的。”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神山久司的態度瞬間冷淡下來:“你的目的是什么?”
“算是一點不入流的小手段吧。”川野幸一面露歉意,“抱歉,我不想跟五條悟起正面沖突,只能利用這種方法引你前來。”
神山久司直白地說:“我不喜歡這種方式。”
沒想到下一秒,川野幸一竟然起身,鄭重地沖他鞠了一躬:“那么,我向你道歉。”
“……”
對方道歉的態度過于坦誠,以至于神山久司指責的話全部噎在喉嚨里。
總不能就這么原諒了,否則他接下來的要求該怎么提?
好在,川野幸一此舉不過是做做樣子,也沒真得想著通過這個行為獲得他的原諒。
在神山久司表態之前,川野幸一就率先開口:“為表歉意,我可以將從羂索這里獲得的劇情值全部轉讓給你。你意下如何?”
雖然劇情值并不是神山久司最想要的,可不得不說,川野幸一的確拿出了十足的誠意。
從談話開始到現在為止,身為主動發起合作的一方,川野幸一的態度和言辭都無可挑剔,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會很快對川野幸一產生好感。
可惜神山久司不是普通人,他深知任務者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隨便哪個任務者都能手到擒來。
與之相反,川野幸一的過度坦誠,反倒引起了神山久司的警惕。
能讓對方做出這種姿態,甚至拿出劇情值作為籌碼,究竟是因為劇情對對方不值一提,還是對方所圖的東西太大,價值遠遠超過劇情值?
神山久司想了想,沒有對川野幸一的提議做出回應,而是謹慎地問道:“你想要什么?”
聞言,川野幸一唇角微勾。對于他來說,從現在起,這場談話才算是終于步入正題。
他沒有急著提出自己的要求,而是話鋒一轉:“從編號來看,神山先生應該是漫穿局的老員工了吧,想必有著深厚的資歷和豐富的任務經驗。難怪我第一次見神山先生,就覺得您氣質非凡呢。”
這話聽得神山久司一怔。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開始拍馬屁?
只聽川野幸一接著說:“我早就有意想與神山先生接觸了,就算不能達成合作關系,至少也該交個朋友。只是之前一直忙于瑣事,心愿遲遲沒能實現。我曾試圖讓合作者幫忙傳達我迫切的意愿,只可惜人選錯了,對方非但沒能傳達我的友善,反而還害得神山先生差點對我產生誤解。”
神山久司打斷他:“你說的‘合作者’,指的是真人?”
“沒錯。它冒犯了神山先生,為了讓它贖罪,我特意將它送到了你面前。殺死那三個咒靈獲得的劇情值不少吧,算是我考慮不周的一點小小補償。”
“這么說,它們襲擊商場的事也是你策劃的?”
“那倒不是,沒那個必要。真人是個很會自作聰明的咒靈,只需要我給它一點小小的暗示,它就會自己策劃好自己的死期。”
“……”神山久司一時無言。
在川野幸一嘴里,那次商場襲擊事件也是他在向自己示好,甚至事后,他還有臉在自己面前邀功。
可在神山久司看來,那次的事件,不但搭進去無數條普通人的性命,還導致自己的學生身受重傷。
見神山久司面色不虞,川野幸一有些訝異地問:“怎么,這個安排你不喜歡?”
神山久司面無表情:“你知道那天死了多少人嗎?”
川野幸一輕笑一聲:“你在乎那些人的性命?高專的人不是沒死嗎,你好歹也是資深的任務者了,怎么還這么……呵。”
神山久司心中微冷。
這才是任務者對待小世界的人的普遍態度。只在意主要劇情人物,對于那些無名無姓的“路人”,則毫不放在眼里。
大概見神山久司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川野幸一妥協道:“好好好,如果你不喜歡,我答應以后注意一些就是了。不如想想我們交易的好處吧——”
“——你可以拿到幾乎全部的劇情值,順便還能刷刷劇情人物的好感。你挺在意高專那幫人的不是嗎?跟我合作,你可以借用總監部部長的權利改革咒術界,或者其他任何你想做的事。現在真人和羂索都已經死了,還剩下一個最大的反派,想想兩面宿儺,如果能把他解決掉,你不但可以收獲大量劇情值,還能救下你想救的人……”
神山久司忽然打斷他:“你能讓五條悟做總監部部長嗎?”
川野幸一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不過很快恢復正常。他語氣鎮定:“……這個我們可以之后再談,只要交易內容合適,無論什么都可以作為籌碼。”
或許是神山久司無動于衷的態度表現得過于明顯,川野幸一很快意識到,自己說的那些好處都無法真正打動神山久司。
原本劇情值是他自認為談這場交易的底牌,不過同時他也做好了對方不買賬的心理準備,他知道不是所有參賽者都想要劇情值,總有例外,比如他自己。
于是他忽然話鋒一轉:
“加茂鏡子是排行榜上位于第四名的參賽者,我派她過去見你,一是因為她性格乖巧,二是因為她是參賽者,說話更方便些。除她之外,排行榜上還剩下一位參賽者,你大概也猜到了,是那個禪院家的庶出。他這人雖然能力不行,運氣卻不錯,自從跟著我之后連連升職,這個原本不受家族重視的人現在也能在禪院家耀武揚威了。”
他說這些話,意在向神山久司暗示跟自己做交易的好處。但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說起來,我能爬上這個位置,少不了他們兩人的幫助。多虧了他們,我才有機會接觸到禪院和加茂兩家的長老,說服他們得到他們的支持。唯一的遺憾是,咒術界御三家,只剩下五條家的長老,我暫時沒有機會接觸。神山先生是否愿意幫我引薦呢?”
他在暗示神山久司,現在他的背后有禪院和加茂兩家的支持。御三家有兩家都支持他,剩下的五條家對他來說似乎也無足輕重了,否則以他的手段,隨時都能見到五條家的長老,根本輪不到神山久司為他引薦。
男人語氣淡然聲音溫和,神山久司卻從中感受到威脅的意味。
先禮后兵,簡單淺顯的手段,卻總是奏效。
神山久司問他:“你拿出這么優厚的條件,想換取什么呢?”
川野幸一以為他的態度終于有所松動,笑著說:“很簡單,我只想與天元見一面。”
“天元?”神山久司詫異,“你從他那里想得到什么?”
川野幸一搖搖頭說:“我與你的交易條件只有這個,至于其他的,我想親自與天元商談。”
神山久司第一反應是,遮遮掩掩的,他的圖謀一定不小。
“為什么要找我?五條悟也可以做到。你身處總監部部長的位置,有大把的籌碼可以與他交易。”
“因為你是星漿體。”川野幸一說,“我在總監部的檔案中看到的,十一年前,你曾以星漿體的身份與天元進行同化。我不在意同化是否成功,也不在意天元是人類還是咒靈,我只是想與他見一面。”
目前看起來,這個交易算不上公平。川野幸一許給他無數的好處,卻似乎只需要他帶個路。
這樣的交易,任誰都能看出來有坑。
于是神山久司追問:“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不說清楚的話,我不可能同意合作。”
川野幸一嘆口氣,說道:“誰都有秘密,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我只能說,我想要的東西在比賽結束后才能得到。等比賽結束,你身披冠軍的光環離開小世界,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了。0193,就算你再怎么在意這個小世界的人,也終究是要離開的,你不可能在這里待一輩子。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神山久司無視他的嘲諷,敏銳地捕捉到:“你的意思是,比賽結束后,你要留在這里?”
川野幸一輕笑:“我可沒那么說。我想要的東西,不一定要留在這個小世界才能拿到。”
接著,他又說:“我能提供的籌碼都已經講清楚了,神山先生的態度,我也已經大概了解。我希望我們之間的交易能夠達到共贏的結果,所以神山先生不必急著給我答復。另外兩位參賽者都在我這里,只要我不想,比賽就不會結束,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
“神山先生,我隨時在這里恭候。”
第六十八章
神山久司跟在仆人身后回到會客室的時候, 五條悟正百無聊賴地撥愣著桌子上的空茶杯。他身旁,仆人為他端來的點心和茶水一口都沒動。
見到神山久司進來,他拖長了嗓音說:“終——于——回來啦。”
神山久司走到他面前, 說:“我這邊結束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結束了?”五條悟歪頭問他,“不需要武力支持了嗎?”
神山久司瞥了一眼站在兩人身后的仆人,無奈道:“……不需要,我們走吧。”
“噢, 好。”五條悟乖巧地站起來,跟在神山久司身邊。
這次會面有些出乎神山久司的意料,無論是川野幸一的態度,還是對方提出的要求, 都令神山久司感到意外。
到最后,他以為的這場鴻門宴, 竟然什么都沒發生。
這也讓神山久司內心越發感到不安。川野幸一費了這么大的功夫去爭奪總監部部長的位置,僅僅為了見到天元嗎?
見到天元后,他又打算做什么呢?
快要到達宅邸的大門處時,他們突然在連廊上迎面撞上了一位來訪者。
來訪者是個年輕男人, 孤身一人,身前沒有仆人迎接,卻神態自若, 仿佛對這里熟門熟路。
神山久司身前的仆人看見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后連忙上前躬身道:“禪院先生,您怎么來了?”
神山久司的視線落在男人的臉上, 他很快就認出,這人是他之前調查過的禪院敏嗣。
也是目前為止, 他唯一沒見過的參賽者。
禪院敏嗣同樣注意到了神山久司,他的目光毫不隱晦地在后者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隨后若無其事地收回。
他問仆人:“川野大人在嗎?”
仆人語氣恭敬卻冷淡地說了句:“大人說他今天休息,不見客。”
禪院敏嗣嗤笑一聲:“他不見客,這兩個人是來干嘛的?參觀的?”
仆人面不改色,沒有回話。
禪院敏嗣竟然也不再堅持,不但沒有計較,反而看起來打算就此離去。
只不過離開前,他忽然對仆人說:“宅子里就你一個仆人,不如你回去照顧大人,我正好跟這位貴客認識,就由我幫你……”
仆人語氣冷硬地打斷他:“禪院先生,大人特意交代過要我親自將兩位貴客送出去,以免失了禮數。今日大人不再見客,您請回吧。”
禪院敏嗣的神情僵了一瞬,眼中燃氣怒火,卻又硬生生被他壓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的神山久司在心中咂舌。
禪院敏嗣好歹是禪院家的人,這個仆人對他說話這么不客氣,禪院敏嗣雖然惱怒,卻沒什么追責的意思。
令他顧忌的當然不會是這個仆人,恐怕是川野幸一這個主人。
神山久司忽然回想起不久前與加茂鏡子見面那次,后者提起川野幸一時的神情。
禪院敏嗣和加茂鏡子兩人都對川野幸一有所畏懼,這足以說明,川野幸一絕對不像表面表現得那樣友善。
想到這些,神山久司更加堅定了不能輕易答應川野幸一的交易的想法。
禪院敏嗣被一個仆人落了面子,竟然沒有當場發飆。但他似乎仍是氣不過,故意朝內院的方向走去。
“等等,禪院先生……”
禪院敏嗣只當聽不到仆人的阻攔,怒氣沖沖地大步向前,幾步就走到神山久司眼前。
神山久司的視線一直落在男人的身上,見對方差點撞過來,他下意識側身避讓。
卻不想他讓開了,身后的人沒讓。
只聽到“咚”的一聲,禪院敏嗣竟然直直地撞上五條悟的肩膀。
五條悟從頭至尾紋絲不動,禪院敏嗣卻被反作用力撞得差點跌坐在地。
“你這人怎么不長眼睛啊!會不會看路?!”禪院敏嗣立即罵罵咧咧起來,哪怕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到明明是他撞到了別人身上。
接著,他又憤怒地罵了好一會兒,直到仆人去攔他,他才不情不愿地離開了。
這次,他走的是通往宅邸大門的方向。
仆人躬身向神山久司和五條悟道歉,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神山久司看了眼一直不曾說話看起來也不打算說話的五條悟,后者這才沖仆人搖了搖頭。
除了這個不大不小的意外,接下來的路十分順暢。
兩人走到大門前的時候,伊地知高潔已經開著車到了。
直到坐上車,神山久司才開口:“你怎么一直不說話?”
跟在他身后跟個啞巴似的,讓他覺得挺不自在的。
五條悟摘下針織帽,露出他那一頭被壓得亂糟糟的白發,頭也不抬地說:“不是你不讓我隨便說話嗎?”
神山久司:“……不是要你當啞巴的意思,而且你之前在會客室的時候不是說得挺開心的嗎。”
當著那個仆人的面說什么“武力支持”,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你想搞事是吧?
“因為那個人已經認出我了啊。”五條悟撥弄著自己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點心茶水,還有態度,他可不只是把我當成普通的保鏢。”
“是嗎?”神山久司一愣,隨即想到,“既然他認出了你,那想必川野幸一也應該知道了。”
“嗯,不止他們,那個禪院應該也知道了。”
“啊?”
“他撞到我的時候,我忘了關無下限——好吧我承認是不想關。只要他不傻,應該能猜到吧。”
神山久司有點無奈,合著五條悟的喬裝是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剛好話題說到這兒,神山久司順勢分析起來:“之前聽說,禪院敏嗣因為是庶出出身,天賦又很一般,在禪院家一直不怎么受重視。自從他攀上川野幸一后,整個人就變得跋扈起來。照他今天的表現看,似乎的確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
五條悟側頭看見青年的表情,知道他的話還沒說完,替他補充:“但是?”
“但是我覺得,這應該只是他故意表現出來的人設。”神山久司說,“先不說他撞你的角度太過刻意,撞你的那一下看起來也沒什么力度,后面他罵你的時候,也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話。他故意讓自己表現得輕視你,可實際上他還是擔心會真的惹怒你。”
五條悟聳聳肩說:“我的感覺跟你一樣,他罵人罵得小心翼翼地,沒有一丁點殺傷力。我的猜測是他從剛見到我就開始懷疑了,故意撞我是為了確認我的身份,確認之后又不想被那個仆人發現他知道了,所以只能演一演。”
神山久司沒想明白:“就算他懷疑你的身份,有必要用這種方式確認嗎?總覺得他的行為有點多余。”
“可能是因為他另有目的吧。”
“什么?”
接著,在神山久司疑惑的目光中,五條悟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看也沒看就朝青年遞了過去。
“他本來應該是想塞進我兜里的,但因為我開著無下限,他碰不到我,紙條差點掉到地上。”五條悟輕笑,“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萬一紙條真掉在地上,可就有的是樂子看了。”
神山久司驚詫不已。他離這兩個人那么近,竟然都沒發現他們的小動作。想來那個仆人應該也沒有發現吧。
他接過紙條展開,發現上面字跡潦草地寫著幾個字:“私下談談,我去找你。”
神山久司看完之后,又將紙條收了起來。
他當然不會以為這張紙條是給五條悟的。禪院敏嗣與五條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用這種方式這種語氣約他見面,后者肯搭理他才怪。
而和禪院敏嗣同為參賽者的神山久司,才是前者真正想要找的人。
看樣子,禪院敏嗣雖然表面依附于川野幸一,私下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神山久司想起一件事:“加茂鏡子說,禪院敏嗣對于川野幸一有其他作用,你看出他身上有什么特別的了嗎?”
五條悟說:“沒看出來,他的咒力天賦和術式看起來都很一般。”
“其他方面呢?”
“他身上除了和你們一樣都有個系統,其他的看起來都很普通。”
神山久司陷入思索。
也就是說,禪院敏嗣對于川野幸一的作用,有可能不在于他本身,而是一些外在的東西。
可論家族論身世,禪院敏嗣都比不上加茂鏡子。除此以外,他還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被川野幸一利用的呢?
神山久司發現,隨著與川野幸一的接觸逐漸深入,這個男人身上的謎題也變得越來越多。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五條悟忽然說道:“這個禪院,他看起來還是有點小聰明的。說起來,我見過的參賽者里面,好像只有柴崎同學看起來比較蠢。”
神山久司本就混亂的思緒被打斷,大腦處于茫然之中,下意識回應:“你對自己的學生評價這么低嗎?”
五條悟撇撇嘴:“雖然我是個好老師,可不是所有學生都能得到我的關愛的。而且他確實很笨嘛,一個咒術原理講好多遍都聽不懂,平時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學習上……”
哪個老師不喜歡聰明有天賦的學生?就算這些都沒有,努力上進的類型也很討人喜歡啊。
柴崎陽介在高專的時候一樣都不占,整天只知道跟在虎杖悠仁身后亂跑。
神山久司漫不經心地回應:“看他的編號,有可能是剛成為任務者不久,可能沒什么做任務的經驗吧……”
“哦?你們的編號還能看出來這個?”五條悟興致勃勃地問,“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們的任務具體指的是什么啊,每個小世界都一樣嗎?”
神山久司的話剛出口就有些后悔,他平時很少跟五條悟提起這些。被規則束縛習慣了,總覺得但凡多說一句話,就有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后果。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既然五條悟已經知道了系統的存在,那么關于任務者的一些信息就算告訴他,應該也不會影響什么。
只是這個度有些難以把握。
看著五條悟滿臉好奇的表情,神山久司大腦cpu瘋狂運轉,艱難思索著什么該說什么最好不要說。
隱約之中,他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么……
第六十九章
“尸體呢?”
咒術高專的醫務室中, 穿著白大褂的校醫小姐雙臂抱在胸前,神色冰冷。
醫務室內一片安靜,神山久司和五條悟并排乖巧地坐在家入硝子面前, 低垂著頭,被家入硝子強大的氣場壓得不敢說話。
“柴崎陽介的尸體呢?”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指向神山久司,一臉“跟我無關”的無辜表情。
對上家入硝子凌厲的視線,神山久司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他聲音微弱地說:“我……我忘了。”
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氣。
旁邊的五條悟狗腿地向神山久司投以憤怒譴責的目光。
神山久司氣得咬牙。這家伙,不僅擺脫責任, 還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他無情了!
神山久司向家入硝子告狀:“悟跟我一起離開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醒過我!”
家入硝子仿佛帶刀的視線又落在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渾身一個激靈,知道自己大概是難以脫罪了, 干脆再拉一個人下水:“伊地知也跟我們一起的!”
家入硝子頭痛扶額:“……五條悟你要點臉,伊地知先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五條悟委屈巴巴:“可是我全程沒見到川野幸一啊, 跟他談的人一直是久司。久司忘了把柴崎的尸體要回來跟我有什么關系?”
再次被點名的神山久司頓時瞪大雙眼。這鍋甩得也太利索了吧!一點同事情誼都不顧了嗎?五條悟不愧是你!
雖然但是,五條悟說的話是事實,神山久司無從辯駁。
他的確一個不小心,把柴崎陽介的事給忘了。他記得當時他明明向川野幸一提起過柴崎陽介的事, 可是后來好像又不知不覺被對方轉移了注意力,接著就把這件事忘了個徹底。
因此面對家入硝子的責問,神山久司比誰都心虛。
家入硝子頭疼地說:“你們知不知道柴崎陽介的尸體有多特殊, 明白‘不死細胞’這個詞的含義嗎?知道萬一它落在心懷不軌的人手里,會造成什么后果嗎?拜托對這件事上點心好不好,你們兩個都是!”
神山久司和五條悟神情由心虛轉為鄭重,紛紛點頭。
“總之, 既然已經知道尸體現在在誰手上,最好想辦法把它帶回來。這方面我可能幫不上什么忙, 只能靠你們了。”家入硝子吐出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我不知道之前柴崎是怎么死的,但是,萬一柴崎的尸體像夏油杰那樣被詛咒師寄生,再想殺死他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只能祈禱就算他被寄生,對方也千萬別是個難纏的家伙吧。”
說完,家入硝子無奈地嘆口氣,轉身離開。
被留下的神山久司和五條悟對視一眼,雙方都看到了彼此臉上嚴肅的神情。
他們都知道,家入硝子這次發飆其實不是沖著他們。她只是在焦慮,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柴崎陽介的尸體有多特殊。還有就是,尸體是在停尸房被偷走的,這極大的影響了她的安全感。
這次被偷走的是一具尸體,那下次又會是什么呢?如果連高專的醫務室都不再安全,那這世上還有什么地方能讓她放下警惕?
釋放壓迫感的人走了,五條悟頓時放松下來。他翹起二郎腿,仰起頭將后腦勺搭在椅背上,一邊思考一邊說:“一會兒我去趟校長室跟正道商量一下,最近要加強警惕,不能隨便什么人都放進高專了。學生那邊我也會去打招呼……你呢,尸體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說起這個,神山久司也覺得苦惱:“要不我直接去找川野幸一要?”
“他憑本事偷的,會輕易還給你嗎?”
神山久司嘆氣:“我也覺得可能性不大。”
其實就算他與川野幸一見面那天,他當著后者的面要求將尸體還回來,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川野幸一讓加茂鏡子帶走尸體,目的不可能像他說的那樣,只是為了引神山久司去見他那么簡單,他一定有別的目的。
再聯想到羂索的寄生術式……川野幸一有可能讓羂索寄生柴崎陽介嗎?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緊接著又被神山久司否定。
他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川野幸一說羂索是他殺的,神山久司后來回憶起,五條悟發現夏油杰尸體的不久之前,川野幸一在排行榜上的劇情值積分的確曾有過一次大幅度變動。因為他提前囑咐系統幫他監視川野幸一的劇情值變化,所以才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劇情值變動與川野幸一的說法對得上。除了殺死主要反派之外,神山久司暫時想不到有其他什么行為能匹配得上這么多數值的劇情值積分。
因此他判斷,羂索大概率已經死了。
既然羂索已經死了,川野幸一要柴崎陽介尸體的目的又會是什么?
目前為止,川野幸一的許多行為都像個難解的迷,令神山久司無法看透,無從猜測。
不管怎么說,既然已經知道柴崎陽介的尸體在川野幸一手上,他當然得想辦法拿回來。
然而還沒等神山久司有所行動,就傳來了一條令他感到意外的消息。
加茂鏡子死了。
等五條悟收到消息過來找神山久司的時候,距離后者聽到系統播報,也才過了十幾分鐘而已。
五條悟皺著眉說:“聽說死因是一場意外,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遇到了特級咒靈,連尸體都沒留下。”
“那咒靈呢?”神山久司問。
“被加茂家趕去支援的咒術師祓除了。”
神山久司第一反應是不信。加茂鏡子沒有入學,身世又不一般,沒有必須接取高層派發的任務的理由。更何況,就算她去做任務,也應當有加茂家培養的咒術師跟隨才對,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小。
神山久司懷疑地問:“加茂家有什么反應?”
五條悟說:“目前的反應都挺普通的,就是正常的準備葬禮什么的,沒發現有什么特別。”
“長老會那邊呢?”
“也沒動靜。”
自從川野幸一坐上總監部部長的位置后,總監部內部的勢力動蕩就漸漸平息下來。隨著川野幸一的勢力越發穩定,長老會那邊的反對聲也日漸平靜直到徹底消失。
神山久司總覺得在這個關頭,加茂鏡子的死亡應該跟川野幸一脫不開關系。如果真的如他猜測的這樣,長老會中加茂家的人沒有反應,就足以說明川野幸一已經徹底掌控了長老會。
五條悟在得知神山久司聽到了系統播報后,對神山久司說出自己的猜測:“我怎么覺得這是川野幸一在催你做決定?”
參賽者人員的減少意味著比賽在向終點逐步邁近。而神山久司與川野幸一的交易,只能在比賽結束之前達成。
如果現在就結束比賽,神山久司落后的劇情值積分,會導致他失去第一名的成績。哪怕他殺了川野幸一也改變不了排名。
其實神山久司的目標從來都不是第一名,如果不是聽說被淘汰可能會被漫穿局裁員,他甚至都不打算來參加這個狗屁聯賽。
可是,神山久司又覺得不能讓川野幸一拿到第一名。
川野幸一寧愿把第一名的位置讓給他與他做交易,說明他的圖謀不在名次和劇情值。他提出想與天元見面,證明他所圖謀的東西很可能就在小世界之內。
而偏偏神山久司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小世界。
萬一川野幸一真的拿到了第一名,他真的甘心在比賽結束后離開小世界返回漫穿局,而不是利用漫穿局許諾的獎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人知道第一名的獎勵是什么,神山久司不敢賭。他知道,川野幸一之所以找到自己談交易,也是因為不敢賭,否則他大可以選擇直接結束比賽。
或許五條悟的猜測是對的,川野幸一在利用加茂鏡子的死亡來給他施加壓力,催促他快點做決定。
想通這些,神山久司忽然就不著急了。他沉思片刻,說道:“沒關系,我覺得,川野幸一可能比我更不想結束比賽。只要我拖得時間夠久,他早晚有一天坐不住。不急,我們再等等。”
神山久司不打算答應與川野幸一的交易,又不想讓后者得到第一名的成績。在劇情值遠遠低于對方的前提下,他不能直接殺死對方——當然前提是他可以做到殺死他,否則就會直接結束比賽。
更何況,殺死川野幸一顯而易見不是件簡單的事。先不提對方的身份,單就他能夠使用違規道具而不被系統發現,這點就足以讓人忌憚。
不能直接殺死,又要把他趕出這個小世界。
對于如何對付川野幸一,神山久司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接下來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實行。
不管怎么說,川野幸一都是總監部的部長。就算想殺他的人是五條悟,也得考慮一番。
神山久司覺得,或許他可以適當地借助五條家的勢力。
除此之外,他需要一個突破口,或者說一個適當的時機。
沒想到很快,這個機會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第七十章
總監部的長老會由咒術界御三家的長老組成, 他們的決定左右著咒術界的未來。
不過這是之前,現在,掌權的人是一個年輕男人——新上任的總監部部長, 川野幸一。
權利的更迭往往伴隨著鮮血和斗爭,而那場斗爭迅猛且悄無聲息。幾乎只在一夜之間,總監部這個咒術界的中樞就發生了改天換地的變化。
許多人都在猜測,這位頗有手段的新任部長究竟是怎么一舉拿下御三家的其中兩家,得到加茂和禪院的支持的。就連一向站在權利頂端的長老會, 也被他死死捏在手中。
也有不少人暗自揣測,為什么這么有手段的人,卻遲遲沒能讓五條家像其他兩家一樣聽話馴服。
每日的長老會議上,五條家的長老都要和另外兩家長老吵得翻天覆地。說來也有意思, 五條家因為出了一個六眼神子,整個家族的人近幾十年來都格外囂張。不光五條悟性格惡劣, 就連五條家的長老都特別會罵,經常把禪院家和加茂家的長老氣得渾身發抖,險些當場氣暈過去。
自從川野幸一上任后,這種事屢見不鮮, 尤其最近幾天,五條家長老的態度更加激烈。
只有利益相關者會為這些事發愁,對于普通咒術師來說, 這些事只會成為他們八卦的談資。
一次偶然與伊地知高潔閑聊的機會,這件事被傳到了神山久司的耳朵里。
隔天神山久司與五條悟聊天的時候,向他問起這件事。
五條悟說:“我跟高層一向不怎么對付,不管掌權人是誰對我來說都一樣。現在五條家的家主是我, 那幾個老家伙再怎么看不慣我的所作所為,對外的立場還是得保持一致。禪院家和加茂家的那幾個要么是被川野幸一洗腦了, 要么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但他沒什么能威脅我的東西,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啦。”
神山久司問:“上一任部長在職的時候,五條家跟另外兩家的關系也不好嗎?”
“說不上不好,禪院和加茂嫉妒五條家有六眼神子,五條家那幾個老頭子還總喜歡到處炫耀。但說到底,他們幾個都是御三家的老人,他們之間相識的時間可比認識我的時間都要長。御三家之間的利益牽扯,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總之,差不多就是有點齟齬,但關鍵時刻也能一致對外的關系吧。”
神山久司點點頭,表示理解。
只聽五條悟又說:“不過現在他們的關系這么緊張,跟你也有點關系。你對外的身份是五條家的客卿,五條家的立場就是你的立場。而你的立場,現在也約等于我的立場。”
神山久司一愣。
然后他聽到男人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如果你認定總監部部長是個能夠對咒術界的未來有益的人,從而選擇支持他,那么,我也愿意相信你哦。”
神山久司怔愣著,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不過現在說這種假設沒有意義。好啦,別想這些了,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五條悟大手搭在青年的頭上,用力揉了兩下,像是想將后者的愁緒揉散。
神山久司無意識地晃晃腦袋,說:“我在等禪院敏嗣,都過去好幾天了,他一直沒來找我,不知道什么情況。”
禪院敏嗣通過五條悟向他傳遞消息,說是要來找神山久司,應該是想避開川野幸一的視線私下與后者見面。既然如此,神山久司也不好直接找過去,他不確定禪院敏嗣是否在川野幸一的嚴密監視之下。
可一直這么等著也不是辦法,誰知道禪院敏嗣有沒有能力擺脫川野幸一的監視呢。
神山久司的立場和選擇,注定他早晚要與川野幸一爆發一場戰斗。這幾天,他一邊為了那場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到來的戰斗而做訓練準備,一邊焦急地等待著禪院敏嗣的到來。
加茂鏡子死亡的消息使得神山久司本就焦急的心情越發迫切。他不知道禪院敏嗣對川野幸一到底還有什么用處,更不知道禪院敏嗣什么時候會因為失去利用價值而被殺死。
神山久司說:“一直等下去太被動了,我在想能不能想個什么方法避開川野幸一與禪院敏嗣私下見一面。”
五條悟想了想說:“禪院家的事……不然找真希幫忙?她應該能不引起注意地打聽到禪院敏嗣的消息吧。”
神山久司說:“我已經問過她了,她說最近禪院敏嗣一直沒有回家,說是人被留在了總監部。”
“那就去拜托伊地知?他要定期回總監部遞交報告,或許可以讓他幫忙打聽一下。”
神山久司嘆口氣:“也問過了,伊地知先生說他最近從來沒有在總監部見到過禪院敏嗣,他還問過幾位相熟的同事,都說沒見過。”
“都沒見過的話,難不成禪院敏嗣也不在總監部?那他會在哪兒呢?”
“我也想……”
神山久司一句話還沒說完,被手機突然響起的消息提醒打斷。
他拿出手機一看,發現竟然是伊地知高潔發來的簡訊。
看到簡訊內容后,神山久司頓時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了?”五條悟立即問。
神山久司說:“禪院敏嗣辭職了。”
“什么?”五條悟一愣。
神山久司將手機遞給他,示意他看,一邊解釋:“他遞交了辭職報告,據說人事那邊已經批準了。因為他前段時間是川野幸一公開的心腹,所以離職的消息在總監部傳得很快。”
五條悟將簡訊快速掃了一遍,說道:“既然是伊地知傳來的消息,那離職的事情應該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主動離職,還是被迫的。”
神山久司有些問題想不通,干脆直接給伊地知高潔打了個電話詢問。
五條悟安靜地聽著他與伊地知的對話。
這次通話十分簡短,很快,電話就被掛斷。過了沒一會兒,神山久司再次收到一條簡訊。
看完簡訊后,神山久司抬頭看向五條悟,目光多了幾分了然。
“伊地知先生剛剛幫忙打聽了一下,人事部那邊說,禪院敏嗣的辭呈是以郵件的形式發過來的,他本人沒有出現。而且上面打過招呼,說不用聯系他本人確認。也就是說……”
神山久司能想到的,五條悟自然也能想到:“也就是說,他是被川野幸一要求辭職的。而且很有可能,他已經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辭職是十分重要的通知,正常情況下是應該親自出面的,至少得把手頭的工作交接完再走。
除非他無法親自出面。
禪院敏嗣很有可能被川野幸一關了起來,至于原因,已經不太重要了。川野幸一越是把禪院敏嗣藏起來,就說明禪院敏嗣對他來說越重要,神山久司就越要去見他。
五條悟問:“既然他不在禪院家,也不在總監部,你覺得他有可能在哪兒?”
“川野幸一把他關起來,要么是怕別人發現他,要么是怕他自己跑掉。他應該會把人關在自己信任的地方,比如說他自己的地盤。”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個地方。
“會是陷阱嗎?”五條悟皺著眉問。
神山久司搖頭:“不知道。”
有可能是,但他不得不去。
他和川野幸一之間注定會有一場戰斗,就算有陷阱,他也早晚要主動踏進去。
仿佛看出青年心中的忐忑,五條悟忽然笑笑,語氣輕松地說:“是陷阱也沒關系,你的幫手可是咒術界最強啊。話說,我幫你打他應該不算違規吧?你們有規定說必須自己人動手才算那什么分嗎?”
“那倒沒有。”神山久司果然被他轉移了注意力,下意識解釋道,“其實淘汰對手是沒有積分的,我之所以一直淘汰其他參賽者是因為與天元……”
是因為與天元,也就是世界意識的交易,他要把參賽者全都清理出去,通過這種方式致使世界意識與主系統的契約失效。
“……額。”神山久司猛地剎住車,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好像沒對五條悟解釋過自己與世界意識溝通過的事。于是他連忙改口,“是因為這個方法比較簡單粗暴,我想盡早結束比賽,就是這樣。”
其實與天元做交易這件事,沒有必須隱瞞五條悟的必要。神山久司只是覺得事情還沒辦成,最終的結果也還不知道。萬一他失敗了,沒能達成交易,那豈不是有點丟人?
而且被世界意識委托什么的,用死宅一點的說法來比喻的話……神山久司莫名想到“神之使者”之類的詞。
有點羞恥。
所以神山久司暫時不打算提起。萬一與川野幸一的戰斗失敗了,在五條悟的理解中,他最多也不過是留下比賽沒有拿到冠軍這種印象吧?
五條悟注意到他明顯的停頓,眉頭微挑,想要追問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到底還是咽了下去。
他以為經歷過這么多事之后,神山久司已經對自己足夠坦誠了,沒想到對方似乎還是有事瞞著自己。
不過眼下不是逼問他的時候。敵人在虎視眈眈,咒術界的未來即將交到一個陰險狡詐、視咒術界如玩物的人身上。
感到有壓力的人不止是神山久司,五條悟也一樣。
“好吧。”五條悟決定暫不追究,“既然沒有這種規定,說不定那家伙也會找幫手。就算有我這個最強在,久司也不能輕易放松警惕啊。”
“那是當然!”神山久司同樣提醒他,“川野幸一很可能有其他道具,五條前輩不要仗著自己是最強就要掉以輕心才是!”
“哈哈,用得著你說?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不如打一架,讓我看看你最近有多少長進?”
“隨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