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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六眼神子】15

    少年的感情莽撞而又炙熱, 像逐光的飛蛾,一股腦撞到絢爛的火焰之中。

    晚上九點四十,屋外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 雨聲敲打著玻璃窗, 像是滾落的珍珠般清脆有力。

    屋內的世界很安靜, 以至于呼吸聲和心跳聲在耳膜中逐漸放大, 慢慢占據著整個心神。一下又一下的, 宛若祭典時敲響的日本鼓,帶著鏗鏘有力的節奏,帶動著人的神經和心神隨著節奏變化。

    太過入神,以至于連呼吸都變得失去了原本的秩序。

    室內溫度只有二十來度,被緊緊環抱在懷中的神代彌生卻感覺自己好像置身于正午十二點烈日當空的森林里面。

    太過逼仄的擁抱讓他呼吸間攝入的盡是少年身上混雜著沐浴露和清洗劑的味道。雖然沒有潔癖這種東西,但是愛干凈的小少爺在回來后就把客人丟到客廳里自己去洗了個澡,以至于現在身上摻雜的味道十分濃烈。

    像蝕骨的迷迭香, 順著呼吸進入鼻腔,慢慢侵入四肢, 導致神經都出現了麻痹的跡象,大腦被熱氣渲染的有些遲鈍,血液流動的脈搏和心跳聲隨著胸膛傳來的震動一起加快, 失去了原有的沉穩。

    被熱氣悶得額上都有些冒汗的神代彌生舔了下干澀的唇,撐在對方肩上的手指輕輕動了下, 聲音細微至極的問道:“好了嗎?”

    “哪有這么快嘛。”少年用變得低沉的嗓音和往常一樣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嘟嘟囔囔地表達自己被小瞧的不滿, 和話語一起的還有像是怕人跑了似得突然用力的雙臂。

    粘人的大貓蹭了蹭自家小護衛的耳朵, 熟練的撒著嬌。“我好喜歡阿月呀。”

    “阿月以后也要一直陪著我哦,等我以后當了家主,阿月以后就不用做什么護衛了,只要每天和我在一起, 我什么都可以給阿月哦。”

    “不管阿月想要什么。”

    垂落的發絲下面,藍色宛如海洋深處般幽藍晦澀。

    這樣親密的擁抱在一起,他不得不讓自己去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才勉強壓下心底那份想要將人弄壞的沖動。

    阿月在害怕。

    他想和懷里的人一直這樣下去,所以,不能讓他害怕自己。

    然而腦袋里混亂的思緒讓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和大長老的那次交談。

    阿月的目的,他的想法,他想要什么。

    這些揮之不去的東西不停在腦袋里面發問,他想要更深一點的了解對方。

    阿月說的喜歡,他或許有一點明白了。

    和其他的不同,想要了解這個人所有的事情,不管是他有沒有參與過的,他都貪婪的想要知道,想要參與這個人過去所有的事情,讓他的回憶里面時刻充滿著自己的影子。

    “阿月好狡猾。”

    少年帶著不滿的聲音突然響起,緊箍的手臂松開了些許,他向后退了點靠在沙發靠背上,看著坐在自己身上面容微微泛紅的人,忍不住抬手摩挲著對方的臉頰,一邊繼續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都這么喜歡你了,你為什么不多喜歡我一點。”

    他像個因為糖果分配不均而感到委屈的孩子,稍微用力的拇指在對方臉上留下一點紅色的壓痕。

    神代彌生逐漸恍惚的心神被臉上傳來的輕微疼痛拉回來一點,他撩起眼皮,看到少年臉上的不滿和流露出來的些許委屈,不自主地偏了下頭,蹭著臉上的掌心,抬手按在手背上,嘴皮稍動,卻什么都沒說。

    欲言又止的樣子被五條悟看在眼里,他想知道對方心里的話是什么,但他也知道,如果阿月不想說的話,誰也沒辦法讓他說出來。

    他有些憤憤不平地將手指向后,按住對方的后腦和脖子往自己這邊壓,不輕不重地咬了下甜蜜的唇瓣,眸光幽深地盯著對方:“阿月要一直陪著我。”

    尾音隨著從唇縫擠進去的舌尖一起沒入神代彌生的口中。

    回答并不重要。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們會一直在一起,未來他們會更加親密無間沒有距離。

    ……

    正式開學以后,盡管不喜歡,五條悟還是每天都會去咒高上課,雖說是護衛,但非本校人員禁止進入學校,神代彌生也沒辦法和以前一樣隨時呆在對方身邊進行保護。

    但并不代表神代彌生就可以像上個支線一樣呆在家里當個死宅。

    被一通電話叫回族里的神代彌生坐在燈光幽暗的空房里抬手打了個哈欠,視線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周圍。

    這次叫他回來的并不是家主,而是這幾年里總共也就見過幾次面的五條蒼,五條悟的兄長。

    之前的幾次碰面,神代彌生總感覺這人似乎對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看法,但他主要的目標還是五條悟,對其他人也沒什么探究的欲望。

    畢竟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知道越多死的越早。

    尤其是這種大家族里面。

    他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下午一點多左右,小少爺這會兒應該是和同學一起外出任務吧?

    畢竟是培育咒術師的地方,和平常的學校不同,里面的學生主要的事情還是以祓除咒靈為主,不知道文化課能不能跟上。

    腦袋里亂七八糟想著東西,開門的聲音讓神代彌生從思緒里回神,看向走進房間里反手將門合上的青年。

    五條蒼身為兄長,要比五條悟大幾歲,比起小少爺一張嫩生生的娃娃臉,這些年里五官也變得更加硬朗,只能在輪廓上看到幾分和小少爺相似的樣子,然而身為兄長卻一直被年幼的弟弟壓在下面,無論是能力還是家族地位都截然不同,這樣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陰郁,眉宇間陰鷙的氣息讓他和五條悟看起來相差甚遠。

    “三月。”被打量的五條蒼走進房間里面,停在不遠處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坐在房屋正中的少年,視線毫不掩飾地打量著,隨后,嘴角慢慢露出一個稍顯詭異的弧度。

    “這些年你做的不錯。”

    他像個高高在上的國王,帶著幾分賞賜的語氣用言語褒獎著卑賤的臣屬。

    神代彌生慢慢垂下眼簾,在心底回憶這條支線的背景。

    他有點不太明白這人的意思,這樣仿佛和自己屬下說話的語氣……

    “現在還差最后一步,我們之間的約定就算完了。”

    五條蒼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從懷里取出一個圓形的東西拿在手里,望著垂眸不語的人語氣輕慢地說:“你父母的靈魂就在里面。”

    神代彌生因為他的話眸光呆滯了幾秒,慢慢抬起頭,看向青年手中的東西。

    這他媽……靈魂???

    串場了吧??

    “近段時間我會讓安排殺手過去,你找準時機下手。”五條蒼自顧自的說著話,臉上逐漸浮現令人不適的惡意。

    “到時候我可愛的弟弟肯定會被嚇一跳吧。”

    “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居然是潛伏在他身邊的殺手。”

    神代彌生心里已經麻了,他看著五條蒼的表情,有點聽不太懂這家伙在說什么。

    明明每個字他都認識,怎么被這人說出來他就一個字兒都聽不懂了?

    不要隨隨便便給自己加戲好不好!

    這他媽是攻略游戲啊大哥,你玩啥呢!

    “我早就跟他說過,來歷不明的野狗放在身邊總有一天會被反咬一口。”五條蒼表情假得不行地聳聳肩,一臉誰讓他不聽兄長勸誡呢,真是活該的樣子。

    神代彌生已經不想聽這人說話了,他看了看對方手里看起來越發詭異的圓球,不自覺的縮了縮肩膀。

    尼瑪,幽靈都出來了……靠。

    一直沒得到回應仿佛自己在唱獨角戲的五條蒼收斂了臉上的神情,腳步向前了一點,距離近些后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人。

    “不要告訴我你被養了幾年就忘記自己什么身份了。”

    “三月。”

    原本對房間里昏暗的燈光并沒有什么想法的神代彌生因為那個什么裝著靈魂的圓球開始感覺周圍有點涼嗖嗖的,對方壓低后的聲線甚至被環境襯托的有點陰森,鉆進耳朵里面讓神代彌生瞬間頭皮發麻。

    他僵著臉往后挪了挪,視線瞥向對方手里的東西,又快速挪開,抿了抿唇,冷漠的應了聲:“沒有。”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什么身份,這特么的,背景里面沒寫啊草!

    身份簡介里就寫了他和這人做了個約定,然后被引入本家,靠自己的努力進入了小少爺的護衛預選里面,然后被五條悟選了,其他的沒了啊!

    這……

    神代彌生無語凝噎,這他媽,不是個攻略游戲嗎?為什么他得去殺了自己的攻略目標啊草。

    策劃搞什么鬼啊。

    而且你早干嘛去了啊大哥,這會兒的五條悟誰他媽打得過啊?!

    就真的有病。

    垃圾游戲策劃腦子有病。

    神代彌生對這個游戲徹底沒脾氣了。

    ‘他’到底和多少人做了約定啊草,這樣算起來他和家主之間的約定居然還算正常,等五條悟從高專畢業也差不多不需要護衛之類的東西了,‘他’根據約定順勢離開家族恢復自由身也算合情合理了居然。

    家主大概是看出了他和五條悟之間走得太近,為了繼承人特意跑過來和他做了這種約定。

    可是這位?

    神代彌生抬眸看向站在自己一米遠外的人,深深的明白了無語是種什么心情。

    每次都能因為新的原因被傻逼游戲破防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嘭——!”

    一聲巨響驚起,門被人從外粗暴的踹開,五條蒼和神代彌生同時轉過頭看向門口的地方。

    這時候應該在外面做任務的少年雙手插兜,長腿在空中慢慢收回,落在地上,滑至鼻梁下面一點的墨鏡上方是一雙清透無比的蒼藍眼眸,泛著琉璃般無機制又冰冷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生哥:……

    我他媽這輩子都沒這么無語過:)

    ——

    加更沒寫完,十二點之前沒有今天就沒了(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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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六眼神子】16

    “可以告訴我你們在做什么嗎?”

    少年的嗓音沒了以往甜絲絲像糖漿一樣粘膩的感覺, 沉沉的,聽在人耳中莫名有種不怒自威的威嚴感。

    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沉穩又有力,仿若踩在人的心臟上一樣。

    隨著五條悟走進房間里, 五條蒼不知道是被對方身上的氣勢所壓迫還是怎么, 腳步不由自主的開始向后退, 兩者之間立見高下。

    神代彌生張了張嘴, 又因為對方臉上緊繃的面部表情緊緊閉上, 太陽穴開始一抽一抽的隱隱作痛,他心底甚至已經想要大喊救命了。

    這特么……什么狗血劇情?

    八點檔都已經很久沒有這種三流劇情了好不好!

    這小子不會剛好聽到又剛好誤會了吧??

    神代彌生悄悄地瞄了眼好感度,進度條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一動不動,這讓他不禁松了口氣。

    嗒的一聲。

    五條悟停下腳步,他和五條蒼之間的距離不到半米,五條蒼要比五條悟的身高矮一些,這樣的距離讓他不得不的抬起一點角度才能與對方對視。

    盡管已經成長不少, 但這樣的感覺還是讓五條蒼抑制不住心里的不忿在臉上泄露出來些許扭曲的神色。

    不管是什么,這人總要壓他一頭, 明明他才是兄長!

    五條悟不管他心里的想法,深邃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對方,視線和身上夾帶的壓迫感使得五條蒼頭上甚至冒出一點細微的汗水。

    隨著五條悟的出現, 房間里幽暗的環境好似變得更加讓人壓抑和窒息,氣氛變得一觸即發起來, 神代彌生看著他倆, 默默縮減了自己的存在感。

    就……真的好離譜, 救命。

    “兄~長,你沒事把我家阿月叫過來干嘛,不知道他一天很忙的嗎?”

    過了好一會兒,打破安靜的是五條悟可以拉長恢復往日吊兒郎當模樣的語調。

    明明叫著尊稱, 被他說出來卻一點尊敬的意思都沒有。

    五條蒼表情怔了下,又很快調整好,一晃而過的變化好像是人的錯覺一樣。

    他望著對面掏著耳朵一臉桀驁不馴的人,壓下自己心底的不滿,臉上掛著微笑地摸了下臉頰:“這不是,你出去這么久了,我有點擔心,就想著三月過來問問你的近況。”

    “誒~”五條悟夸張地拉長聲線,雙手插兜身體微微前傾了一些,嘴角帶上一點弧度:“沒想到兄長居然這么關心我,這可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哈哈……”五條蒼干笑了兩聲,側過身避開對方的視線,摸著鼻子像是不好意思般地說道:“關心自己的弟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你怎么回來了?”他不動聲色的問道,想要進一步確認這人到底有沒有聽到之前的話。

    “我在附近做任務呀,順路回來看一眼就聽到傭人說你把我家阿月叫過來了,這樣很沒有禮貌誒兄長,不跟我說一聲就把我的護衛叫回來,他又不是你的下人。”

    五條悟癟著嘴表達自己的不滿,“還和他單獨在一個房間不準人靠近,你是想對阿月做什么壞事嗎?”

    “不可以~”五條悟抬起手指在五條蒼面前搖了搖,“雖然阿月很可愛,但要是有人欺負他,就算是兄長你我也不會客氣的哦~”

    他笑瞇瞇地發出警告,不知道說什么的五條蒼只能尷尬地笑著表示:“怎么會呢,就是隨便聊聊,呵呵……”

    好尬。

    聽著他們對話的神代彌生不得不說,五條蒼的表演功夫真的不到家,表情假得要死,語氣也讓人一言難盡,簡直就像剛拿到反派劇本的新人演員,就差沒把我有問題幾個字寫在臉上。

    這人搞那些事情是認真的嗎?這個智商?

    神代彌生側眸看向他身邊的人,身材高挑的少年即使微彎著身體看起來也氣勢不減,眉宇間夾帶的幾分凌厲看得人有些不寒而栗,周身的氣勢也帶著明顯的壓迫力。

    比起五條蒼,這人看上去更像劇本里的反派角色,在他的襯托下一臉尷尬的五條蒼仿若被壓迫的懦弱主人公。

    看著兩人之間明顯的差距,神代彌生額前不由自主地滑落幾條黑線,眼神也變得極其微妙。

    感覺房間里的走向已經完全歪了呢。

    你們的設定拿錯了好嗎!

    按照之前那個狗血程度,小少爺這會兒不是該氣急敗壞地質問,五條蒼一臉得意像個標準反派一樣開始自曝,被牽連的他被怒氣沖沖的小少爺抓回去,然后開始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然后誤會個一百集各種虐身虐心的三流劇情嗎?

    被無語到思緒開始策馬揚鞭徹底偏離的神代彌生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想什么,抬手捂住臉,擋住自己扭曲的表情。

    這特么……什么亂七八糟的。

    有點明顯的聲音引起了正在交談的兩人注意,五條悟歪了下頭,看向還坐在地上垂頭捂臉的人,眸中滑過一抹幽暗的光,嘴角卻和往常一樣語調散漫地說:“阿月,你還坐在地上干嘛呀?不冷嗎?”

    聽到聲音的神代彌生放下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從冰冷的地板上起身,跪坐太久導致起身的時候腳麻的有點站不穩,五條悟眼疾手快地伸長手一把將人接住,嘴里嘟嘟囔囔:“真是的,連站都站不穩,怎么這么笨。”

    聽著他一貫毒舌的語氣,神代彌生抿了下唇,撐著他的手臂站穩后松開,語氣恭敬地說了句:“謝謝少爺。”

    畢竟是在族內,還有別人看著,樣子還是要做一下的。

    神代彌生在心底摸了下鼻子,感嘆著還好這家伙沒聽到之前的談話,他真的不想變成什么垃圾狗血劇情的主人公。

    至于殺手什么的……他是傻子嗎,去殺自己的攻略對象?

    垃圾策劃腦子有病。

    被之前的走向弄得吐槽欲旺盛的神代彌生沒注意到少年看著自己的眼眸深處帶著晦澀不明的情緒,像在打量著身邊垂頭不語和往常無異的人,而這樣的目光被站在他們對面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的五條蒼注意到了。

    他嘴角揚起一點微不可查的弧度,又在對方看過來時收斂干凈。

    “兄長~”五條悟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鏡,語調懶洋洋的問他:“你沒什么事了吧?沒事我和阿月就走了哦,老師給的任務還沒做完呢~阿月也好忙的說。”

    “啊,沒事了。”五條悟維持著臉上假得不行的表情,摸著后腦勺說話的同時視線又仿佛不經意地瞥向五條悟身邊的人,嘴里說道:“看到你還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你帶著人走吧,做任務的時候小心點,需要幫忙可以隨時打電話到家里來,找我或者父親都行。”

    五條悟聽到他的話擺擺手,一臉認真的表示:“我可是最強的,怎么可能需要幫忙。”

    “既然這樣我們走了哦~幫我向父親問聲好。”話還沒說完,他就拉著神代彌生的胳膊嬉笑著擺了下手,轉身向外走了出去。

    五條蒼看著他們兩的背影消失在門框外,等人走后過了一段時間,有仆人過來說小少爺已經離開族地,他才抬手讓人下去,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抬起腳步走出房間,沿著走廊腳步有些急切地朝著稍遠一點距離的家主院落走去。

    “蒼少爺。”守著院門的侍從向他鞠了下躬,五條蒼微微頷首,然后踏進院門。

    走到正屋外頭,他站在門口朝著緊閉的房門深深鞠躬,嘴里恭敬地喊道:“父親,是我。”

    “進來。”

    五條家主沉穩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得到許可的五條蒼直起身,又一次檢查了下自己的著裝,確認沒問題后深吸口氣,然后動作輕緩地拉開房門。

    進門后他先是轉身將房門合上,再腳步不急不緩盡顯沉穩得體地走了進去。

    穿過屏風和帷帳,房間內室里坐在矮桌前批改著文件的男人聽到腳步聲后緩緩抬頭,面容嚴肅地看著走進來的人,問道:“事情怎么樣了。”

    “是!”五條蒼震聲應了下是,然后才語氣有些拘謹地回話:“按照您之前說的已經做好了,但悟的反應我有點看不明白,他好像……不是很介意。”

    “呵。”五條家主放下手里的毛筆,置于硯臺上,喉間溢出一聲低笑,他抬眸看向站在對面的青年,搖了搖頭。

    “悟的性格,我們都清楚,他眼底最容不得沙子,但想要破壞他們兩人之間的紐帶,光是這點還不夠。”

    “除非他自己親眼所見,親自去了解。”

    “懷疑的種子早就已經種下,你今天所做的不過是讓它能快一點發芽,想要收獲果實,還需要再等一點時間。”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毛筆,在面前的文件上批改著,語氣平淡地說:“等到果實成熟的那天,有些東西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明白他口中意有所指的‘某些東西’指的是什么,五條蒼的瞳孔收縮了一瞬,有些緊張的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開口:“父親,三月他……”

    五條家主動作微頓了一下,抬眸看了眼沒將話語說完的青年。

    “五條一族未來的家主夫人,不可能是一個男人。”

    “悟年少氣盛,被魑魅魍魎迷了眼,連作為兄長的你也要為那個人求情?”

    “我不是!”聽著他逐漸加重的語氣,五條蒼幾乎反射性的反駁,額上因為緊張冒出細密的薄汗,連心跳也在對方極具壓迫感的注視下逐漸加快。

    “那你想說什么?”五條家主平靜地看著他。

    五條蒼正了正心神,努力平復自己的心跳,說道:“我只是在想,悟會因為以前的事情和三月產生間隙嗎?”

    “按照正村上次幫悟安置回來后描述的事情來看,那兩人正是感情濃烈的時候,悟恨不得一天到晚將人黏在自己身上,又是他第一次喜歡的人……”

    “只是被擅長蠱惑人心的妖魅迷了眼而已。”

    五條家主平靜地打斷他,神情嚴肅而威嚴:“少年心性罷了,算不上喜歡。”

    “等真正了解了那是個什么樣的臟東西,這點喜歡在那些事實面前會比你想的更加不堪一擊。”

    “有人會對陰溝里的老鼠產生憐惜和喜愛嗎?我想不會的。”

    “在族內受到追捧長大的悟可能到現在還沒見識過那是個怎樣骯臟又惡心的生物。”

    五條蒼張了張嘴,覺得父親的話有點太過分了。

    只不過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人不就是這樣的生物了,只要能活下去,不管什么樣的事情都會放下底線去做。

    雖然……那個人成長的路線不小心走偏了。

    五條蒼斂下眸,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評價。

    或許對于一直在保護普通人和這個社會安定的咒術師來說,小小年紀就跟著賞金人接臟活,暗殺各種咒術師和普通人的三月罪不可恕,但若是站在對方的角度上,不過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他莫名想起很久以前見到對方的場景,因為小時候去對方家里見過一次,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坐在陰暗的墻角拿著匕首擦拭上面血跡的小少年。

    那雙鎏金色的眼在昏暗的環境下依舊帶著明亮的光,眼睛的主人卻好像已經完全沉入了淤泥里面,與黑暗毫無違和地融為一體。

    原本帶著幾分肉感的精致小臉繃得緊緊的,上面沾上了不知道誰的血,臟兮兮的,像是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狗崽子,聽到一點動靜后眼神兇惡地盯了過來,發現自己敵不過就機敏的躲開,只留下殷紅的血跡在陰暗的巷子里漸漸干枯變色。

    回去后他久久不能忘懷,派人去調查了下才發現對方的父母因為一次任務統統喪生,連一句遺囑都沒能留下。

    原本該在父母懷里撒嬌要糖的幼崽不得不流浪討食,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被路人驅趕,最后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所以,他派人偽裝對方父母的筆跡寫下遺書,讓他來本家找自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在那孩子聽到自己讓他留下來時的眼睛里面看到了這句話。

    為了讓警惕的野狗放下戒心,他和對方做了一個約定。

    不過可惜,最后被悟撿了去。

    畢竟不是真正的野狗,誰撿到就是誰的。

    五條蒼扯了下嘴角,露出一點淺淺的笑來,對著那邊的五條家主微微彎身。

    “您說的對。”

    “從小在族內備受追捧的悟還沒有見識過那樣的東西。”

    矜貴的王子殿下和垃圾場的野狗。

    “等他看清楚那人本來的樣子……”

    根本不可能共同生活在一個地方。

    “說不定就清醒了。”

    被遺棄過的狗,應該會變得聽話一點吧。

    “我會讓人注意悟最近的動向,如果他開始調查三月以前的事情,我會讓人把之前準備好的東西不著痕跡地送過去。”

    隨著彎身的幅度加大,額前垂落的碎發擋住了他眼中逐漸變得幽深的眸色。

    “嗯。”五條家主點點頭,又提點道:“不必太過刻意。”

    “是。”

    他應聲后,五條家主抬了下手,垂眸看著文件,一邊說道:“下去做你的事情吧。”

    “是。”

    五條蒼恭敬的應聲,腳步不急不緩地退出房間,關上門以后,他站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隨后轉身,走出來一點,站在石階上仰頭望著烏云匯聚的天空,臉上的恭敬慢慢散去,帶著幾分輕嘲。

    有的人生來就帶著榮光,有的人在淤泥里匍匐。

    有的人卻平平無奇,只能做一個聽話的傀儡。

    真是……太不公平了啊,世界。

    ……

    距離族地大概十幾分鐘的路程外的村子外面,嘴里叼著糖果坐在馬路圍欄上穿著制服的少女看到遠方一前一后走來的兩人,表情頓了頓,拿著棒棒糖的棍子將糖拿在手上,語氣淡淡地加大了一點音量:“啊,翹班的家伙回來了,還帶了個特產回來。”

    靠著路牌正在打哈欠的夏油杰動作一頓,側過頭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視線一眼就注意到跟隨在那人身后神情冷淡的少年,眸色微微加深了一點。

    “喲~”走到兩人不遠處的地方后,五條悟腳步不停,抬起手向兩人打了個招呼。“我回來了,看起來你們已經弄完了?不錯不錯,動作很快嘛。”

    被夸獎的兩人表情都沒變一下,家入硝子抬起兩根手指,“說好的四張諾曼的代金券。”

    ‘諾曼’是學校附近新開的一家西式餐廳,裝修高大上,看起來就不便宜的那種。

    不過因為剛開業的原因據說有向一些潛在客戶發放代金券,一般人也弄不到就是了。

    但是去過的人在網上一陣好評,距離學校又近,家入硝子早就想去看看了,可惜錢包太扁。

    “是是~”五條悟一邊從口袋里拿出錢包一邊嘀咕:“至于這么急嗎,又不是不給你。”

    “畢竟你的信譽在我這里,是零。”家入硝子在對方從錢包里拿出代金券的時候就伸手直接拿了過來,看了下,確定是那家餐廳的以后點點頭,分了兩張給一旁的夏油杰,把自己的那份酬勞放進口袋里,放好后還拍了兩下,等的有點不耐煩的心情被順利安撫,連帶著她臉上的表情也肉眼可見的好了點。

    將棒棒糖塞進嘴里后,她看向跟隨在對方身后沉默不語的漂亮美少年,問道:“這位是?”

    “是……”五條悟笑嘻嘻地攬住神代彌生的肩膀,正想介紹,一陣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話。

    神代彌生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對著幾人歉意地點了下頭,又看了眼五條悟,得到回應后一邊接通電話一邊往旁邊稍遠一點的地方走去。

    “喂,是我……”

    三人看著他的背影,家入硝子收回視線又看向身邊的人,看著他目光追隨著那人的背影緊緊盯著,神情像是怕人跑了一樣,不由挑了下眉。

    她回頭看向站在路牌旁邊的夏油杰,幅度輕微地指了指身旁的人和走到另一邊的少年,然后和對方眼神交流了起來。

    ‘有情況?’

    夏油杰準確接到了信號,嘴角含笑地點點頭,用手做了個比較曖昧的手勢。

    家入硝子看在眼里,臉上多了點詫異,又轉頭看向那個陌生的黑發少年,咬了下嘴里的糖。

    長得倒是可以,就是年紀輕輕的眼神就不好使了。

    這邊的氛圍莫名有些奇特,五條悟緊緊盯著人,眸光晦澀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家入硝子看他安靜也懶得說話,拿出手機翻看最近的雜志,時不時抬頭,等著人回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夏油杰靠著路牌,視線不動聲色地瞥向那邊。

    莫名成為視線焦點的神代彌生卻沒有注意到身后奇特的視線和氛圍,聽著電話,眉頭漸漸皺緊,手指也明顯用力地攥緊了手機,隨后,他深呼吸了一下,壓下自己心底的怒火語氣多了幾分輕柔的說:“你先別管他,我很快就過來,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隨著那邊的應聲,他臉色看起來好了一點,等掛掉電話以后他腳步有些急切地往三人所在地方走。

    “小……悟。”原本是想按照平時的叫法,但注意到對方身旁表情好奇的硝子,又一次遇見熟人的神代彌生現在甚至沒功夫吐槽垃圾游戲,話在嘴里轉了一圈,最后叫了對方的名字,帶著幾分歉意地說:“我突然有點急事要先離開,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嗯?”五條悟眨眨眼,像是感到好奇一樣的問道:“阿月你有急事?是什么樣的事情呀,跟我說說,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上什么忙~”

    神代彌生抿了下唇,搖搖頭,“沒關系,你們應該還要回學校交任務,我這邊的事情自己就可以。”

    而且這位小少爺估計也幫不上什么忙。

    神代彌生在心底嘆了口氣,朝著三人點了下頭。“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還沒等人說話他就拿著手機腳步匆匆的離開,背影看上去似乎真的很著急的樣子。

    “……走掉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第一次見到對方的家入硝子眼底多了點驚奇。“看起來身手不錯誒,悟,這人之前是干嘛的?”

    她問了一會兒也沒聽到身邊人回話,不免疑惑地看了過去,然后她看到那雙清透無比的藍色眼睛顏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深沉,帶著墨一樣的深藍。

    “我也不知道。”

    近乎呢喃的話仿佛被含在嘴里,聽在耳中有些咕噥不清的聽不明白他說了什么。

    沒聽清楚的家入硝子歪了下頭,又看向走過來的夏油杰。

    夏油杰聳了下肩膀,表示自己也沒聽清楚,打著哈欠語調懶懶的說:“打手之類的吧,那人好像是悟的家里派來的護衛,身手不錯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第一次聽說的家入硝子頓了頓,表情微妙地看了過去:“護衛?”

    “嗯,護衛。”夏油杰點頭。

    “大少爺?”

    “非常有錢的大少爺。”夏油杰笑瞇瞇地看著她。

    家入硝子咬碎口中的棒棒糖,眼神有些糾結地陷入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吧,五條蒼拿的是這種劇本!

    你以為我演技不行,其實我演技超好噠.jpg

    鏘鏘!要不要猜猜是誰的電話把生哥叫走了呀,硝子又在糾結什么呢

    讓我康康有沒有機智的寶子猜到(乖巧)

    ————

    加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欠多少,明天數數吧(安詳)

    天氣涼了,大家多喝熱水。

    生理期痛到打滾被熱水救命的我,古人的智慧真的妙不可言,熱水真是個好東西(安詳)

    感謝在2021-10-13 20:41:30~2021-10-14 19:50: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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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六眼神子】17

    東京, 埼玉縣,代代木八幡車站前。

    一個顯得有些單薄的身影從電車上下來后站在車站前確認了下方向,然后腳步稍顯匆忙地朝著確認的方向前進。

    從車站到目的地平時需要十來分鐘的時間路程, 但因為心里著急, 神代彌生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時間就到了位于住宅區的一棟居民房。

    標準的日式建筑,按響了門鈴以后,他打量了下里面庭院里的東西, 和之前相比多了幾分凌亂, 院子里甚至還長了一些雜草,掉落的樹葉零零散散散落一地,看起來最少有三四天沒人打掃了。

    想到某種可能, 神代彌生眸色微沉。

    “誰?”門口的門鈴傳來一個十分稚嫩帶著奶氣的聲音, 神代彌生被喚回神,無聲吐了口氣, 壓下自己心底的情緒后語氣帶著幾分溫和和輕柔地應道:“是我。”

    “你等一下。”小孩子的語氣帶著和聲音不符的成熟和穩重,門鈴被掛斷后沒過一會兒,里面的大門被人從內打開, 一個看起來圓圓滾滾, 可能才兩三歲的小孩子熟練地從矮凳上下來,然后走出房子, 小跑到門口,打開外面庭院的鎖。

    神代彌生蹲下身,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經常隨時攜帶的糖給他, 待小家伙接過后又揉了揉對方的頭,問道:“還好嗎?”

    被摸頭的小孩子在他手下搖了搖頭,肉嘟嘟的臉上面無表情,只是用一雙帶著些許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好慢。”

    聽出譴責之意和不滿的神代彌生頓了瞬, 眼底多了點無奈。

    他已經最快速度的過來了。

    “抱歉,惠。”知道他心里是在不安,神代彌生捏了下他的臉頰,然后抱著人從地上起身,朝著房子里走過去。

    “媽媽呢?”他問道。

    “……醫院。”

    神代彌生眸色一沉,帶著幾分安撫地拍了拍抱著自己脖子的小家伙,心里卻有點果不其然的感覺。

    被他抱在懷里的小家伙叫禪院惠,禪院甚爾和鈴奈的兒子,今年才剛滿兩歲。

    鈴奈在生下孩子后身體一直不怎么好,雖然花了很多錢調養身體,但情況一直不見好轉。

    原本結婚以后打算消停的禪院甚爾之后一直出任務的原因就是這個。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進了房,神代彌生將人放在臺階上,關上門換好鞋才牽著人走進去。

    一到客廳就看到滿屋子亂的不成樣子仿佛垃圾堆一樣的場景,換下的衣服散落的到處都是,茶幾上還放著堆滿煙蒂的煙灰缸和吃完的泡面盒和外賣。

    神代彌生看到的第一眼額角青筋就抽動了幾下,好在窗戶一直開著,屋里雖然有味道,但不至于和真正的垃圾場一樣。

    他按了下眉心,現在壓根兒沒心情管禪院甚爾什么樣。

    交代了一聲讓禪院惠先自己玩會兒,他脫下外套去廚房里準備拿下圍裙,然后看到了洗水池里已經堆不下的碗筷。

    神代彌生:……

    那混蛋到底有沒有點作為家長的自覺??

    鈴奈不在就把家搞成這樣。

    人渣!

    雖然經常宅在家里,但家里的東西都會找時間收拾,每周定時定點的在垃圾回收日把垃圾整理好拿下去的神代彌生對房子里的現狀簡直無法忍受。

    神代彌生深吸一口氣忍下自己罵人沖動,取下掛在門后的圍裙,開始一點點整理起來。

    先把客廳里的垃圾分類裝起來,然后打掃,最后才是廚房里讓人看著就心梗的那些。

    計劃好以后,他剛開始整理沒多久,他就看到還沒到他膝蓋高的禪院惠拿著垃圾桶過來幫忙一起整理。

    稚嫩的小臉繃得緊緊的,一旁的腮幫子鼓起來一點,嘴里應該是吃著他剛給的糖。

    看著體貼懂事的小家伙,神代彌生發自內心的覺得,鈴奈當初絕對是被禪院甚爾那個唬人的外表迷惑,瞎了眼才和對方結婚。

    神代彌生在心底把禪院甚爾那家伙從頭到腳貶得一無是處,手里任命的清理著亂七八糟的客廳。

    一打掃就是幾個小時以后的事情了。

    現在剛入春,春季的雨水一貫不少,到下午五六點的時候天空開始烏云密布,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收拾了一下午弄得滿頭大汗的神代彌生扶著抽痛的腰坐在沙發上直接癱了,眼神麻木地看了眼窗外下著的小雨,又偏過頭看了下躺在沙發上已經累得臉頰通紅,沉沉睡去的小家伙,情不自禁地癟了下嘴。

    還沒等他開始腹議某個人渣是怎么做到在短短的幾天里就能把家里弄得這么亂的,耳邊響起噠噠噠的腳步聲,他在沙發上轉動視線看了過去,穿著滿是褶皺的體恤和褲子,看起來邋里邋遢的男人頂著一頭雞窩一手打著哈欠一手摸著肚子從里面的房間走了出來。

    “嗯?”走到客廳的第一眼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的禪院甚爾停下腳步,打量了下客廳,在看到靠在沙發上的人時臉上的驚訝收斂,又恢復懶散模樣地摸了下眼角。

    “是你啊,我還以為家里進什么田螺姑娘了,以身相許的臺詞都想好了。”

    神代彌生抽了下嘴角,拿起手邊的抱枕一把丟了過去。

    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春秋大夢呢,還田螺姑娘以身相許?想的倒是挺美。

    累得完全不想和他說話的神代彌生丟了個白眼過去,被禪院甚爾連同朝著臉丟過來的抱枕一同接住,他順手拿著擦了下眼角,看的神代彌生整個一哆嗦,被惡心的夠嗆。

    “你就不能滾去洗臉嗎?”

    他沒好氣的低聲喝斥,禪院甚爾把抱枕放在腋下夾著,走到一旁的冰箱前面,一邊在里面找東西一邊滿不在意的回道:“自己家里,那么在意形象干嘛?”

    誰特么管你什么形象了,我是怕你帶壞小朋友!

    “我餓了,去做飯。”在空蕩蕩的冰箱里沒能找到吃的,禪院甚爾關上冰箱門,靠在上面理所當然的說道。

    神代彌生動了動嘴皮,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臟話,語氣涼涼地回了句:“自己想辦法,我和惠已經吃過了。”

    “嘁。”禪院甚爾不爽的嘖了聲,又看了眼對方身邊縮成一團睡覺的小家伙,抓著頭發走到電視柜前面,拉開抽屜從里面找了個泡面出來。

    他關上之前,神代彌生看到里面最少還有好幾盒存活,忍不住皺起了眉。

    “你就帶惠吃這個?”

    “不然呢?”禪院甚爾頭也沒回的問了句,撕開泡面盒子把調料放好后又走到熱水壺前面,接了點水等著燒開,微垂的眼懶懶散散地看了過去。

    “我又不會做飯,不吃這個就餓死,不然那小子自己做也行。”

    “……他才兩歲。”

    “我知道啊。”禪院甚爾打了個哈欠,看上去困得不行的樣子,嘴里理直氣壯的說:“踩把椅子不就夠得著了。”

    “……人渣。”神代彌生實在找不到更貼切的詞匯,只有這兩個字才能完美的體現出這家伙的本質。

    這就是個人渣!

    “謝謝夸獎。”禪院甚爾懶洋洋地回了句,又問道:“你怎么過來了?不陪你家大少爺你儂我儂,跑來這里當什么田螺姑娘?”

    “……惠說你抱了一大堆酒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從昨晚就動靜,他怕你喝死在里面,叫我過來看看。”

    神代彌生面無表情地說,“我現在覺得你死在里面比較好,省的污染環境,惠和鈴奈我會安置好,不用你操心。”

    雖然這家伙可能半點沒操過心,家里都是鈴奈在打理,這就是個混吃混喝的小白臉!

    “哼。”禪院甚爾輕哼一聲,嘴角帶著幾分嘲笑地上揚:“還沒開過葷的臭小子就想趕著給人當爹?美的你。”說完他抬手指了下沙發上的小團子,繼續嗤笑。

    “那小子你想要可以帶回去,我看你怎么和大少爺解釋。”

    “至于鈴奈,想都別想。”

    熱水燒開了,嗚嗚的聲音響起,禪院甚爾停下說話,轉身把水倒進泡面盒里。

    神代彌生剛想說話,余光瞥到身邊的小團子動了下,翻了個面背對著客廳,小臉皺得緊巴巴的,拳頭也攥緊了,眼角似乎還有些許濕潤,看樣子好像已經醒了,而且剛好聽到自家混賬老爹的混賬話。

    神代彌生:……

    他忍不住瞪了眼看似一無所覺的家伙。以這人敏銳的程度,絕對發現了,結果嘴里還沒個遮攔的亂說話!

    禪院甚爾端著泡好的泡面走了過來,盤腿坐在對面的地板上,拿著叉子窸窸窣窣的吃了起來,一點也不注意形象,像個流浪漢一樣狼吞虎咽的,看的神代彌生一陣無語。

    泡面特有的香氣在剛剛打掃完的客廳里飄的滿屋子都是,分了點注意力一直關注著身邊的神代彌生看到閉眼裝睡的小家伙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嘴饞還是肚子餓了,表情微頓,又瞥了眼對面三兩下就把面吃完連湯都沒剩的人,語調涼涼地問道:“你吃飽了嗎?”

    “勉勉強強吧。”禪院甚爾把面前的空盒子推開,又在口袋里掏了掏,找出被擠得有些扁掉的煙盒,取出香煙叼在嘴里,剛準備拿打火機點上,就被人一把拍掉。

    他挑了下眉,看向面前撐在桌面上神情冰冷的少年。“干嘛?”

    “做個人吧。”神代彌生發自內心的請求他。“惠還在這里,能不能有點身為父親的自覺?”

    “……嘁。”禪院甚爾表情有些不耐煩,叼著煙不說話了。

    神代彌生完全不想理他,扶著因為家務酸軟到不行的腰艱難起身,嘆了口氣,帶著點認命的說道:“我做飯,你去買菜。”

    禪院甚爾眉頭微揚,撐在茶幾上支著臉頰帶著幾分戲謔地問他:“不是吃過了?”

    “又餓了不行?”

    神代彌生冷冷地看著他:“去還是不去?”要不是冰箱里什么都沒有他才懶得跟這人廢話。

    “去~”禪院甚爾拉長語調懶洋洋地回道,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朝他伸開,帶著幾分笑的說:“給錢。”

    看對方眉頭一皺,他挑著眉完全不感到羞愧的說:“我沒錢了,不給錢怎么買菜。”

    神代彌生動了動嘴皮,最后還是忍了。

    惠沒睡著,不能罵臟話帶壞小朋友。

    在心底重復了幾次,他才壓下自己心底罵人的沖動,深呼吸一口平息自己的心情,走到入戶門的架子上取下外套,從里面拿出錢包,抽出幾張一萬日元的紙鈔,砸在禪院甚爾的手里,冷冰冰地說了句。“趕緊滾。”

    居高臨下地樣子像極了某些電視劇里拿錢了事的大少爺。

    禪院甚爾撐著茶幾沖地上起身,揚了揚手上的鈔票,語帶笑意地說:“謝謝惠顧~”

    周身自帶的某種不可描述氣場和他臉上的神情搞得他們像在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交易一樣。

    走到少年身邊的時候,他還帶著曖昧地舔了下唇,神代彌生實在忍不住的抬起腳踹了過去。“都說了別帶壞小孩子,你這個人渣!”

    “哈哈哈哈。”

    禪院甚爾避開他的腿,單手插兜揚著手里的萬元鈔票吊兒郎當的走了,給人的感覺像是他收到了小費一樣,嘴里甚至哼上了小曲。

    一點做家長的樣子都沒有!

    ……

    等人買好菜回來,神代彌生去廚房做了晚飯,又叫醒一直裝睡有點鬧別扭的禪院惠起來吃飯。

    吃完飯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幫忙收拾完桌子,禪院惠和神代彌生說了一聲,然后看都沒看一眼大搖大擺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的男人,神代彌生隱約聽到一聲帶著不滿的輕哼,神情不由有些微妙地看著小家伙腳步一下比一下重地走到房門口,然后停頓了下,大概過了幾秒鐘,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將門重重的關上。

    咚的一下聲響格外沉重。

    神代彌生想了想,抬起手把手里剛擦完桌子的抹布朝著沙發上好似無知無覺的人丟了過去。

    禪院甚爾像是身后長了眼睛似的歪了下頭,任由抹布撞到電視柜上,身體前傾了些,手臂伸長拿過茶幾上的煙盒,叼著煙問道:“我現在可以抽了吧?”

    話還沒說完,咔嗒一聲十分清脆的點火聲就已經響了起來。

    那種礙事的小崽子總算走了的語氣聽得神代彌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鈴奈在就好了。

    他按著抽痛的太陽穴在心底嘀嘀咕咕。

    鈴奈在這家伙至少知道收斂一點,沒人管著就完全放飛自我,盡顯人渣本質。

    “……鈴奈怎么樣了?”

    他開口問道,問完的瞬間看到拿著遙控板到處換臺的人動作很明顯的頓了一會兒,接著,他聽到對方語氣淡淡的說:“大概就這幾天了吧。”

    神代彌生頓時怔住。

    “之前不是……?”看上去狀態還好嗎?

    “醫生說能扛這么久已經是奇跡了。”禪院甚爾隨便按了個頻道,放下遙控器向后靠著沙發靠墊,雙手環胸,語氣聽不出情緒的說道:“鈴奈說,她累了。”

    “本來就是靠吃藥和治療一直撐到現在,人折騰的不輕,現在看到藥丸就犯惡心,她跟我說想休息了。”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惠。”他回過頭,看向站在餐桌前垂眸不語的人,扯了下嘴角,“不過想到你還在,她也就安心了一點。”

    “有你在不至于讓那小子餓死,其他的,就看命吧,反正也差不到哪去。”

    他說完話,又轉過頭看向播放著搞笑節目的電視機,電視里觀眾們演員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他卻完全沒感覺似的面無表情的看著,一邊問道:“所以你什么時候玩膩了過家家的主仆游戲?跟著我那小子說不定什么時候會餓死。”

    “我做事可不會帶著個拖油瓶,出什么意外我也管不著。”

    神代彌生擰著眉看他。“他是你兒子!”又不是他兒子,怎么搞得像是在給他托孤一樣,有毒吧這人。

    “也是你兒子,嗯……按年齡來算也可以是你弟?”

    禪院甚爾偏了下頭,表情恢復了以往不著調的樣子,笑著說:“不然你可以叫我一聲老爸?我吃點虧也沒什么關系。”

    神代彌生一秒面無表情。

    “不然你現在去死吧。”

    禪院甚爾擺了下手,一臉無所謂的說:“怎么著也得把冤大頭找到才能死啊,那小子那么麻煩,我才不想繼續帶著他呢。”

    說著,他又摸了摸下巴,眼神有些輕佻地上下打量著因為自己的話表情有點嚴肅的人,“說起來,我還有個愿望來著。”

    神代彌生抬眸看他,就見那人歪著嘴角一臉邪氣地說:“幫你小子破個處什么的?”

    “長大成人的第一步。”他抬起手指搖了搖,眼底全是挪揄。“成人的標志啊小子,這么大個人了居然沒做過那種事,不覺得丟人?”

    “看你和那個大少爺的樣子,我還以為他早把人吃了呢,結果……嘖。”

    禪院甚爾嫌棄的嘖了聲,天與束縛的他雖然看不到屋內逐漸漫溢的咒力,敏銳的五感也能感受到空氣里漸漸彌漫的氣勢,但完全不在意地繼續說道:“那小子不會是個廢的吧?看起來人模狗樣的。”

    他枕著雙臂趴在沙發靠背上,挑著眉多了些曖昧的說:“他不行我可以你幫你,帶你徹徹底底感受下大人的快樂,從內到外~”

    隱含著某種澀情因素的話語下一秒又恢復懶洋洋沒有活力的樣子。

    “不過,要收費的,看著熟人的份上可以給你打七折。”

    錚一下清脆悅耳的出鞘聲伴隨著凌厲的刀刃在沙發上落下一道白光,禪院甚爾兩指夾著泛著寒光的太刀刀尖,嘴角弧度加大。

    “又害羞了?”

    “你這家伙還真是不經逗啊。”

    他語帶感嘆道說道,要不是手臂上的肌肉緊繃得青筋都有些鼓起,一臉輕松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毫不費力就將對方的攻擊制住。

    神代彌生看著他完全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怎么寫的樣子,想罵臟話又找不出合適的詞匯出來,最后只能狠狠地罵了句:“人渣!”

    禪院甚爾松開手指,掏了掏耳朵,語調散漫地說:“謝謝夸獎~”

    誰他媽夸你了!

    神代彌生握著特級咒具的刀柄,眼神帶著點兇惡的想在對方身上插上幾刀。

    但很快,他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將咒具變回原來匕首大小的模樣,放好后冷冷的說:“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這兩天會抽空去趟醫院看下鈴奈,至于你。”

    他瞥著對方,從鼻腔溢出一聲重重的哼聲,“自己生的兒子,自己管。”

    “誒~”禪院甚爾看著他解下圍裙走向入戶口的背影,加大幾分音量的嚷嚷:“送你都不要??”

    神代彌生腳步一頓,回頭甩了個眼刀給他。這人是生怕惠不知道他老爹想把自己送出去的打算嗎??就不能好好做個人?

    禪院甚爾忽然摸著后腦勺從沙發上起身,走了過去,停在神代彌生面前。

    “干嘛?”神代彌生皺著眉問道。

    看著他毫無自覺的樣子,禪院甚爾挑了下眉,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按住對方肩膀低下頭,在白皙的后脖上用力的吮了一口。

    感到刺痛的神代彌生用力將人推開,捂著脖子沒好氣的喊道:“你發什么瘋?”

    被推開的禪院甚爾站穩后抬手抹了下唇,舔了下指尖,眼睛微瞇,帶著幾分戲謔的看著他。“不想被人(操)死在床上就少用你那雙眼睛瞪人,臭小子。”

    “殺氣沒感覺到,反倒像在對人說,‘快來抱我’,讓人看著就想把你的衣服給扒了。”

    他瞇著眼睛,嘴角咧開一點,身上緊貼著身體將肉感十足的肌肉完全顯露出來的衣服和嘴角的疤痕讓他看起來侵略性十足,一改之前的頹廢,整個人色//氣滿滿。

    “到時候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有些男人最喜歡干的,就是把你這樣的小冰塊弄得濕噠噠的,反正你這樣,男女都無所謂了,是男的更興奮了也說不定。”

    從小就自力更生,在各種三教九流的場所混跡的禪院甚爾說起渾話來毫無壓力,像喝水一樣自然,甚至說完后還饒有興致地盯著對方的反應。

    然后看到臉皮薄的人因為自己的話臉上漸漸升起一點粉嫩的顏色,金眸像是搖曳著火焰一樣熠熠生輝,微微顫抖的身體帶動著發絲弧度細微地晃動,漂亮的臉面無表情的繃緊,眉宇間露出了他意料之中的惱怒又羞憤的神色。

    禪院甚爾忍不住在心底吹了生口哨,咂巴著嘴搖頭感嘆。

    都說了這樣會被人弄死在床上的,臭小子。

    ……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東京,六本木公寓大樓。

    位于頂端的套房里,因為沒開燈的關系,客廳里光線十分昏暗,窗外的雨下了又停,在玻璃窗上留下淡淡的水痕,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慢慢消失,只留下一點微不可查的痕跡。

    身型高大的白發少年獨坐在沙發上,昏暗的光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大概的姿勢。

    他雙手交握地放在分開的兩條腿上,在黑暗中有些明顯的藍眸緊緊盯著茶幾上的電話。

    但是從下午到現在,除了一些廣告的消息,他一直沒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信息。

    隨著懸掛在墻上的時針秒表指向八點整,藍色像是被周圍的環境侵染了一樣逐漸幽深晦

    一聲長長的吐息聲在安靜的客廳里響起,把人伸長手將電話拿在手里,屏幕亮起的微光讓少年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眉宇間能看到一抹明顯的戾氣。

    他點開通訊錄的頁面,上下翻找了一會兒,看到某個聯系人后停下,按下撥號鍵。

    “喂。”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少年拿著手機放在耳邊,一邊從沙發上起身,單手插兜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下方燈火閃耀的城市和遠處亮起的東京塔,語調冷漠地對著話筒另一邊的人說道:“幫我調查一個人。”

    “以最快的速度。”

    作者有話要說:  嗯?雖然很多寶子猜到了,但是,為什么沒人好奇硝子在糾結什么!你們……(哽住)

    居然一個都沒有是我沒想到了。

    然后是,惠媽生下惠惠不就就沒了,星漿體的時候惠大概是三四歲左右的樣子?所以現在應該是兩歲了!已經出生了!不然原著里悟悟子去接人的時候看到的可能是個小寶寶!(安詳)

    ————

    加更…明天再算!(自暴自棄)反正肯定沒還完,你們這群人就真的很恐怖(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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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隔壁失智刀客塔 13瓶;攸 2瓶;千鳥、星星點點、喵喵夢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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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六眼神子】18

    有些口渴的禪院惠出了房間去客廳倒水, 正要喝水的時候目光有些扭捏地看向沙發上攤開手靠著坐墊的人,然后,表情微妙地頓住了。

    “爸爸。”

    他叫了下沙發上的人, 那人側過眸瞥了他一眼。

    表情像是在說有屁快放。

    禪院惠端著杯子默默看了他好一會兒, 看的禪院甚爾有點不耐煩的想讓他趕緊滾回房間睡覺,禪院惠忍住自己滾到嘴邊的嘲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問道:“你臉怎么了?”

    小小的團子根本掩飾不住, 盡管他自己覺得已經很努力的克制了, 但臉上十分明顯的表情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仿佛下一秒就會笑出聲一樣。

    禪院甚爾因為他的話抬手摸了下泛著火辣辣刺痛感的左臉,又看了眼自家的小崽子, 嘖了聲, 放下手靠回沙發背上,嘴里惡聲惡氣的說道:“滾去睡覺, 不然出去繞著小區跑十圈。”

    禪院惠翻了個白眼給他。“不說拉倒。”反正不說他也知道,肯定是被月月打的。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肯定是這家伙活該!

    他仰起頭咕嚕咕嚕的喝完水, 把杯子重重放下, 小身板看起來特別有氣勢地哼了聲,然后噠噠噠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他才不想大晚上的出去跑圈呢!垃圾老爹!

    “嘁, 沒大沒小的臭小子。”只剩下自己的客廳里,禪院甚爾砸了下舌,伸手拿起煙放在嘴里點燃, 長吸一口,拿著煙嘴吐出煙圈,在煙霧蕩開的視線下抬手摸了摸自己剛才被打的臉頰,再次不爽的嘖了聲。

    臭小子, 居然用左手。

    他難得好心發作一次。

    呵。

    想到自己故意留下的痕跡,禪院甚爾翹著二郎腿搖晃起來,臉上盡是幸災樂禍。

    不知道那個心高氣傲的大少爺看到后會是什么反應,想也知道,那小子今晚別想睡個好覺了。

    ……

    東京市區的車站前,神代彌生揉著肩膀打著哈欠從車上下來。

    做了一下午的家務,他現在累得不行,恨不得當場躺下倒頭大睡。

    抹了下眼角溢出的生理性鹽水,他看了下方向,確認后朝著公寓大樓的位置慢慢走去。

    這會兒已經接近九點半了,大都市的夜生活格外豐富,街道四周霓虹閃爍燈紅柳綠,隨處可見穿著靚麗的都市男女和一身正裝滿臉疲憊的上班族,居酒屋和一些小一點的餐館都坐滿了人,看上去十分熱鬧。

    視線在那些地方轉了一圈的神代彌生表情微頓了一瞬,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了下,沒有來電提示和消息。

    應該沒什么關系吧?

    一下午都在干活,忙得都忘記和小少爺說一聲了,也不知道那人吃飯了沒有。

    這么晚了,應該已經吃了?

    神代彌生眉頭微蹙地站在原地想了想,腳下一轉,換了個方向打算去附近一家評論還不錯的點心店買點東西回去。

    還是哄一哄吧,不然那個別扭的家伙指定鬧脾氣。

    但是也沒打電話過來,可能也沒那么嚴重?說不定人已經睡了。

    腦子里亂七八糟想著事情,神代彌生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向風評不錯的點心店。

    ……

    “我回來了。”

    因為繞了點路,到家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點了,神代彌生一邊將買回來的蛋糕和鑰匙放在鞋柜上,按下開關坐在入戶口上換鞋。

    起身時酸軟得不像話的腰讓他表情扭曲了一瞬,像年邁的老人一樣扶著腰撐在鞋柜上嘶嘶抽氣。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特意跑那么遠去給那個人渣收拾屋子!

    心里罵罵咧咧了一陣兒,神代彌生嘆口氣,捶著酸軟的腰提起蛋糕盒子走進客廳。

    客廳的燈也沒開,他走到墻邊按下開關,漆黑的房間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橫躺在沙發上卻連腳都放不下的身影格外引人矚目。

    神代彌生表情一頓,放輕腳步提著東西走了過去。

    把蛋糕放在桌上后他才側過身看向沙發上雙目緊閉好似已經睡著的少年,心里微微嘆了口氣。這種一看就是為了等他結果等睡著的樣子看的他有點心虛地摸了下鼻子。

    他蹲下身,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看著少年睡著后沒那么鬧騰顯得有點乖巧的樣子,眸光不由自主地變得柔軟了一點。

    他的貓也是這樣,不管多晚都會等他回來。

    區別大概在于貓兒一聽到動靜就會跑過來,在他腳邊罵罵咧咧地問他怎么現在才回來。

    白貓的身影莫名和躺在沙發上的少年產生重疊,神代彌生忍不住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少年睡的有些凌亂的白發。

    剛碰到發梢,手腕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結實有力的手掌握住,清透明亮宛如晴空的藍色變得銳利無比。

    視線對上的瞬間,神代彌生表情一怔,細看之下那雙眼又好似帶著剛睡醒的朦朧,仿佛是他一瞬間的錯覺。

    “你回來了。”少年咕噥著聲音從沙發上起身,握著他的手腕將人拽到懷里,抱著對方蹭了蹭臉頰,輕嗅了下對方身上特有的淺淡清香,帶著不滿的說道:“你回來的好晚呀阿月,你去了哪?我等你等了好久。”

    和黏膩撒嬌的語調形成對比的,是他帶著幾分幽深和晦澀的眸光。

    神代彌生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撫著粘人的大貓,語帶歉意地說道:“抱歉,回來晚了,下午一直在忙忘了和你說一下。”

    “晚飯吃了嗎?我買了蛋糕回來,十字街那家蛋糕店的新品。”

    五條悟眨了下眼,收斂了自己眼底的情緒,松開手臂退后一點嘟嘟囔囔的說:“榴蓮味的嗎,不是榴蓮味的我不吃的哦。”

    神代彌生:“……”大晚上吃什么榴蓮,還睡不睡了。

    看出他眼底的無語,五條悟笑嘻嘻的低下頭,親了下唇瓣,帶著幾分親昵地蹭著鼻尖,“開玩笑的啦,阿月真可愛。”

    沒大沒小。

    神代彌生沒好氣的揉了下他的頭,將人推開在地毯上轉身,直起身打開蛋糕的包裝盒子,拿著店家贈送的一次性刀具開始切蛋糕。

    五條悟在沙發上坐起,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眼底多了幾分審視。

    到今天為止,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這個人。

    明明朝夕相處了那么久的時間,他卻連對方以前是做什么的,身邊又有什么人,交際圈是什么樣子,這些全都一無所知。

    就像今天,對方離開是去因為什么,是和誰見面,因為誰那么著急,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他和電話里的人又做了什么,為什么不給他打電話,這些全都不知道。

    而對方也沒有一點解釋。

    就好像,他的想法其實根本不重要一樣。

    即使他一直等到現在,這人也只是隨口安撫了幾句,像是安撫家中等待的寵物一樣,自然而然的岔開話題避而不談,根本不在意他的心情。

    五條悟眼眸有些微沉地打量著眼前好像忽然變得陌生起來的人,細軟的黑發在客廳的吊燈下散開一點光暈,看似單薄的身體有著怎樣的力量他一清二楚,但那些能力的來源他一無所知。

    一旦開始思考,過往被忽視的細節帶著層出不窮的疑問席卷而來。

    這人以前是做什么的,他十歲時力量雖然有些不足,但對一般人而言也是只能仰望的距離,但在這人手下卻連一點反抗都沒辦法做到,真正算起來,他們之間相差也不過三歲,這樣的人在負責挑選的長老口中卻是擔心對方力量不足不能保護他。

    多少有點滑稽可笑。

    或者,這人最開始就隱藏了自己的一切,然后混進了選拔隊伍里面。

    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小小年紀就有那樣的能力,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受到優待吧,為什么要屈居人下的跑到他身邊做個任勞任怨的下人。

    ‘我可愛的弟弟一定很驚訝吧,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是一直潛伏在他身邊的殺手。’

    五條蒼帶著惡意的聲音適時地出現在腦海里,原本并不相信的話語在心底莫名加重了存在感,仿佛有人在心底放了個錄音筆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重放。

    殺手?

    為了殺他,所以一直隱忍到現在?

    五條悟扯了下嘴角,為自己心底的想法感到可笑。

    如果真是這樣,這么久的時間里這人有無數的機會下手,為什么一直不動手?

    他哥一直對他看不順眼,長大后雖然收斂了很多,但小時候刻意找茬不是一次兩次了,說不定這是對方故意設下的陷阱,讓他聽到那些話以后和阿月產生間隙,從而離間他們的關系。

    ‘可是你真的了解他嗎?’

    ‘他是什么樣的人,他曾經做過什么,他又帶著什么目的。’

    ‘你真的看清楚了嗎?悟。’

    懷疑的種子一旦發芽,只需要一點養分就能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發芽,如香附子般快速繁殖蔓延,占據整個神經和思想,即使強行拔除,也會在心底的土地留下種子,周而復始,除之不盡。

    “小少爺?”

    耳邊聽到那人的聲音,五條悟眨了下眼,收斂思緒回過神后看到對方跪坐在地毯上,好看的眉頭微微輕蹙,璀璨明亮的金眸一如既往,帶著輕微卻又能讓人捕捉到的擔憂注視著他。

    “你怎么了?”他聽到對方帶著關心的問道,心底卻不像以前一樣泛起甜絲絲的感覺,而是莫名的,糅合了青檸一樣酸澀難咽的味道。

    他這樣問的目的是什么?是在關心自己還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從而試探?

    即使知道不應該,他所了解的阿月并不是這樣的人,現在肯定也是因為他的異樣發自內心的關心他,但他完全抑制不住心底接二連三冒出來的疑問和懷疑。

    他所了解的阿月,真的是真實的嗎?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五條悟瞳孔猛地收縮,低下頭有些狼狽的捂住臉,身體微微發顫。

    “悟?你怎么了??”神代彌生被他的樣子嚇到了,連忙放下手里切好的蛋糕,湊過去語帶擔憂的問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感冒了?還是出任務的時候……”

    橫在面前的手止住了他的靠近,神代彌生有些茫然地看著少年低著頭將一只手伸出擋在面前,在他們之間隔出了一點距離。

    空氣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變得安靜的有些詭異,過了一會兒,帶著點低啞沉悶的聲音從少年手底傳來。

    “……抱歉,阿月。”五條悟無聲地吸了口氣,放下手,努力擠出和平時一樣的表情,帶著點俏皮的笑意說道:“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剛說完就看到對方眉頭慢慢皺緊,變得有些緊張的樣子,他心里微澀,壓下那些如野草般瘋長的懷疑笑著說:“沒什么大事,估計睡一覺就好了,別擔心。”

    說著,他頓了頓,視線看了眼旁邊已經切好的蛋糕,“蛋糕我就不吃了,阿月你吃吧,但是不準吃完哦。”

    他朝著對方眨了下眼,蠻不講理地說:“這是給我買的蛋糕,所以阿月只能吃一點點,剩下的都是我的。”

    熟悉的語氣和神態讓神代彌生不由自主的放下心來,又因為對方的話感到一點點無語,沒好氣的瞪了過去。“是我買的吧!”

    過往讓他心跳加快的神態如今也是一樣,讓他心動不已,但慢慢加快的心跳中似乎又隱藏了什么陰暗的東西,五條悟一點也不想去明白那些陰暗的情緒是什么,他想要克制住自己心中瘋長的情緒。

    他需要冷靜一段時間。

    在調查的結果出來以后就好了吧。

    在了解了一點以后或許就好了。

    他的阿月一如既往,從過去到現在沒有任何改變,是他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是他最喜歡的小護衛。

    “反正我不管,你買給我的,就是我的。”他哼哼唧唧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一點道理也不講。

    就算習以為常也會時不時為對方霸道的話感到無語的神代彌生默默看了他一會兒,隨后,眼底流露出些許無奈縱容的神色。“知道了,快去休息吧。”

    他抬手摸了摸對方的頭,“要是很難受記得和我說,我讓醫生過來。”

    “嗯。”五條悟笑著蹭了下他的手指,像只乖巧聽話的貓崽子,放在身側的手指卻慢慢不由自主的捏緊了一點,仿佛克制著自己想要拍開的欲望。

    “阿月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兒。”他從沙發上起身,帶著幾分報復性地揉了揉坐在地上的人,隨后像是帶著不滿的哼了聲,嘴里嘟嘟囔囔:“早晚讓你知道我的厲害,笨蛋阿月。”

    神代彌生拍開他作亂的手,從地上起身,忽然感到一陣眩暈,酸澀到發軟的身體有些不穩的向前傾斜跌倒。

    五條悟連忙伸手將人接住。

    “你怎么這么笨啊,怎么站都站……不穩……?”

    沒說完的話漸漸消失在慢慢抿緊的唇瓣間,緩過神來扶著對方手臂站直的神代彌生揉著自己的腰,心里罵罵咧咧的同時松了口氣,還好沒直接撲到沙發上,不然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正想和對方道謝,抬起的目光卻撞到一片極為幽暗深邃的墨藍之中。

    “阿月。”

    神代彌生眨了下眼,望著他突然變得發黑的臉色有點莫名,“怎么……”

    “你脖子后面是什么?”

    “脖子后面?”神代彌生順著他的話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摸著摸著,忽然想起了之前因為禪院甚爾口無遮攔的渾話太過惱怒而被自己遺忘的事情。

    他脖子上被那家伙吮了一口,而且好像留下痕跡了。

    看著少年的臉色,神代彌生動作逐漸慢了下來,心里莫名感到有點心虛。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說:“朋友之間開的小玩笑。”

    雖然他并不覺得那家伙是他朋友,他沒有那種人渣朋友!

    “朋友?”五條悟低聲重復了一遍,望著對方的神情,那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他知道,這人在心虛。

    為什么心虛?

    他牽起嘴角,臉上慢慢流露出一點笑來,“只是朋友之間開的小玩笑?”

    神代彌生輕咳了一聲,點點頭,有點尷尬的不知道怎么解釋。

    總不能說是某個人渣不著調的惡作劇吧。

    “阿月和對方關系真好。”少年低聲感嘆了一句,又笑著說:“什么時候介紹我認識一下嘛,我都還不知道阿月有朋友,還是這么要好的朋友。”騙子。

    他抬起手,撫摸著對方后脖上被遺留下痕跡的地方,臉上的笑容明媚又燦爛,眸底卻看不見半點笑意。

    “關系并不好。”神代彌生忍不住撇清關系,鬼才和那家伙關系好,免費保姆還差不多,要不是因為惠在家里,那家伙死了他都懶得看一眼。

    “不可以介紹給我認識嗎?”五條悟歪了下頭,有些單純的問道:“阿月不想我認識你身邊的人嗎?”

    “阿月不希望我認識你身邊的人嗎?”

    接連的發問讓神代彌生有些懵,眨了下眼,哭笑不得的說:“怎么會呢。”那家伙雖然人渣,但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至少外型還是能入眼的

    “就是擔心你可能不會喜歡那種類型的人。”想到那人的行徑,神代彌生抽了下嘴角,這兩人見面真的不會打起來嗎?兩個性格都惡劣的要死。

    “阿月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喜歡呢。”殺了他。

    五條悟彎著背脊緩緩低下頭,像是被搶了糖感到委屈的小孩兒:“就是,這個小玩笑我有點不太開心,阿月。”殺了他。

    “阿月身上的每個地方都是我的。”心里咆哮的惡意被他強制壓下,五條悟靠近著少年喃喃自語般地說著話,“只能留下我的東西才對,怎么可以被別人留下痕跡。”

    他的靠近讓神代彌生不由自主的歪了下頭,少年呼吸間的熱氣噴灑在脖子上,忽然傳來的刺痛讓他不禁握緊了對方的手臂,眉頭微蹙,被箍緊的腰身卻被迫貼向對方,身體不由自主的弓起一點弧度。

    他嘆了口氣,抬手安撫著在自己脖子上不停吸//吮著企圖留下吻痕的少年。

    五條悟將屬于自己的人緊緊抱住,感受著身后帶著安撫的拍打,垂著的眼睫下藍色幽暗而深邃,嘴上用力的吸//吮著脖子上白皙細嫩的皮肉,將那個礙眼的痕跡覆蓋。

    心底因為懷疑和嫉妒愈演愈烈的戾氣使得他越發沒了章法,仿佛要將那一塊肉吸扯下來一樣,懷中慢慢出現的掙扎讓他變得好像獵物妄想逃脫的野獸一樣,手臂用力收緊,將人緊緊的箍在懷里動彈不得。

    “嘶。”感覺脖子上的肉都快被扯下去的神代彌生抽了口冷氣,箍住肩膀的手臂用力的他都有點疼了,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對方的背,嘴里說道:“已經可以了,悟。”

    近乎失去理智的兇獸被喚回神智,面色頓了一瞬,松開唇瓣退開一點距離,垂眸看著燈光下白的有些過分的脖子上甚至有些發紫的痕跡。

    之前的紅色被完全覆蓋住了,細嫩的肌膚上帶著水光,在燈下顯得有些晶瑩,硬幣大小帶著些微紫色的痕跡像是一道烙印般清楚的刻在上面。

    五條悟抬手用拇指摩挲了幾下。

    “阿月。”

    他松開手上的力道,身體向后了一點,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我的。”就算是騙子,就算是有目的,這人也是他的東西。

    “這樣的玩笑,我不喜歡。”難以壓制的戾氣在眉宇間泄露了一點出來,少年的表情在頂光的襯托下看起來甚至有點嚇人。

    神代彌生這才注意到他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下意識的以為對方是因為吻痕的事情吃醋了,眼底帶了點無奈湊了過去,在唇上親吻了一下。

    “下次不會了,我保證。”他會在那家伙惡作劇之前先把人踢出去。

    神代彌生在心底磨了磨牙,對那個沒事給他找事兒的家伙恨得牙癢癢。

    “去休息吧,等有時間我帶你去認識一下。”最好能和他一起把那家伙揍個半死。

    五條悟看著他的神情,不知道他是真的這么想的,還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他感覺自己好像壞掉了。

    花費幾年建立起來的信任關系,一夕之間就出現了裂痕,逐漸開始崩塌。

    他垂下眸,像是有些不安的收緊了手臂,低頭含住那雙柔軟又甜蜜的唇瓣,和往常一樣,吸取著甜膩的汁水和養分。

    然后,得到了回應。

    但心里破開的口子卻好像在往里面漏著風一樣,凍得人心底發寒。

    他垂眸看著對方微微顫抖的眼睫和閉上的眼睛,帶著審視和些許陌生地打量。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在期待小黑屋,其實我也是,但是我不敢(小聲)

    ————

    算算加更,pc上26條,去掉重復的,大概23條,(欲言又止)你們寫的表白長評我也算上了,但是!以后不可以!我不可以!完全不ok!絕對不算上!(小臉通紅)肉麻兮兮的,不可,非常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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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5章 【六眼神子】19

    東京, 五條一族家主院。

    因為最近雨季較多的原因,隱于山間的宅邸內空氣十分清新,甚至因為雨水的關系,整個建筑群都都仿佛帶著點濕潤水墨的即視感。

    院內種植的櫻花樹已經完全盛開, 顏色粉嫩的花瓣隨著時不時吹過的微風飄落進庭院的池塘里。

    院中十分安靜, 鳥兒的輕啼偶爾響起,放在水池旁邊的竹筒積滿水后承受不住水的壓力向另一頭翻轉, 擊打在頑石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清澈的池水中漂亮鮮艷的紅色鯉魚在水下暢快的游著, 岸邊的石桌旁, 身型威嚴的五條家主獨坐下棋,似乎在與自己對弈。

    他指尖捏著白子,帶著些許沉思地注視著棋盤上的走向, 思索著下一步應該怎么走。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 半跪在地, 頭顱低垂, 十分恭敬地低聲開口:“家主。”

    五條家主沒有因為突然響起的聲音出現一點驚訝的神色,目光專注地凝視著棋盤。

    呼喚過后沒得到回應的暗衛也沒有繼續開口,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恭敬地等在原地。

    “啪——”

    白子被落在棋盤左側三十目的位置,棋盤上焦灼的局面似乎因為這一手讓白子瞬間找到了突破包圍的口子, 黑子堅不可摧的堡壘出現裂縫,逐漸崩盤。

    看著棋盤上隱隱潰敗的黑子,五條家主表情微緩, 放下手, 在石凳上側了下身,手掌放在腿上,望向地上等候已久的人,“如何?”

    他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暗衛卻心有所覺般地應道:“絕妙的一步子。”

    “哼。”五條家主意味不明地哼了聲,“收起你恭維的話。”

    “我是問你,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是。”并不覺得尷尬的暗衛低聲應了下,一板一眼地開始回答:“和您預想的一樣,裂縫已經出現,少爺產生了懷疑,聯系了情報販子調查那人過去的事情。”

    “嗯。”五條家主點點頭,臉上卻看不出滿意或者不滿意的情緒,只是說道:“接下來要怎么做已經交代過了,再安排下去,讓他們做事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悟發現端倪。”

    “那孩子雖然平日里目中無人,但十分敏銳,只要被他抓到一點破綻,后續的事情就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了。”

    “是,屬下明白。”

    “時機也差不多了,該走下一步棋了。”

    “是,屬下立刻去安排。”

    “嗯。”五條家主點了下頭,又轉過身坐回棋盤前,從旁邊的棋盒里捻起一枚黑子,嘴里淡淡地說道:“另一邊也要安排好,只有讓悟親眼看到,他才會對自己發現的事情深信不疑。”

    “是。”

    “去準備吧。”

    “是!”

    如來時一樣,護衛的身影在一陣微風過后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櫻色花瓣隨著清風卷起、在空中搖搖晃晃的漂浮、隨后落在還有些濕潤的土地上。

    那里只有殘留的不太明顯的腳印暗示著剛才有人出現過。

    鳥兒悅耳的啼鳴和竹簡擊打的聲音合奏,像是某種信號般,每當竹簡聲音響起,稍后都會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落子聲。

    除此之外,院中再無聲響,隱于山水墨畫間的庭院又一次恢復讓人心神寧靜的祥和與安靜。

    ……

    “嗯?晚上不回來?”

    六本木公寓大樓頂層,神代彌生正準備晚飯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五條悟的電話,聽完對方的話后有些驚訝地停下手里的動作,擦了下手,把夾在肩膀上的手機握住,看著臺面上處理好的食材,心情有點無奈。

    “怎么這么突然,我今天準備了好多東西。”

    “我也不想的嘛。”電話那邊傳來少年委屈巴巴的抱怨聲:“還不是夜蛾老師,我都準備回家了他突然跑過來說讓我們收拾下馬上去宮崎縣那邊做任務,說是那邊出現了未知的咒靈,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窗那邊傳來的情報說最少有一級左右的咒靈,不快點解決會有大問題,所以老師讓我們趕緊過去。”

    “這樣啊。”神代彌生嘆了口氣,又問道:“要我過去幫忙嗎?”

    “不用不用,一級而已,我輕輕松松就能搞定,不過大概會耽擱幾天的時間,之前過去的廢物咒術師讓咒靈跑了,現在過去還得先把它找出來才行。”少年抱怨的話說完,語氣又變得笑嘻嘻地叮囑道:“你乖乖在家等我哦,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當地的特產回來。”

    “不準亂跑知道嗎?”

    我是小孩子嗎?

    神代彌生被他好像家長出門怕家里的孩子亂跑似的語氣弄得滿頭黑線。

    臭小子,立場搞錯了吧。

    “車到了,我先掛電話了哦,阿月。”

    “嗯,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知道了,拜拜。”

    聽完那邊的回話,五條悟掛掉電話以后將手機拿到面前,看著屏幕上掛斷的通話界面,臉上復雜又深沉的神色和剛才嬉笑的語氣完全不符。

    “叩叩——”房門被人敲響,他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側過頭看向沒關上的宿舍房門。

    夏油杰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挑著眉一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我還在想你怎么突然要留校。”

    “還出門做任務,我怎么不知道夜蛾老師什么時候給我們安排了需要外出的任務?”

    他放下手臂單手插兜慢悠悠地走進房間,“和家里人吵架了?”

    五條悟的情況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了解了一點,之前還去過對方家里,知道什么情況,想到那個看著冷冰冰實際上人//妻屬性滿點的少年,夏油杰忍不住撇了下嘴。

    好命的家伙。

    “進別人房間前最少應該得到主人的許可吧?”

    心情非常不好且十分煩躁的五條悟看著他幸災樂禍的樣子直接嗆聲,抬起手指向門口,冷冰冰地看著他:“現在,出去,我這里不歡迎你。”

    夏油杰伸手拉過一旁的椅子,長腿一伸跨坐在上面,雙臂枕在椅背上方,笑嘻嘻地擺了下手:“不要這么見外嘛,都做了這么久的同學了,你剛搬到寢室來,室友之間串串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怎么突然吵架了?”他帶著明顯的好奇問道,半點不在意的對方惡劣的態度。雖然說以這家伙的性格,和人吵架這種事并不稀奇,但對象要是對方家里那個忠心的小護衛,夏油杰就感覺非常稀奇了。

    看兩人之間的相處,那人也不像會和對方吵架的性子,嗯……生氣了大概只會冷冰冰的盯著別人看吧。

    腦袋里自然而然冒出來的想法夏油杰已經習以為常了,盡管沒見過幾次,但他總是有種莫名的特別了解對方的奇怪錯覺,雖然不知道這種錯覺的來源是什么,夏油杰也并不打算做點什么。

    他確定自己沒見過對方,以前也沒有任何交際。

    這樣就夠了。

    更何況,對方現在和他的好同學關系似乎很復雜的樣子,他一點也不想牽扯進大家族的愛恨情仇里面。

    實在是……太麻煩了。

    不過現在,兩人好像吵架了。

    夏油杰瞇了下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對面坐在床上連臭得要死的家伙,嘴角微微勾起,像在打著什么壞主意一樣。

    看他一臉仿佛陰險狡詐的壞狐貍一樣的表情,五條悟半點不在意形象的丟了兩白眼過去。

    “你是街道上的八婆嗎?這么愛打聽?”

    “說說嘛,或許我還可以幫你出出主意?角度不同思考的方式也不同,說不定換個角度就能找到辦法?”

    五條悟因為他的話表情頓了下,到了嘴邊的嘲諷在嘴里滾了幾圈,又被他自己悄然咽了回去。

    夏油杰笑瞇瞇地看著他,靜靜等著有些意動的少年開口。

    “……你說……”

    過了大概幾分鐘的時間,安靜的有些過分的宿舍房間里才響起少年顯得有些壓抑的聲音。

    “嗯?”

    夏油杰眨巴著眼,對方說了兩個字后忽然又變得沉默下去,等了一會兒也沒他繼續開口,不免有些無語。

    “你倒是把話說完啊。”

    “不說了。”五條悟忽然從床上起身,單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突然覺得,還是不說了。”

    “哈?”夏油杰眼睛瞪大了一點,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哪有人剛把胃口吊起來又突然不講了啊??

    五條悟哼了一聲,從口袋里拿出墨鏡戴在鼻梁上,一副拽的要死的模樣:“我和阿月的事情,干嘛告訴你。”

    “而且沒有吵架哦~”五條悟抬起手指動作不屑地搖了搖,又一本正經的說:“只是阿月最近太粘我了,走哪都要我陪著,說他兩句就委屈巴巴的掉眼淚,我有點受不了所以才到宿舍這邊住兩天。”

    “我們關系好著呢。”

    夏油杰:“……”

    你確定你說的不是你自己?這家伙總不至于是被趕出來覺得放不下面子滾回去所以才跑到宿舍這邊來等人來哄他的吧?

    雖然電話聽著不太像,但要說那人委屈巴巴的掉眼淚,可能性還沒有上面那條猜測來的實際一點。

    他目光有些懷疑的看著洋洋得意死要面子的人,嘴角微微抽搐。

    五條悟裝作沒看到,側過身,腳下一轉朝著門口走去,一邊朝他隨意地揮了下手:“我去后山逛逛,不準亂動我的東西,走的時候記得關門,其他的你隨意,喜歡呆多久呆多久。”

    夏油杰表情一秒收斂,動作迅速地從椅子上起身,手插在兜里:“不了,我要回房間休息了。”

    誰稀罕呆在你的破房間里啊臭小子!說的他好像什么變態似的,這家伙就算被趕出家門也是活該!

    五條悟哼了聲,不是很在意地掏著耳朵腳步吊兒郎當的走出房間。

    他背對著夏油杰走了一段時間,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變得看不出一點情緒變化的冷漠,藍色的眼眸也像凝聚了烏云的天空。

    昏暗而深邃,隱隱流動著令人心悸的流光。

    他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

    和五條悟自己說的一樣,他不僅當晚沒回來,第二天也沒見到蹤影,想來應該是已經到宮崎縣做任務了。

    難得睡到自然醒不用早起做早餐的的神代彌生起床時看了下時間,剛過早上八點整。

    這段時間莫名有序的生物鐘似乎已經穩定下來了,明明昨晚玩游戲玩到了一點多,還特意關了鬧鐘,這會兒也自然而然的醒了。

    在床上睜著眼睛發了會兒呆的神代彌生發現自己睡不著了,干脆從床上起身,打著哈欠走到洗漱室梳理起來,穿著睡衣做了單人份的簡單早餐。

    吃完早飯,他看了下時間,收拾完東西后回房間里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

    每天早上都會被少年抱著黏黏糊糊的撒一會兒嬌,今天甚至還有點不太習慣?

    習慣這種東西真可怕。

    這條支線開始的時候他也調了好久才從之前日夜顛倒的生物鐘里調整過來。

    這樣不行啊。

    神代彌生摸著后腦勺感嘆道,一邊關上房門。

    確認了下錢包和鑰匙,將下巴上的口罩扯起來帶好,腳步慢悠悠地走向電梯。

    ……

    埼玉縣中心醫院。

    神代彌生抱著特意買的花束走進醫院大門,看了下自己手里的紙條,又去醫院前臺詢問了一下,按照前臺護士給的方向來到對面大樓第五層的住院部。

    走到一間門口掛著禪院名牌的病房前,他敲了下門,等到了一會兒就聽到里面傳來一聲稚嫩的聲音。

    “請進。”

    惠也這么早?

    神代彌生挑了下眉,倒也不感到驚訝的扭下門把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因為單人間的關系,房間算不上很大,沒走幾步就能看到里面的場景。

    簡單的擺設一目了然,單人床和懸掛在床對面的電視,還有一個儲物柜和用來掛衣服的架子,床頭的柜子上被人擺上了一個透明的長條花瓶,上面插著還滴著露水說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花。

    病床上的人和坐在病床前面椅子上的小家伙齊齊看著門口的方向,當少年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臉上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小月亮。”靠在病床上的短發女人語氣溫柔的叫了一聲,顯得消瘦的臉龐五官輪廓很好看,但因為臉上病態的蒼白看起來像是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瓷瓶。

    神代彌生腳步一頓,默默地看了過去。

    “不是說好別這么叫的嗎,鈴奈。”

    他走過去,將手里的花束放在另一邊空置的桌面上,接過禪院惠拖來的椅子,摸了下他的腦袋,從兜里拿出糖遞了過去。

    “很可愛嘛。”神代彌生面色微頓,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看著病床上的人,語氣溫和的問道:“這兩天感覺怎么樣?精神好些了嗎?”

    “嗯,還不錯。”禪院鈴奈笑著點了下頭,眸光柔和的好似春日里清澈溫潤的湖水。“可能是想通了,現在每天醒來都會覺得自己又賺了,也不用吃藥,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她的精神似乎真的很不錯,看起來和普通人的狀態差不了多少,除了白得異常的臉色。

    神代彌生抿了下唇,又礙于禪院惠的在場,不方便說一些勸解的話。

    而且,或許勸解了也沒用。

    只有經歷過病痛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沒辦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沒辦法開口說出一些讓對方再努力堅持的話來。

    畢竟,如果不是真的承受不住了,誰又愿意選擇輕易放棄。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將身旁趴在床邊的禪院惠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和禪院鈴奈聊起了一些日常的閑話。

    “你工作最近怎么樣?”禪院鈴奈關心的問道,神代彌生挑了下眉,問她:“怎么突然問這個?不是和你說過?”

    禪院鈴奈皺了下眉,語氣多了幾分擔憂。

    “甚爾說那個大少爺脾氣越來越差了,我擔心你受委屈。”

    “那人的性格要是實在太過惡劣,我們就不做了,不要委屈自己,小月亮。”

    說著,她有些氣悶和不理解的看著他:“都什么年代了還搞貼身護衛這一套,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種封建又古板的大家族,而且那些人身邊又特別容易因為家產和其他的原因產生糾紛,這么危險的事情,還要天天忍受大少爺的臭脾氣。”

    “真不知道你在圖什么,之前和甚爾一起不是還好好的嗎,突然就跑去當什么護衛下人之類的。”

    神代彌生摸了下鼻子,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攻略吧。

    他無奈的笑了笑,“也沒你想的那么糟,小少爺脾氣雖然不太好,但是對我還不錯,放心吧,我不會委屈自己的。”

    “又說好話來騙我,甚爾都跟我說了,你還是快點辭了這種亂七八糟的工作。”禪院鈴奈像是不贊成家里的弟弟誤入歧途的長姐一樣,嘴里不依不饒的說:“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惠惠,甚爾那個樣子,我走以后把惠惠交給他不知道會被養成什么樣,有你在身邊也能放心點。

    你那個工作也亂七八糟的,天天受氣,還不如辭了算了,我讓甚爾以后把錢都交給你,你來管,不管怎樣,至少要比現在強。”

    神代彌生聽著她的話,默默在心底磨牙。

    甚爾那個王八蛋,又給他沒事找事!整天和鈴奈瞎說什么呢!

    “小月亮!”

    看自己說完話對方沒什么反應,禪院鈴奈忍不住有點氣悶地加大了音量,剛說完話就不停地咳嗽起來,神代彌生連忙將懷里的小家伙放到一邊,起身幫忙拍打著她的背,安撫了好一陣兒,咳嗽不止的人才緩緩止住,匆匆忙忙接了杯溫水過來的禪院惠站在床邊艱難的抬高手把水杯遞過去。

    “媽媽,喝水。”

    神代彌生幫忙把水接過來遞給禪院鈴奈,禪院鈴奈手指有些微顫的接過仰頭喝了一點,溫潤的水順著咽喉滋潤腸道她才感覺舒服了一點。

    “謝謝惠。”她把水杯遞給等在一邊的小朋友,彎了彎眉眼夸贊道:“惠已經變成可以幫助別人的大孩子了,不愧是媽媽的孩子,做的真棒。”

    因為緊張小臉繃緊的禪院惠臉上慢慢多了點羞澀的神情,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抱著水杯噠噠噠的跑開,禪院鈴奈忍不住笑了下,隨后,表情一變,抬手擰著身邊少年的耳朵。

    “嘶——”突然被揪住耳朵的神代彌生抽了口氣,又半點不敢動彈,眼底盡是無奈。“鈴奈,你松開。”

    “不行。”禪院鈴奈表情嚴肅的看著他。“你先答應我,那種屈居人下的工作到底有什么好的,薪水再高有什么用嗎,你做其他的不是一樣可以賺到錢,干嘛非讓自己受委屈。”

    可是我真的沒受委屈啊!

    神代彌生滿心無力,他真的不知道甚爾那家伙到底和對方說了什么,怎么突然在鈴奈眼里他就好像電視里那種飽受惡主欺凌的小可憐一樣了。

    “我知道了,你先松開好不好,情緒別激動,醫生不是說了讓你心平氣和嗎?”

    “那你告訴我你打算什么辭職。”禪院鈴奈蠻不講理的又提出要求,一副他不說出個一二三來就不放手的樣子。

    神代彌生嘆了口氣,抬高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合同到期了我就馬上辭職。”

    “少糊弄我,合同什么時候到期。”

    “……快了。”

    “快了是什么時候,具體時間。”耳朵上的力度加重了不少,神代彌生嘶了下,連忙應道:“今年年底。”

    禪院鈴奈擰著眉松開手,嘀咕了一聲:“怎么還要這么久。”

    “不能直接辭職嗎?”她抬眸看了過去,神情冷淡的少年眉頭微蹙的揉著耳朵,璀璨的眼眸里似乎多了點晶瑩的水光,表情微妙的頓了下。

    她有用那么大力嗎?

    “要付違約金。”神代彌生面不改色的忽悠。“因為是幾年的合同,一旦違約要付很多的錢,數目大概是我每月工資的幾十倍。”

    “這么多?!”禪院鈴奈是知道神代彌生每月的薪酬的,要比東京一些高級白領拿到的錢還要多,翻個幾十倍的話……

    “那不得幾十個億了??”連見都沒見過這么多錢的女人瞪大眼睛,隨后有些惡狠狠的咬牙。“我就知道那些大家族里沒什么好東西,這種黑心合同也弄得出來!”

    神代彌生:“……”

    反……反正是忽悠過去了,應該不至于讓他現在就辭職吧?

    氣悶不已的禪院鈴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這種合同你也簽,是不是傻?”

    “真是,一群笨蛋。”禪院鈴奈靠回床頭的靠墊上,拍著自己的胸口消氣,嘴里念念叨叨:“甚爾也是個靠不住的,你還那么傻的和人簽黑心合同,惠又還小,你們這樣讓我怎么放心,也不知道我走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真是,半點不讓人消停。”

    “一群大笨蛋。”

    神代彌生靜靜等看著她,聲音輕微的問道:“那要不要,再堅持一下。”

    聽到話的禪院鈴奈表情一頓,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嘴角掀起一個帶著些許苦澀味道的弧度,眼眸微垂。

    “我也不想就這么放棄啊。”

    她還有那么多事情沒做完,她的孩子還那么小,還沒看到他長大。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放棄就能改變的。

    “砰——!”

    安靜的房間里忽然響起一聲巨響,房門被人粗暴的推開,房間里的人齊齊看去,一身戾氣的禪院甚爾腳步匆匆地跑了進來,拉著坐在椅子上的人就往外走。

    “等等,甚爾?”禪院鈴奈被他粗暴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喊出聲。

    禪院甚爾拽著人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一邊大聲喊道:”我和這家伙出去做個任務,很快就回來,你在這里等我回來。”

    他腳步停下,轉過頭,兇惡的臉上帶著詭異的興奮,墨綠色的眼眸緊緊的盯著床上的人,一字一頓的重復道:“我很快就回來,你一定要等我。”

    禪院鈴奈表情一怔,看著他匆忙的轉身,等背影消失在門口的轉角,腳步聲逐漸遠去聽不到以后,緩緩垂下眸,弧度輕微的點了點頭。

    “嗯。”

    我等你們回來。

    ……

    另一邊,被忽然叫回家的五條悟臭著臉站在主屋里,格外不耐煩的朝著坐在主屋正座上的男人喊道:“叫我回來干嘛?”

    在學校就莫名其妙的把他叫回來,還讓夜蛾老師傳話,這人是把學校也當成自己家了嗎?煩不煩?

    對他惡劣的態度還是有些不贊同的五條家主皺了下眉,隨后展開,將矮桌上的邀請函丟了過去,沉聲道:“明天晚上直冢議員舉辦了一個晚宴,邀請了政界和咒術界的大人物,你代表五條一族出席一下。”

    “哈?”五條悟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腦子沒燒壞吧?這種事情也找我?不怕我把宴會攪得亂七八糟??”

    “悟。”五條家主從座位上起身,腳步沉穩有力的走下階梯,一步一步地走到站在正中的少年面前不遠的地方,彎身撿起地上的邀請函,遞了過去,面容看起來十分嚴肅。

    “你已經十五歲了,家族里的事情,也該接觸了。”

    “你是五條一族的繼承人,這些重要的場合總要出席。”

    “不管你未來想要帶領家主走上什么樣的道路,人脈永遠是你可以利用的武器。”

    “頑固自負,只會讓你在不經意的地方狠狠跌倒,再也爬不起來。”

    他看著對面已經變得十分高大的少年,眼底帶著讓對方無法理解的深沉。

    “想要不受家族約束,得到真正的自由,只有把力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擁有力量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我已經老了,悟。”

    五條悟因為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眼前的人,這才注意到對方臉上的皺紋似乎多了起來,逐漸變成他最討厭的那些長老似的樣子。

    他動了動嘴皮,最終什么話也沒說,一把奪過對方手里的邀請函 ,沒好氣的喊道:“下不為例,我這次算幫你,以后自己去。”

    說話的同時,他轉過身,揚著手上的邀請函,嘴里嘀嘀咕咕。

    “老什么老,看你能跑能跳的,想偷懶直接說,拐彎抹角的煩不煩。”

    五條家主看著少年逐漸從昏暗的房間走向光明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點弧度。

    我已經老了,悟。

    所以接下來的路,你要用自己的眼睛仔仔細細的看清楚。

    這樣才不會被擅長蠱惑的魍魎迷了眼,失去自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賊長!

    嗯,算下來悟悟子這邊也快結束了,大概就這幾天吧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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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六眼神子】20

    次日, 下午四點三十五分,東京銀座大廈。

    因為晚上會有重要人物在這里舉行宴會,四周已經陸續布上了警戒人員,整個銀座大廈都被嚴防死守起來, 避免發生任何意外。

    宴會開場時間是晚上七點, 負責警戒的安保人員在這個時間段已經開始在大廈內四處巡邏,檢查布置以防紕漏。

    “1號點再安排幾個人過去, 大廈入口的地方增加幾個小隊, 要進入會場的來賓一定要檢查邀請函, 不管是誰都不能隨便放入。”

    一層入口處的空地上,安保負責人正在和手下安排任務,穿著黑色防護服的安保人員密密麻麻的站了十幾排, 粗略看去最少有一兩百號人。

    “巡邏隊三人一組, 每個樓層不間斷的巡邏, 發現一點異常就立刻匯報。”

    “是!”幾百個人一同應聲的聲音幾乎響徹云霄, 聲勢十分浩大。

    “3號點和7號點增加幾個動作敏捷的過去,那邊離門口比較近,一旦會場出現意外立刻過去堵住大門,指揮中心第一時間關閉所有通道。”

    “是!”

    “還有……”

    負責人有條不紊地安排工作, 在場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隨著隊伍解散,密密麻麻的幾百號人如同分配了任務的工蟻般看似雜亂卻十分有序地分散開來, 朝著自己的工作地點迅速就位。

    五點十分, 安保人員全部就位,龐大又嚴謹的防御網全部展開,每個樓層最少有三個巡邏小隊負責監視巡邏,出入口更是連只蒼蠅都別想飛進去。

    收到手下人匯報人員已經全部就位, 負責人點點頭,轉身乘坐電梯去檢查宴會現場的設備以及準備情況。

    銀座大廈對面的一座商業大樓頂層,從望遠鏡中看到大廈內布置嚴密的防御,禪院甚爾嘖了一聲,放下望遠鏡回過頭,看向身旁盤腿坐在地上敲擊著鍵盤的少年。

    “怎么樣?”他走過去蹲在對方身邊,上面密密麻麻快速劃過的代碼看的人頭暈目眩,看了兩眼就感覺生理性不適的禪院甚爾別開臉,撐著下巴望向嘴里叼著棒棒糖表情嚴肅又認真的人。

    “你就不能早點說嗎?”神代彌生一邊快速敲擊著鍵盤,一邊帶著嫌棄的吐槽。“就這么點時間就想破開銀座的防御系統,直接殺進去都比這快。”

    簡直有病。

    他當銀座大廈的防御網是紙糊的嗎,隨便搞兩下就能弄癱瘓了?

    想到突然被人拽到東京在這個破地方搞了一天一夜,神代彌生恨不得現在就把人從旁邊的圍欄上丟下去。

    “你沒看那么多人呢?等殺到金庫東西早被人轉移了。”禪院甚爾對他的嫌棄完全不在意,干脆坐在地上,在褲子口袋里找了找,掏出煙盒抽了支煙叼在嘴里。

    “反正還有時間,宴會開始的時候再動手也不遲,能避開麻煩最好,避不開不是還有你嗎?”

    神代彌生動作一頓,從屏幕上抬頭帶著眼刀橫了過去。

    禪院甚爾一臉嬉笑地努了下嘴,“快干活,回頭讓鈴奈給你做大餐,你這家伙不是好久沒吃她做的飯了?”

    神代彌生動了動嘴皮,忍下到嘴邊的臟話,帶著點情緒的低下頭繼續敲擊鍵盤。

    要不是為了鈴奈,鬼才理他。

    昨天,禪院甚爾沖到醫院里把他拽回家,拿起任務要用的工具包急急忙忙的就帶著他上了前往東京的快車。

    上車以后才一本正經的跟他說,鈴奈可能有救了。

    今天要在銀座大廈舉辦宴會的人是東京政府的直冢議員,屬于政府高層,而且,和咒術界的關系十分密切。

    基本上可以算作東京政府和咒術界進行交流的紐帶之一。

    他這次舉行宴會的目的除了進一步加深和咒術界的聯系以外,底下還有一個除了宴會參與人員沒什么知道的情況。

    這是一場地下拍賣會。

    咒術發展至今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歷史,和咒靈展開戰斗的咒術師們依賴的除了自身術式外還可以借助咒具的力量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出來。

    和咒術師一樣,咒具也分有等級,神代彌生自身被賜予的兩個特級咒具就屬于金字塔的一小撮。

    十分稀少,功能也十分強大。

    禪院甚爾得到消息,這次拍賣會的壓軸是一件具有治療效果的特級咒具。

    如果說神代彌生手上的特級咒具是金字塔尖那么一點的東西,具有治療效果的特級咒具簡直就是白色淺灘上的金色沙礫。

    據說是直冢議員手底下的研究人員在一處遺跡里找到的,具體功能暫時不詳,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件咒具能夠恢復生命力。

    很夸張的功效。

    是否屬實也不知道。

    但對于禪院甚爾來說,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禪院鈴奈的身體并不是因為受傷還是什么疾病。

    生下惠以后日漸虛弱的身體連醫生也找不到原因,只能靠著一些營養品和藥丸勉強維持。

    時間久了,體內或許是產生抗體,現在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基本上沒有任何辦法了,只能看著那人躺在病床上一天比一天虛弱,直到生命徹底完結。

    或許是生命力逐漸流失的關系。

    在聽到一直合作的情報販子發來的消息時,禪院甚爾醍醐灌頂,甚至還沒有確定消息的屬實就沖到醫院去了。

    原本是打算和鈴奈說一聲,沒想到他準備去找的幫手剛好在。

    禪院甚爾嘴角噙著笑,神情散漫地盯著對面的人。

    有這家伙在,成功率至少能增加三四層。

    雖然可以直接殺進去,但是……太麻煩了。

    那幾百個安保人員又不是地上的螞蟻,踩一腳就沒了一大片,晚上會到場的咒術師也不少,全部殺干凈東西早被人轉走了。

    “嗒——”

    清脆的敲擊聲停下,按下回車鍵以后電腦上的畫面開始變化,大樓的3d模型出現在屏幕正中,上面還亮著密密麻麻的小紅點。

    禪院甚爾湊了過去,看著上面的紅點,撇了下嘴。“這還真是,一不小心就能捅了馬蜂窩啊。”

    大樓內部的防御嚴密的有點可怕,紅點之間最遠的距離也不過百米,屬于一旦任何一個地方出現異動,周圍的安保人員就能立刻趕到并且形成包圍圈的程度。

    神代彌生手臂向后撐著地板,伸長腿舒展一下坐了幾個小時已經變得麻木的雙腿,牙齒咔嚓一下嚼碎嘴里的棒棒糖,吸取著甜膩的糖分滋養使用過度的大腦。

    “防御系統雖然勉強破開,地圖有了,但現在有個問題。”

    “什么?”還在觀察著屏幕上的大樓防御布局,努力將地圖記住的禪院甚爾聽到身后的問話后頭也不回的問了句。

    神代彌生仰頭望著藍藍的天,眼神有些麻木的問道:“我們要怎么進去?”

    “嗯?什么怎么進去?”禪院甚爾一點也不走心的隨口問道,聽出對方心不在焉的神代彌生頓了頓,抬起腳直接踹了過去。

    即使注意力沒在身上的禪院甚爾在他的腳落到自己身上時身體自然反應的向后伸手握住了即將踹上自己的腳踝,一邊帶著不耐煩的喊:“別煩,沒看我忙著記地圖嗎?自己一邊玩兒去。”

    簡直是把過河拆橋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神代彌生翻了個白眼,抽回腳盤腿坐直,在外套里找了找,找到糖撕開包裝塞進嘴里,隨后又拿出手機看了看。

    也不知道小少爺現在在干嘛,只是一級咒靈的話,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而且還有杰和硝子在。

    他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著,一邊手指隨意地滑動著屏幕界面,看著上面最近的新聞和各種資訊情報,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

    下午五點四十七分。

    祓除咒靈時又忘記打開帳的五條悟和夏油杰被夜蛾正道在走路里堵住,外表看起來十分兇惡威猛的班主任語重心長的跟他們說:“我已經和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做任務的時候一定要把帳打開,要是有普通人不小心闖進去……”

    “鈴鈴鈴——”

    他的話剛開始,五條悟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清脆的鈴聲打斷了夜蛾正道的訓話,也讓兩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眨了下眼,一臉嬉笑地掏出手機,看了下屏幕上的通訊人,眸色暗了一瞬,維持著嬉笑的表情拿著手機開口說道:“老師,我得去參加家里安排的宴會了。”

    他一說宴會夜蛾正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雖然具體不太了解,但他對今晚舉行的晚宴也有所耳聞,學校里的高層也有幾個收到了邀請,作為御三家之一五條一族的繼承人,五條悟會代替家族出席也在情理之中。

    他點點頭,嚴肅的說道:“去吧,回來以后寫一千字的檢討,明天早上交給我。”

    “誒~”五條悟不滿的拉長聲調。但看了看自家班主任的神情和身邊估計還要被訓話的人,哼了聲,拿著鈴鈴作響的手機擺擺手,“是是是,知道了。”

    隨后他轉過身,走了幾步后才將響了一陣的電話接起。

    “喂。”

    “……”

    “我知道了,我把位置發給你,你到這個地方等我,我馬上過來。”

    隨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夜蛾正道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看起來老實乖巧的人,表情不變地繼續叮囑。

    沒有借口順勢離開的夏油杰放下手,一臉虛心受訓的樣子,心底卻是忍不住癟了下嘴。

    悟那個家伙,居然就這么走了,半點同學愛都沒有。

    ……

    下午六點十分。

    從商業大樓回到附近訂的酒店,叫了東西填飽肚子以后,神代彌生看著被禪院甚爾丟過來的衣服和邀請函,額角青筋蹦個不停,捏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才勉強忍住自己一拳揍過去的沖動。

    “這是什·么?”近乎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幾個字,神代彌生面容冰冷眸光凌厲的盯著對方,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的禪院甚爾打了個哈欠,瞥了他一眼,一臉你不會自己看?的欠揍表情。

    “邀請函,衣服,趕緊去換上,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在里面的房間里。

    還有一會兒就可以入場了,拍賣開始的時間是八點,按照流程下來,不出意外的話那個特級咒具被送上去的時間是九點半,我們只有兩個半小時。”

    神代彌生看著沙發上鑲著蕾絲邊華麗又繁瑣的禮服長裙,深吸口氣,彎身拿起衣服,然后狠狠砸了過去。

    “你他媽自己怎么不穿?!”

    禪院甚爾把腦袋上有幾分重量的裙子拿下來,聽到他的話后滿臉詫異地看向一旁已經氣得眼眶微紅的人。

    “你在開什么玩笑?”他拿著裙子撐著沙發慢悠悠地從地上起身,極具壓迫感的身高和滿身壯碩的肌肉被貼身的T恤顯露的一覽無余,禪院甚爾摸著自己的胸口,手指向下,又拍了拍腹部線條明顯的腹肌,一臉好笑的看著他。“你確定要我穿?”

    光是這樣,他手臂上材質柔軟帶著蕾絲花邊的裙子看來就和他整個人違和感極強,有種兇惡猛獸別著精致花朵的即視感。

    想了下那身健碩的肌肉擠進精致又美麗的裙子里面的場景,神代彌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尼瑪,這什么金剛芭比,這家伙沒事長這么多肌肉干嘛?!

    “……”他動了動嘴皮,又抿緊唇瓣,雙手環胸別過臉,無聲地表達自己的拒絕。

    禪院甚爾翻了個白眼給他。“鬧什么別扭,趕緊換衣服,又不是沒穿過。”

    他走到沙發邊彎身拿起沙發上的邀請函,拿在手里揚了揚。

    “這玩意兒可是我費了個大人情才弄到手的,邀請函的主人是某個小咒術家族的大小姐,性格膽小怕事,見過的人沒幾個,不用擔心會暴露,估計會上也沒人會過來搭訕,正好方便我們做事。”

    說完話,他表情微妙的頓了下,彎著身湊近了一點,望著對方那張即使冷冰冰也格外出眾的臉,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又忽然道:“記得把自己畫丑一點,臭小子。”

    “沒事長這么……”看他表情就知道下面絕對不是什么好話的神代彌生一巴掌拍了過去,在半路被人截住,禪院甚爾握住手中對他來講十分纖細的手腕,看到少年眼中的警告,想了想,還是沒把接下來的話繼續說出來。

    他松開手,把衣服塞了過去。

    “趕緊去。”他甩甩手連聲催促,看著少年橫了自己一眼后氣沖沖的拿著衣服走到里面的房間,癟癟嘴,在心里嘀咕道:越長越欠//操的臭小子。

    那什么五條家大少爺不會是不行吧,換成他早把人吃的干干凈凈骨頭架子都不給剩下。

    嘖。

    他咂巴了下嘴,屈起膝蓋原地坐下,手伸長拿過一旁的電腦放在腿上,放大上面的3D模型,將每個樓層的路線和安保人數牢記于心。

    ……

    下午六點五十分,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街道上的燈光陸續亮起,繁華的市區內猶如白晝,昏暗的天色并不影響地面上的一切,更甚至于,霓虹閃爍的燈光仿佛向眾人宣告著夜生活的開始。

    銀座大廈陸續有車輛駛入,在街道停下,身著華麗的男女從車上下來,和周圍同樣光鮮亮麗的人群融為一體。

    各種豪車格外引人注目,從車上下來的每個人都衣裝得體,富麗奢華。

    “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門口的安保人員敬職敬業地攔下每一個入場的人,等人出示了宴會的邀請函,拿在手里仔細確認以后才帶著歉意地點了點頭,將邀請函遞還回去,隨后微微彎身,朝會場里面伸手。

    “天滿小姐,里面請,晚宴即將開始,祝您玩的愉快。”

    穿著露肩長裙的少女微微頷首,戴著白色網紗手套的手指輕輕搭在身旁高大威猛的男人手臂上,在同伴的牽引下腳步輕緩地走進大門。

    安保人員的視線在對方身旁看起來有些兇惡的男人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嘴上的刀疤看的他眉頭微皺,視線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對方魁梧的身材,在對方視線看過來時不動神色的收回。

    一樓只是用來接待,真正的會場卻在大廈的第十層。

    這樣的安排大概是為了放置有人搗亂之后就破窗而逃,畢竟這么高的樓層,就算跳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條,雖然下面也有守衛,但以防萬一。

    乘坐電梯時電梯里都會有相應的禮儀小姐負責接待,從電梯里出來一直到會場門口,每十米的距離都站著一身黑西裝的人。

    戒備森嚴至極。

    “直冢議員這樣會不會太夸張了?”

    “聽說晚上會有很重要的東西,小心一點總不會錯。”

    快要進入會場的時候聽到身后傳來的交談聲,‘少女’偏了下頭,眸光流轉,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身后。

    咒術師。

    幾乎一眼就確定了身后人的身份,‘少女’搭在同伴手臂上的手指稍微用了點力,視線在華麗無比寬敞的有些夸張的會場內四處打量的男人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我有點渴。”

    帶著點中性的聲音從’少女‘口中溢出,身旁的男人放下手,朝著身旁的人恭敬地彎了下身,朝著會場內走去,被留在原地的‘少女看了眼四周,提著裙擺走到一旁的角落靜靜等待。

    垂落的黑發下夾在耳上的耳飾似乎閃爍了下紅光。

    晚上七點整,會場內已經來了不少人,一旁的旋轉樓梯上出現的身影讓周遭交談的聲音慢慢安靜下來。

    神代彌生站在角落落地窗的窗簾旁邊,看著樓梯上緩緩走下朝著會場內招手的人,嘴皮微微動了下。

    ’目標出現,可以開始了。‘

    ’一個小時以后集合。‘

    耳中傳來男人低沉帶點笑意的聲音,神代彌生心里嘆了口氣,抽疼的太陽穴讓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人給宰了。

    這家伙,絕對是想看他出丑。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華麗又麻煩的裙子,暗自磨了磨牙。

    ……

    晚上七點三十分。

    大廈入口慢悠悠的走過來一個人,一身黑色的像是某種學校制服的衣服看的門口的安保人員眉頭緊皺,想都沒想的直接把人攔下。

    “不好意思,大廈現在禁止無關人員入場。”

    晚上也帶著墨鏡的白發少年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那眼底摻雜的東西看得安保人員頭皮發麻,寒意從腳底直接竄到腦門,冷汗溢出。

    “嘁。”少年滿是不爽的嘖了聲,從兜里拿出邀請函,直接拍在對方臉上,隨后也不管對方反應,直接越過。

    安保人員手忙腳亂的接住,等看清楚上面寫的東西后突然噤聲,望著少年好似帶著戾氣的背影,有些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攔下身旁想要追過去的同事,心有余悸地開口:“那是……五條家的那位。”

    傳說中打破平衡的,六眼。

    到了會場,忽然打開的大門讓會場內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看向在這樣的場合也能姍姍來遲的人。

    在看到門口那個寫滿了囂張的身影和頭上標志性的白發時,不少人臉上多了點了然的情緒出來。

    “嘁,真夠囂張的。”了解情況的人中有人看不過眼的出聲,在對方看過來的視線下不著痕跡地將自己隱在其他人身后,臉上滿是憤憤不平。

    對會場內的視線毫不在意的五條悟收回目光,站在門口大大咧咧的巡視著整個場館,想在找尋什么東西一樣。

    ’你委托我調查的人已經查清楚了。‘

    ’那人從六歲開始就跟在一個名為禪院甚爾的賞金人身邊,他們一同完成的任務數不勝數,算是賞金人中還算有名的組合,只是很少有人見過對方。‘

    ’嗯?他們之間的關系?‘

    情報販子訝異的表情十分清晰地出現在腦海里,他聽見那人理所當然的說:”不用想也知道吧,不是戀人也只會比那種單靠感情維持的關系更親密,兩人一起出生入死這么多年,聽說那人的身手還都是禪院甚爾手把手教出來的,他們之間的羈絆三言兩語可說不清。’

    ‘至于其他的,都在這里了,你自己看吧。‘

    一張張寫滿兩人活動痕跡的情報鋪陳在他眼前,放在最上面的,是他所不認識的少年和一個眼神兇惡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東西的男人。

    從少年稚嫩時期一直到他所認識的過去和現在,在他沒看到的地方,對方身邊都有著他所不知道的一個身影。

    他曾經見過。

    在陽光明媚的小島上,猶如瘋狗一樣的男人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也十分引人注目,他看著那人從小巷里出來,沒入人群,原本不在意的目光忽然看到了慢悠悠走出來的少年。

    原本以為,只是被路邊的臟狗盯上了他的東西。

    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樣。

    他們那個時候在巷子里都做了什么?

    ’對了,禪院甚爾今天晚上可能有個活動,他之前向我打聽了銀座大廈晚宴的事情,我把拍賣會的事和他說了,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看看,他這次應該會把那人帶上。‘

    ’看在你是大主顧的份上,免費送的情報,可別跟人說是我說的,我們這一行最忌諱這種事情了。‘

    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少年墨鏡下稍顯陰鷙地目光環視四周,搜尋著他想要找到又不想找到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悟悟子: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甚爾:?性無能的臭小鬼。

    殺氣四溢,電閃雷鳴

    生哥:……你倆有資格說對方嗎,都一個鬼德行:)

    ——

    Emmmmm 悟悟子好慘,這么多人想看刀他。

    快了快了(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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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六眼神子】21

    晚上七點五十一分。

    距離宴會開場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姍姍來遲的少年從進來開始就成了宴會大多數人眼中的焦點。

    那樣鶴立雞群的身高以及自身所代表的意義都使得少年如同夜晚的明燈般格外醒目。

    隱于人群中做了偽裝的神代彌生自然也在對方來的第一時間發現了。

    詫異的同時想到自身現在的樣子,頓感頭皮發麻,連忙讓自己混入人群中避免不小心被看到了。

    要是被對方看到自己現在這個破廉恥的樣子,他真的可以申請回檔重來了。

    這小子現在不是在宮崎縣那邊做任務嗎?怎么還在東京, 還跑到這個地方來, 不好好上學一天天的亂跑什么!

    又在心里把禪院甚爾狠狠罵了一頓之后,神代彌生在人群中小心游走, 躲避對方視線的同時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的目標。

    他們這次活動的計劃很簡單。

    拍賣會開始前東西都會被放在地下金庫里面, 那里把手嚴密, 戒備森嚴,金庫門采用了最新的設備和最頑固的材料,想要強行突破幾乎沒什么辦法。

    拍賣會八點開始, 開始之后東西會被陸續送到會場, 八點半金庫大門會被打開, 安保人員會將他們想要的東西轉移到會場, 趁著這個時間甚爾會出手把東西搶過來。

    除此之外,他們還需要一個東西。

    保險箱的鑰匙。

    即使轉移,東西也會被放置在一個無法破壞的保險箱里,直到送入會場, 在拿上拍賣之前由直冢議員親自打開。

    鑰匙自然也在對方身上。

    拍賣會開始的時候會場的燈光會關掉,原本打算趁著那個時間把鑰匙拿走的神代彌生現在有點等不及了。

    要是被小少爺認出來……

    神代彌生抖了抖肩膀,完全不敢想那是個怎樣尷尬的場景。

    都怪甚爾那個傻逼!

    他看著不遠處和來賓應酬的直冢議員, 視線在對方身邊看起來很正常但顯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的隨從上不著痕跡的看了看, 抿著唇小心翼翼的接近。

    在會場中搜尋了十幾分鐘的五條悟有點不耐煩了,他一把取下自己鼻梁上的墨鏡,六眼將龐大的信息量一股腦的塞進他腦子里。

    會場中咒力流動的痕跡,咒術師身上各種術式的信息, 咒力的軌跡。

    在場的來賓加上安保和工作人員,將近四五百人,六眼全開的后果就是五條悟的大腦差點被這些龐大又雜亂的信息量擠爆。

    但好在,他找到了。

    如同野獸終于搜尋到自己的獵物般,深邃的蒼藍之眸一瞬間穿過人群,緊緊鎖定了一個背影單薄的少女。

    在看清楚對方身上的著裝后,五條悟表情瞬間怔住,就連隱隱作痛的腦袋也仿佛卡頓了一樣。

    他抿著唇,眼睛微瞇地盯著遠處人群中身型苗條婀娜的少女,在對方垂落在腰間的黑色長發以及圓潤的肩頭上流連,隨后向下,看著被束腰勾勒的越發纖細的腰身和下方垂地的長裙上,面色很是不虞。

    鎖定目標后,那人身上熟悉的咒力痕跡讓他確信自己應該沒有找錯人,但是,這個打扮??

    對方周圍環繞的視線讓五條悟心底積壓的怒氣愈遠愈烈,他戴上墨鏡,屏蔽了一點周圍的訊息,插著兜邁開腳步,徑直地走了過去。

    嗒嗒的皮鞋聲在人群涌動的會場中并不明顯,那人卻像是若有所感的側過頭朝這邊的方向看了過來,隨著動作在空中漂浮的發絲和耳畔的耳飾在明亮的燈光下晃的人眼暈。

    五條悟在人群中與對方的視線對上,看著那張柔和了不少但輪廓依舊熟悉的臉,看著‘少女’隱隱透著幾分金色的黑眸慢慢睜大,看著那張臉上慢慢升起淺淺的粉色,情不自禁的舔了下發癢的后槽牙,然后,慢慢咧開嘴角,隔空做了個口型。

    ‘找到你了。’

    讀出對方口型的神代彌生表情呆滯了一瞬,望著對方撥開人群似乎正朝自己漸漸走來的身影,心臟都差點停了。

    他連忙收回自己的視線,擠開身旁的人,來不及細想什么找到了就急急忙忙的跑開。

    像被貓兒追捕的老鼠似的,借著周圍的人群四處逃竄。

    絕對!不能被靠近!!

    光是這樣就已經羞恥到臉頰開始發燙的神代彌生不敢去想自己要是真的被人當面揭穿會是個什么樣社死的場景。

    他才不想被人當成變態!

    看著那人倉皇的背影,五條悟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

    真可愛啊。

    他想。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對方這么可愛的樣子。

    而那個人,早早就見過了。

    更甚至,他所知道或者不知道的阿月,都已經有人早早的見識到了。

    那人早他一步參與了阿月的過去和現在,或許,還有未來。

    嫉妒仿佛被點燃的燭火,倒在心底肆意生長的雜草上,頃刻間就在心底燒起了燎原大火,將他的理智和冷靜燃燒的一干二凈。

    五條悟站在原地深吸口氣,再次邁開腳步,朝著那倉皇的人影靠近。

    他哥從小做的那些手段他從來沒有放在眼里,像企圖撼動大象的螻蟻般,不值一提。

    但不得不說,人是會成長的。

    花費了這么久的時間在他身邊安插一個人,在獲取了他的信任后再給他重重的一擊。

    如果那天沒有回去,他是不是直到事情的最后才會知道真相?

    他最信任也最喜歡的人,在他毫無防備的瞬間,在他的胸口狠狠插上一刀,然后帶著他想要的一切奔赴與別人曾經暢想過的未來?

    那種事情,怎么可能允許。

    即使知道真相的現在,他也依舊喜歡那個人。

    喜歡他的阿月。

    只屬于他的阿月。

    或許,拔掉他的爪牙,折斷他的羽翼,堵住他的退路,將人關在籠子里才是最適合的方式。

    阿月只需要看著他,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夠了。

    信任那種東西根本無所謂。

    他想要那個人,這樣就夠了。

    那個人只需要,乖乖的呆在他身邊,就夠了。

    間隔愈發緊湊的皮鞋聲仿佛死神降臨的前奏,少年身上逐漸溢出的咒力吸引了周圍咒術師的注意,當看清那個滿身戾氣的人是誰時,不少人皺緊了眉,面容帶著些許的不贊同 。

    身為咒術師,怎么可以被心底陰暗的東西侵蝕呢?

    實在是,太不像樣了。

    五條悟并沒有將周圍的視線放在心上,他一貫如此,別人的看法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被嫉妒侵蝕的野獸眼底只有他緊盯的獵物。

    距離,近了。

    他伸出手,想要拽住那只帶著白色手套的手腕。

    “啪——”

    會場的燈光一下子暗了下來。

    人群中出現了吵鬧,即使視線一瞬間變得漆黑無比,五條悟還是順應自己剛才的動作。

    抓到了。

    黑暗中的少年嘴角緩緩勾起一點讓人感到心悸的弧度,等適應了黑暗的視線變得清晰時,他臉上的表情卻瞬間僵住。

    “誰拉著我的手啊?!”帶著幾分尖銳的女聲在黑暗中響起,吸引了周圍的注意,但漆黑的環境讓周圍的人也看不太清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由忽然暗下的燈光掀起的吵鬧越演愈烈,直到不遠處亮起燈光,宛如舞臺一樣的東西升起,被聚光燈籠罩。

    “咳咳……大家安靜一點。”

    身著正裝的主持人拿著話筒出現在聚光燈下面,朝臺下展開手臂。

    “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的安排,直冢議員為大家準備了驚喜,不少人也是帶著期待過來的……”

    主持人的出現和他說出的話漸漸安撫了眾人因為意外帶來的慌亂,會場被安撫下來,喧鬧逐漸平息。

    在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舞臺上的時候,身型高大的少年雙手插兜,冷冰冰的視線直直地望向臺上。

    黑暗不僅讓他丟失了視線,也讓他弄丟了那個人的身影。

    會場里已經找不到對方的咒力痕跡了。

    逃走了。

    但是沒關系。

    神情冷峻的少年按下自己心底的殺意,呼了口氣,轉身,背對著逐漸聚攏的人群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他會找到的。

    背對著舞臺光源的身影在黑暗中緩緩移動著,明亮透徹的藍眸變得幽暗無比,仿若隱藏著未知黑暗的海底深處,那下面似乎隱藏著什么令人戰栗的東西,在水面下蠢蠢欲動。

    ……

    晚上八點二十三分。

    從會場里乘機溜走的神代彌生和一早就混進大廈里四處布置的禪院甚爾成功匯合。

    在一處堆積著雜物的倉庫里,禪院甚爾靠在門邊透過門縫小心觀察著外頭的守衛。

    伸手不見五指的倉庫里隱隱傳來窸窸窣窣的布料聲,沒過一會兒,換了一身衣服的神代彌生從貨架后面走了出來,整理著身上的武器裝備,一邊有些心累的嘆了口氣。

    聽到嘆氣的禪院甚爾回過頭,已經適應的昏暗環境并不影響他的視線,看著身后換了一身特工服顯得禁欲又勾人的少年,忍下自己吹口哨的欲望,挑挑眉,問道:“你嘆什么氣?”

    正在整理手套的神代彌生頓了頓,冷眼橫了過去。

    “……小少爺過來了。”

    完全不在意對方眼刀的禪院甚爾聽到對方有些郁悶的語氣,視線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貨架后面隱隱露出一點的裙擺,又收回目光,看著對方,帶著笑意的說道:“被發現了?”

    神代彌生不情不愿的點點頭,眉宇間滿是郁悶。

    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都是這家伙的錯!

    神代彌生沒忍住,又一次惡狠狠的瞪了過去,禪院甚爾砸砸嘴,從地上起身,抬起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幾把,“說了多少次了,不想被我(操)死就少拿你那雙眼睛瞪我,怎么就是不聽呢?”

    被頭上的力道弄得有些搖晃的神代彌生一巴掌拍在他手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憤憤地說了句,被罵的不痛不癢的禪院甚爾咧著嘴,彎下身湊了過去,壞笑著說道:“真的不想試試?保證讓你爽到。”

    神代彌生撩起眼皮,手指間忽然出現了一把短刃,銀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禪院甚爾歪了下頭,冰涼的刀身貼著他的頸脖,面前的少年語調冷冷清清的說:“再不正經我直接給你切了。”

    “哇哦~”雖然沒把人逗得眼眶泛紅,但這樣凜然的樣子還是讓禪院甚爾忍不住吹了個口哨,不正經的渾話在嘴里滾了幾圈,還是沒說出來。

    再逗下去可能真要動手了。

    他有些遺憾的砸砸嘴,等事情辦完再鬧也不遲,現在可沒什么功夫陪這小子打鬧。

    他抬起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神代彌生冷哼一聲,收起貼在對方脖子上的匕首放回腿上綁著的腿袋。

    禪院甚爾摸著后腦勺動了動嘴皮,還是什么話都沒說。

    說了那么多次警告也不聽,這小子大概只有吃了虧才知道教訓。

    他心里嘀嘀咕咕的走到一邊,拿起地上放著的箱子,從里面翻找了幾下,取出一把□□丟了過去。

    “這什么?”神代彌生問他,禪院甚爾將箱子合上,放在原地沒一會兒,箱子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吞噬了一樣,逐漸消失。

    “特質的好東西,用來對付咒術師的,被子彈擊中的人短時間內聚集不了咒力。”禪院甚爾從地上起身,又在口袋里找了找,找出幾板子彈夾遞了過去。

    “只有二十四發子彈,別浪費了,臭小子。”

    神代彌生瞥了他一眼,將東西接過來放在口袋里裝好。

    “還有這個。”禪院甚爾在對方無語的視線下又從兜里拿出兩樣東西,是一盒香煙和打火機。

    “我找了大半圈才找的,特意給你買的,女式薄荷味。”

    神代彌生動了動嘴皮,把滾到嘴邊的臟話咽下去。

    這家伙就不能一次拿出來嗎?逗狗呢??

    “時間差不多了。”禪院甚爾打了個哈欠,活動了下胳膊和腳踝,臉上散漫嬉笑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兇惡,像是被放出牢籠的瘋狗。

    “走吧。”

    ……

    八點三十四分。

    收到指令的金庫守衛打開金庫的門,在十幾個人的護送下,將一個黑色的保險箱取出,乘坐電梯將東西運往第十層的存放位置。

    出了電梯,需要經過好幾個走廊和轉角才能到達。

    整齊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響徹,在安保人員需要經過的前方一處轉角位置,一個人影靠在墻邊,從口袋里取出香煙盒,抽出一支細長的煙叼在嘴里。

    打火機的聲音在角落里清脆地響起。

    那人雙指夾著煙頭,緩緩吐氣,白色的煙霧將冷艷的眉眼渲染的好似身處霧中,霧氣逐漸加深,那人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只一雙帶著流光的金色眼眸宛如霧中升起的朝陽。

    隨后,從轉角忽然迸發出來的濃霧以驚人的速度將整個走廊迅速籠罩,一瞬間失去了視野和同伴的安保人員立刻警戒起來,霧中卻仿佛隱藏著什么吃人的怪物般,只能聽到周圍不停有重物落地的悶響。

    ……

    八點五十一分,銀座大廈忽然響起了警報。

    一切正常的監視器并沒有顯示出任何異常的景象,安保負責人在指揮中心語速極快地下達著各種指令,每個樓層的智能大門陸續落下,拿著武器的安保人員成群結隊在大樓里四處搜尋。

    宴會主場內因為緊閉的大門并沒有人知道外面發生的動靜,依舊熱火朝天的拍賣著各種奇特又罕見的東西。

    銀座大廈的三層,解決掉巡邏搜尋安保人員,禪院甚爾嘴里嘀嘀咕咕:“速度真慢啊那家伙,怎么還沒跟上來了。”

    話剛說完,變得緊湊又凌亂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的場館內傳了出來,不過一會兒,最少幾十個人的隊伍就出現在他面前,漆黑的槍口直直地對準站在大樓空地上的男人。

    “嘁。”

    禪院甚爾厭煩地啐了口,在響徹整個樓層的槍林彈雨和電光火石中如入無人之境地撞進人群。

    拿到東西的神代彌生下來時就看見某人好像殺神般在人群中殘暴肆掠的驚人景象,腳步微妙的頓了下。

    “你在玩什么?”他冷聲問道。

    聽到聲音的禪院甚爾一腳將身旁的人踹飛,順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對方手里拿著的黑色保險箱時臉上兇惡的表情收斂了些許,帶著笑的說道:“還不是你太慢了。”

    神代彌生白了他一眼,瞥了下地上還有口氣的安保人員,沒說什么,不是很想過去的抬手將手里的保險箱丟了過去。

    “你要的東西。”

    感覺整個計劃里面就他一個人在老老實實做事,讓他四處搞破壞把防御系統整癱瘓,這家伙跟跟老鼠進了糧倉似的,玩得不亦樂乎。

    也不知道到底誰老婆。

    還害他在小少爺面前丟了那么大個臉。

    神代彌生有些郁悶的撇了撇嘴,冷冰冰地瞪了過去,禪院甚爾一點不在意的抬起手,準備接住在空中轉了幾圈朝著他飛來的保險箱。

    然后,兩人的表情同時僵住。

    飛到半路的箱子被一個忽然出現的身影在空中接住,皮鞋落地的聲音格外響亮,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外月圓散發著光輝,明亮的光線從玻璃窗外透了進來,落在窗前緩緩起身的少年身上。

    銀藍色的微光將少年頭頂的白發照映的好似在發光一樣,那人提著箱子緩緩站直,隨后,單手插著兜轉過身來。

    蒼藍色琉璃般炫目的眼眸在愣住的兩人身上轉動了一會兒,少年嘴角慢慢勾起一點弧度,背對著月光,抬起手打了聲招呼。

    “喲~”

    “看你們玩的挺開心的,不介意加我一個吧?”

    少年甜膩的語調帶著笑意,看著靜止不動的兩人,眼中卻慢慢變得暗沉下來。

    “阿月。”他叫著左側不遠處的少年,偏著頭看了過去。“不和我解釋一下嗎?”

    “你在這里做什么,還有……”

    “他是誰?”

    突然變冷的語調讓神代彌生哆嗦了下,從呆愣中回過神來,看著月光下明顯不對勁的少年,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前。

    “小少爺?”

    “我問你他是誰!”

    少年帶著怒氣的大喝讓神代彌生腳步頓住,看著對方滿是殺意的眼神,腦袋里緩緩冒出一個問號出來。

    這是……咋了?誰把小少爺氣成這樣了?

    被嫉妒和怒火沖昏頭腦的五條悟將對方垂眸思索的樣子當成正在組織詞語哄騙自己,咬著后槽牙繃緊下顎,將滿是殺意的眼神投注到一旁的男人身上。

    感受到莫名敵意的禪院甚爾挑了下眉,看到少年眼底的嫉妒和扭曲的惡意,感覺有些無語的走了過去。

    “你倆的事情自己回家去搞,五條家的小子,把東西給我。”

    五條悟收斂情緒,冷冷的看著他。

    “你想要這個東西?”禪院甚爾看著他提著箱子朝玻璃窗抬起手,眉頭漸漸皺起。“小子,你想做什么?”

    五條悟嘴角慢慢咧起,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自己去撿吧,瘋狗。”

    伴隨著話語響起的還有一陣噼里啪啦玻璃破碎的聲音,裝著特級咒具的保險箱被少年旋身用力,以驚人的力道撞開玻璃窗飛了出去。

    神代彌生瞳孔猛地收縮,想要追出去的腳步因為身旁竄出去的黑影停下。

    五條悟緊緊的盯著他,半點不在意那個男人經過他身旁撞破玻璃跳了下去。

    “你死定了,臭小鬼。”

    他聽見那人經過自己身邊時惡狠狠的語調,渾不在意地瞥了眼身側,隨后,收回目光,插著兜一步步的走向停留在原地的少年。

    在對方的視線下,莫名有種被猛獸盯上的錯覺般的神代彌生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五條悟的腳步停下,微微歪了下頭,問他:“你又想逃?”

    嘶——

    神代彌生頭皮莫名發麻,被對方的神情和語調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底甚至有些發毛。

    這他媽,怎么回事,三天沒見他的貓崽子怎么好像瘋了一樣?

    “過來。”

    少年冷聲命令道。

    神代彌生抿了下唇,順著對方的話抬起腳步走了過去。

    明明很普通的一件事,他卻感覺自己好像正在靠近一個十分可怕的生物。

    他看著對面的少年,巨大的石柱和天花板將月光遮擋了幾分,少年一半沒入陰影中,在昏暗下的藍色眼眸似乎帶著詭異的流光。

    神代彌生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只是在少年身上莫名感覺到風雨欲來的壓抑。

    ……誰欺負他家大貓了?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瞥了眼遠處碎裂的玻璃窗,想到少年剛才有些過分的舉動,眉頭微皺。

    甚爾那家伙趁著他沒在的時候去欺負人了?

    他收回視線,看向越來越近的少年,腦袋里滿是疑惑,忽然,他的瞳孔猛然收縮,停下腳步快速抽出自己別在腿上的槍械。

    ……原來,是真的。

    他真的想殺我啊。

    五條悟看著不遠處神情凜然毫不猶豫按下扳機的人,心情莫名很平靜。

    帶著幾分意料之中的平靜。

    “砰——”

    帶著硝煙的槍聲響起,和子彈一同飛出去的,還有一道十分單薄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嗯……快了快了!真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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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六眼神子】22

    “砰——!”

    專注著用槍擊斃隱藏在石柱后面瞄準了少年背影的殺手, 神代彌生根本沒注意到少年一瞬間出現在自己身前的身影,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被一股巨力擊飛出去。

    恐怖的力道讓他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后飛出,最后被不遠處大樓會場的墻壁阻擋,強行停下, 并在上面留下撞擊后形成的凹陷裂縫。

    “咳咳咳……”

    被拳頭擊中的地方和后背開始傳來劇烈的疼痛, 神代彌生身體不由自主的順著墻面滑落至地上,喉嚨間的癢意使得他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他抬手捂住嘴, 放在嘴上的指縫間溢出鮮艷的紅色。

    “嗒、嗒……”

    皮鞋踩在光潔瓷磚上的聲音在三層的空地間十分清脆。

    神代彌生靠著墻, 慢慢抬起頭,看著那個在陰影中一點點走向自己的高大人影,用手背上的手套抹了把唇上溢出的鮮血, 扯了下嘴角。

    “小少爺?”

    他是真沒想過這人會突然出手, 應該說他完全沒有防備過眼前的少年, 即使下意識的舉槍射擊, 他也沒想過對方會因為自己的舉動而對自己動手。

    他抬眸看向少年,那眼底暗沉無比的陰郁讓他完全不能理解。

    這人總不至于以為自己是想對他開槍吧?

    他側眸看向對方身后遠處的石柱,眉頭卻漸漸皺起。

    沒有?

    原本隱藏在石柱后面的人影仿佛是他的錯覺一樣,粗壯的石柱后面什么都沒有, 連月光投射下來的影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阿月。”

    五條悟停在對方不遠處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墻邊染上污濁多了幾分狼狽卻依舊好看得驚人的少年。

    他為對方被鮮血染紅的唇瓣心動不已。

    那璀璨的金眸蕩漾著令他心馳神往的光,堅韌又冷靜的光。

    他慢慢蹲下身, 目光緊緊盯著對方, 手指抬起,想要將那道明亮的光攥在手中一樣。

    “你就這么討厭我嗎?”他問,在少年怔愣的神情下,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討厭到……即使相處了這么久, 你也依舊想要殺我?”

    ……?

    這他媽?什么鬼啊?

    誰要殺你啊臭小子??

    神代彌生被他口中意想不到的發言哽住了,剛想開口解釋,肺部傳來的異樣讓他不由自主的捂住唇咳嗽起來,鮮血流個不停。

    草,肋骨斷了,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五條悟看著一身狼狽的人,看著那光潔的額上漸漸溢出冷汗,細軟的發絲凌亂地貼在上面,放在腿上的手指用力攥緊,克制住自己上前安撫的欲望。

    他無聲地呼了口氣,嘴角的弧度慢慢加大,語調一如既往的黏膩,卻好像沾上了令人心底生寒的惡意。

    “只要阿月乖乖的呆在我身邊,就算討厭我也沒關系。”他朝對方伸出手,用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說:“跟我回去吧,阿月。”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不生氣了。”

    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停下的神代彌生撩起眼皮,看著少年臉上的表情,嘴角微微抽了兩下。

    這混蛋到底在說什么鬼?還有啊,明明是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干嘛一臉受了委屈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真是,有夠莫名其妙。

    無緣無故被打的人是他好吧!

    想到那個突然消失的人影,神代彌生眉頭微微皺起。

    不對勁。

    情況有點不太對勁。

    “小少爺……”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對方的手指順便解釋和詢問,一道凌厲的刀鋒從一旁朝著五條悟的手臂劈下,五條悟腳尖用力,仿佛靈巧的貓一樣無聲向后躍起,在空中翻轉之后輕巧落地。

    他雙手插兜,從地上緩緩起身,身姿被月光照映的格外挺拔,他看著突兀出現在對方身前將人完全抵擋住的幾個咒術師,臉上的表情漸漸散去。

    其中一個人他曾經見過。

    是他兄長身邊的人。

    他想要將嘴角上撇,露出一貫的嬉笑出來,嘴角卻好似被重力牽引的十分沉重,拉平的弧度讓他看起來和很久以前那個冷漠的神子再一次重合。

    “我哥就派這么幾個人過來就想殺我?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他朝著那幾個突然出現的咒術師們伸出手,格外輕蔑的拇指向下:“一群廢物。”

    咒術師們沉默不語的圍了上去,施展著咒術與對方交鋒。

    神代彌生靠著墻慢慢起身,看著莫名發展出來的戰斗,滿心無語。

    這都什么鬼啊?

    他現在就像是被臨時塞進舞臺劇里的演員,所有人都按照劇本說著臺詞表演,只有他完全在狀況外,根本不知道前因后果和接下來的走向,以及自己應該怎么做。

    但是,少年剛才的話讓他心里多了點了然。

    這幾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五條蒼派來的殺手。

    而少年莫名其妙的變化和情緒他感覺自己可能知道原因了。

    起身的動作牽連到腰上的傷口,神代彌生皺了下眉,捂著受傷的地方靠在墻上,望著不遠處已經展開的戰斗,嘴角抽了幾下。

    不愧是大家族的人。

    一個個都能去奧斯卡頒獎晚會領獎了。

    小少爺估計是聽到那天的談話了,而且從那天起心底就產生間隙。

    從那天開始對方的情緒就有點不對勁了,他還單純的以為對方只是吃醋鬧別扭……

    甚爾說的對,這些大家族里出來的,心都跟馬蜂窩一樣,全是眼兒。

    心里腹議了一陣兒,神代彌生垂下眸,看著自己捂住腰部的手,慢慢抿緊了唇線。

    只是,他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的信任關系這么薄弱。

    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少年,不相信他。

    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確信了自己是潛伏在他身邊的殺手。

    神代彌生不自覺的扯了下嘴角。

    如果真的是殺手,他早干嘛去了。

    傻子。

    想出這種設定的策劃也是傻逼。

    腦子有病。

    他看著少年在月光下和咒術師們纏斗,時不時投注過來的目光帶著深刻的警告,警告他不許逃走。

    心里無奈之余又覺得有點滑稽可笑。

    沒意思。

    他有些懨懨地垂下眸,額前落下的碎發擋住了他的表情。

    戰斗還沒分出勝負時,遠處的走廊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拿著槍的安保人員從轉角處魚貫而入,如黑云壓城般迅速地將月光下戰斗的幾人團團圍住。

    神代彌生因為距離有點遠的關系,又在光線沒有沿伸到的陰暗墻角,被安保人員們忽視掉了,他靠著墻望著那邊陷入困境的少年,緩緩嘆了口氣。

    這小子不知道跟誰學的,有事憋在心里也就算了,還不讓人解釋就在心里直接判了死刑。

    慣的臭毛病。

    嘶……下手真狠。

    他因為腹部傳來的疼痛抽了口氣,撩起眼皮,看向那邊的戰況,一邊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煙,打算借著術式把人帶出來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解釋,視線的余光卻看到遠處的人群后面,一個有幾分熟悉的人影躲在石柱后方,朝著人群中的少年緩緩舉起了手中帶著消聲器的手//槍。

    神代彌生猛地轉頭,看向陷入包圍中完全沒有發現異象的少年,身體不受控制的沖了出去。

    “噗——!”

    子彈入體的聲音夾雜在戰斗聲中并不明顯,陷入包圍中的五條悟卻像是若有所感的回了下頭,然后看到身后擋在自己面前,緩緩傾斜的背影。

    周圍的景象一下子仿佛都停滯了,他的眼底只有那抹緩緩倒下的身影,少年細軟的黑發在空中漂浮向下,留下點點痕跡,胸口濺出的紅色液體格外刺眼和醒目。

    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留下紅色的墨點。

    他像是被那昏暗中鮮艷至極的顏色刺中了神經一般,瞳孔猛然收縮,帶著慌亂地朝對方伸出手。

    “阿月!!”

    他將身后倒地的少年穩穩接住,少年身上黑色的衣物看不出傷口和血跡,但鼻尖濃烈的血腥味讓他一瞬間明白事情的原因。

    看著嘴角溢出鮮血的少年,巨大的恐慌在心底開始蔓延。

    “阿月?阿月?”他緊張的叫著對方的名字,用手堵住往外冒著血水的槍口,連周圍的人群都完全被他忽視了。

    被抱在懷里的神代彌生艱難地抬起眼皮,注意到少年周圍莫名空出的環境以及旁邊隱隱有守護趨勢的咒術師們,想到剛才那個感覺有幾分熟悉的開槍手,心下多了幾分了然。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真正的傻子,原來是他。

    真是……服了……

    他抬眸看向身前緊張的人,被擊穿的胸口讓他呼吸有些不暢,吸了口氣才緩緩抬起不住顫抖的手。

    “小……少爺……”

    五條悟睜大眼睛,看著那人臉上緩緩露出一個淺淡又無奈的笑來。

    “我怎么可能討厭……你呢……”神代彌生凝視著少年的眼睛,細碎的眸光好似夜晚中微微發亮的螢火。“我喜歡……你啊……悟……”

    五條悟呼吸一頓,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緊,睜大眼睛看著懷中虛弱的人。

    如果是平時,他或許會因為對方的話高興的不知所措,但現在他的心底被巨大的慌亂和恐懼占據,心底沒有一點欣喜。

    他吸了口氣,臉上勉強擠出笑來,“我就知道,阿月怎么可能討厭我嘛。”

    他將人抱在懷里,按著胸口的傷有些不知所措的說:“我帶你去找醫生……”

    臉上輕柔的觸感讓他的動作瞬間停下,像被人點了定身符一樣保持著半跪的姿勢一動不動。

    神代彌生捏了下他的臉,“抱歉……不能看著你……長大了……”

    “別開玩笑了!”

    少年的大喝讓周圍的戰況都停滯了一瞬,咒術師們看著被他們擋在身后的少年,互相對視了一眼,加快幾分動作地將周圍僅剩的安保人員逐一擊倒,隨后不約而同的悄然撤離。

    像是舞臺謝幕后,剛剛還激烈無比的戰場一瞬間安靜下來,只留下滿地狼藉和猶如默片般的寂靜壓抑。

    周遭的事情都被五條悟屏蔽在外,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完全在懷里的人身上,連咒術師們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神代彌生卻將周圍的狀況盡收耳中,心里忍不住多了幾分自嘲。

    不愧是大家族,彎彎繞繞的直接把人繞死,甚至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個人射擊的角度,完全是為他準備的。

    “抱歉……”他靜靜地看著對方,眼底一如既往的柔和讓五條悟忍不住咬牙抑制心底慌亂的情緒。“閉嘴。”

    他低喝道:“我帶你去找醫生。”

    神代彌生搖了搖頭。

    沒用的。

    要不是確保他活不下去,那些人估計不會撤離。

    他呼了口氣,被灼傷的肺部使得他不住的咳嗽起來,五條悟連忙將人抱緊,按在傷口上的手卻不敢動彈。

    那下面不斷冒出來的血水將他的手染上大片的紅色,半跪在地上的膝蓋已經感覺到幾分濕潤,像被雨水打濕了一樣,黏//膩濕//濡的液體附著在上面,讓他的心不斷下沉。

    “阿月……阿月……”他叫著少年的名字,滿臉的無措讓他像是做錯事又不知道如何處理的孩子。

    “咳咳……”大量的鮮血從神代彌生口中溢出,想要說的話也被打斷,逐漸模糊的雙眼掙扎著想要看清少年的模樣,眼簾卻像是掛著什么重物似的,不斷往下墜。

    真是……太失敗了……

    少年明亮的眼眸漸漸失去焦點,金眸中閃爍的眸光忽明忽滅,他勉強扯了下嘴角,氣息微弱的說著:“笨蛋……”

    少年越發微弱的聲音讓五條悟深吸口氣,努力擠出笑臉輕聲說道:“對,我是笨蛋……阿月不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笨蛋……”

    “以后……不要……被騙了……”

    顫抖的眼睫下金眸完全失去了焦點,少年仿佛呢喃自語般的聲音讓五條悟忍不住俯下身想要聽清對方嘴里說的話。

    “有什么事……直接問……我……不就……”

    “我明明……那么……喜歡……你……”

    臉頰上的手仿佛折斷的羽翼般落下,五條悟瞳孔猛地收縮,接住了對方墜落的手指,捏在手心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地緩緩抬眸。

    “……阿月……?”他輕聲叫著對方的名字,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一下又一下地,輕輕的叫著對方的名字。

    然后,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唇瓣染血的少年仿佛沉睡了一般,闔上那雙璀璨耀眼的金眸,靠在他肩上,靜靜地沉睡。

    五條悟呼吸一窒,手指帶著顫抖的抬起,緩緩靠近對方的鼻翼。

    一貫清淺又平緩的呼吸停下了。

    附著著鮮血的手指感受不到任何氣流的流動。

    “……”

    五條悟的表情一下仿佛凝滯了,他維持著試探的姿勢,宛若石雕般的靜止不動,放大的瞳孔中清楚地映著自己懷里的少年。

    怎么……可能……?

    他的阿月……死了……?

    在這種地方?

    他們之間的誤會還沒有解開,他還沒有親耳聽到阿月的解釋,阿月還沒有看到他當上家主,怎么可以在這種地方?

    五條悟收緊手臂,將人緊緊抱在懷中,低喃地說道:”阿月……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不該打你的,你睜開眼睛罵我好不好……阿月……”

    “我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一起做,你答應要一直陪著我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阿月……”

    他在昏暗中擁緊懷中的人,月亮延長的光輝透過玻璃窗灑落進來,打在少年垂落在地的手指上。

    滴嗒滴嗒的水聲響起,被月色掩埋。

    ……

    “嗒、嗒……”

    安靜的樓層里忽然響起一陣散漫的腳步聲和一陣模糊不清的謾罵。

    禪院甚爾提著保險箱從轉角處走了出來,滿臉煩躁地嘀咕道:“那兩個臭小子跑哪去了?那個五條家的小鬼居然把東西丟那么遠……”

    他的聲音漸漸熄滅,臉上兇狠的表情在看到空曠場地上的場景時慢慢褪去,看不出任何情緒地走了過去。

    “能告訴我現在是什么情況嗎?五條家的。”

    他一邊走,一邊將東西丟在地上,一只長蟲般的咒靈從陰影里冒出來,把箱子吞噬進肚子里。

    “老子問你,現在是什么情況,臭小鬼!!”

    隨著他暴戾的聲音響起的,還有他手上帶著凌厲風聲的動作。

    五條悟抱著人從地上迅速起身,卻被對方快得不像話的動作追上,手臂收緊,將人牢牢抱住,被按著額頭撞擊到后方不遠處的石柱上。

    “呃——!”

    “喂,小鬼。”禪院甚爾對少年吃痛的悶哼聲充耳不聞,手指捏著對方的臉,宛如惡鬼般的低語:“老子脾氣可沒那小子好,你最好解釋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小鬼。”

    “為什么剛才還好好的人在你手上就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了,阿?”

    “……”

    “喂,說話!再不說話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宰了你!”

    手掌下的少年似乎動了動嘴皮,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對方說不出話來,禪院甚爾收回手退后了一點,眸光森冷地盯著對方。

    然后,他看到少年像是瘋了一樣,帶著嘲笑的和他說:“動手啊,瘋狗。”

    “阿月沒有完成的任務,身為同伴的你來幫他不是剛好嗎?”

    “只是誰殺死誰就不一定了。”

    原本因為對方挑釁的話殺心濃烈的禪院甚爾聽到中間那句話眉頭皺了下,看著少年狀若瘋狂的神色,眼睛微瞇,嘴角慢慢揚起笑來:“你以為,這小子要殺你?”

    “裝什么傻,他的事情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哈!”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因為自己的話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捂住眼睛夸張的大笑起來,五條悟臉上的表情收斂,眸光冰冷的望著他:“你笑什么?”

    笑聲戛然而止,禪院甚爾緩緩放下手,瞥了眼對方懷中雙目緊閉的人,帶著嘲諷的說道:“我在笑什么?我在笑臭小子辛苦半天結果養了個白眼狼出來。”

    五條悟手指一瞬間收縮用力,下顎繃緊,冷冷的問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禪院甚爾嘴角慢慢咧開帶著惡意的弧度,五條悟心里一驚,剛想動作,臉上就挨了一拳。

    禪院甚爾從他手里一把將人搶了過去,看著少年捂住臉眼底盡是殺意的樣子,嘖了聲,說道:“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你會覺得這小子是為了殺你才留在你身邊的,但你是不是太小看他了,小鬼。”

    “他真想殺你,別說五年,半個月都用不上,別以為身邊人把你吹得了不得你就真的無敵了,小鬼,未來不好說,但是我現在殺你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你覺得我親手交出來的人,又能用上多久?”

    “還需要花大把的時間耍這種小手段?”禪院甚爾滿是不屑的看著他,從沒被人以這樣的目光注視的五條悟不自禁的咬緊后槽牙,視線在對方抱在手里的人身上停留。

    “把人還給我。”

    “呵。”禪院甚爾喉中溢出嘲諷意味十足的笑聲:“你知道他為什么要留在你身邊嗎?”

    看著少年緊繃的神情,他毫不掩飾自己眼底濃郁深邃的惡意,嘴角帶笑一字一頓的說:“因為喜歡你啊,小子。”

    “是不是很蠢?因為小時候跟著我去看了你一眼,所以想方設法的跑去接近你,為了留在你身邊,即使被五條家那些古板的老東西刁難也沒關系,為了照顧好你還特意去學了烹飪,為了不被篩選下去連命都不要沒日沒夜的訓練,為了留在你身邊還和你的家族簽訂束縛,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束縛。”

    少年的瞳孔慢慢放大,禪院甚爾嘴角的弧度也慢慢增加,緩緩將后面的話問出來。

    “你覺得這樣的情況下,他要怎么殺你?”

    “嗯?大少爺?”

    帶著輕漫和嘲諷的語調換做往日,五條悟早就沖上去把人揍個半死,但現在,他整個人因為對方口中的話恍若墜入冰窟般,四肢冰冷,連心底也被寒氣侵透,被凍得僵硬的大腦在腦中循環了好幾次才慢慢理解了對方說的話。

    “束縛……?”

    “呵。”禪院甚爾掀了下嘴皮,看著對方無法接受的神情,帶著幾分涼薄的說:“不愧是大少爺啊,目下無塵,誰都不放在眼里,這么明顯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

    “不然你以為五條家會放任一個前身做殺手的人留在你身邊?自然是已經戴好韁繩拔掉爪牙才敢放在尊貴無比的你身邊啊,大少爺。”

    “殺手最了解怎么防御殺手行動的套路,這才是他們留下人的根本原因。”

    “畢竟,年紀小好掌控的白癡只此一家,錯過可就沒有了。”

    “這家伙幫你擋掉無數次的暗殺,結果到最后你居然以為他是為了殺你。”

    “天真也要有個限度吧,臭小子!”

    男人的怒喝仿佛敲響的鐘鼓,狠狠擊打在五條悟的神經上,讓他漸漸意識到了自己到目前為止所懷疑的事情有多么的……

    滑稽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

    ……

    來遲了,然后,我知道你們肯定有人要說不刀,所以,我先躺了(躺平任嘲)

    但是我還是要說,我加更!還完了!!好耶!!我明天可以不用加更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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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9章 【六眼神子】23

    一天前, 五條一族家主主屋。

    滴滴答答的小雨在夜色漸濃的時候悄然落下,將院內清澈的池塘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一旁的書房內,暖黃的燭光輕輕搖曳,一人獨坐在案前擺弄著棋盤。

    “叩叩——”

    門響了, 管家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家主大人, 蒼少爺過來了。”

    五條家主神情不變,將手中棋子落于棋盤上才微微頷首應聲。

    “讓他進來。”

    “是!”

    管家恭敬應是, 房門被人動作輕緩的拉開, 等候在一旁的五條蒼朝著管事點了點頭, 整理衣襟才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屋內的擺設十分簡潔,穿過屏風和帷帳便是書房內側,置于墻邊巨大的書架上還堆著一些樣式古老的卷軸, 是五條一族自古流傳下來的資料和情報, 但也只是備份, 真正的古籍被小心存放在了不為人知的地方。

    聽到腳步聲, 五條家主從棋盤上抬起頭,看著站在屏風旁的青年,微微頷首,問道:“事情怎么樣了?”

    “是。”五條蒼先是朝著對方鞠了一躬, 起身站直后才一臉嚴肅的回道:“直冢議員那邊已經說好,宴會上的事情他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人也已經安排進去了, 除了安保隊伍, 還讓幾個咒術師偽裝成賓客隨時注意那兩人的動向。”

    “嗯。”五條家主點點頭,又垂眸看向面前的棋盤,思索著下一步的棋子,一邊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悟那邊怎么樣了?”

    “他之前找的情報人員已經溝通好了, 明天宴會開場前會將東西交到他手上。”

    “嗯……”五條家主沉吟了一會兒,沒說話,五條蒼心里多了點疑惑,看著對方的神情,面色忽然變得緊張起來:“父親,是有什么地方沒安排妥當嗎?”

    “不,你做的很好。”五條家主搖搖頭,白色的棋子在桌面上輕輕敲打,帶著緩慢的節奏,卻聽的人莫名感覺有些壓抑。

    “我只是有點矛盾。”他低聲說著,抬起眸,側過臉看向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沖打著屋外的柳梢,讓蔥綠的枝葉在雨水中搖擺不定,帶著幾分被摧折后的凄慘模樣。

    “……”

    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對方繼續說下去的五條蒼有點猶豫的開口:“父親?”

    五條家主像是被他的聲音從思緒里喚回神似的,眼簾顫了下,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轉而望向不遠處的青年。

    “沒什么。”他搖搖頭,多了幾分感嘆似的說道:“這或許就是成長路上必須經歷的磨練吧。”

    “悟的性子太跳脫了,只有讓他經歷刻骨銘心的挫折,他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

    “冷靜思考,理智分析,不被任何人左右。”被捻在指尖的白子在指端轉了幾下,隨后被五條家主置于棋盤上一個看似與棋局完全脫節的地方。

    低沉的嗓音隨著清脆的落子聲響起。

    “成長的路上越是艱難,經歷蛻變的人越發堅不可摧。”

    “他會是五條一族最完美的繼承人。”

    五條蒼緩緩垂下眸。

    所以,有些犧牲品是必要的。

    他望著地面上被燭臺折射過來的陰影,坐于案前的男人身型仿佛一座威嚴的大山,無法摧折且高不可攀的大山。

    不愧是他和悟的父親。

    也不愧是……五條一族的家主大人……

    他在心底緩緩嘆了口氣,垂下的眼簾中眸光帶著些許的不甘。

    從一開始,父親就沒打算讓那個人活下去。

    計劃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在腦中快速思考,不放過一點痕跡。

    應該在那之前,在他聽從命令將人叫回來讓他們兩人產生誤會之前懷疑的種子就被種下了。

    他原本以為父親想做的僅僅只是離間兩人的關系,把他們之間的羈絆打碎,卻沒想到真正被布下的,是讓少年無處可逃的網。

    虧他還覺得自己可以等悟徹底厭棄的時候他能悄悄的把遭人遺棄的小狗撿回來重新飼養。

    應該早點想到的。

    那樣好用的磨刀石,父親怎么可能放過。

    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護衛罷了。

    ……

    第二天,凌晨十二點整。

    由直冢議員親自設下的宴會已經結束,會場的參與人員在安保工作人員的護送下早已離開,緊閉的宴會大廳以及讓人投入不已的拍賣會使得他們完全不知道會場以外的地方發生過什么事,從表象看來,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交流晚會,不少人在宴會中找到自己今后的合作對象以及心儀的拍賣品。

    宴會在歡聲笑語中結束,等人群散去,安保人員也井然有序的撤離,大樓變得安靜下來。

    被掛上警示牌禁止入內的三層會場,主會場平整的空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周遭的石磚隱隱有往下墜落的跡象。

    地板斷裂的地方,一塊石頭承受不住壓力地順著坑洞往下,一直穿過二層的天花板,再到一層的地面,最終砸在由斷裂的巨石堆積成山的廢墟之上,發出滴滴答的聲響。

    在寂靜的氛圍里十分明顯。

    堆積的碎石下方,好像壓著一個人。

    黑色的長褲早就被灰塵沾染變得臟亂,褲腳破碎的地方還能依稀看到細碎的傷口,像是被人按壓在尖銳的碎石上,被石塊刺入肉里,石頭縫隙間一只骨節分明但看起來滿是血污和傷口的手上沾滿了泥土和灰塵,上面的鮮血早就和那些臟亂的東西凝結成塊,粘在肌理上,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被掩埋在石堆里的人毫無動靜,仿佛已經失去了意志般,被沉重的巨石和灰塵掩埋在坑洞底下。

    ……

    “我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入戶口的地方穿了進來,客廳沙發上的少年猛地睜開眼睛,從沙發上直直的起身。

    “……阿月……?”黑發金眸的少年慢慢出現在視野里,他一邊取下臉上的口罩放進兜里,手里還提著幾個裝著食材的塑料袋。

    “嗯?你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少年聽到了他的聲音,帶著點疑惑的問了下,璀璨的金眸在轉動的時候仿佛帶著淡淡的流光,他看到少年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似乎因為自己傻傻坐在沙發上的樣子感到無奈,搖搖頭,一邊走向廚房一邊語氣淡淡的問:“晚上想吃什么?我今天買的東西有點多,可以點菜。”

    “奶油燉菜怎么樣?烤肉好像也不錯,你之前不是想吃豆腐羹嗎?我今天……”

    少年的聲音被身后忽然伸出的手臂打斷,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人在他身后收攏雙臂,緊緊抱著他,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

    他的臉上因為對方突然的動作多了點詫異,在感受到那份顫抖時眼睫顫了顫,抬起手按著圈在自己胸口的手臂,蹭了蹭臉龐的腦袋,問道:“怎么了?”

    “阿月……阿月……”身后的人只是不停叫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嗓音逐漸變得低啞哽咽。

    神代彌生抬起手,像往常一樣,揉著少年頭上柔軟的白發,輕輕安撫。

    “我在……”他輕聲回應少年口中的呼喚,任由對方收攏的手臂將自己緊緊鑲在懷中,即使肩膀已經感覺到疼痛也只是摸著對方的頭,一遍又一遍的回應和安撫。

    窗外天氣正好,夕陽將天空灑滿了橘紅,暖暖的色彩看的人心曠神怡,一朵朵被顏色渲染涂上腮紅云朵宛若少年幼時最喜歡的棉花糖。

    ……

    “……對不起……”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里緩緩響起少年沙啞低迷的嗓音,他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緊緊的握住對方放在腿上的手指,既不敢與之對視,又不愿將人放開。

    “為什么生氣?”五條悟聽到對方輕輕的問道,語氣和剛才問他想吃什么的時候一樣,平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心里的委屈卻像是被人戳破的氣球般,在心里一下炸開。

    “我好嫉妒啊……”他捏著對方的手指,緩緩抬起頭來,努力控制情緒地想讓自己笑出來,但臉上的五官好像突然間不受控制了一樣,在少年面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我真的好嫉妒啊……阿月……”懷疑的種子雖然發芽,但真正讓他失去理智的還是那團在心底熊熊燃燒的妒火。

    “那樣小小的阿月,我沒見到過的阿月,我不知道的阿月……為什么我們不能認識的更早一點呢,我也想看著阿月長大,我也想保護你啊……”

    他看著眼前從始至終冷靜自持的少年,吸了口氣,帶著些許顫抖的手指輕輕撫上對方柔軟的臉頰,藍色的眼眸緊緊望著,像是要將少年的樣子牢牢刻在腦海里。

    “阿月在我面前總是這么冷靜。”他勉強勾起嘴角,嘴里卻帶著幾分不甘的說:“我明明那么喜歡你。”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阿月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在我面前才這么冷靜。”

    少年輕輕蹭了下他的手指,像是小動物帶著依賴和親昵的舉動讓五條悟呼吸一窒,用力眨了眨眼忍下眼中酸澀的淚意。

    “我只是……想讓你更在意我一點啊……”如同渴望得到家長矚目的孩子一樣,不計后果的鬧出動靜,吸引對方的注意,直到他所在意的人心里眼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幼稚無比。

    “我真的……好喜歡阿月……”

    他看著少年握著他的手,緩緩靠近,用額頭抵著他,微垂的眼睫下璀璨的金眸帶著柔和溫暖的光,里面全是他的倒影。

    “我也喜歡你。”

    “……騙子……”他帶著抱怨的低喃,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對方的眼睛,臉上多了點柔軟的觸感,少年輕輕捧著他的臉頰,退后了一點,帶著鄭重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很喜歡很喜歡。”

    ……啊……如果不是夢該多好啊……

    他們兩情相悅,未來會在一起很長很長的時間,那些錯過的時間會被以后的回憶一點點填滿。

    他的少年一如既往的站在他身后,靜靜地注視著他,只要回頭,就能看到,只要伸手,就會有回應。

    如果不是夢,該多好……

    “怎么哭了?”他聽見少年帶著點慌亂的聲音響起,手指無措地在他臉上移動,那平靜無波的金眸蕩開點點漣漪,像是被清風拂過的湖泊,一圈又一圈的,在他心底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他真的好喜歡這個人啊……

    他抬起顫抖的手,將難得慌亂的少年用力摟在懷里,徹底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

    “對不起……阿月……對不起……”

    他把自己最喜歡的人弄丟了……

    再也找不回來了。

    帶著溫熱的水滴侵透單薄的衣衫,落在肩上,黑發少年的眼眸漸漸變得柔和,他抬起手,輕輕拍打著對方的背脊,在對方懷里閉上眼睛,平淡的語氣變得好似春水般柔和,他說:“沒關系。”

    “是我自己不小心走丟了。”

    他撐著少年的胸口緩緩起身,抬起手動作輕柔的擦拭著少年眼角不斷溢出的淚水,在少年的注視下,嘴角慢慢帶上一點微不可查的弧度。

    “我們不是約好了嗎,你會變成最強的家主,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所以,沒關系。”

    “悟會找到我的對不對?”

    “……嗯。”被水沖刷過的藍色眼眸清亮無比,琉璃般的光暈在眼中蕩開,他像是受到感染般,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嘴角慢慢揚起,“會找到的。”

    他的阿月會一直在他身邊,只是他暫時看不到了而已。

    只是……看不到了而已。

    天邊的地平線慢慢亮起明亮的光,將城市內的寂靜和黑暗打散,光線穿過破碎的玻璃窗落在空寂的廢墟之上,掩埋在石塊下的手指似乎抽動了幾下。

    ……

    【人物好感度百分之百,任務完成】

    【存檔收錄】

    【人物收錄】

    【所有支線進度百分之百,恭喜玩家,游戲通關。】

    ……

    厚重的窗簾將屋外刺眼的陽光阻擋在外,從縫隙里小心翼翼的探進屋內,為昏暗的房間帶來一絲明亮的光線。

    蜷縮在椅子上的少年像是被光線驚擾了一般,纖長的眼睫宛若蝴蝶展翅般微微顫動,緩緩睜開。

    明亮的金色仿佛流動著令人炫目的流光,仿若黑夜里悄然升起的星辰,在昏暗的房間里格外醒目。

    桌面上的電腦隱隱泛著光,一旁的鬧鐘上時間滴滴答答,數字向后跳轉了一位,定格在下午十四點五十七的數字上。

    縮小的秒表還在滴答變化,少年眼眸中的茫然慢慢散去,帶著冷靜平淡的光,他瞥了眼熟悉的桌面和周圍,緩緩抬手打了個哈欠。

    【鏘鏘!恭喜宿主全部通關,雖然最后差點回檔重來,啊!我真是超級擔心的!要是再來一次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漫畫全都看完了,游戲也玩膩了,還好還好~】

    腦袋里乍然響起的電子音讓椅子上伸展四肢的少年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在腦中語氣冷淡地說:【閉嘴,吵死了。】

    【嘎——】

    030興奮的聲音被突然叫停,檢測到少年明明通關后卻一點不開心的心情,頓感郁悶的小聲詢問;【宿主,游戲通關了誒,你怎么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的樣子?】

    開心??

    神代彌生動了動嘴皮,想罵人又苦于找不到合適的詞匯,抿緊唇瓣臉色看起來越發冰冷,在心里連連冷笑。

    被人算計最后死的不明不白,傻子才開心的起來吧?!

    他瞥了眼一旁自己亮起來的系統面板,有些懨懨地靠回椅子,望著天花板發呆,腦子里還在想最后一條支線的事情。

    該說真不愧是大家族嗎,把人心算計的死死的。

    那個五條家主……嘖。

    老東西。

    他回憶著游戲的細節,思索自己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就中了對方的套。

    被五條蒼叫回去的時候?不對,應該更早的時間。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沒留下任何東西的手腕,那里曾經因為和五條家主簽訂束縛的關系留下過痕跡,刻入血液里的咒力反應。

    從小島上回來的那次?

    五條悟被大長老叫回族里,他遇上了特意找來的五條家主。

    也不對……或許更早的時間,在他們搬出五條家的時候……那個幫忙布置的管事……?

    神代彌生放下手,眼神麻木地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大家族,真可怕……

    先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挑起小少爺的情緒,讓他們之間產生不知曉的間隔,最后發生爭吵,讓他因為對方的反應失去冷靜,在混亂中想都沒想就作出擋子彈這種傻逼的事情。

    誰能想到呢,這么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除掉他。

    說的也是,小少爺那么金貴的繼承人,整個五條家怕是沒人敢和對方動手,就算是五條蒼也不敢,何況是他手底下派來的人。

    最終結果既能除掉他這個繼承人身邊的隱患,還能讓小少爺吃夠教訓,以后估計不管什么事都能沉著冷靜的應對,不會被情緒掌控像這次一樣失去冷靜。

    要不是最后在系統的幫忙下把最后的好感度刷滿,他這次可能真的要翻車重來了。

    大家族這種東西……真可怕啊……

    神代彌生抖了抖脖子,從椅子上坐起,視線瞥到一旁透明面板上蹦蹦跳跳歡欣鼓舞的圓球,眼睛微瞇了一瞬。

    不過……現在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他也從游戲里面出來,現在可以算算賬了。

    【030.】

    【在噠~】還不知道麻煩降臨的030沉浸在游戲通關的喜悅中,樂顛顛地回了一聲,然后說道:【所有的支線全部通關,系統和宿主之間簽訂的合同已經完成,系統解綁中,正在結算任務獎勵,宿主你稍等一下下哦~】

    【鑒于宿主在游戲中優秀的表現,除了最開始說好的一億日元通關獎勵,將會額外發放兩億日元作為支線二和支線三的任務獎勵,以及……】

    030說的話神代彌生完全沒在聽,他操作著透明面板,把用來儲存圖片的文件發送到自己的電腦上,然后返回最開始的頁面,找到系統操作的主板,瞇著眼打開自己早就注意到的選項,然后點開。

    【還有還有,最后是個小彩蛋哦~本來工廠那邊是不允許我們透露給玩家的,但是我們關系已經辣——么好了,我就悄悄告訴宿主吧~】

    030嘻嘻笑著,像是分享小秘密似的減輕了電子音的音量。

    “嗡——”放在桌面上的突然震了幾下,神代彌生拿過來看了看,是銀行的轉賬消息,一連串的零并沒有讓他表情出現變化,只是確認了自己的獎勵到手后,挑了下眉,又瞥了眼旁邊先是已經解綁開始在屏幕上傳出聲音的系統,放下手機,懸空落在透明面板上的手指毫不猶豫的按下下方的投訴與舉報按鈕。

    【游戲完成后將會和這個世……】

    030的聲音戛然而止,和聲音一起消失的還有無視重力懸浮在神代彌生面前的透明面板。

    沒過一會兒,他的電腦上忽然收到了一封郵件,神代彌生挑挑眉,操縱著身下帶著滾輪的椅子滑了過去,用鼠標點開,上面寫到:您的投訴建議正式受理,工廠將全面檢測游戲內違規現象,如果屬實游戲將全部重制,為您帶來不便十分抱歉……

    太過官方的語言看的神代彌生深感無語,沒什么興致地按下叉頭,把郵箱關掉,轉動椅子看向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房間,一旁靠墻的巨大書柜上滿滿當當的全是游戲卡帶和錄像,他看著上面幾乎占了百分之七十的攻略游戲,想了想,從椅子上起身,走出房間,去隔壁用來當倉庫的房間里找來幾個空置的紙箱。

    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碰什么攻略游戲了呢。

    看著一張張自己花重金買來又耗費好幾個夜晚打通關的一張張卡帶,神代彌生幽幽嘆了口氣。

    垃圾游戲,害人不淺。

    他心底腹議了一陣兒,桌面上的電腦忽然傳來滴滴滴的聲音。

    神代彌生放下手里的東西,從地上起身走了過去,撐著桌面點開右下角閃個不停的聊天頭像。

    【世界第一大偵探:三月三月,快出來!】

    【世界第一大偵探:我剛聽人說我們這兒會舉辦一個射擊比賽,你要不要來!就是最近新出的那款戰地游戲!】

    【世界第一大偵探:聽說第一名的獎勵超好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和句子間熟悉的感嘆號讓神代彌生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他盯著對方發來的消息看了幾眼,又轉過頭看向身旁經過整理越來越凌亂的房間,想了想,拿過鍵盤敲了幾個字回去。

    【三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欲言又止)本來,今天,只寫了一章的,結果又變成二合一

    我的加更不是應該還完了嗎,我為什么還在還債,為什么!!

    ————

    話說,三月不是因為悟悟子死的,準確來說他是死在五條家主的算計下的,大概,就是這樣……(沉默)對不起我是憨憨,我沒能把家主的牛逼表現出來,我反省(團成團,自閉.jpg)

    是為了成長哦~悟悟子現在太自我也太跳脫了,很容易忽視周圍的東西,對五條家主來說,這樣的繼承人是不合格的,需要能讓繼承人變得穩重沉著的磨刀石,讓他把視線放寬,能掌握大局的觀察周圍,三月拿的是死牌,家主把兩人的情緒變化都算計到了,催生悟悟子心里的嫉妒,之前情報販子拿來的消息重點都在于生哥和甚爾之間如何親密如何默契這點。

    等悟悟子爆發出來的時候,早就安排的人出來把場面搞亂,讓一向冷靜的小護衛也因為主人的情緒變化失去冷靜,保證一擊斃命,連遺言都說不了幾句的辣種!

    大概,就是這樣(望天)

    我……我下次努力寫的更牛逼一點!讓大家都能感覺到!(團成團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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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0章 【現實世界】01

    【世界第一大偵探:那說好咯, 比賽時間大概是一個星期后的上午九點半,地點在橫濱四海世紀游樂園旁邊的游戲公館。】

    【世界第一大偵探:我已經報名了哦,你要是放我鴿子,我下次就不帶你一起玩了!】

    正打算回復的神代彌生看著上面發送過來的地點, 愣了一下, 抬頭看向被窗簾擋住的窗戶。

    【三月:橫濱?】

    【世界第一大偵探:沒錯,要不是在橫濱我才不去呢, 不過據說東京和千葉縣也舉辦了同樣的比賽, 大概是游戲上線后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宣傳不到位了, 工廠搞推廣特意弄出來的大動靜。】

    【世界第一大偵探:除了比賽以外,現場好像還布置了很多攤位,會邀請聲優和一些知名的cos演員一起推廣。】

    【三月:這還真是, 大手筆啊……】

    不過早干嘛去了?

    神代彌生撇撇嘴, 把聊天框拉到一邊, 打開游戲論壇看了眼, 上面關于這次活動的路透和情報已經逐漸出來了。

    關于游戲原本的情報他已經有點記不清了,所以也不知道這樣突然搞出來的大手筆是干嘛來的,隨便點開一個帖子,不是關于獎品的猜測就是對會場嘉賓的期待和表白。

    【世界第一大偵探:所以說啊, 我們去拿個第一名把獎品通通拿到手吧!】

    看著他言語間帶著興致勃勃和勢在必得的架勢,神代彌生聳聳肩。

    【三月:這可說不準。】

    【世界第一大偵探:啊?你怎么突然這么沒自信了?】

    神代彌生在網頁上截了張圖甩過去,一邊打字回道;【上次同類型比賽的第一好像也要參加的樣子, 你之前不是輸給他了嗎?】

    【世界第一大偵探:哈?什么叫我輸給他了啊!】

    【世界第一大偵探:那家伙上次根本就是作弊才贏的好不好!我怎么可能會輸給那種家伙!】

    【世界第一大偵探:要不是我電腦忽然黑屏了, 怎么可能會輸!那家伙絕對是看自己打不過我就找了幫手黑我電腦!】

    神代彌生:“……”

    倒也不至于如此。

    不過這家伙還是這么不服輸啊。

    【世界第一大偵探:再說這次可是雙人比賽,我和你這個組合怎么可能會輸嘛!】

    ……啊……

    神代彌生沉默了一會兒。

    怎么說,他好像連游戲什么玩法都忘的差不多了……

    他的手指落在鍵盤上,正想打字過去, 聊天框上又多了一條消息。

    【世界第一大偵探:我突然有事情要出去,等我回來我們再聊,回頭見~】

    消息發送過來沒多久,頭像就暗了下去,動作迅速的好像剛說完話就把電腦插頭給拔了一樣。

    神代彌生看著暗下去的黑貓頭像,摸著鼻子刪掉才打了一半的字,關掉聊天框,在桌面上找了找那款游戲的圖標,然后點開,等游戲加載的時候拿起一旁的耳機戴在頭上,視線斜睨了一眼旁邊凌亂的房間。

    ……先去游戲里面找找感覺吧,都是射擊類,應該區別不大,至于這些東西……

    聽著耳畔響起的游戲音效,神代彌生默默收回視線,調整了下椅子和自己的坐姿,靠在椅背上操縱著鼠標進入游戲里面。

    剩下的晚點再收拾!

    ……

    群馬縣,四之丘女子高等學院。

    放學的鐘聲響起后,身著白色水手服藍色裙擺的少女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身邊的同學打了聲招呼后陸陸續續的走出教室門。

    當看到靠在門口墻壁上的白發少女時,正巧和好友走出教室的長頭發少女轉身對著教室內喊了下。

    “美美子,你姐姐來找你了。”

    教室內左側前排第五位的黑發少女正收拾著自己的文具袋和書本,聽到聲音后抬起頭看向門口的方向,朝著喊話的少女點點頭,表示謝意。

    那人笑了笑,對著她揮揮手。“我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少女的聲音帶著幾分清冷,喊話的女孩子放下手,勾著同伴的手臂走出教室,一邊和身旁的人嬉笑道:“一會兒去哪?學校周邊好像開了家精品店,要不要去看看?”

    聲音漸漸遠去,教室里的人也陸續走光了,等在教室外的菜菜子才揣著手叼著棒棒糖慢悠悠地走進去。

    美美子正垂頭將最后一本作業本放回書包里面。

    “你好慢。”菜菜子坐在她旁邊的課桌上咕噥不清的抱怨,美美子將書包背好后看向她,在對方身邊沒發現應該有的東西,眉頭微皺的問道:“你的書包呢?”

    “放教室里了,懶得拿。”菜菜子聳著肩膀,嘴里的糖被咬的咯吱咯吱的,劉海上夸張的發卡和沒穿好的校服讓她看起來莫名有種不良少女的即視感,美美子眉頭皺得更緊了。

    “又不打算做作業?還有不是說好在學校不可以這個樣子嗎?”

    看她變得嚴厲的樣子,菜菜子擺擺手,翻了個白眼給她,沒好氣的說:“那種東西怎么都好吧,老師都管不著你這么激動干嘛?反正又沒人檢查,做不做都一樣。”

    美美子表情一怔,緩緩垂下眸。

    “說的也是。”

    她整理了下肩上的帶子,語氣淡淡的說:“走吧。”

    菜菜子從桌上跳下來,抱著后腦勺跟在她身后,“去哪?”

    “回家。”

    “現在時間還早嘛,我不想這么早回去誒,上次去的那家咖啡屋上新品了,我們去那坐會兒吧?”

    “不去,我要做作業。”

    “誒~你不陪我一起嗎?”腳步聲漸漸遠去,少女嘟囔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殘陽余暉,天空被夕陽染紅了大片,路上的影子被拉的老長。

    白發的少女背對著夕陽蹦蹦跳跳的踩著地上的影子,嘴里嘀嘀咕咕念叨個不停,身旁恬淡幽靜的黑發女孩子背著書包腳步不急不緩的走在學校的大道上。

    路邊枝葉影影綽綽,隨著微風發出沙沙的聲音,空氣中似乎夾帶著某種細微的驚呼,美美子耳朵動了動,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向左側茂密的樹叢。

    樹木的間隙中,隱約能看到扭曲的身影和倉皇恐懼的面容。

    “……喂,美美!我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菜菜子吵鬧的聲音讓她收回視線,看向轉過身停留在自己前方不遠處被夕陽染紅了臉頰的少女,腳步不停地走了過去。

    “沒聽。”

    她冷淡的應了聲,菜菜子瞬感不滿的大喊:“喂!你是不是越來越過分了!我才是姐姐吧!”

    美美子往旁邊挪了下腳步,打算撲過去好好教訓對方的菜菜子撲了個空,堪堪穩住后磨了磨牙,扭過頭惡狠狠地盯著她。

    美美子瞥了她一眼,提了下背上的書包,一邊走一邊問道:“晚上吃什么?”

    菜菜子臉上的表情頓住,站直身體顯得有些糾結的皺起了眉,“不放青椒和胡蘿卜的話什么都……”

    “駁回,不準挑食。”

    美美子頭也不回的打斷她,菜菜子剛壓下去的火氣瞬間又竄了起來:“喂!”

    “我都這么大了,不想吃不喜歡的東西為什么不可以!”

    “你說啊!”

    美美子腳步忽然停下,跟在對方身邊瞪著她嘰嘰喳喳表達不滿的菜菜子根本沒看路,看到對方停下時愣了愣,停下腳步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過去,站在學校大門口靠著門口左側大樹的男人低頭擺弄著手機,頭頂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垂著頭的樣子更是會讓人有點看不清樣子。

    但不管是菜菜子還是美美子對那道身影都十分熟悉。

    美美子抿了下唇,抬起腳步緩緩走了過去,被留在身后的菜菜子動了動嘴皮,冷哼一聲表情有些別扭的也跟著走了過去。

    視線里忽然闖入一雙穿著白襪和黑色小皮鞋的雙腳,男人從手機上抬起頭來,看到停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兩位少女,一邊收起手機放回兜里,一邊取下頭上的帽子和耳朵上的耳機。

    “夏油大人,你回來了?”

    被叫到的男人整理好耳機線,放回兜里,細長的眼中滿是柔和的碎光,“嗯。”

    他點點頭,語氣溫和的說:“那邊的事情辦完了,剛回來,順路過來接你們一起回家。”

    “……嗯。”美美子望著對面越發內斂穩重的男人,抿了抿唇,不知道該繼續說點什么,應聲后就靜默下來。

    菜菜子站在一邊,盯著路邊花壇上飛舞的蝴蝶發呆。

    夏油杰看著面前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兩個少女,心里嘆了口氣,眉眼柔和的走過去,抬起手在兩人腦袋上揉了揉。

    “去趟超市吧,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

    他放下手,揣進外套的口袋里,腳步剛邁開,身后就傳來幾分別扭的聲音,是菜菜子。

    “哥哥呢?”她問。

    夏油杰的表情慢慢變得無奈,菜菜子注意到他有些不情愿的樣子,眉頭一擰,插著腰一臉兇巴巴的走過去。

    “夏油大人不覺得自己太狡猾了嗎!把哥哥帶出去這么久,回來還不讓他出來陪我們,太過分了!”

    夏油杰退后了一步,避開差點戳到自己鼻子的手,抬起雙臂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語氣無奈的說:“我知道了。”

    “本來想回家再說的。”他嘀嘀咕咕的說道,剛說完就看到面前的少女眼神變得更加兇狠的模樣,撇了下嘴,雙手放在身前重疊拱起,咒力從身上溢出,繞著手臂向上,將兩只手包裹著。

    火焰從指縫中瀉出,夏油杰像是感覺不到熱度似的,雙手慢慢攤開。

    手心上一只通體金色的鳥兒額上還帶著幾縷燃燒的火焰,翅膀尖端和尾羽也是如此,圓滾滾的身體團成一團縮在他的掌心微微起伏,似乎在睡覺。

    菜菜子眼睛一亮,連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鳥兒從他手里捧了過來,用臉頰蹭了蹭。

    “哥哥。”她對著鳥兒輕輕叫了聲,語氣里帶著滿滿的依賴和親昵,美美子站在她身邊,同樣目光柔和地盯著那只嬌小的鳥類,手指用著微乎其微的力道輕輕撫摸著鳥兒身上的羽毛。

    鳥兒被弄得抖了抖翅膀,在少女的掌心上翻了個身,換了個方向繼續睡覺。

    夏油杰看著她們的樣子,撇了撇嘴,忍下將鳥兒奪回來的沖動,摸著脖子說道:“現在可以回家了嗎,大小姐們?”

    菜菜子表情一頓,將手捧到胸口護著,一本正經的說:“我要檢查哥哥有沒有受傷,所以回家之前不能把哥哥交給你。”

    “……”

    夏油杰瞇了瞇眼,菜菜子連忙躲到美美子身后,從她肩膀探出頭做了個鬼臉。

    “……真拿你們沒辦法。”

    和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夏油杰無奈的嘆了口氣,視線在被對方搶走的金色團子上流連不舍的轉了幾圈,交代道:“那你注意點,保護好他,別讓阿月受傷了。”

    “耶!”

    菜菜子根本沒在聽,歡呼一聲后從美美子身后出來,摸著手里的小鳥嘀嘀咕咕說著話,一邊腳步匆匆地從夏油杰身邊路過。

    像是怕他忽然反悔一樣。

    夏油杰:“……”

    美美子看了他一眼,加快幾分腳步跟了上去,顯然對于他把自家‘哥哥’帶出去好幾天這件事同樣抱著不滿。眨眼的功夫,大樹底下就只剩下夏油杰一個人,他看著前方走出一點距離的兩個少女,慢半拍的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

    “菜菜子你聲音小點,阿月在睡覺呢!你別吵他!”

    ……

    東京,宮崎縣杉澤第三高中。

    夜幕降臨后的學校內部十分安靜,操場上卻突然跑出來一個看上去十分急切的身影,他匆匆忙忙的跑進教學樓內,在一層又一層的樓梯上快速攀爬。

    空氣中似乎傳來了什么異樣的動靜,少年腳步一頓,神情變得嚴肅地將雙手放在身前交疊,變換手勢。

    “玉犬!”隨著一聲輕喝,少年腳底的陰影忽然蹦出兩只一黑一白的大型犬類,隨后,不用少年下達指令,朝著相同的方向快速奔跑,少年緊隨其后。

    走廊的玻璃窗外月色正濃,銀月的光輝順著玻璃窗灑落在走廊上,少年冷峻的面容和泛著些寒芒的眼眸在窗戶之間一閃而過。

    ……

    被強大的咒力所吸引的詛咒們在黑夜中行動,沉靜如水的夜色下,粉色頭發的少年被扭曲的怪物牢牢捆住,兩只類人的雙手用力下壓,想要將少年塞進下方張開的口中。

    他身后的不遠處,半跪在地上的黑發少年傷痕累累,帶著驚愕地望著少年將叼在嘴上的干枯手指甩起,然后,一口吞下。(注)

    ……

    與此同時的另一個地方。

    一處位于老城區的獨棟建筑內,沒有開燈的房間里只有電腦屏幕亮起的光為漆黑的房間帶來一點光線,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和鼠標咔噠咔噠清脆的操作聲是房間里唯一的聲響。

    【game over ,you victory!】

    隨著耳機里恭賀勝利的聲音出現,鍵盤敲擊的頻率也逐漸弱了下來,噼里啪啦的聲響變得緩慢,神代彌生抬手打了個哈欠,瞥了眼屏幕上正在結算獎勵的游戲界面,摘下耳朵上的耳機,退出游戲,看了眼時間,表情微妙的頓了下。

    怎么就晚上八點了?

    他推著椅子向后滑出點距離,坐在椅子上伸展了下四肢,扶著扶手起身,揉著僵硬的脖子避開地上亂七八糟的箱子和卡帶,走到門口按下開關,房間一下亮了起來。

    他看了眼房間內部的樣子,撇撇嘴,摸著肚子穿過走廊走進廚房。

    這時候要是能有個哆啦A夢就好了,話說,他的冰箱里還有東西嗎?

    神代彌生努力回憶著自己進入游戲之前家里的狀況,心里微妙的有點不祥的預感。

    等他走到冰箱前面,打開柜門看到里面空蕩蕩的場景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咕——”

    五臟廟不甘寂寞地發出動靜提醒自己的存在感,神代彌生揉著饑腸轆轆的肚子,看了眼廚房,帶著幾分認命地嘆了口氣,回到房間從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穿上,找到鑰匙錢包和手機,打著哈欠慢悠悠地走出門。

    “咔噠——”

    房門合上,神代彌生站在門口,遠處一望無際的海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閃爍著光輝,呼吸一口,空氣中似乎帶著某種濕咸的味道,海風拂過大海,輪船汽笛聲轟鳴,遠方的燈塔宛若海上升起的明珠般醒目。

    這里是國際港口都市,橫濱。

    看著那好似沒有邊際的海岸線,感覺自己好像好久沒有看到過的神代彌生眸光閃爍了幾下,在寬闊無邊沉靜平和的海上絕景流連了一會兒,收回目光,戴上兜帽將手揣進兜里經過走廊轉角慢慢下樓。

    說起來,比賽場地就在橫濱的話,那天好像不用早起了?

    神代彌生心不在焉的想著,下了樓后腳步朝著附近距離比較近的餐館慢悠悠走去,周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讓他視線不自覺的到處觀望,經過一個小巷時聽到里面傳來了異響,視線瞥了過去。

    沒有任何光線漆黑一片的小巷里乍然閃過一道火光,伴隨著一聲微弱的痛呼,隨后寂滅無聲。

    他打了個哈欠,腳步不停地繼續往前走,帽子的陰影掩蓋住了少年大半張臉,稍長的劉海下鎏金色的眼眸微闔著,帶著些許的厭煩。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地方的治安還是這么差。

    他抬起眸,從劉海的縫隙間看向遠處格外醒目的五棟大樓,撇了撇嘴,腳下一轉走進一家拉面館里,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接過店員送上來的菜單點了份拉面后,神代彌生忍不住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明天還是去趟超市吧,冰箱總不能一直空著,家里也要收拾一下,空出來的地方要怎么辦呢?

    腦子里思索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等店員把熱騰騰的拉面端上來以后,神代彌生止住自己越跑越偏的思緒,取下兜帽雙手合十,低聲說了句我開動了,拿著筷子夾了幾根面條吹了吹,開始享用自己遲來的晚餐。

    填滿了空蕩蕩的五臟廟,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還在營業的寵物店時,神代彌生腳步慢慢停下,站在櫥窗外望著里面一只只憨態可掬的貓兒,視線里忽然冒出來一只通體白色的貓崽子,它趴在櫥窗里面的玻璃上,圓鼓鼓的藍色眼睛好奇地望著櫥窗外面的人,像是在問,你為什么在外面呀?

    神代彌生因為那雙清透無比的藍色眼睛眼睫顫了顫。

    ……

    第二天,陷入睡夢中的神代彌生被臉上奇怪的觸感弄醒,緩緩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貓臉。

    “咪~”

    不過幾個月大的幼貓聲音細嫩極了,帶著倒刺的貓舌舔在臉上讓神代彌生瞬間清醒過來,他打著哈欠從床上起身,貓崽子抓著他的衣服想往上爬,神代彌生拎著它的后頸,將揮舞著小短腿的貓兒提到面前。

    “咪~~”

    被拎住后勁肉的小貓軟軟糯糯的叫了聲,圓鼓鼓的藍色眼睛水汪汪的,滿臉無辜地看著他。

    神代彌生表情微頓,把貓兒放到床上,穿上拖鞋去洗手間洗漱,換好衣服后往昨天買回來的貓碗里倒了貓糧和羊奶,隨后出門,拿著錢包去超市大肆采購了一把。

    忙活了一天下來,冰箱和零食柜已經塞的滿滿的,房間里空出來的柜子被他用來裝一下錄像帶,底下的位置就用來放一些貓砂和貓糧。

    家里只有他一個人,新成員的加入倒是讓一直安靜無比的空間里多了點熱鬧,隨時能聽到貓兒嬌嫩纖細的喵叫。

    但養貓有一個不好的地方,神代彌生看著趴在自己鍵盤上打滾賣萌還一臉無辜的貓崽子,緩緩嘆了口氣。

    “咪~~”被拎到懷里揉搓的貓崽子咪咪叫了幾聲,能沁出水的藍眼睛瞇成一條縫,一臉舒服地享受自家鏟屎官的按摩。

    “滴——”

    定好的鬧鐘響了,神代彌生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半,從這里到四海游樂園的游戲公館大概十幾分鐘的樣子,他抱著軟成一團的貓崽子起身,放到客廳的貓窩里,走到入戶口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褲腳忽然多了一點輕微的力道,正準備開門的神代彌生低下頭,看到仰著腦袋眼巴巴望著自己的貓兒。

    “咪~”

    神代彌生:“……”

    ……

    “鈴鈴鈴——”

    四海世紀游樂園門口,因為假期的關系,購票口已經排滿了人,人群之中,穿著棕色斗篷帶著貝雷帽的少年從兜里拿出手機,咬了口手里的糖葫蘆一邊囫圇不清的說:“對~我已經到了,就在A館門口這里,我看看……”

    他因為電話里面的聲音轉了下頭,看到一旁的東西后笑瞇瞇地對著手機說:“在哆啦A夢這里哦~”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演員就位,依次登場,喂那邊那個四只眼睛的,不準插隊聽到沒有!你給我回來!

    注那里是根據漫畫來隨便寫的幾句,交代下小學弟可憐兮兮的遭遇,虎子真慘。(抹淚)

    我現在還欠多少加更?我也不知道!

    明天算算!應該不多嘻嘻嘻,只要我寫的夠快,欠債就追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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