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最后一顆糖呀~
日光透過窗戶落進房間, 諾恩給陷入深度昏迷的厲扶青擦拭了一遍身體后,給他換上了一身寬松的睡衣,隨即半靠在床頭, 用尾巴圈住他的腰,讓他面對面跨坐在自己的腹部, 然后就慢條斯理地給他編起了頭發。
編好后將發尾撥弄過來斜斜的搭在左肩, 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諾恩很滿意地將閣下抱進了懷里。
這已經是閣下昏迷的第兩個月, 不是很長的時間卻如同被無形的手拉長了維度, 讓諾恩覺得很是難熬。
他低頭蹭了蹭閣下的頭, 熟悉的味道竄入鼻腔, 卻并沒有如同最開始一樣將心頭的不安和煩躁壓下去。
細碎的鱗片從眼尾浮現,尾巴不耐地敲了敲地面,發出砰砰砰的悶響。
他將頭埋進厲扶青的頸窩處蹭,許久后煩躁的情緒才平緩下來。
骨尾在纏上閣下的手腕時突然頓住,想起閣下有點潔癖的他看了看剛剛才敲打過地面的尾巴, 猶豫了會后他將懷里的厲扶青放在床上,起身去衛生間洗尾巴。
諾恩的情緒一向是極其穩定的,他如今情緒的不穩定都來自于擔心。
在最初厲扶青告訴諾恩自己即將離開時,就將自己的打算和來歷都告訴給了諾恩。
不過他告訴給諾恩的版本和當初告訴給厄涅斯的版本一樣。
他當然知道自己隱瞞下自己的打算會更容易離開,但是他認為有些事是不能隱瞞伴侶的。
也就是因為他將這些事都告訴給了諾恩, 諾恩才怎么著也要跟著來。
將意識抽離后投放到其他世界,光是聽著諾恩就覺得不安。
將尾巴洗干凈的諾恩往外走去, 閣下說會醒來的,那他就一定會醒來。
從浴室里走出來的諾恩目光落到床上后腳步一頓。
坐在床邊的厲扶青聽到動作抬頭看來, 還沒看清什么就被攬著腰按進了懷里。
嗅著熟悉的味道,厲扶青抬手抱住諾恩, 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腰背。
在他的預期中自己大概會在半個月內醒來,結果出了點意外,不用想他都知道諾恩一定著急了。
安撫了一會后諾恩放開他,只是尾巴依舊纏在他的腰上。
而厲扶青在用目光細細地打量了他的面孔后,視線緩慢地落在了他腹部的位置。
他盯著那里看了好一會,為了確保自己沒感覺錯,還探入了一絲靈力進去。
諾恩也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他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怎么了?”
生命的氣息?
意識到什么的厲扶青緩慢地眨了下眼,抬手小心地覆上諾恩的小腹:“你…好像懷蛋了。”
諾恩眨了眨眼,看了看厲扶青,又看了看他覆在自己小腹的手:“那…那怎么辦?”
厲扶青眉眼柔和了一瞬,起身拉著諾恩的手腕:“去醫院檢查。”
諾恩被他拉著往外走,期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的腹部,他懷了蛋?他懷了自己和閣下的小蟲崽?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事情還沒確定,諾恩的心卻在瞬間軟了下來。
難怪他最近情緒有點起伏不定,原來是揣崽了啊。
從醫院回來后確定了這點的諾恩和厲扶青兩蟲坐在沙發上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腹部看,當然厲扶青看的是諾恩的腹部。
兩蟲現在的心情毫無疑問是高興的,但同時又夾雜著些許初為蟲父的無措和緊張。
雌蟲的孕期很短暫,一般只有三個月,三個月后就會將蟲蛋取出放入育蛋室,在育蛋室里再待上三個月左右后,蟲崽就會破殼。
諾恩現在已經懷了差不多三個月。
厲扶青很慶幸自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他任由諾恩抱著他蹭蹭挨挨,只是手部一直小心地護著他的腹部。
五天后,取出蟲蛋的諾恩和厲扶青登上了返程的戰艦。
大步往前走的諾恩看見厲扶青盯著他微蹙的眉頭,不由低聲笑了笑,他伸手戳了戳厲扶抱著的育蛋箱,戳得里面白色的蛋滾來滾去。
知道蟲蛋遠比看上去堅硬的厲扶青沒阻止他的動作,任由他戳著開心。
其實他是打算再多待一段時間,在他的印象里,人類孕婦生產后會有很長一段的虛弱期,這導致就算檢測報告表示諾恩已經痊愈了,他仍舊覺得諾恩很虛弱。
但是諾恩想要盡快返回蟲族,盡管他知道閣下他很強,但是他仍舊覺得只有回到蟲族閣下才是絕對的安全。
在有完整的檢測報告的情況下,厲扶青犟不過他。
…
兩個半月后,回到蟲族的厲扶青登上了落云塔。
他仰頭直視著高懸于蒼穹的雙日,不由想起了自己剛到蟲族時,那滿目廢墟黑煙之上的懸掛于高空的雙日。
微風拂過,淺色的光點攀爬上了精神力絲,被風裹挾著向著遠處蔓延而去。
意識去往滄瀾大陸翻遍了關于陣法的書籍的他大概率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出現在哪里,只是他現在還需要確定一點事。
肉眼無法觀測到的光點順著精神絲飄向了首都星各處的育蛋室,光點落在了一枚枚蟲蛋上,沒入進蛋殼,落在了蜷縮著看起來猙獰的蟲獸眉心,飄向了破碎的精神力海。
在蟲獸那暗紅破碎的精神力海中浮現了一顆微弱的光點,細到無法察覺的細線從光點中延伸出,粘黏住一塊塊破碎的精神海碎片,然后緩慢地將它們拉攏在一起,逐漸組合成一整個精神海。
蟲獸身上漆黑的鱗片褪去,順著黑色的蟲紋一路退至左半邊身子,身形出現了些微的變化,鋒利的前臂褪去,柔軟的五指出現。
“砰…砰砰…砰砰砰”
那沉重得需要許久才跳動一下的心臟開始跳動得富有節奏,血管加快了流動的速度。
生命得以萌發,一聲一聲生命的聲音震耳欲聾。
厲扶青注視著這一幕,有那么一瞬的啞然,他曾經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過這一幕,那時只是被生命的萌發而觸動,直到現在親身體會后他才知道,雄蟲的精神力可以摧毀任何生物的大腦,卻唯獨傷害不了雌蟲這點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他們為自己豎了一個牢籠。
代表著他們親手將殺死自己的權柄交給了雌蟲。
他們明明可以抹除這點的,只要抹除這點,雄蟲的精神力就可以摧毀雌蟲的大腦,這樣一來雄蟲的體質雖弱于雌蟲,但是他們的戰斗力卻是蟲族中最高的。
但是……他們偏偏沒有這樣做。
厲扶青都能想象得到,自己若就這事去問赫斯安澤的話,他大概會毫不在意地道:“雌蟲源于基因無法傷害雄蟲,于是雄蟲也為自己上了一道牢籠,很公平不是嗎?”
厲扶青想起了米勒的話,蟲族就像是一本無厘頭且無邏輯的虐文小說,明明是雙向奔赴,卻偏偏如同沒長嘴一樣,主視角又是落在被虐的那一方,這樣一看雄蟲妥妥的渣男。
但仔細想想又發現,除了虐文外它也發展不成其他小說,因為如果真相被戳破,是會死蟲的,到時候隨處都能看見雌蟲崩潰而死的尸體。
厲扶青收回精神力轉身離開,疑惑的點得到解決,他現在該干事了。
……
在花園里散步的厄涅斯腳邊跟著一個兩頭身的小蟲崽,小蟲崽板著一張白白嫩嫩的小臉,很是嚴肅地扯著厄涅斯的褲腿,在厄涅斯停下腳步低頭看來時軟乎乎地道:“大伯走慢點,莫莫跟不上。”
厄涅斯挑眉,蹲下身伸手道:“跟不上的話就大伯抱。”
“不要,莫莫自己會走,大伯慢一點啦。”
“但是要下雨了。”厄涅斯抬頭看向已經暗下來的天空,煞有其事地道:“莫莫不讓抱的話,會被雨淋的。”
正說著一顆光點突然在昏暗的天光下晃晃悠悠地飄下來沒入厄涅斯的眉心,察覺到什么的他起身望去,發現天空中一顆又一顆的光點穿過黑色的云層落下。
還沒等他弄清那些光點代表著什么,大風忽的刮過,更多的金色光點被裹挾而來,轉眼形成鋪天蓋地的金色洪流。
一顆接一顆的光點沒入眉心,厄涅斯愣了一瞬,下一秒精神力瘋狂地向外蔓延而去,他更近距離地接觸到了那些光點,看見它們飄向了各處,看見它們沒入了赫斯安尼、塞勒涅斯、法利斯恩塞薩、赫斯安澤等蟲的眉心,看見它們沒入了整個首都星所有雄蟲的眉心。
首都星的雄蟲紛紛走出房間恍惚地看見這一幕,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軍部,厲扶青捏著手上從窗外飄進來的帶著契約力的生命力,眉頭微微蹙起,他一邊打量著手上的光點,一邊任由其余的生命力沒入他的眉間。
七個月前他從拉慈維多回來后的第一個改善的陣法啟動,自那時雄蟲的生命力都會先進入陣法被打上契約之力后,在沿著精神力絲沒入蟲蛋,眼下第一批反饋的生命力回來了。
只是,每個誕生的蟲崽只能反饋一顆光點,而七八顆光點僅抵得上雄蟲的一顆光點,也就是說雄蟲的生命力雖然得到了回饋,但整體上來說仍是處于損耗的狀態。
厲扶青翻出自己繪制著陣法的小冊子,在現存版本上的角落處畫了個小小的叉。
陣法還得繼續改進。
“阿提卡斯。”從外面沖進來的赫斯安澤感動得想來一個愛的抱抱,被厲扶青抵住額頭無情拒絕。
耍寶了一會的赫斯安澤坐在桌上:“今年拉慈維多的資源爭奪賽你去不去?”
“不去。”
現在的蟲族又不需要他去露獠牙,他去干嘛,欺負人玩嗎?
“去唄,去玩玩唄,待在蟲族多無聊啊。”
若是在這之前赫斯安澤不會想著出去玩,因為他們出去就代表著其他雄蟲的負擔變重,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感覺到了生命力被回饋了回來。
雖然不是完全回饋了回來,但好歹多了點任性的資本,反正他回來會補上的。
厲扶青:“不去。”
他接下來會很忙,雖然現在的陣法沒達到預期,但聊勝于無,他接下來得在蟲族每個星球上都布置陣法,雖然不需要他親自去布置,但總要盯著。
聞言,赫斯安澤拍了拍桌子:“這樣你就更得去了,你想想,陣法不完善就代表著你后來還會改進,會改就代表著會消耗大量的王蟲眼,王蟲眼從哪里來?從拉慈維多來,我們也不能光等著三年一次的蟲災,那多慢啊。”
“要不這樣,你、我、諾恩,我們三去拉慈維多剿蟲窩去,這樣我玩高興了,你得到了王蟲眼,還可以和諾恩度蜜月,拉慈維多星際的蟲災也會變少,不是很完美嗎?”
“去唄,去唄。”
“你不去我天天來纏你。”
最后厲扶青還是妥協了。
在這個陣法被允許全國實施的時候,雄蟲們都得知了這個陣法的作用。
他們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隨后是將信將疑,再然后就是夾雜著震撼高興激動無措酸澀等極其復雜的,甚至一度讓心臟表情失去了控制。
再然后當他們的心情平復下來后,厲扶青就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圍觀。
這種圍觀和雌蟲的圍觀不一樣,因為雌蟲不敢近距離圍觀且動手動腳,但是雄蟲他們就敢。
難得黑著一張臉的厲扶青在陣法都布置完后,忙不迭地登上了前往拉慈維多星際的星艦,不過這次的旅程與最開始商量好的他、諾恩、赫斯安澤的陣容不同,而是加入了一歲半的莫莫、兄長、赫斯安尼、塞勒涅斯、法利斯恩伊恩等蟲。
星艦上的赫斯安澤一副死魚眼的樣子看向赫斯安尼:“你怎么來了?”
赫斯安尼抬手搭在沙發背上,笑道:“當然是來保護我親愛的弟弟。”
赫斯安澤:“…你在說什么瘋話,立刻馬上給我滾下星艦。”
赫斯安尼挑眉:“哎呀,我前幾天整理以往的東西,不小心翻出一點好玩的事,比如某年某月某四歲的小蟲崽在雄父的……”
“哥,我親愛的親哥。”赫斯安澤一個箭步沖上前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齒地道:“您是不是口渴了,這是我為您剝好的橘子。”
快把你那破嘴堵上吧。
赫斯安尼把他的手扯下來,矜持地吃了瓣橘子,頷首道:“突然想喝橘子汁了。”
赫斯安澤笑:“我這就去給你準備。”
從廚房里端了盤現烤的小點心出來的諾恩見赫斯安澤如同風一般從他旁邊擦過,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就詫異地看見他正咬牙切齒地往一杯橘汁里瘋狂加鹽,一邊加一邊嘀嘀咕咕地說著什么。
諾恩收回視線,走到厲扶青身旁喂了他一塊點心,厲扶青就著他的手把點心吃了,側頭用臉蹭了蹭他的手腕,諾恩不禁失笑。
搶了莫莫抱著坐到對面,哄著莫莫和他一起打指揮戰的厄涅斯瞥了他們一眼,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以利亞。
以利亞心里好笑,起身去把諾恩手里的點心端了過來:“吃吧。”
“喂我。”
坐在他懷里的莫莫聞言抬頭,伸長了小手破有點費力地拿了塊點心遞到厄涅斯嘴邊:“莫莫喂。”
厄涅斯樂得咬了一口他肉嘟嘟的臉。
被咬了臉的莫莫瞪圓了眼睛,看得一群蟲失笑。
厲扶青側坐在雙蟲沙發上,背靠著諾恩的胳膊笑看著這一幕,其實他在滄瀾大陸是險些回不來,那個世界正在遭遇浩劫,天道想困住他的意識讓他以命運之子的身份去帶領世人渡過浩劫,只是他不愿。
從厄涅斯懷里跳下來的莫莫拿了塊點心過來踮腳遞到厲扶青嘴邊,鉑金色的眼眸亮亮的:“雄父吃。”
厲扶青笑著低頭咬了口后,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看起來軟乎乎的臉頰,難怪兄長總愛捏他的臉,手感確實不錯。
被捏著臉的莫莫將手上剩下的點心遞向諾恩:“雌父吃。”
諾恩將他手里的點心叼走,然后伸手將他抱了起來。
“不抱呀。”莫莫拍了拍他的手臂:“莫莫要和大伯打仗。”
諾恩無奈將他放了下去,立馬邁著小短腿屁顛屁顛地朝著厄涅斯的方向跑去。
厲扶青靠著諾恩看著這一幕,金色的眼眸蕩開深深淺淺的笑意。
這里是他的家,除了這里他哪里也不愿去。
所以哪怕有些許狼狽,哪怕拼了一身骨頭支離破碎,他也還是回到了這里。
他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改善陣法,偶爾諾恩會伸手幫他拿過一些快要掉落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