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許
“我知道你會走的,但我不信,我非得要回去親自看看。”
“可整個府邸都找了個遍,你又是一封書信都沒有給我留。”
他嗓音極為低啞,一遍遍的問著,灼熱的呼吸燙的陸錦下意識縮了肩膀。
下一刻,一只大手強勢把他的臉掰了回來,胡亂親著。
就好像他壓根沒期望能在他陸錦這里得到滿意的回答。
陸錦被他扯著挪回了榻上。凌亂的外杉寢衣被撒滿地。
房間里極其薄弱的燭光閃爍著,隨著壓抑的情緒蔓延,慢慢搖曳。
陸錦指尖緊緊攥著幔帳,隨著宋輕白的觸碰逐漸泛粉。
“不許”
隨著宋輕白臉貼到他腹部,陸錦瞬間清醒慌亂的避開。
也正因為他過激的反應,那人逐漸清明的眼神看著他。
接近病態的把他攥著幔帳的手扯了過來,慢慢地十指緊扣。
當著他的面,他將腦袋重新低了回去,細細地親吻著。
燭火也在這剎那間被什么力量撲滅。
陸錦臉色紅了又白,眼神渙散,可偏偏那人仍不滿意,稍作停頓又進行接一輪的討伐。似乎是這樣才能泄憤-
陸錦醒過來的時候是次日午時,窗外的陽光將他籠罩。
他睜眼之時,不出意外的看到熟悉的宋府主臥,不過比較詫異的是,宋輕白竟然也是躺在他的身側,攬著他。
兩人身上都換上了松垮舒適的寢衣,蓋著透著皂角香味的被子。
“”
陸錦試探抬手,疼痛感覺鋪天蓋地襲來,不由呼吸一窒。
這時候他才明白過來宋輕白為何在早朝剛結束的點躺在他身側休息了。
“起來。”
陸錦沉默的躺了一會兒,強撐著擠出低啞的氣音喊他。
奈何聲音過輕,睡夢中的男人以為自己睡不舒坦,伸手攬攬。
直接給他換了個位置,將他整個人覆與他的身上貼著。
“”
陸錦整張臉都爆紅,僵著不敢動。
那人卻以為他還不舒服,伸手給他揉揉頭,揉揉肩膀,揉揉某個位置
陸錦忍無可忍抬起發顫的指尖攔他,費勁的加重嗓音說:
“你是嫌我命太長嗎?”
懷里的溫香軟玉氣息起伏明顯,宋輕白這才悠悠轉醒,但仍圈著陸錦瘦弱的腰際,語氣懶散:
“昨日如此折騰,我以為你會睡到晚上呢。”
“”
陸錦氣得強撐開,不顧痛楚抬腳踢他,不過下一刻就被對方輕飄飄的伸手接住,宋輕白甚至手撓了撓他腳心,眉眼揚笑。
“我指的是半夜將你從宮里帶出來,怪折騰的。”
“”
暖陽散落,將那寢衣遮不住的筆直小長腿照的越發白皙,皮膚細膩的連細小毛孔都近乎看不出來。
宋輕白視線不由得被勾住,明目張膽地盯著瞧,直把陸錦看的臉上紅暈陣陣,用著勁兒抽回腳,扯來對方蓋著的被子擋,嗓音勉強鎮定:
“宋輕白,你好歹是三品少傅,用詞端莊些可行?”
“那句話你不愛聽?”
“你!”
陸錦猛地噎了一下,很難與他爭論什么。
緩了片刻,他勉強撐著身子下榻。
第102章 你就這么順從嗎
扶著歪斜的發冠重新束好,烏黑順滑的頭發散落須臾,后面察覺宋輕白視線依舊,他虛浮的步伐挪到屏風后。
繡有鴛鴦戲水的屏風圖案出神入化,恍若仙境,隨著一抹欣長身影靠近,平添不可褻瀆的氛圍。
宋輕白靜著眸子瞧著,面色微動。
不知過了多久,里邊傳來細碎衣料摩擦聲線,以及陸錦昨天滿腹困惑急需他解答的問題。
“郡王府走水,是你干的嗎?林斐之”
“沒死。”宋輕白平靜插話“不過他也不能出現在視野里,不然我保不住他。”
毫無保留的一番話下來,令屏風里頭的那抹身影停頓了須臾。他語氣好似緩了一會,又問:
“你什么時候回齊城?”
宋輕白回齊城之日,便是寅南國變天的時候,屆時別說林斐之了,可能整個京城都陷入混亂。
陸錦一直都知道宋輕白的計劃的,他原以為自己做好準備了,可當昨夜聽到林斐之的下場時,還是忍不住心悸。
還好這一切只是宋輕白的障眼法,他或許,偶爾也懷有惻隱,有顧及自己的情緒。
“還不知道。”
陸錦將最后的腰帶束好,才聽到外頭低緩的嗓音傳來。極其簡短,似乎也不是很愿意聊這個話題。
陸錦跟著短暫沉默,目光所致,是屏風外被幔帳等雙重遮擋的勉強辨別出起身穿戴衣物的一抹高大模糊身影。
陸錦垂了眼簾,唇角躊躇片刻后輕輕扯了扯,極其輕聲:
“那時間定了吧?”
他問的是與公主的婚事。
半個月前,皇帝在壽宴上公開讓宋輕白帶陸錦歷練,待事情辦妥,那便定下駙馬一職。這也是宋輕白謀來的。
而宋輕白昨日下朝后,陪著皇帝在御書房待了一下午,顯然也有處理到此事的。
陸錦沒有抬頭,微微苦澀的情緒在心頭悄無聲息蔓延。
殊不知屏風后面的人,聽到了他如此平淡的詢問,臉色暗淡。
那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眸望著屏風,似乎在等著他說點其他。
可卻沒有。
窗外的日光逐漸傾斜,絲絲縷縷的暖意逐漸消散復始。
宋輕白嗓音略顯低啞:“月尾下旨,下月辦婚宴。”
他如實告知從皇帝那里探討來的結果,可視線卻不離屏風半寸。
只見那抹身影好像晃了一會兒,接著沉寂片刻,低低道:
“好。”
不帶任何一絲抗拒的話音落下,宋輕白漆黑的眼瞳收縮。
剛披好的外袍袖子被他捏的褶皺,似乎這樣才能緩解他的沉悶。
“你就那么順從嗎?”
他終于是問出了口。
彼時,陸錦整理好衣服從屏風里出來,面色平靜如常。
“我沒那么扭捏,先前答應你的事,我會如愿與履行的。”
純白色的衣服領口被他拉了又拉,遮住那些曖昧痕跡。
陸錦出來時情緒已經調整好,坦然接受宋輕白炙熱視線洗禮。
“這場婚事是你千方百計謀來的,我會認真對待。也不枉費我們情分一場。”
他言語得體,白里透紅的臉蛋極為平靜,半邊身子擋著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也遮住了唯一眼眸里異常情緒。
宋輕白瞧著他背影。
明明兩人近在咫尺,可他好似伸手,觸碰到的將只會是折射進來的陽光。
背對而立,宋輕白嗓音輕了又輕“所以婚禮你是接受的?”
“自然。”
第103章 投毒
天牢
“皇兄,你要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
林桉木一改往日威嚴沉穩的模樣,雙手扶著牢里的欄桿,因為多日未睡好,略顯渾濁的眼眸看起來極為無神。
“我沒有派人去突厥國,張大人也只是我碰巧提拔上來的,這一切肯定有誤會。”
“皇兄,你要相信我,自從母妃父皇去世后,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我怎么可能害你?”
“那宋輕白不過只是三品少傅,卻屢次插手內務,他存有異心啊!”
諸如此類的話在天牢機關重重的專屬暗房響徹,勉強令皇帝的步伐稍作停頓,手里捻著把玩的佛珠也摁緊了。
后邊是浩浩蕩蕩的大理寺審查官員,主判官手里拿著卷宗記錄。
胡向依也悠悠跟在皇帝的身側,揉著在側的青絲把玩。
忽地,聽到了某個名字,她眸光微閃,很快又恢復平靜。
見皇帝折返的步伐動搖的明顯,她扭著細腰挪到其身側。
水潤明亮的丹鳳眼適當透著一絲委屈,她嗓音細軟說:
“皇上,這里的燈光也太暗了吧,臣妾待著心里害怕”
空曠的四周墻角放著燭火,隨著她話音落下,細細搖曳。
伴著林桉木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倒顯得格外詭異驚悚。
皇帝連忙伸手攬她肩安撫“沒事,朕在這里呢。”
后邊的一眾官員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神看到了詫異。
原先皇帝只是沉迷修仙,對于朝堂之事還能分心處理,但是這兩年來,自從胡貴妃進宮,皇帝也減少來督察。
今日還是因為進來了一位大人物,他們才榮獲皇帝親臨。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聲名在外的絕色貴妃,竟是也跟著來了。
還在如此端莊威嚴的地方,與皇上嬌嗔放肆
一眾官員心里震驚之余,悄悄感慨皇家的沒落。
彼時。
不遠處的天牢里邊,林桉木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黃色身影。
他慌亂且沒有分寸的喚他:“皇兄,你信我一回,我幫你把真正存有異心的官員找出來!”
“你一定要信我!這世界上只有我們留著相同的血脈!”
“只有我是不會害你的。”
此起彼伏的聲音回蕩在牢里,字字清晰。
皇帝還是沒忍住回頭,略顯松垮的下頜線微微繃著,他嘆了一聲,沉著聲音說:“放他出來吧,重審一遍。”
“這”
主審官員面露遲疑,但下一刻便被旁邊的同僚扯著袖子提醒。
他連忙應聲退下,絲毫不敢多說一句物證人證皆在,三審已過了的。
胡向依靠在皇帝身側,明媚的眼眸里有一絲煩躁閃過。
很快便被她極其巧妙的隱藏起來,她端的一副恬靜的面貌陪著皇帝候審。
期間,她黃色衣袖里有什么粉末輕飄飄的灑在了地面。
隨著林桉木被拉著上前,她臉色逐漸慘白,絲絲縷縷的汗珠垂落在額前。
“皇上,筆墨紙硯已備好。”
官員準備妥當上來稟報,皇帝剛準備說話,忽地,有什么冰涼的觸感滑落他的手背。
順著視線往上瞧,他臉色也是瞬間慌張起來,連忙扶著胡向依:
“怎么出這么多的汗”
“來人!快喊太醫!”
場面一度混亂。
高階層的官員連忙跑去喊太醫,低階層的重新將還在著急呼喊的林桉木關回天牢,也無視他心急下喊的一句。
“皇兄,你不能殺我的,你要是殺了我,寅南國會大亂阿!”
嘈雜的聲音將他的話淹沒。
皇帝自然也是沒辨別出她在講什么,只有胡向依,窩在皇帝懷里,看著是極為痛苦的捂著腦袋,細薄肩膀發顫。
余光卻是往被拉下去的林桉木身影瞧了一眼,眸光微沉。
幾乎整個太醫院的高級別太醫都鬧鬧哄哄的被請過來。
先緊急給胡向依把脈,察覺脈搏薄弱,隱隱有中毒癥狀,連忙給吃了清毒丸。
“胡貴妃怎么了?”
皇帝在側憂心忡忡,拿著手帕給懷里胡向依擦著汗珠。
“這”
太醫語氣略顯遲疑,多次將手指重新探了探,蹙眉道:
“這脈搏是中了寒毒”
黃帝臉色瞬間凌冽。
在場所有人都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下一刻被殃及。
這時,厚墻砌成的天牢隱隱約約有急切的腳步聲傳來。
皇帝沉著眼眸,順著聲音來源望去。
“稟皇上,昨夜寅時三刻,郡王府意外著火,無一人生還”
小太監慌張跑了過來,恰好那雙略帶泥土的靴子踩到了白色粉末上,與水泥砌成的淺褐色地面形成鮮明對比。
眾目睽睽之下,引起一片詫異聲。
“有人在牢里投毒。”
皇帝前面還因小太監的話,面色震撼,下一刻聽到周圍人的議論,接著又看到小太監一雙黑底靴子帶著的粉末。
一時間,怒氣到達了頂峰。
“回錦繡宮。”皇帝將懷里的女子一把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往走:
“徹查天牢!”
皇帝走的決絕,也沒有半點要重新審核桉親王的意思了-
暗衛閣
“桉親王被判秋后問斬,也算是給屏洲受苦受難的百姓一個交代了。”
“可不是,他這一天天的想要兵權想瘋了,竟然拉攏朝臣,將治病的草藥換成了加重病情的,這心肝得多黑阿”
三三兩兩光著膀子剛訓練完的暗衛端著洗浴用品進房間。
路過隔壁房間的時候,不由的停下了跟同伴嘮嗑的動作。
房間里的燈光昏暗,勉強看見縮在床榻角落的瘦弱身影,四周的家具都是嶄新,就連榻邊都鋪著毛茸茸羊毛毯子。
這一般是他們的小暗衛長才能有的房間待遇,但這新來的,似乎看起來并不開心,待在房間里消沉了快一天。
幾個暗衛面面相覷,正猶豫著是否要進去里邊打聲招呼。
忽地,昏暗的光線下,那縮成一團的人兒猛地往外面跑。
眾目睽睽之下,他疾步跑到了正門口,被看守的影衛攔住。
“沒有宋大人的吩咐,不許擅自離崗!請你回去!”
“憑什么,他憑什么關我!”林斐之拼命掙扎著往外跑。
第104章 喜歡看他哭
他張揚的情緒并沒有得到安撫,那些看守的影衛被他鬧得煩了,取下腰身配劍,用劍鞘硬生生的把少年抵開。
“這里是訓練場所,不是你小公子撒嬌耍橫的地方。”
影衛都是五大三粗的青年男子,雖有控制力度,但卻只能讓有經過訓練的人勉強挨住。
而林斐之向來是嬌生慣養,被那劍鞘橫著肋骨的位置甩開跌落,手心狠狠摩擦過地面,沾染泥土的痕跡斑駁。
疼得他小臉瞬間煞白,紅腫的眼眶又重新蓄滿了淚水。
可饒是這樣,他還顫著小身板,一寸又一寸的挪過去。
“我沒有答應來到這里,你們憑什么關我”
“關你?”影衛沉穩的步伐擋住門口的位置,不客氣的說:
“你現在出去,只會跟你父親一樣,落得秋后問斬的處境。”
“不可能。”
林斐之搖著腦袋,極力遏制著情緒,近乎恍惚地一遍遍說著:
“我父親沒有拉攏朝臣,沒有貪污”
“皇叔很疼我的,他怎么可能會殺我,我不信,你們騙我”
少年眼底的淚水啪嗒嗒的掉著,低顫聲線透著他悲痛的情緒。
明媚暖陽籠罩他身上,好似給他籠罩了一層朦朧金黃。
可卻將他因為摔到地面,摩擦過的純白衣服中的臟污顯露。
他兩只手心朝上,通紅發顫的指尖仔細瞧都有摩擦的傷口。
看起來極其狼狽。
影衛們還是頭一遭處理這等事情,不由得皆面色嚴峻,正當他們猶豫著要不要去稟報陳知時,張禮拿著食物從前面走來,瞥見了這一幕。
手里的餐盤幾乎是在頃刻間隨便塞到在場一人的手里。
他迅速且小心的將少年撈起,視線觸及到他受傷的雙手。
他心口猛地一窒。
“郡王。”
林斐之哭得太猛,還沒從悲痛的情緒抽離,便落入了一個溫暖懷抱。
尤其是看到近在咫尺熟悉的面容時,他就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眼前的視線跟著模糊,昏之前他還在發抖。
張禮將少年攬緊,眼神在少年紅腫的眼眶停留了須臾。
影衛見張禮早晨是有正常參加訓練的,料到他心理素質穩定,開口提醒:
“大人不會嬌養他的,你找個機會協助他正常參加訓練吧,等下次出任務,你倆估計也是要跟著上場的。”
張禮垂著眼簾,輕輕的嗯了一聲,接著擁著暈過去的少年,走出人群。
靴子踏過地面發出沉重的聲線,他一步步地走回房間。
待消失在視野里,影衛們恢復正常的秩序,有一兩個心軟地試探說:
“找點創傷藥過去給他們吧?不然留疤了,那小子到時哭得更兇。”
“我也覺得。”
“我那里有紗布,我帶過去一卷。”
“那那我把他們的午餐端過去吧。”剛剛被強塞餐盤的影衛在人群最后面挪了過來,漆黑的眼瞳里透著好奇。
氛圍寂靜不到片刻,引起一片努力抑制的輕笑聲。
“我看你是沒瞧清那白凈的公子哭,想再去看一看吧。”
“那那有”
第105章 成婚
一場天牢投毒,引起數百位相關人等陪葬,傳遍全國。
胡向依也沒有料到皇帝做事這般狠厲,忙配合著太醫驅毒,待稍稍有所好轉,皇帝才放寬心的回去處理政事。
但時隔多日,皇帝顧及投毒事件復發,也沒有再去找林桉木。
也是下了狠心,寧可錯殺,也不會給別人有機會殃及他的位置。
這日,胡向依一襲紅色的薄紗衣裙裹著她窈窕的身姿。
在宮殿里裝病待的久了,剛一舒坦,便收拾往御花園的方向走。
“娘娘,少主說可以了,加快進度。”穿著粉色服飾的貼身宮女替胡向依撩著張揚的大紅裙,避免被地面弄臟。
聲音輕到只有兩人可以聽見,周圍無其余伺候的奴婢。
胡向依手搭在宮女手背上,嘴角揚起的弧度溫柔無害:
“少主這是想開了?”
調侃的言語透著她愉悅的情緒。宮女跟著輕笑了一聲:
“這兩天,皇上抽空下了圣旨,賜婚陸公子與蘇禾公主。”
貼身宮女是跟著胡向依從宮外進來的,很了解她最愿意看到宋輕白催她加快進度,將那皇帝身上的毒素催發。
同時也很機靈,對于近期發生的信息格外了解,就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隱晦提醒宋輕白是因為陸錦才急著收尾的。
胡向依搖了搖頭,輕撫著并不算褶皺的袖子,懶散道:
“果然這情情愛愛的最誤事了。”
貼身宮女附和淺笑。
秋日暖陽明媚,驅散了幾分晨起寒意。胡向依沿著御花園走了不到一圈,裙擺就被花朵枝葉上的露珠兒打濕。
保養極好的嬌嫩指尖附在緋紅唇邊,慵懶打了個哈欠。
“走罷,回宮。”
“是”貼身宮女彎腰將她的裙擺稍微收了收,攙扶著她。
可就在起身的這個空擋,有一襲淺綠色的身影猛地閃過。
貼身宮女恍惚的眨了眨眼,有些不確定的往后瞧了瞧。
周圍群山環側,開的鮮艷的花朵盆栽入目皆是,閑散出來逛的妃嬪幾乎沒有,只有偶爾路過一排排奴婢太監。
貼身宮女皺著眉,還以為自己起猛了,搖晃著腦袋清醒。
可忽地,那抹淺綠色的身影又重新在不知名的角落出來,嚇得她立馬捂住了心臟。
“依依姐,真的是你。”
蘇禾手里頭攥著一封明晃晃的圣旨,烏黑透亮的眼眸注視著突然看到自己略顯錯愕的胡向依,她吸了吸鼻子。
雙手張開過來抱她,小臉蛋往她豐滿的地方靠著,委屈道:
“我剛剛還想去冷宮找你,我真的太生氣了,他們瘋了逼我成婚”
“”
胡向依挺直著身板被她抱著,雙手耷拉著往下垂,不敢抱。
懷里的蘇禾不再是以往打扮的男子模樣,反倒是穿著日常衣裳。
得體簪花插在扁平的髻上,粉色王簪映襯著她較小精致的面容。
因為疾跑進宮,臉頰蘊染著淡淡的緋紅,額角隱約有薄汗懸浮。
胡向依悄悄打量,喉結也不自覺的滾動了一圈,低喃:
“你怎么這身打扮?”
“什么?”
蘇禾抬著濕漉漉的眼睛看她,小臉上透著茫然,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什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動作僵硬。
“”
完了,剛剛是要跑去換衣服,再去冷宮的。
她垂著腦袋不敢抬。
殊不知對面的人悄悄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招手讓貼身宮女避開。
“你是女子之軀,為何前面一直要騙我是公子?”胡向依輕聲質問。
直把小公主說的抬不起頭來,透粉的指尖猶豫著縮回。
她如同被夫子訓斥的學生,乖乖的挪到半米遠不敢造次。
而在她的后面,胡向依的貼身宮女接收到眼神,輕手輕腳的遁走。
這邊胡向依緩著臉色,重新將視線落到還在愧疚的蘇禾身上。
“第一次女扮男裝那是意外,后面,怕你覺得我假,不愿意跟我玩所以才”蘇禾囁嚅道。
胡向依瞧著她須臾,后面悶聲不吭的往冷宮的方向走。
蘇禾忙屁顛顛的跟上,沒有半點公主架子的委屈解釋。
“依依姐,我真不是有意隱瞞的,咱倆認識也那么久了,騙你對我沒有好處的。”
“或者你想讓我穿回男裝,那我稍后重新換回來可以嗎?”
一紅一綠身影消失在御花園。
隱秘在假山里的貼身宮女悄悄的走出來,揉了揉眼睛。
這,為何有一種小公主被自家貴妃娘娘吃的死死的感覺?-
回到了破舊的冷宮,胡向依便將身上華麗的大袖衫換掉,隨便搭了一件衣柜里常穿的素色外杉,也不管是否突兀。
房間里的炭火許久未燃,空氣里透著絲絲縷縷的寒意。
蘇禾跟著踏進來不到片刻,就捂著小身板打了個寒顫。
“這冷宮也太濕冷了吧。”她輕聲嘀咕了一句,恰好看見胡向依披了一件熟悉外衫出來,手里還拎著一件長袍披風。
蘇禾幾乎沒有一絲猶豫的過去,抬著手就主動接過披上。
“依依姐,這都快臨近入冬了,你這邊這般濕冷,怎么過阿?”
她低頭系著帶子,生疏的手法系出來的蝴蝶結格外難看。
胡向依沉默片刻,還是主動靠近,纖細指尖輕而易舉一拉,重新給她系好。
兩人近在咫尺,胡向依還要高蘇禾半個腦袋,只能看到姑娘毛茸茸腦袋。
而對面的蘇禾,見到的卻是膚白勝雪的白皙脖頸,以及淺素色外杉半遮半掩的景色,尤其她的內搭是艷紅色。
在視覺沖突上是格外震撼的。
“真的很濕冷嗎?”胡向依看著小姑娘紅到快滴出血的耳根,好笑的彎了一下眼眸,干脆再靠近一點,給她瞧。
小姑娘的呼吸炙熱,那那都透著紅,僵著身板不敢動。
胡向依逗了她一會兒,轉身去將門窗關好,避免涼意襲擾。
面前的春色消失,蘇禾才得片刻的舒緩,略顯窘迫的摸摸臉。
另一只手里頭攥著的圣旨都快被她掐出印子來了,稍微松了松。
她扭頭,對著還在門窗位置的胡向依盯著瞧,悶悶說:
“依依姐,我要成婚了。”
第106章 不清不楚
胡向依拉窗簾的動作緩慢下來,頓了片刻才去看身后姑娘。
“不想成婚嗎?”
“也不是。”蘇禾尋著暖爐的位置坐,玉手輕拉起蓋子點燃,郁悶道:
“就是覺得還沒有遇到特別合適的人。”
“那你想要找什么樣的?”
胡向依在她身側凳子落座,垂著眉眼,細細幫忙加點碳。柔和火光映在她嬌艷容顏上,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蘇禾無意一瞥,眸光微動。
她沒有作答。
于是胡向依抬眸瞧她,見她盯著自己發呆,好笑道“怎么跟毛頭小子一樣?見著女人就不動彈了。”
蘇禾回神,下意識嘀咕“是你太好看了。”
胡向依聽到的稱贊過多,對此等話語免疫了,笑了笑:
“宮里好看的人可太多了。”
“我覺得她們都沒你好看。”蘇禾哼哼,烏黑清透的眼眸一轉,她瞥了一眼懷里頭的圣旨,忍不住隨口喃喃道:
“要是可以跟你住一起就好了。”
胡向依動作停頓,心臟像是被什么撩撥了一下,異常悸動,好片刻才說:
“可莫要說這等胡話,你現在過了及笄禮,是大姑娘了,日后是要與心愛的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的。”
蘇禾癟了癟嘴,只覺得手里圣旨越發如燙手山芋般棘手。
那些狗屁大人。
就知道隨便拿捏自己的婚事,連自己的興趣愛好都沒摸明白,就上趕著給自己賜婚。
平時她也就愛找陸哥哥踏青游玩,無夾雜男女私情,若是日后真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那自己怎么面對他啊?
那種感覺就好像和親哥哥結婚了,極其驚悚。
想著,蘇禾打了個寒顫,往旁邊溫暖來源靠了靠,嘀咕:
“反正我現在是不想和別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如果父親非逼我成婚,那我就躲你這來兒。”
“”
胡向依任由她越坐越近,嘴角揚起弧度極為無奈。由于背后沒有靠墊,她怕小姑娘坐著坐著,無意識往后靠。
纖細的柔荑環著她腰身,靠在一起取暖,心里無聲感概。
若是真的躲到這里來,皇帝得氣到當場暴斃吧?他的新晉寵妃與愛女日日在冷宮幽會,不清不楚?
胡向依光是想想都覺得荒唐。不過嘴角的弧度越發深。
她擁著懷里溫軟的姑娘,思緒飄遠。
忽地,衣裳被一只細軟的小手扯了扯,伴隨著蘇禾困惑的嗓音:
“依依姐,你今日衣服的搭配,還怪新奇的,紅色內搭配素色外杉?”
“”
胡向依大腦一時之間轉不過來,還未來得及編借口,那人又說:
“這是新的舞蹈服吧?她們的審美也越來越奇怪了。”
“是”胡向依默默順著話兒點頭,就聽旁邊人又嘀嘀咕咕了句:
“雖然奇怪,但依依姐搭配紅色的衣服更好看,襯的皮膚白白的,就像就像畫本里的仙女一樣。”
猝不及防的夸獎讓胡向依臉頰微紅,尤其是旁邊姑娘的矚目視線,就像是一根牽引著她心臟的繩索,勾著她。
胡向依避開視線,抑著心口情緒的悸動,扯了扯嘴角:
“是嗎,那我日后多穿。”
她不過是隨口敷衍,旁邊小姑娘倒還認真想了想,遂又搖頭。
“你還是不要穿出去了,等下人家盯著你看。不想別人看你。”
輕緩到快聽不得真切的言語落下,胡向依抑制心口的那根弦嘣的一聲斷裂。本來坦然擁著姑娘的手默默收回。
心里某種異樣的情緒越發強烈。
第107章 好福氣
在同一天,陸錦也收到了皇帝的圣旨,還是之前的那位太監總管,揣著圣旨過來,眼睛瞇成一條縫。
“恭喜陸公子了,咱這屏洲得到的金銀細軟賞賜一共十二箱,給您放宋府的后院了。這是婚期圣旨,您收好。”
陸錦剛收起行禮姿勢,太監總管就將一封圣旨放他手里,眉角眼梢都是替他歡喜的上揚著笑意。
在他的身后,是一排排太監抗著從皇宮國庫運送來的沉甸甸金銀細軟,費勁地往后院方向置放。
而宋輕白在陸錦身側。涼風習習,吹亂了搭在他腰身的幾縷墨發,就連袖口處的指尖好似都透著白。
“陸公子也是好福氣了,再過陣子學業完成,出師后成婚,便直接是駙馬的位置。”太監總管寒暄著:
“日后跟在皇上身邊料理朝事,倒省去了殿前考試等繁瑣流程。聽說皇上近期安排人在宮里給您修建了一座府邸呢。”
若換作其他人,聽到這樣的話兒,估計樂不思蜀,但是陸錦只覺得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海被一塊巨石砸落,掀起無數浪花。
他嘴角勉強掛起一抹輕微弧度,輕聲道:“是草民的福氣。”
太監總管又笑盈盈的不知說了些什么,陸錦聽不太進去,敷衍的附和幾句,便送著出府了。
再回來時路過后院,就見宋輕白不著調的坐在金銀箱子上面。
旁邊放著幾箱打開蓋子的金銀細軟,他修長白皙的指尖挑著一串白玉珠寶瞧了一眼,復又不在意的甩了回去。
動作極輕。
不過也是發出了“啪嗒”一聲,甚至有一兩條沒丟準,散落到地面。
嚇壞了周圍準備整理起來的奴仆,面面相覷,皆是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對宋輕白動作的不解。
“”
陸錦沉默了一會兒,眼神示意周圍奴仆離場,遂踱步過去,將手里的圣旨隨手放到宋輕白身側。
他安安靜靜地將地面的珠寶撿起,收拾回箱子里,語氣淡到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給你的珠寶,自己收好。”
“皇上給我的,我運走了,這些是他給你的呢,給寅南國駙馬的。”他輕飄飄提醒,嗓音沉穩。
若是仔細瞧,能發現他講到駙馬時,漆黑眼瞳不經意掃過那明黃圣旨。
“真成為駙馬,會有新的府邸,這些放在你后院,我到時搬走也麻煩。”陸錦沒有抬頭,將珠寶丟回箱子:
“不如給你了,傳出去對我以往的爛名聲或者可以挽救一點點。”
明明是很闊氣的言語,可落在宋輕白耳中,卻格外不舒服。
尤其是陸錦起身時,隨手將圣旨揣回袖袋里,很輕微的動作。
宋輕白不動聲色皺眉。
面前人似乎沒有半點察覺他情緒的起伏,瞥見他不雅的坐在箱子上面,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說:
“少傅大人,明日需要正常備課教書了吧?您確定還要坐這里玩嗎?”
宋輕白去了一趟屏洲,落下的課業有其余頂替的教書少傅接管。
但是回來也是有數日了,他前面以感染風寒為由,拖了幾日,現在宮里的總管過來下旨,兩人碰上面,他也拖不了了。
宋輕白心里本就煩,被陸錦不客氣地提及,嘖了一聲。
但也是難得老實下來,跟以往別人眼中的溫雅穩重少傅反差極大。
他甩了袖子,路過陸錦身側,對著他腰帶,修長指尖輕輕一勾。
啪嗒一聲,明黃圣旨掉落。
連同那繡有白鶴紋路的純白腰帶一掉,外衫散開,露出了極其淺薄的棉織里衣,春色乍泄須臾。
陸錦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慌亂間不小心踩到了圣旨。
“”
“我去備課了,新駙馬也要學業上心才行。”宋輕白一只手負在身后,懶散地出了后院的門檻。
就好似剛剛的作弄與他無關。
陸錦一手掩著衣襟,一手忙把圣旨撿起,避免被人瞧見。再次抬頭時,那一抹欣長身影已然消失在他視野里。
“”
混蛋。
陸錦嘴角微微抽搐,暗罵了一聲,潦草地掏出手帕給圣旨擦拭上面的腳印,可惜踩得太深,印記只擦掉了一點點。
陸錦略顯棘手地收緊,后面喵了一眼四周,確認無人便揣袖兜里,就當沒有毀壞皇家物品的行為。
日光西斜。
陸錦簡單收拾好后院珠寶,確認每箱完好上鎖,便緩著步伐出去,手里提著一沓沉甸甸的鑰匙。
他一邊盤算著是要交給府邸管家還是宋輕白,一邊下了臺階。
寬敞的院落有幾位奴仆掃著落葉,以及修剪花花草草,在各自領域忙活。微涼的晚風輕撫地面,卷起絲絲灰塵。
陸錦攏緊衣袍,束縛結實的腰帶勾勒出他細瘦的腰線。
他還沒有決定往書房還是大院門口方向去,一扭頭就瞧見了臺階下柱子旁的宋輕白,似乎等了他有一會兒了。
他環胸斜倪著他“走吧,一同用膳。”
“”
陸錦與他對視,平靜的水眸透著荒唐意味。
就差直接問他,
我就這么好欺負?抽我腰帶,完了還陪用膳?
“快到月底了,真不陪我?”宋輕白當沒看到他的眼神質問,說著:“那個學生像你這般絕情的。”
“”
陸錦就差把人扯過來吼一句,那個先生會扯自家學生腰帶的?究竟是那個更離譜阿!
“快點,我晚些還要備課呢。”他催促道。
陸錦心里瞧瞧翻了一個白眼,左右講不過他,直直繞過他,手里頭鑰匙也在擦肩時丟他懷里。
身后。
宋輕白嘴角弧度漸收。手里鑰匙上面短暫散發著專屬于陸錦身上有的淡淡松針氣息,很快便又消失。
余輝散在他身上,添了幾分落寞。
他低頭,緩緩收緊著鑰匙,微微刺疼感覺從手心里傳來,他沉浸式感受了一會兒,忽的,后背被一只細軟的手拍了拍。
“催我快點,你自己還不走?”
身后傳來的語氣略顯不耐煩。
但宋輕白卻眼眸漸漸回光,回頭,迎著晚霞將陸錦一同收入眼底,聲音極輕:
“來了。”
第108章 不然還是試試吧
入冬。
京城漸漸飄起飛雪,皇宮屋檐瓦壁都隱隱掛著雪白,宮人晨時打掃,到不了次日又是一層雪花覆蓋。
如此半月過去,那擦掃干凈的角落開始掛上了紅色奪目的燈籠,走廊拐角入目皆紅。
陸錦成為蘇禾公主的駙馬一事,也已落實,幾乎是陸錦在學堂的課業一完結,皇帝就命宋少傅以師者為兄的名義納吉下聘等,流程到尾聲。
由于陸錦家世特殊,皇帝特命人皇宮里搭建賜駙馬府。
外界看來,是皇帝對于新駙馬的厚愛,可稍微看懂局勢的,都能知道這是皇帝防著還掛著罪臣子帽子的陸錦。
怕他因公主獲得恩賜后有異心。
也是決定日后要他為自己所用,駙馬府是局限他行為最好的方式。
大婚當日,陸錦一襲紅色金絲紋路婚服耀眼出彩。白皙皮膚不著半點粉黛都精致細膩如瓷娃娃。
伺候的下人給他整理著衣擺,給他腰身掛著成婚需要用的紅菱。就連陳知都在忙活著給試戴婚帽。
都挺忙的。
只有宋輕白坐在太師椅上,挑著眉,指尖捻著琉璃杯,看似懶散地倒著茶水,淺呷一口,悠悠地瞧著面前的畫面。
一切都挺正常。
但陳知忽覺被什么視線狠狠剜地了一眼,隔著衣服都覺后背炙熱。
于是他揣著好幾頂帽子,扭頭往后瞧,可只得到宋輕白淺飲茶水的慵懶面色。對方看起來好像沒有將視線落自己身上。
陳知又默默將眼神收回,殷勤地給陸錦遞帽子,或許受氛圍影響,他語氣聽起來略顯輕松:
“陸公子,你皮膚白,戴這頂好看,其他太花哨不適合。”
“是嗎。”
被圍在人群里的陸錦有意無意的瞧了一眼穩坐太師椅上的男人一眼,接過帽子試戴。
借著陳知擋住了宋輕白視線,他附身收回眼神,拿一旁奴仆給的鏡子細細瞧著,語氣輕緩:
“確實這頂好看。”
說話間,鏡子微偏,將左后邊的宋輕白一同納入鏡面。
陳知沒有察覺氛圍在此刻開始凝固,奴仆漸漸被不遠處的清冷眼神屏退,他又遞上一頂花帽:
“是吧,不過也有例外,你長相優勢在這里,可能這頂也好看的,不然還是試試吧。”
“好。”陸錦倒是溫順,接過試戴。
鏡面里,那一抹給陸錦作陪襯的身影握著茶杯停頓,刀削般清冷眼神毫不留情往他們方向來,伴隨著寒意。
陳知下意識縮了縮肩膀,抽空瞄了一眼外頭的漫天飛雪。
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重新遞了一頂“好看的。你平時穿的都是較樸素,今日大婚,不然搭配華麗些的,你再試試這頂”
陸錦接過,但這回沒來得及接話茬,斜對面的清涼嗓音就傳了過來。
“還試?外頭可是來滿了皇家接婚的宮人,流程不走了?”
陸錦鏡子沒移開,將他鐵青的面色收納眼底,心里莫名舒坦。
“那便不試了,就拿這頂最華麗的,好配得上公主。”
“成。”陳知下意識附和。
一邊跟著把陸錦送出去,一邊收拾未用到的婚帽以及婚服。
彎腰就著椅子邊疊衣服的時候,后背突然被什么重力一壓。
腦袋碰撞到椅背,發出啪嗒一聲,他暈眩地下意識扶著椅背。
“誰”
半瞇著眼睛,意外瞥見不遠處有一抹白色身影掠出了門檻,話音戛然而止。
那人也輕飄飄的拋過來了一句“回暗影閣極限訓練三日,領罰過后再來跟。”
“”
陳知本就發顫的腿一下子就軟了。發生了什么??-
婚宴是在宣殿舉行,端莊奢華,每個細節都透著皇帝對蘇禾公主的重視。
前來道賀的有附近的君王,還有與陸錦同個學堂的學子,現場一度喧嘩。直至傍晚時分,皇帝坐著轎攆來臨。
所有人都齊身高呼萬歲。
陸錦自是跟著彎腰行禮,待禮畢,恰好與不遠處的視線相對。
宋輕白坐在百官席首列,周遭都是德高望重的幾位老臣。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轉動著酒杯,模樣看著好像聽著周圍幾位的寒暄。偶爾跟著淺淺一笑,可眼神無半點聚焦。
他好像略過了數百個人頭,瞧著明媚婚服裹身的陸錦。
陸錦與他離得極遠,窺探不了更深層次的情緒就被身側的宮人提醒走流程。
過至殿堂前,蘇禾也被宮女攙扶著出來,身上穿著大紅喜服。
華麗的鳳冠霞帔隨著走路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異常沉重。
與無數喜悅面貌不同的是,蘇禾小臉上無半點欣喜之色。
旁邊有幾位嬤嬤“攙扶”著她,像是時刻提防著她逃跑。
陸錦抿了抿唇,嘴角泄出的音節略顯苦澀:“公主”
蘇禾原是有些掙扎的,見陸錦喚她,鬼使神差的停頓了。
一不留神,被嬤嬤壓著上前。
陸錦也被旁邊宮人提醒跪拜皇恩。
百官席中稍微坐比較前列的,看出了倆人的異常,心中詫異。
但見龍椅上的皇帝面色自然,一時之間也猜到了所以然。
“皇上,貴妃娘娘身體抱恙,說是過來不了了。”太監總管從場外的百官席一路跑到皇帝的身側,語氣略謹慎。
“不如,喚張貴妃過來?”
皇帝皺著眉,短暫沉思片刻之后,便招手讓太監離場。
“不用了,朕晚些過去看胡貴妃。”
旁邊本該六宮之主的位置空懸著,引起不少朝臣視線。
底下紛紛有人猜測,會是哪位官員引薦進宮的女兒上位。
但可惜,皇帝眼里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提醒婚禮開始。
一時間,引起部分曾經引薦女兒進宮的老臣臉色難看。
媒婆高聲喊著祝詞,一聲接著一聲引導著氛圍,恭賀言語不絕于耳。
宋輕白與身側的老臣酒杯相碰,芳香醇厚的酒液入喉,很快,酒壺見底。
伺候的宮人立馬重新端了一壺。
周圍恭賀的聲音嘈雜,不知持續了有多久,宋輕白漆黑的眼眸染了一絲醉意,修長的手指抵著身后的檀木椅。
他步伐略顯有些不穩的起身,撂下了一句客套話離場。
“幾位大人繼續,宋某不勝酒力,出去醒醒酒”
“宋大人今日也是開心,那剛出師的學子成為了駙馬,日后官場上互相提攜,日后定會前途無量。”
“是啊,那陸公子長得俊俏,與公主倒也是蠻般配。”
諸如此類的話從身后此起彼伏傳來,讓宋輕白眸色逐漸清明。
染著醉意搖晃的步伐在踏出百官席后,慢慢平穩起來。
彼時,皇帝看婚宴流程接近尾聲,當著兩位新人的面,起身緩緩道:
“今日是朕唯一的公主成婚,也是寅南國歷年來的新駙馬上任,朕準備了份大禮壓軸,跟著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宮人陸陸續續的端著東西上來,高聲喊著每份禮品名稱。
“賜玉如意一對。”
“賜麒麟書案一張。”
“賜”
“賜屏洲精英兵符。”
隨著宮人最后一個音節落下,全場沸騰,震撼皇帝的偏愛。
這屏洲位于寅南國最為弱勢的區域,對面又是突厥國 。自國號成立,兵符都是交付給成長較快的皇家子弟。
皇帝登基幾十年,因為子嗣不穩定,幾位皇子不是病的病,就是廢柴的廢柴,于是一直遲遲沒有交付誰兵符。
原本大家猜測,那小郡王有其父親的帶領,極有可能獲得兵符,將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耀。
可偏偏桉王爺將手伸向了屏洲,野心昭然若揭。而小郡王也因為一場大火,斷送了性命。
大家唏噓還沒幾天,這忽地,兵符的人選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看來皇上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栽培新駙馬了。”有官員道。
也有人暗指“新駙馬的宮殿離皇上的宮殿不過百米遠呢。”
意思是真想栽培,直接在京城外給其立門戶,而不是給了兵符管理權,還將人拴在身邊。這不是有名無實嗎?
爭議的言論怎樣都有。
陸錦聽著,沒多大的情緒起伏,麻木的向前跪謝皇恩。
在起身時,下意識的往百官席中看,卻不見了那抹身影。
宋輕白。
倘若我將兵符交付給你,你能否保百姓無虞,保公主周全。
陸錦心里無聲低喃。
隨著宮人將那檀木圓盤里的兵符端過來,他緩慢伸手接過。
雕刻著屏洲二日的兵符觸感冰涼,透亮的玉石映著他眸中情緒-
婚宴結束。
陸錦離開前被無數師兄弟拉著敬酒,喝的渾渾噩噩的。
連身側蘇禾被嬤嬤啥時候攙扶離開都不知道。最后是宮女引導著回流華殿主臥,也就是皇帝賜予他的駙馬府。
張燈結彩的走廊到處透著喜慶。
偶爾能見到宮人端著洗漱用品慌慌張張的送往主臥去。
陸錦揉著微微泛疼的太陽穴,搖晃的身軀被人攙扶著。
他略微掙扎開,嗓音低啞道“你去休息吧,我自己過去。”
宮女柳柳是平時在公主府伺候公主的,經皇帝安排,一同入了駙馬府。
由于公主玩心較重,此次婚禮很不配合,皇帝是有意讓她伺候好公主和駙馬,必要時,拉近一下二人感情的。
柳柳剛被掙扎開,立馬焦急的重新將人攙扶著,支吾道:
“還是我扶著駙馬過去吧?這里燭光昏暗,怕走岔了”
“”
陸錦瞇著眼睛,看著前面不過十幾步路的主臥,再次抽開。
“那你去休息吧,我醒醒酒再過去。”
“這”
柳柳面上的焦急神色更顯,但左右對方的身份擺在這,她不敢擅自伸手拉。
她杵在原地僵持著,似乎在抉擇用什么樣的言語勸導。
驀地,后頸一重,眼前瞬間跌入黑暗,發出沉悶倒地聲。
事發突然,陸錦揉著太陽穴的指尖微頓,染著醉意的眼眸清晰倒映著柳柳身軀旁邊那熟悉的滾金邊純白色長靴。
陸錦啞著聲音問:“你過來干嘛?”
第109章 喝醉后的宋輕白
陌生主臥到處映襯著一片紅色,精致昂貴的床榻上中間鋪著一塊小巧的紅布,再仔細瞧,還能看到些許顆紅棗。
陸錦不自在的將視線錯開,將門虛掩,留一條小縫隙。
“你把屋里頭的人給弄走了?公主呢?”
宋輕白就著他虛掩的動作,半個身子,往后懶散一靠。
那一只細軟的手險些就被他壓著了,好在陸錦避得快。
不過房門隨即啪嗒一聲,關的嚴實。
陸錦皺著眉。
一雙清冷的眼眸就這么對上了宋輕白那明顯帶著醉意的眼神。
“你跑來這里干嘛?公主呢?”
“三句不離公主”宋輕白扯了扯嘴角,渾身散發醉意。
他蹣跚著步伐往里邊走,與陸錦擦肩時,似乎還賭氣的撞了他一下。
“”
這場婚姻是他求來的,怎么現在搞得好像自己負了他似的?
陸錦踉蹌退了數步,手肘抵在旁邊桌子上,斜眼看宋輕白。
只見讓人跌跌撞撞的倒向婚床上,大手一把掀了紅布。
連同那一顆顆飽滿的紅棗掉了滿地,有兩顆掉到了陸錦腳邊。
“你到底要干嘛?”陸錦咬牙切齒。
燭火搖曳,將宋輕白一襲紅色官袍一同淹沒在紅色的床榻里。
只剩一張露在外面的溫潤俊朗面貌,平時令人膽戰的漆黑眼眸被眼皮遮掩,微卷細長睫毛折射出一小段陰影。
好像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影響不了他,他呼吸淺淺的入眠。
只剩陸錦短暫的頭腦風暴。
實在是怕剛才被打暈的宮女醒過來,他忍著火氣過去拉他。
“宋輕白欸!”才剛使勁,宋輕白就借著力道反環住他。
頭靠在了他一向最喜歡的脖側,只是這回卻沒有吻他耳垂。
其他肆意的動作更是沒有,他就安安靜靜的抱著陸錦。
時間久到陸錦都要懷疑他還沉浸在醉夢里了,就聽他喃喃:
“她沒有事,她自己跑開了的,你不要生氣。”
陸錦將他的話在腦海中過濾了兩遍才知道他口中的她,大抵指的是公主。
“我沒有生氣。”陸錦沉默著看著如同八爪魚般的宋輕白。
很難想象此人是前幾日跟他一同在平洲處理事情的睿智腹黑少傅。
陸錦起了惻隱心,倒也沒有將他拉開。
指尖下意識的替他撩開額前遮住眉眼的頭發,卻忽地被緊緊攥住。
宋輕白眷念地吸了吸陸錦脖間的氣息,將他的手拉到自己懷里,嗓音斷續喃喃:
“你沒有生氣,那為何總對我板著一張臉?”
“你不是喜歡她嗎?我退步給你求來一場盛大的婚禮,可你還是不滿意。”
“剛剛外頭賓客恭賀,一句接著一句的喜詞,聽得格外煩。”
“但是我還想多看看你穿著婚服樣子,就忍著,心里在猜你的情緒。”
“你會開心的吧?”
“你早上試那身行頭,心情都那般愉悅。”
這還是陸錦頭一回聽到宋輕白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情緒。
不悅地,難過地,都沒有半點遮掩。
陸錦怔怔地聽著,直到隱約感覺脖頸間有什么涼意劃過。
那向來披著溫雅皮囊的宋輕白被搖曳的燭光灑落籠罩著,寬松正紅色的官袍在他身上起不到半點威嚴的作用。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醉的厲害,低啞的嗓音里滿是酸澀。
“我以為我的退步會讓你在意我一點點,可其實也沒有。”
“你還是開口閉口都是她。”
“跟以前在齊城,你跟在我身邊,一直喚我少主一樣”
清涼的淚水滑落到了自己的脖頸,悄無聲息浸透著衣襟。
陸錦一晃神才發現,宋輕白落淚了。
就好像是,有什么失而復得的珍貴物品不見了,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如同孩童般,與旁人講述他的悲痛。
“那不一樣。”陸錦輕聲剛說了一句,卻不知如何解釋。
窗外月色明亮,留有淡淡余光透著窗戶縫隙進了房間。
連同那張近在咫尺的男人容顏都好似附上了一層孤寂的月色。
“宋輕白,你為什么要跟我講這些呢?你不應該恨我嗎。”陸錦啞然。
他一直以為宋輕白是會恨自己的,他那般睚眥必報的人。
家族被滅門的仇,他從幼年記到了現在。曾委身在一小小城池,聽命于不著調的城主派遣,慢慢爬到軍隊少主位置。
期間經歷的苦難,陸錦跟在他身邊全程目睹。他有他的規劃,有他的野心,如果說,初次見面的宋輕白是狼。
那現在沉淀過后的宋輕白就是驍勇善戰的狐貍。
孤身回到寅南國給自己父親翻案,一步步計劃著將最大的阻礙桉親王拉下馬。
如此殺伐果斷的人,怎么會被所謂的情情愛愛所束縛?
陸錦思緒飄遠,望著自己懷里宋輕白的視線都略顯遲疑。
“我也想恨。”
宋輕白扯著嘴角,透著醉意的呼吸噴灑在他頸側,喃喃:
“可是怎么辦呢,這里每天一遍遍的告訴我,愛比恨多。”
他拉著陸錦的手,觸碰到了他的心口,傳遞著砰砰心跳。
陸錦猶如被觸電般,條件反射的將手收回,身體往后退。
而對方本身醉的糊涂,經他的舉動,哐當一聲倒回榻。
緩慢視線收回的傾刻間,陸錦好像看到了他眼里的失望。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宋輕白腦袋垂在榻邊。
瀑布般的長發垂直散落在邊緣,隨著涼風飄揚起弧度。
陸錦在榻尾看著他,思緒被他剛才的眼神和言語撞的破碎不堪。
內心深處持續回蕩著“他還是以前的宋輕白,他沒有變,他對自己的感情一如既往。”
可同時,愧疚和膽怯的如同沼澤一般將他狠狠拉了進去。
他可以坦然告訴他,當年的自己為了活命而拋棄他嗎?
如果重來一次,他又會不會被自己連累呢?
“宋輕白”陸錦垂著眼眸,極輕的嗓音里格外的掙扎。
“我”
艱難的言語剛出口,那旁卻忽地傳來哐當一聲,身軀跌倒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瞬間把陸錦嚇得夠嗆,手忙腳亂的下去將人給攙扶著。
宋輕白額頭瞬間出現一道紅印子,但摔疼也只是皺眉。
陸錦拉他手的時候,還被他輕而易舉的抽走,輕聲道:
“不用你管。”他連眼簾都沒有抬,就說出如此薄情的話。
陸錦被噎了一下,又急又氣地盯著他一會兒,還是強勢將他拉回榻上。
“等我,我去找太醫”
許是摔清醒了,宋輕白捂著紅印的額頭,抬起的眼眸清明:
“找太醫來看我在你和公主的婚房里?”
“”
陸錦腳步驟停,抿了抿唇,退而求其次說“那你打開衣服,我看看有沒有其他傷口。”
“”
宋輕白倒是聽話,金絲游龍黑腰帶被他輕而易舉一抽。
隨手一丟。
在那不遠處的角落里,還有他剛剛跌落下來摔遠的官帽。
空氣里隱隱透露著某些不該有的曖昧的氣息。
陸錦露在外的肌膚都透著粉,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過去。
“哪里摔疼了?”他草草的拉著宋輕白的衣襟看了一眼。
隨即就給他合上,拽著被子要給他擋擋,誰料宋輕白一下子就給掀開,微微敞開的衣袍更是松松垮垮的搭著。
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健碩胸膛,隱約可見有些輕微紅印。
他淡淡重復了一句“不用你管我。”
“”
要不是臉皮過于薄,陸錦都要喊他先把衣服穿好再說。
旁邊的大紅喜被,被他丟到了榻邊,本是搖搖欲墜,他還踹了一腳。
看起來倒是格外嫌棄。
陸錦當他在耍酒瘋,無奈的過去將那被子重新拾了回來。
“這床被子怎么著你了嗎?”
宋輕白沒有回答,但是望過來的視線分明抗拒重新落向他的紅色軟被。
陸錦沉默須臾,還是將那個被子折好,放在了角落上。
“好了,不要鬧了,我看看你的傷口,嚴重還是得上藥。”
陸錦蹲坐在塌邊,輕手輕腳的要撩開宋輕白的衣服看。
好在這一回格外順利,宋輕白溫順且安靜地隨他動作。
指尖觸及到他傷口,意外沒有聽到任何悶哼聲。陸錦抬眸看。
就見宋輕白盯著自己,突然說“你明明還是在意我的。”
一雙漆黑的眼眸里光影綽綽,透露著名為篤定的光芒。
陸錦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退縮,泛粉指尖有輕微的顫抖。
他還未來得及將視線挪開,一只大手就順著他腰身一帶。
兩人的位置顛倒了過來。
陸錦視線有短暫的模糊,就見宋輕白手輕拂著他臉頰。
像是對待極致的珍寶,輕輕碰了碰,又忍不住低頭占有。
“唔”
陸錦小長腿繃得直直的,雙手也是無措的抵著他的腰。
婚房里的燭火搖曳著,隨即被什么東西閃過,陷入黑暗。
在這一刻,陸錦的所有感官格外明顯,很清晰的看到宋輕白一遍遍親吻著他,最后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低低道:
“我們和好吧,好不好?”
今日婚宴上,宋輕白有無數次想過要將陸錦帶回齊城。
什么破計劃,什么報復,他通通不要。他甚至開始后悔與陸錦說好的合作。他原以為他可以忍受到陸錦完婚。
可這過程艱難到摧毀他的心智,他只能借著烈酒麻痹。
但效果甚微,他還是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跟在陸錦后面。
哪怕一直到了婚房,他還借著酒意,故意向他吐露心聲。
他在賭他的心軟。
剛剛摔的那一下,也是他設計的。但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迫切想要得到和好,就算恢復不了以前的關系,他也見不得陸錦與那位公主,有名義上或非名義上的糾纏。
“你”
陸錦面露遲疑, 隱約能察覺到他小身板緩慢的挪了挪。
宋輕白思緒被拉回,不自覺握著陸錦腰身的手掌收緊。
慢慢地,他逐漸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將他逼太緊的時候,懷里溫軟的人兒,撐起了腰,突然掏出了兩顆紅棗。
“嗯…”
“要不要吃一顆?”嗓音如他望過來的溫軟視線一般輕柔。
兩人近在咫尺。
宋輕白眸光微閃,反復對上的眼神似乎在確認著什么。
陸錦見他不接,撐著身子迎向他,主動在他臉上落下答案。
第110章 不好看,你臉紅什么?
深沉的墨色偶爾有幾顆亮閃的星星,薄弱散發光芒灑落。
轎攆上,皇帝擁著胡向依,略帶薄繭的指尖拂過她的臉頰,心疼說:
“是朕來的太晚了,受苦了。”
月光將兩人如膠似漆的身影籠罩,也將胡向依略顯蒼白但仍好看到致命的絕美容顏呈現。
抬轎攆的數排宮人對此情景司空見慣,紛紛低頭往太醫院方向走。
在外圍的不遠處,也有無數雙艷羨的眼神落向了他們。
“這胡貴妃真的把皇上的心拿的死死的,聽說近幾日,連去寺里上香還要帶著她。”
“可不是,皇上今日在蘇禾公主的婚宴上,還等著她來坐皇后主位呢。”
“她身子弱,隔三差五生病的,可把皇帝給心疼壞了。”
“瞧瞧這又往太醫院跑了,這回不知道是風寒還是虛火旺”
不受寵的妃嬪嘰嘰喳喳的議論著,語氣逐漸帶著點酸。
她們越聊越起勁,絲毫沒有發現就在她們的身后,多了一抹紅色。
蘇禾大腦渾渾噩噩的,透明的淚珠兒一顆顆滑落至下巴,手心里酸痛的感覺不動聲色的被心臟的疼痛給覆蓋。
一抽一抽的。
她木訥的步步后退,直至退出人群,她才驀地看到自己手心通紅。
那是剛才攥著木棍,用力將自己身邊嬤嬤砸暈的印記。
依稀記得半刻鐘前,疼得她整只手都在發著顫。害怕充斥著整個腦海。
她慌張地跑出來,想去冷宮喊胡姐姐跟著她一起出宮。
她那會還不明白自己為何想到的是胡姐姐,而不是其他人。
但是那會的想法就是,先躲上一躲,她不想面對婚后事宜。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她的父皇跟胡姐姐在一起
以往那般冷艷的胡姐姐,竟會小鳥依人的攀附在父皇懷里。
蘇禾藏在紅衣里的肩膀不停發顫,她捂著心臟的位置,略微收緊,就好像這樣可以緩解一點疼痛。
御花園距離后宮的位置較近,她走著,沒有方向的走近。
整點有巡邏的侍衛出行,步伐沉穩的聲音逐漸靠近,蘇禾才緩慢地回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找了個地方躲。
腳步聲回蕩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但她卻蹲在一處宮殿大門里的花盆角落不動彈。好像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花光了。
只剩一雙濕漉漉的眼眸不停掉著淚珠,哭花了整張臉。
旁邊隱隱飄來花香的芬芳,卻讓她一下子想到了胡向依。
整個眼眶和鼻尖瞬間越發紅了。不知過了有多久,外頭隱約能聽見有人極輕交談聲,接著只有緩慢的腳步聲。
蘇禾沒有抬頭,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以為對方會如同剛才巡邏走過的侍衛一樣看不到自己。
可偏偏,余光里,略顯模糊出現的一雙錦繡雙色芙蓉鞋在門檻的位置稍作停頓。
還未等她反應,那鞋的主人就已經渡步到她面前,注視她。
“你怎么在這?”
胡向依攏著艷麗紅色衣裳袖口,勉強壓住眼底的詫異。
目光所至,是蹲在花盆角落里,被大門勉強遮住身子的蘇禾。
對方顯然也沒有料到會見到她,望過來的濕漉漉眼眸略微茫然。
但隨即,她吸了吸鼻子,將腦袋重新落回去,不說話。
門外掛著的燈籠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芒,淺淺的給小姑娘鋪了一層暖意。
也將她的大紅色婚服映襯著格外奪目。
金絲紋路交領處連著雪白的珍珠,明明是精致端莊的衣著。
可小姑娘顯然撐不起來這等華麗的行頭,姣好面容粉粉的。
看起來略顯滑稽,就好像是一位偷穿大人婚服的小朋友。
胡向依打量著,悄無聲息的將自己心底異常給壓回去。
“逃婚了?”
一句輕描淡寫的詢問,讓小姑娘的情緒再次崩塌,眼淚啪嗒掉。
好在胡向依不習慣別人伺候,偌大的宮殿院子里,夜里都是沒有宮人走動的。
沒有其他人看到小姑娘的狼狽。
不過胡向依也是頭疼,前邊剛打發走來探望自己的皇帝。
后腳就看到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專門來蹲自己的蘇禾。
左右不善于解釋,胡向依干脆跟著蹲下來,安靜陪著她。
余光瞥見蘇禾裙子被盆栽里的枝葉勾住,她還貼心伸手取過。
但下一刻就被小姑娘拍開了,她吸著鼻子,上氣不接下氣:
“不要碰我!你這個滿口謊話的女人!”
胡向依美眸一閃,心底了然,大概是讓她在后面看到自己與皇帝一同前往太醫院的畫面了。
她沒打算瞞太久的。
原本也只是想與她結識,打探一些關于陸錦和皇室的事情。
小姑娘單純,幾乎被她隨便一騙,就將所有知道的說了。
就連少主都不知道陸錦為何要護著蘇禾的理由,她都打探出來了。
現在被拆穿,于她而言,不過如同下一場毛毛雨那般簡單。對她沒有半點損害。
“你怎么不說話?心虛了?”蘇禾見胡向依沉默,越發難過:
“你明明是貴妃的身份,為什么還要誆騙我?說自己是冷宮女子。”
“枉費我日日過去幫你修剪花朵,幫你洗碗,給你上好的護理霜。”
“”
胡向依避開她灼熱的視線。也剛好在這眼神流轉之間,意外瞥見姑娘手里的紅痕,心臟瞬間被揪住,拉她手:
“誰傷你了?”
蘇禾被她一碰,就想到她依偎在皇帝懷里的模樣,面露惡心:
“跟你有什么關系?”她抽回手,整個小身板兒都發顫。
因為起身的太猛,加上蹲太久,大腦有一瞬間的暈眩。
胡向依連忙伸手拉過她,嬌小的身子穩穩的落到懷里。視線近距離接觸,胡向依才看清她整個手心都是紅腫的。
就好像是拿著什么東西狠狠撞擊,被那股力道碰撞來的。
“不用你關心”
小姑娘眼角的淚痕還泛著光澤,都站不穩了還要掙扎開。
胡向依被她蹭地,本就單薄的外杉交襟滑落到了肩膀。
露出了短暫的片刻雪白,胡向依手忙扯著自己的衣服。
被她如此不配合的掙扎幾次,胡向依也是煩躁的嘖了一聲。
受氛圍影響,她是沒有想太多的低頭,把那還在叫囂的言語重新堵了回去,有力的手摁著她腰。
小姑娘的眼睛濕漉漉的,沒有聚焦轉著,直到后面僵住。
“現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嗎?”許久,胡向依抬眸,嗓音略啞。
幾乎是和以往所有交鋒的人一樣,被一個吻一個眼神所馴服。
蘇禾溫順地任由胡向依給她手心上藥包扎,眸光亮閃。
少女的心事在此刻全部寫在了臉上,毫無保留任其觀賞。
“好了,這些日子不要碰到水。”胡向依在她手上的繃帶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一抬頭,就見小姑娘還在盯著自己瞧。
“好看嗎?”
“好看”蘇禾點點頭,隨即反應過來什么,紅著臉一轉:
“不好看。”
她還記得胡向依騙她是冷宮妃子一事呢。
小模樣看著可記仇。
胡向依漂亮的桃花眼里閃過一絲無奈,接著細軟的手極為有力地拽過蘇禾坐著的美人榻,響起一陣吱呀聲線。
小姑娘的身軀猝不及防的搖晃了一番,最后竟然是朝胡向依方向倒去。
剛剛好,那人略微彎了彎腰,小姑娘的臉剛好倒在她鎖骨處。
肌膚相碰,溫熱傳達。
不知是誰的心臟跳動聲,砰砰砰的,亂了蘇禾的呼吸。
她的小手下意識一抓,攥著對面人的袖衫,隨著靠近。
最后竟是落下了一片香肩,雪白的畫面就這么落在了她眼眸。
蘇禾條件反射松手,一雙漆黑濕漉漉的眼眸透著拘謹。
胡向依還繼續緩慢的向她靠近,也不去把自己的衣服往上拉一拉,就好像秉持著-都是女娃娃,看看也無妨。
對面的臉色瞬間咻的一下通紅,胡向依這才滿意的靠她耳邊。
“不好看,你臉紅什么?”
“”
她的聲音極為嬌媚,如一把奪命的鉤子,直接把蘇禾禁錮的嚴嚴實實的。
小姑娘被她瞧的身上哪哪都是紅的,后面實在受不住,背對著她。
“好了,騙你是我不對,但你也騙過我一回,就不能兩清么?”
后面人似乎放緩了語氣,也不打算逗她了。
蘇禾臉色稍作緩和,目光落在自己綁著白色繃帶的手上。
心里無聲喃喃。
這哪里能一樣?自己的欺騙對她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可她從冷宮妃子,到新晉父皇的寵妃。她如何面對?
蘇禾是頭一遭處理情感方面的,還是剛意識到自己對一女子心動。
這事情本身就棘手。她今晚的逃離,也是慌亂之下逼自己做的決定,她當時想的,要不干脆拉著胡姐姐離開。
甚至她都想到了被拒絕,又或者是在出宮門遭到阻攔。
可誰能想到,她竟然發展到了,跟父皇搶寵妃的地步?
蘇禾怎么想都怎么荒唐。
身后的胡向依也察覺小姑娘心思復雜,也不急著要答案。
只是伸手,將她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慢慢地五指緊扣。
胡向依嗓音輕輕的補充:
“你不同意兩清也沒關系,日后你找機會再傷我便好了。”
有意調侃氛圍的話音一落,還真就惹的蘇禾彎了眼眸。
“傷你對我有什么好處?”她跟著回握住,晃了晃又說:
“我又該如何去傷你?”
胡向依撐著身子靠向蘇禾,柔軟的雙手將小姑娘包裹。
“都可以,我隨你處置。”
“”
第111章 難受嗎?揉揉?
破曉時分,陸錦揉著酸痛腰身,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昨夜的片段陸陸續續在腦海中放映,嚇得他瞬間僵住。
可還沒來得及抬眼,旁邊就有人摸索著,將腦袋靠在他腿上。
“”
陸錦太陽穴抽了抽,放緩了呼吸,勉強眼睛擠出一條縫。
眼前的畫面幾乎是可以將他的腦袋往地面上狠狠一砸的程度。
宋輕白臉貼著他的大腿胳膊,雙手隨意的搭在某些地方。
還隱約能聞見他身上彌漫著淡淡的酒香,混合著某些氣息。
似乎是昨夜沒怎么睡好,他眼底下有淡淡的淺青色,襯著他那張俊朗溫雅的面貌,多了幾分淡淡的風流氣息。
“”
陸錦狠狠的閉了眼。
這怎么會是真的,他昨夜怎么會同意宋輕白在婚房荒唐的。
陸錦試圖說服自己現在還在夢中。
可此時,沒了溫香軟玉在側的宋輕白睡不舒坦,蹙著眉頭,手往旁邊扒拉。
陸錦的婚服就耷拉在兩人的身側,他摸著了,下意識一丟。
啪嗒的一聲,嚇得陸錦重新抬眼,剛巧就碰見宋輕白手往他腿心一摸。
“你干什么!”陸錦嗓音低啞驚駭,不管不顧就挪開。
宋輕白腦袋本來還靠著他的,被他抽離,砰的一下砸到榻面。
瞬間兩人都清醒的面面相對。
最后是宋輕白往他身上一瞧,某些斑駁印記明顯,反應過來了什么,哄著似地說:“難受了嗎?我給你揉揉。”
“”
陸錦臉色如同一顆大紅櫻桃,默默扯過身下的床單遮擋。
完了,還在周圍看了一圈,把一枕頭丟向宋輕白那邊。
宋輕白啞然失笑“你這是做什么?打算享受完就把我丟了?”
“你”陸錦被他的話燥的耳根發燙,尤其是入目的畫面。
無論是丟在地上皺皺的婚服,還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味道,都讓他覺得放蕩至極。
陸錦沒好意思細看,忍著不適,輕手輕腳起來收拾殘局。
宋輕白杵在床榻上,瞧著他,挑了挑眉,略不正經說:
“你還怪能折騰的這天還沒全亮就醒了。”
“”
陸錦拿著婚服的手一抖,羞恥的連呼出的氣息都灼燙。
趕在身后人又要調侃的時候,他想也不想的把手里的東西往他嘴上一捂。
可誰知對方眼眸一彎,手往他腰身強勢一攬,享受地說:
“這衣服有你的體香。”
悶悶的嗓音透過婚服傳遞到了他的手心,陸錦忙是一松。
宋輕白趁機將他一拉,穩當落入懷,眷戀貼了貼他臉:
“別忙活了,給我抱抱。晚一些,人來了就沒時間了。”
陸錦還沒聽懂他的意思,下意識要掙扎開,宋輕白被鬧的,只好將他的臉轉過來,將所有低呼輕語給吞入腹。
他貪婪的享受他的眼神注目,也感受著他掐著自己的手。
果然小狐貍鬧狠了,也會沒個輕重。
這不,都掐出了紅痕來。
宋輕白悶哼了一聲,不大情愿的將他松開。陸錦才勉強松手。
嗓音和呼吸都凌亂的厲害,隱約也能辨別他尾音發顫。
“宋輕白,你能不能清醒一點,這里是”
“我知道。”宋輕白哼著氣音打斷“這是你和那女的婚房。”
“”
陸錦捂著發燙的臉,朝向對方的視線都有些荒唐意味。
你確定你真的知道?
他透露的情緒意味明顯,宋輕白怕把人給逗狠了,后面不讓碰。
只好輕嘆了一聲,解釋:“駙馬府除了昨夜跟著你的那位小宮女,其余都是我的人,附近也有陳知和暗衛守著。”
陸錦緊繃的心弦瞬間放松,不過卻還是說“那宮女要是醒了,往這邊過來,咱們倆都得玩完。”
“你覺得我下手會輕?”宋輕白挑眉。
言外之意便是,昨夜打暈的那一下,小宮女估計沒個一天醒不來。
“”
陸錦不說話了。
宋輕白也樂得美人在懷,有一下沒一下的替他揉著腰。
“公主昨夜也逃了,也不知道是去夜會那位好兒郎。”
“”
“等這幾日,看看那位老皇帝給你安排什么官銜。待時機成熟,我找機會把這婚事廢了。”
陸錦心不在焉聽著。盤算找個時日與公主談和離事項。
現在他兵符到手,是可以為將來的宋輕白留一條后路的。
他沒必要等太久。
宋輕白所擔心的,不過是沒有官位的自己會在這吃人的朝堂上任人拿捏。
但是他無所畏,以前自己死里逃生一回,也不見得這回會慘到哪里去。
“讓我猜猜你在想誰?”
陸錦晃神的空檔,感受到某個人又在他耳邊呼著熱氣,很是無奈的用手肘抵了抵他,跟往日一樣,想要解釋。
但這回宋輕白卻篤定地貼著他耳根說“這次是我,對不對?”
陸錦驚訝于被如此正確的猜到,那人低低的笑了一聲:
“我猜對了。”
陸錦嫌棄他貼著自己臉膩歪,故意輕哼著說“想你作甚?”
“這就要問你了。”他不讓蹭,宋輕白就把臉貼他后頸處:
“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在想著昨夜發生的事兒。”
“”
遭到故意造謠的陸錦抽了抽嘴角,被宋輕白噎得沒話說。
外頭撒進來的陽光懶散舒適,將相擁的兩人完全籠罩。
接近辰時,外頭才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很飄逸的腳步聲。
陸錦剛一察覺,準備起身,那輕緩的敲門聲隨之傳來。
“少主,公主回來了,往主臥的方向來。”
傳進來的嗓音語氣上揚,隱約能辨別敲門之人略激動。
陸錦辨別出那人是陳知,腳步頓住。
而外頭的陳知低聲說完,就咻的一下,飄到了屋頂上方。
找了個地方藏著,但悄悄露出了一雙明顯看戲的眼睛。
里頭。
陸錦看著慢條斯理起來穿衣服的宋輕白,沉默須臾,道:
“你不快點嗎?你的屬下都在外頭等看戲了。”
宋輕白束上腰帶,面不改色地替外頭的人辯解了一句:
“他就是傳個話兒。”
“是嗎。”陸錦狠狠踩了踩地板,窗戶外就瞬間飄過一抹身影。
接著,陳知略顯探究的聲音傳了過來“需要進來幫忙嗎?”
“!”
宋輕白冷眸看向窗外須臾,那抹身影被盯的一個哆嗦,立馬消失。
陸錦泄出了一聲輕嘆,打開窗戶,推搡著讓他跳出去。
“快些離開,別從正門走,不然等下跟公主撞著面了。”
“”
紅色身影剛從窗戶外消失,陸錦忙回頭準備收拾亂七八糟的房間,誰知身形一轉,與推門而進的蘇禾撞了正著。
兩人四目相對。
最后是陸錦率先扯了一抹笑打招呼:“蘇禾公主。”
接著揣著尷尬,局促地且動作極小地將邊上某人沒有來得及收走的靴子往床底方向用腳移開。
外頭陸陸續續的奴仆打掃院落的聲音,襯地周圍越發安靜。
蘇禾沒想到陸錦那么早醒,也略尷尬的摸摸鼻子,語氣比以往還要拘謹“陸哥哥,那個昨夜”
她想要解釋昨夜新婚夜不在的原因,陸錦卻以為被發現了什么,憋紅了臉,閃躲著視線:
‘昨夜是我荒唐,我對不住公主,有損公主名譽’
阿?
蘇禾困惑眨眼:“什么意思?”
“”
陸錦察覺自己話說太快了,攥著衣袖的指尖不自覺收緊,找補“昨夜睡著太早,沒等公主”
話落,窗戶外隱約傳來拍打衣袖灰塵的動作聲線,不是很大聲,但聽著是有意為之般。
“”
陸錦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斷,硬著頭皮又說“按照禮數,今日咱們需要一同前往后宮敬茶。”
蘇禾點點頭,接著有一點好奇地往窗戶方向看,高挺小巧的鼻尖更是微微一動,低語說:
“剛剛是什么聲音?還有這里是什么欸?”
味道二字還未能出口,面前就被擋住,陸錦長臂橫在中間,臉色少見的緊張,懇求般搖頭。
蘇禾心思單純,但是昨夜在胡向依那邊淺嘗禁忌之果,自然也是尚懂一些情情愛愛的。
被這么一攔,她困惑視線稍微往周圍一看,眼神瞬間變了變,不過也有閃過一絲欣喜。
她還在想著如何與陸哥哥交代自己對他不存感情一事。
現在好了,他有心上人,那她們找機會和離不就好啦?就是有點好奇陸哥哥看上的美人是何等絕色。
蘇禾想著,默契地與陸錦對視彎眸。
外頭。
生平頭回蹲墻角的宋輕白聽到剛才蘇禾那聲輕呼后,沒再聽到其他的聲音,臉色漸黑。
旁邊還有一位剛剛不小心被砸到的陳知,一邊揉著肩膀,一邊小心翼翼貼著墻面,用氣息哼說:
“大人你先別急,我聽聽看,陸公子應該不會亂來的”
“”
宋輕白臉更黑了,抬腳準備揣他。
忽的,窗戶被打開。
陸錦探著腦袋往下看,果然瞧見宋輕白還沒有離開,比劃了一下手勢讓他離開,用口型說:——
我和公主去給皇上和后宮娘娘敬茶。
接著窗戶輕輕關回。
宋輕白見著心尖尖的人出現,稍微舒坦。收回揣陳知的腳,但誰知那人瞅著門窗問他:
“陸公子剛剛說,他陪公主去尚衣局挑選合適的衣裳?”
收一半的的腳最后還是落到了他屁股上,印上了慘痛到不忍直視的印記。
第112章 殺雞儆猴
陽光從半斜隔窗投射進來,籠罩著威嚴端莊的福寧殿。
皇帝手里捻著佛珠,身上穿的是剛下早朝替換下來的淺色布衣,盤膝坐在圓坐墊子上,但周身天子氣場依舊。
陸錦和蘇禾在外殿候著等敬茶,這一等就是一個早上過去。
蘇禾坐不住,期間拉著小太監給他們送來好吃的糕點。
也是真的受寵,她格外嫻熟的在皇帝的書桌旁邊吃糕點。
而陸錦在殿堂正中站得筆直,蘇禾還試圖來招呼他一起吃。
陸錦那里敢,多次借口不餓,蘇禾才作罷。
“駙馬進來。”半個時辰后,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
里頭伺候的太監跑出來帶路。
陸錦跟在身后進去,步伐有些虛晃,他悄悄用手揉了揉發麻的腿。
彼時,剛把糕點塞一半的蘇禾見狀,屁顛顛的要跟著。
小姑娘想的是敬茶,她得一同。
不料,還未能進內殿,就被剛剛端糕點的小太監攔住。
“皇上未喚公主,您在坐會兒。”
“我”
小姑娘剛皺眉,太監立馬接著話說“奴再給您端些果子來。”
“那成”-
內殿里熏香縈繞,陸錦剛踏進來,就能聞到淡淡的檀木香。
周圍的裝飾擺設都偏為素雅,甚至比外殿的相差甚遠。
一張簡約的書案,上面擺放著今日需要審批的奏折,旁邊是文房四寶。
貼身伺候的宮人幾乎沒有,只有候門檻處的幾位太監。
陸錦稍打量了一番,正準備對著靠窗打坐的皇帝行禮。
忽地,瞧見了皇帝右手邊方向,一整面墻都是雕刻著姓氏牌。
從官位以及與皇上的親近程度排前后,甚至連陸錦的名字都有。
前面那一長段不算陌生的名字,讓陸錦心底掀起波浪。
大王爺林爾克,二王爺林丹軒,長公主林婉兒,還有很多很多皇室親系名,都是與皇帝有著血濃于血的關系。
但是令他驚駭的是,前面的這些名稱之人都已不在世間,甚至在前邊角落,那林桉木的牌子幾乎是剛搬移來。
陸錦和林斐之的名稱是并排的,只是后者的名字被劃掉。
原因似乎不難猜?因為他對外來說,是死于意外火災。
所以是打勾,而不是往前搬移。
陸錦剛理清猜測,后背瞬間爬上了一股涼意,行禮動作僵硬。
皇帝聽見腳步聲,但仍舊保持著打坐,嗓音清清淡淡說:
“陸駙馬,看到這些東西,會不會被嚇著?”
話雖如此,皇帝卻沒有分來半個關心的眼神。
陸錦不難猜他是在試探自己的膽量,硬著頭皮上前道:
“有些許震撼。”
他話語坦然,倒是沒有裝模這樣的成篇大論,也辨不出懼意。
皇帝抬起眼皮,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欣賞,緩緩道:
“不愧是宋少傅帶出來的,膽量和學識,比宮里的貴公子還要不錯。”
“皇上謬贊。”陸錦不卑不亢低頭回話。藏在袖子里的指尖稍微松了松,
“既然你娶了蘇禾公主,那便是皇室中人,是朕的左右臂膀。”皇帝起身,步伐緩緩往那面墻去,指尖拂過牌匾:
“有一些重要的事,朕今日就與你一同講了吧。”-
蘇禾都快把肚子吃圓潤了,終于是把里頭陸錦給盼出來。
不過他前腳剛踏出門檻,后腳便有太監去將門窗關閉。
蘇禾手里的甜果都快氧化了,沾滿了汁水的指尖微微翹著,小跑著朝陸錦方向來,剛好看見門窗關閉剎那間。
里頭的皇帝背對著他們,手里頭揣著什么東西輕撫著。
“父皇,我還沒給你敬茶呢?欸!”
陸錦攔下她,搖頭:“皇上說禮數不必了。”
說話間,他撩開了袖子,攤開手心里的銀色官牌,上面儼然刻著“教書少保”四個大字。
蘇禾眼眸一亮“父皇給你官位啦?少保,就比少傅官位低一點點才”
蘇禾說著,余光瞥見拿著官牌的人手心有著淡淡薄汗。
“陸哥哥”她困惑地想要問些什么,陸錦卻率先收回手。
“皇上讓我日后教小太子書法。”他簡約陳述,余光瞥了一眼外頭候著伺候達官貴胄的一排排宮人,低聲又說:
“我去太子宮殿一趟,公主先回去歇息罷。”
言語仔細,從那個角度看都是陸錦舍不得她在身邊操勞。
但蘇禾離得近,也察覺他眼里異樣,只愣了一瞬就同意了。
“那你早點回來。”
蘇禾與他對視片刻,無聲表達“有事要找她的”的眼神。
接著沖著緊閉的宮殿里頭,扯著嗓子哼哼了一句“走咯。”
蘇禾與陸錦一同出的福寧殿,即將分別時,她有些不放心地準備問些什么,忽地,見到她們身后有幾人跟著。
陸錦比她還要早察覺,見著小姑娘眉眼皺起,立馬道別:
“我先過去了。”
“欸”
身后人還在困惑地喚他,奈何陸錦長腿一跨,離開迅速。
日光下的蘇禾瞇著眼睛,原地躊躇,眼睜睜看著皇帝的人跟在陸錦身后。
眉毛憂愁地擠成了一團兒,須臾,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提著裙子,小跑著往后宮的方向跑去-
另一邊。
陸錦看了一眼身后,見蘇禾沒有跟過來,才稍稍放心。
但后邊跟著的腳步聲不遠不近,絲毫不懼被察覺發現。
陸錦抿了抿唇,不自覺看向自己手里,皇帝親手給的宮牌。
思緒翻滾。皇帝與他交談時的平靜眼神仿佛歷歷在目。
“朕從不信任外人的,尤其你還是早期入牢里的陸丞之子不過也是你身世特殊,早年流落在外,沒受陸丞上教導。
加上蘇禾一直與你關系較好。現如今你也成為寅南國唯一的駙馬,有些重任,朕需要慢慢地交到你手里了。”
他如陸錦來前猜測一樣,遞了官牌,但卻不是說場面話。
他直入主題道“你先輔佐太子罷,如若他學業穩定,那你今后將會擁有寅南國文官的最高職位。若是他學業不行那你便好好做駙馬。”
“兵符和官牌是給你在寅南國安穩的保障,無人敢對你不敬。”
“蘇禾幼年喪母,朕又長期操勞國事,無法時刻陪護,希望你日后可以擔任愛護她的職責。”
說著,皇帝看向了那一面墻,語氣聽起來輕緩卻令人心顫:
“朕不想看到陸駙馬出現在第一行列的,你懂朕的意思嗎?”-
陸錦少保的職位一下來,傳遍整個皇宮以及整個寅南國。
民間茶樓酒肆談笑風生的地方都有在議論陸錦草民翻身。要知道,成為太子的貼身教書師傅,那是無上榮耀。
日后太子成年,榮登皇位,那他便是朝廷里最具有說話權的。
別說現在僅擁有的一小小屏洲兵權,就連往后全國二十四洲發生的戰事,新皇都會問他意見的。
只不過,這些外界紛紛解剖來的言論,對于當事人來說,就兩字-離譜。
尤其是他進了太子宮殿,瞧見了滿臉墨水,穿著太子服飾,約莫十二歲左右的少年時,他頓覺太陽穴突突跳。
似乎挺棘手的?
陸錦硬著頭皮過去拜見, 微蹙的眉頭在上前的剎那極好地掩飾起來。
“見過太子,在下是您的教書少保。”
“”
回應陸錦的是突然咻過來的書本,還有少年略顯嬌氣嗓音。
“走開,別以為你是我阿姐的駙馬,我就會乖乖讀書。”
少年似乎在和宮人玩著什么游戲,并且玩的并不愉悅。見著陸錦上前,小嘴噼里啪啦一頓輸出,拿他來發泄。
周圍伺候的宮人滿臉無奈的拿著木頭雕刻的大號盾牌。
地面上零零散散丟著的是上好材質做成的墨筆。有年紀較小的書童跟在小太子身后,他每丟一個,就撿回來。
其中有一個就是旁邊書桌上少了的墨筆,上面還有墨水滴答流動。
也不難猜到少年臉上的痕跡從哪里來的了。
陸錦收回打量的視線,從兜里掏出純白色的手帕遞他:
“擦擦。”
小太子陳淮書眼睛都不看他一眼,略過他,往身后的書童手里拿墨筆。
估計是陪著如此無聊的游戲玩了一早上,書童機械般遞筆墨。
不過卻在他指尖相碰的剎那間,書童眸光微閃,指腹推了那只還滴答著墨水的那只筆過去。陳淮書看都沒看的伸手接。
淺黃色的衣袖在陽光下揚著漂亮的弧度,如同咻出去的筆。
但是如此溫馨的畫面持續不到片刻,突然天空揚起墨水雨。
陳淮書如不久前的那一次,猝不及防被打了滿臉的墨水。
宮人似乎被小太子整疲憊了,見狀,是慢悠悠的裝模作樣問:
“哎呦,這小臉臟的,誰有帕子啊?給太子擦擦吧。”
“要不還是端水來吧,擦干凈些。”
諸如此類的話,在院子里傳了約莫有半盞茶的時間,卻無人行動。
陸錦平靜地看著這場鬧劇。
來之前他是有猜到,太子母妃病逝,少不了受宮人怠慢。但是他沒有料到,自己都站在這兒。他們還毫無避諱。
可見平時小太子處境,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受盡皇恩。
皇帝讓自己來教導小太子,怕是隨便給自己一份差事罷?
他料定了自己無所作為。可又覺得,宋輕白帶的學生應該不差,所以存有僥幸,試圖讓自己帶動這個小太子。
“你們能不能別那么煩?”陳淮書頂著滿臉墨水,推開假意關心的太監:
“我不用你們給我擦”
第113章 你小點聲就好了
陸錦是有輕微潔癖的,見那張小黑臉在跟前晃悠走過,他一時沒忍住,揪住少年的衣領,帕子就往他臉上懟。
陳淮書頭一朝被這么對待,眨著那雙水潤的眼睛看他。
宮人書童都瞪大了眼睛,心里也是跟著在猜測,太子又要鬧了。
平時誰碰了他臉,都要叫囂著喊自己父皇來打他們的。
但偏偏,那位張揚肆意的少年被人揪著領子,仔仔細細的擦干凈了臉。眸光從最初的震驚,到逐漸有些動容。
陸錦擦得很仔細,連同少年被扯亂的領子也重新給理了理。
“好了,稍后讓人用熱毛巾再擦拭一遍。”
說著,他瞧向周圍剛剛那裝模作樣的幾位太監,嗓音淡淡:
“太子殿下要學習了,你們把這些東西都收走吧。”
“這”
太監面色遲疑,瞧著突然溫順下來的太子,無聲詢問。
陳淮書抬眸,將高自己一個腦袋的陸錦清雅面容收納眼里。
指尖輕輕的揪住了袖口,沉寂了好片刻,才緩慢的嗯了一聲。
陳淮書同意,其余在場的太監更是樂的自在,連忙將東西收起。
一時間,周圍只剩下一大一小。
陸錦指尖捻著手里已經臟的不行的手帕,丟到院子石桌旁邊的廢簍里。
再一回頭,恰好撞見少年閃躲的視線。
陸錦坦然站在面前給他打量,出口言語也無半點討好意味:
“我是皇上派來的,他要求我在指定期限里,提升您的課業。”
陸錦破罐子破摔了。
左右是個爛差事,與其卑躬屈膝的討好,倒不如用皇上的命令壓一壓。
他想著,一邊揣測著陳淮書會不會在下一刻沖他翻臉。
殊不知對方聽他講完,清潤眼眸閃了閃,嗓音微軟問:
“如果沒有提升,父皇會罰你的,對不對?”
“”
好像也不會。
陸錦認真想了一下,不過卻撒謊道“是。”
于是,他目睹著少年垂下眼簾,掙扎與落寞氣息難掩。
“次次都這樣,次次都要罰無關緊要的人”他喃喃著。
“”
陸錦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進行解釋時,那一身淺黃色衣袍的少年像是做了某個重大決定。
“好,我愿意被你教。”少年嗓音稚嫩,可卻擲地有聲。
陸錦忍著心底的喜悅:“好。”
“你不可兇我。”他補充。
“好。”
“每天除了學習外,需要給我一點適當的私人空間玩。”
“可以。”
“還有”要求提到這里,他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臉頰微紅:
“你早上伺候我起床洗漱可以嗎?”
“好”陸錦下意識點頭,隨即語氣里慢慢透著詫異道:
“什么?”
陳淮書不好意思的小聲嘀咕“就是,你能不能照顧我以前都是母妃給我擦臉,準備洗漱用品的。”
陸錦陷入頭腦風暴。
他能理解他最后一句話,畢竟這個年紀的小孩,最需要母親陪伴。
但是這跟他照顧他起居有什么關系?他也不是他母親阿
“可不可以?”陳淮書見他猶豫,再次追問“不行我就不要了。”
陸錦猶如后腦勺被人狠狠一敲,略顯暈眩,試圖勸道:
“可我是住駙馬府的,來回一趟不方便。”
“那你住到我這邊來呀。”陳淮書給出建議,小臉上都是誠懇:
“我幫你跟阿姐說,你借我,待我學業有所成,再還回去。”
“”
陸錦嘴角微微抽搐,心想,他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人,還能借?
但最后他還是敗下陣來,同意了這么一件荒唐的事情。
反正呆駙馬府,一出來還需要與蘇禾公主演上恩愛戲。他住到這里,還能將這些瑣碎的麻煩事兒一同給推走。
他樂得清閑-
陳淮書知識儲備略差,陸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地將他腦子里強行塞了一些這個年紀該學的課業學識。
從外頭日光明媚,一直教到夜色昏暗,臨近亥時,他才松懈。
“好了,今日就學到這里吧。”他取走少年手里拿著的墨筆,聲音染上了一絲困意。
燭火搖曳,將他臉上映襯著一絲金黃,無聲透著暖意。
陳淮書瞧著今天教自己一整天的俊朗少保,溫順點頭。
“剛剛我讓人隔壁收拾出了房間,你在我隔壁休息吧。”
“”
陸錦困意散了一半,清秀眉間微蹙,他啥時候安排的?
陳淮書看出他的困惑,眨著眼睛說“我去噓噓的時候安排的。”
“”
這個執行力倒是跟宋輕白有的一拼
陸錦腦海中浮現了某個身影,極為隨意的點頭同意了。
在哪里休息都無所謂,只要房間只有他一個人就好了。
陸錦是這么想的,還算盡責的給陳淮書收拾好了書案。將一切收拾妥當,才往對方給他安排好的隔壁房間去。
月色寂寥,將陸錦疲憊的身軀披上了一層皎潔的光芒。
進了住處,他心神有所松懈,燭火還沒點,就將門窗關好。
接著才慢悠悠的摸索著燭臺的位置。
由于房間寬敞,他靠著墻邊走,有好幾次還險些碰到家具。
最后瞇著眼睛,勉強看到有什么立著的影子,就挪過去。
不料,在他靠近的剎那間,那欣長的影子忽然動了動。
陸錦嚇得欲將手收回,卻猛地,被一只溫暖的力量一拉。
撲面而來的氣息極為熟悉,伴隨著對方貼上來怦怦有力心跳聲。
那人眷戀的將臉貼在他耳邊,一下又一下的磨蹭著低語:
“非得看我著急才痛快嗎?”
辨別來人是宋輕白,陸錦緊繃的身子才瞬間放松下來。
“事發突然,忘記跟你說我在太子宮殿。”陸錦任由他抱著自己。
輕描淡寫的一句解釋,不出意外的話換來耳垂邊的刺痛。
宋輕白察覺他縮了縮脖頸,又強勢按著他,但卻心軟地落下一吻。
良久,他哼著氣音說“你這話給陳知說,他估計得落淚。”??
陸錦不解,那人輕聲補充“我讓他躲在暗處跟著保護你,結果發現皇帝的人也在你身后,于是過去把他們引開。”
“回來的時候把你跟丟了,鞋子都快踏爛了,才發現你在這。”
陸錦聽著如此心酸的描述,怪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窗外。
他眼里的歉意明顯,頗有一副要打開窗戶跟人道歉意味。
宋輕白立馬抬手將他腦袋轉回來,指尖在他發間把玩,貼著他耳根說:“我讓他回去休息了,我自己過來看守。”
他故意將溫熱氣息貼著他臉,就好像是報復自己沒有提前跟他說來到這個地方。
一只手還輕而易舉地扯著他的腰帶,就這么捏在手里把玩。
房間里是沒有點著燭火的,無形之中將人的感官陷入敏感。
陸錦被他有力的臂彎包裹,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他心臟撲通跳動。
身后觸感格外清晰,他嘗試著往前挪,卻被強勢拉回。
宋輕白將腦袋埋在他頸處,輕輕嗅著,時不時落下一吻。
“道個歉的事,你跑什么?”
“”
陸錦眼皮微微抽搐,要不是力量懸殊過大,他都想反駁。
這確定只是要自己道歉?那他現在這副樣子在做什么?
“你不要鬧,隔壁小太子住著的。”陸錦用手肘抵著他。
“你小點聲就好了。”宋輕白道。
陸錦臉色瞬間就紅了,呼吸亂的厲害,但就杵著不動。
宋輕白拉扯了一番,見他不配合,也沒意思的收回手。
“好吧,我只是想跟你再親近一夜,明日皇帝重新派人來看守,我不見得可以靠近。”
夜色里,隱約能感覺到男人蹲下身,給他重拾起衣裳。
他的嗓音很輕,聽起來格外落寞。
陸錦一時之間不知他是不是裝的,但終歸被他的話影響。
糾結須臾,他還是特別輕的說了一句:“不許太久。”
話落,他明顯感受到了一只手攀附上了他瘦削的腰身。
什么撿衣服。
他明明是在找著角度,拉著他一同跌入沉淪的溫柔鄉。
窗外高懸的圓月悄無聲息地隱進了云層,似乎沒好意思窺探這風月之事。
房間里
幔帳隨著晃動逐漸上揚,露出了一張布滿淚痕的面容。
陸錦柔軟指尖無力的輕攥著帳簾一角,嗓音低啞的不像話:
“差不多可以了吧?等下把隔壁太子吵醒,咱們難逃其咎。”
宋輕白黏膩的蹭著陸錦的臉,似乎略顯不滿他的敷衍。
他沒有說話,陸錦只好伸手推搡著,可結果卻被抓住。
那人當著他的面,低頭吻住他手指。
“”
陸錦臉紅的能滴血,要不是想明日能起得來,他高低得罵一句。
現在他只能哄“明天你也得授課,不趕緊回去休息嗎?”
“也可以不去。”
他抽空回了一句,將陸錦即將出口勸解的話噎了回去。
房間里昏暗的只有隔窗里透進來的月色,平添溫柔感。
陸錦被他鬧得沒力氣了,加上白天用腦過度,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宋輕白折騰一番,沒得到半點回應便抬頭瞧上那么一眼。
心疼似的親了親他臉頰,接著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了句:
“我帶你洗漱好便回去,你自己在這里萬事要小心。”
陸錦被困意席卷,耳邊傳來呢喃嗓音擾得他心里煩躁,毛茸茸的小腦袋剛往旁邊一轉,忽地,整個身子一輕。
他強撐著困意,剛抬起眼皮,就見著宋輕白健碩臂彎。
他默默合上眼眸,換來耳邊傳來略帶笑意的低沉嗓音:
“不來了。就帶你去洗洗。”
“”
陸錦放心的睡過去。
第114章 可以嗎
深夜下起淅淅瀝瀝的秋雨,時不時敲打著緊閉的窗沿,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但陸錦卻沒被影響,睡得很沉。
直至暖陽交替,涼意逐漸被驅散,光芒透過窗戶落進來。
睡夢中的陸錦恍惚覺得臉上有什么炙熱的籠罩著自己。
于是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略微酸痛的感覺從四肢百骸傳來,令他下意識哼唔了一聲。
神識還未回籠,旁邊倒傳來了少年一聲略困惑的詢問:
“老師,你哪里疼嗎?”
陸錦瞬間驚醒,困意還未能完全散退的雙眸透著驚駭。
“你你怎么在這。”
陳淮書頂著那張軟乎乎的臉蛋,身子就這么趴在他旁邊的側臥,雙手乖巧地盤在昨夜宋輕白躺過的枕頭上邊。
似乎看了一會兒了,他摳著手指回答“你說好要給我洗漱的,但一直沒過來,現在都快午時了。
“”午時?
陸錦瞧了一眼微敞窗戶外的日光,凌亂了須臾,撐著身子起來。
“不好意思。”
余光抽空瞧了一眼周遭,確認沒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跡才稍稍放心。
陸錦扯過床尾外杉披上,一只手忙著系扣子,一邊說:
“那你洗漱好了是嗎?我們現在去用膳,稍后教你書法。”
有條不紊的話音落下,卻意外得不到半點回應。陸錦困惑回頭。
就見陳淮書在枕頭底下掏出了一條褶皺金絲腰帶在面前端詳。
“太子!”脫口而出的低呼聲略顯驚慌,陸錦著急搶過。
陳淮書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里的東西就已經空了。歪著腦袋問:
“這是老師的?”
金絲腰帶顏色溫和貴氣,而陸錦這幾日的穿搭是偏為素雅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沒辦法聯想到他身上。
可面前人卻硬著頭皮點頭。
陳淮書越發疑惑:“那你藏在枕頭底下干什么?”
“”
這個還皺巴巴的。好像被人拿去綁了什么東西一樣。”
“”
陸錦沒臉再聽下去,將那燙手的東西往自己懷里一揣。
努力學著宋輕白以往對待學生的模樣,板著臉嚴肅說:
“太子不想學習了嗎?”
話題轉的迅速,且明顯有不悅的成分,但偏偏懵懂的少年眸光一閃。
“可以嗎?”
陸錦被噎了一下,避開他目光灼灼的視線,淡著聲音:
“不可以。”
“那你問什么”
“”
陸錦沒脾氣了,直接將沒分寸的小孩扯著胳膊拉出去。
“太子先去書房練字。我整理一番過去檢查。”
“欸欸欸!”
少年不情不愿的呼喊一同被他隔絕在門外,好片刻才消停。
陸錦捂著心口,臉頰微紅的重新將那條腰帶掏了出來。
他壓根不用多去揣測,就能知道昨夜宋輕白將這東西留在他身邊的意思。
無非就是讓他睹物思他。
還偏偏放在他枕頭底下,他稍微一整理就能看到的位置。
“混蛋。”他低低罵了一聲,可眼底卻漾出了一抹柔情。
最后將那東西小心謹慎的折疊好,揣回了衣襟心口出-
皇帝派來的人很快,且這回沒有遮掩,直接來到太子宮殿。
美其名曰:替陸錦少保壓制不著調太子一同完成學業。
短短幾天過去,陳淮書明媚張揚的性格瞬間變的苦哈哈,尤其是陸錦一靠近,一給他遞筆,他嚇得連忙后退。
“你怎么說話不算話,不是答應我給我私人的空間嗎?”
陸錦拿著筆盒的指尖微頓,還未來得及解釋,那小孩一張小嘴叭叭講。
“你這樣子的話,我要給我父皇說了,不帶這樣子的。”
陳淮書耍著小孩子脾性,半邊身子靠著墻角,離陸錦遠遠的:
“你一共也就給我擦臉一次,好幾次都起不來,我過去你房間尋你,你還老把我拽出來。每天就知道讓我學習”
一番數落下來,引得周圍的一眾宮人沒忍住捂嘴偷笑。
而陸錦是因為宋輕白那天的突襲,確實他緩了有幾日。
現在被小孩沒有一點壞心思的拿到明面上來講,臉色微紅。
拿著筆盒的指尖稍微緊了緊,沉默了一會兒,他直說:“不逼你學習了,這是給你的賞賜,流金閣上好的墨筆。”
陳淮書依舊蜷縮在角落,望過來的眼神似乎懷有持疑。
陸錦無奈示意他瞧向外面那一排排的皇帝帶來的太監,道:
“按進度來說,你這個階段學業完成的不錯,只要正常上學堂,是跟得上其他同學的。陸錦該去向皇上報告了。”
欸?
陳淮書小身板松懈下來,似乎聽懂了他話的意思,但卻問:
“你只教一個階段嗎?”
“太子天賦異稟,只要正常上學堂,成績自然是不錯。”
陸錦說著官腔,將自己早上精心挑選的筆盒過去遞給他:
“不用將自己困在這里。”
“可以正常上學堂,接觸同齡的玩伴,是會比陸錦教您的方式更好。”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時間了。他得趕緊獲取皇上的信任。
宋輕白那夜纏著自己不肯離開,現在又是消失了幾日,怕是已經在開始著手準備大計了。
他給自己謀了少保身份,將自己的后路與結果都安排妥當。如若自己此刻沉溺他給的安穩,窩在這太子府里。
那和當年背叛宋輕白的自己,有什么區別呢?他不能再錯一次了。
陸錦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絲毫沒有發覺面前的少年被他的話所影響。
陳淮書將他的話一字字的拆分,一句句連貫的重復想著。
最后他揪著衣袖,低哼出的嗓音輕的幾乎都快聽不見:“他們不待見我。父皇也對我失望,不愿意來這瞧瞧我。”
“我不想上學堂,你就不能在這里一直教我嗎?”
略顯拘謹的詢問聲,將陸錦的思緒拉回,他皺了皺眉。
原本直接拒絕的話,在腹中徘徊了一圈,最后卻是道:
“我先去向皇上稟告你的學業進度,看皇上的安排吧。”
模棱兩可的答案,讓少年有瞬間的欣喜。他溫順點點頭。
“好,那你快去快回。”
立體的檀木筆盒被他如同珍寶的揣在了懷里,他難得主動提起學習:
“稍后我會重新練習一下書法,等你回來給我檢查。”
陸錦唇瓣微闔,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泄出了一個音節。
“好。”
御書房。
皇帝揉著微微脹痛的太陽穴,面容滿是疲憊。
而在他的不遠處,宋輕白微彎著腰做行禮之態,替他分析著突厥國錦繡之地,如果合作,將給他們極大利益。
皇帝眼眸中略有動容,但語氣卻還不放心地說“可我們以怎樣的方式合作呢?前年和去年送去的和平協議、禮品都被駁回。
突厥王那般驍勇善戰,兵力雄厚,他需要我們資助什么?”
窗外涼風席卷,悄無聲息的飄進了殿堂之中,將氛圍凝固。
宋輕白腰間發絲微揚,他沉著步伐上前,嗓音是低了低:
“阿那蘇祈公主,將會是我們的籌碼。”
極其輕巧的言語落下,卻給人內心深處帶來極大震撼。
皇帝嚇得立馬站起來,可與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光對視片刻,他的情緒好似悄無聲息的被感染,最后只是問他:
“宋愛卿,覺得怎么做合適?”
“如若皇上信任,臣愿意帶領百萬精英隊,送阿那蘇祁公主回國。”
宋輕白不卑不亢,接著道“突厥王會看到我們的誠意的。”
他意思很明顯,百萬精英隊說是護送,實則是一份厚禮。
同意了,厚禮給予,簽和平條約。
不同意,百萬精英隊和宋輕白獨自回城,突厥王在自己國家的民間百姓里,也將會落得一個不義不仁的名聲。
畢竟將他寶貝公主如此大陣仗的安穩送回他們的國家。
這可不是附近普通的幾座城池,幾個國家領首能做到的。
“你容朕想想,百萬精英隊,不是一筆小小的兵力。“皇帝動容明顯,略顯粗糙的指尖無意識地轉動著手里佛珠:
“要是給了,有其他倭寇來犯,對我們是大不利的。”
宋輕白沒給思考空間,強勢拉回他的思路說“弊大于利。只要前往的行程隱秘,便無人來犯。”
皇帝拽著佛珠的手收緊,渾濁的眼眸逐漸清明透著光。
宋輕白唇角微勾,又迂回將自己撇清“自然,皇上想要晚幾年再考慮此事也無妨。也可以重新馴養一波兵馬。”
“臣今日進諫,也只是恰好因為住在臣府邸的阿那蘇祈公主鬧著回家,所以才”
他恰到好處的停頓,算是表明阿那蘇祈公主留不得了。
皇帝心底深處那根焦慮的弦瞬間崩塌,他沉著聲音說:
“不行。阿那蘇祈得安穩且不得帶有一絲情緒回國。宋愛卿,前往突厥國一事由你秘密行動,務必要謹慎小心。”
“臣領旨。”
宋輕白曲著腰,烏黑的頭發微落,遮住了大半張臉色。
他揣著皇上給他擬好的圣旨,正準備離開,腳才剛提起來,就見有一小太監低著腰進來,在皇帝耳邊低語著。
宋輕白腳步頓了片刻,重新踏出門外。
外頭暖陽高懸,刺目的光輝如同一片金黃灑落他身上。
他稍微瞇了眼睛,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果然撞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御書房里的太監很快就出來,與陸錦低語了一句,便將他領進。
第115章 我就抱抱
涼風席卷著院子里的落葉,將那一片片金黃帶動飄揚。
不消一會兒,就被陳知一掃帚拍了回去,他抬頭看著空曠院落,極其郁悶。
這駙馬府,到底給誰住啊?駙馬被調去給了太子教學。而公主天天往后宮跑,連那貼身宮女也調回公主身邊了。
原本這院里,皇上派給他們的宮人嬤嬤不少的,但少主讓他找機會都安排走,換了一批自己的人裝模作樣進來。
現在主人都不在,院里的暗衛自然被調回去重新訓練了。
只剩他一個苦逼看家的。甚至看的是誰家他都不知道。
陳知心里罵罵咧咧,不過手里的掃帚還是不停打掃著。
很快,院子里有一小片區域干凈明亮的能看到鵝卵石。
可他還未來得寬慰,忽地,一雙明顯從外面來的靴子印上了淺色印記。
觸目驚心。
陳知瞬間變臉,手里的掃帚一揚,就差指著對方臉了:
“你個王八少少主”污穢的詞出口一半就被他囫圇吞回腹。
宋輕白負手而立,望過來的平靜眼神輕飄卻極具威懾。
“稍后去將正門打開。”
“”
陳知順著他的話,看了一眼院子那邊,被他不久前關上的正門。
宋輕白身份不同,與陸錦關系又微妙,所以很少走正門的。
最近又沒啥人。陳知不理解開正門有啥意義,但還是道:
“好。”
他身板挺的筆直,準備目送少主離開,卻見那人身形一移,步伐挺穩的往主臥婚房的方向走,姿態依舊溫雅。
欸?
少主進公主和駙馬的婚房干嘛?里面都沒人陪他聊天。
陳知懷揣著滿腹疑惑,將少主剛才交代他的事情處理。
紅色的油漆門被他一拉,灑落進了無數明媚暖陽光輝。
也給他剛才疑惑的事件有了完美的解答。
陸錦細軟的手微抬,保持著敲門的動作與他四目相對。
陳知了然,手架在掃帚把上方,示意道“少主在婚房等你。”
“”
陸錦眼眸里閃過錯愕的光芒。但很快他就小跑了進去。
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與宋輕白交談,他來不及多做解釋。
陳知瞇著眼睛看那抹素色搖曳的身影,沒忍住多想了。還是少主會玩啊,這駙馬府,瞧著像他們私會的地方。
他搖頭笑了笑,重新將那掃帚抬起。
可他目光重新落向地面,看清從正門一直在院子里的印記時,臉色一黑。
白干了!
他得重新再擦一回!這該死的高級大理石門磚和鵝卵石院落-
婚房里,宋輕白撐著下巴,喝著茶水,斜倪門口方向。
終于在暖陽復始落進來幾次后,他看到了穿著素雅的陸錦。
似乎跑得比較急,他那小截白皙的脖頸處有幾縷發絲纏繞。頭上的白玉發冠也有點傾斜。看起來越顯得狼狽。
兩人四目相對片刻,陸錦拘謹地將回頭去將門窗關好。
外頭隱約還能看到陳知打掃院落的身影,隨著關合動作一同消失。
陸錦小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正盤算著如何開口,身后卻傳來宋輕白輕緩到,如同抵在他耳邊的輕聲細語聲線:
“說說,跑御書房干嘛了?”-
半個時辰后。
換陸錦在宋輕白面前正襟危坐,指尖握著琉璃茶杯,垂著眼簾,杯沿都快給懟到臉頰上去了還不自知。
宋輕白就這么瞧著他片刻,直把陸錦看如坐針氈,最后杯子往桌面一置,抬起一雙水潤眼眸。
“你可以前往突厥國,為何我不行?”
“不是不讓你去,是時候未到。”宋輕白言簡意賅解釋,可對面陸錦又哪里是好糊弄的,直白道:
“你是準備大計成了就回來帶我一同離開,不成就留我孤身在這,是嗎?”
宋輕白察覺對面人情緒起伏過大,蹙著眉,欲伸手拉他,誰知陸錦料到了他的舉動,率先起身,平復心情。
“剛剛在御書房,我同皇上講好了,我與少傅同行出門歷練,他同意了。”日光透過窗格散進來,落在那白凈面上,將那倔強神色一覽無遺。
宋輕白語氣無奈:“他之所以同意,是因為你這幾日確實將太子管教的很好,可以接受其他考驗。你只是他可以隨時挪動的棋子。
“那也算同意了不是?”
“”
宋輕白眼眸微瞇,瞧著突然伶牙俐齒的陸錦,起身大跨步朝他而去。陸錦一時不察,胳膊被他輕而易舉一拉。
兩人近在咫尺,那一雙澄澈眸光閃過不容辨別的情緒,他沒有掙扎開,只是語氣輕輕地說:“你就舍得離開?”
宋輕白盯著懷里溫軟的陸錦,雙手不動聲色擁緊幾分。
沒有說話,但是細節就已經表明了他的答案。陸錦接著說:
“你承認吧,你也很想把我帶在身邊,你不舍得把我留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宮,不忍我過后孤身面對未知的變數。”
他一字一句,清晰平淡,就好像在陳述別人難以啟齒的內心。
宋輕白高挺鼻梁下的薄唇抿了抿,有力的臂腕依舊保持著攬著陸錦的動作。
他沉默著,仿佛在權衡什么。
陸錦敏銳察覺到他神色動容,也不愿再多繞彎,直接踮腳。
他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勉強靠近時,鼻尖蹭到他下巴。
他雙手緊緊攬向他的脖子,學著對方平時親吻自己的樣子,略顯生疏卻很細膩認真的堵住對方心里所有顧慮。
日光灑落,在地面倒映出一抹重合,搖曳的修長身影。
這是陸錦第一次主動,哪怕只是哄著宋輕白讓他跟著,哪怕只是點到為止的親密,也讓當事人內心軟的厲害。
宋輕白將腦袋靠在他的肩窩,嗅著他肌膚傳來好聞的松香氣息。
他微闔眼睫,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聲極為低壓的嗓音:
“怕了你了。”
陸錦眼眸漾著笑意,側頭去看如同大型犬扒拉自己身上的男人,愜意的拉著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晃悠著。
“皇上讓你三日后出發?”
宋輕白哼了一聲“你倒是打聽的仔細,哪里是找我商量?”
“我一聽你來這了,就趕緊趕過來。”陸錦撓他手心,哄著似的:
“這還不算商量嗎?”
宋輕白氣的在他后頸輕咬了一口,哼出的嗓音沉沉的:
“要不是我在御書房門口給你瞧見了,你會跟著趕過來?況且你這哪里算是商量,分明是料定了我拒絕不了你”
話音未落,那帶笑的溫軟重新落了自己臉頰,細細撫過。
“那我自罰行不行。”
他聲音輕輕的,聽不出多大情緒波動,但卻顯得格外誘人-
余暉漸漸退散,零散星光點綴夜幕。
陸錦裹著牙白衣袍出婚房時,緩慢步伐顯得有些漂浮。
精致立體的白凈臉頰透著未散緋紅,后頸處的顏色被高領衣襟勉強遮擋。以往的清雅氣息在此刻卻蕩然無存。
所幸現在深夜,他努力降低存在的避開正門出駙馬府。
外頭早有一輛華麗寬敞的馬車候著,車門的兩側掛著兩串鏤空竹雕燈籠,在這清冷的月色下,添了一絲暖意。
拉著韁繩的車夫是兩位陌生的面孔,但瞧見了他,立馬給他撩開車簾。
陸錦略微謹慎的瞧了一眼四周,確認無多余閑雜人等,才快速彎腰進來。車簾垂落,若有似無傳來陣陣熏香。
陸錦素手將簾子拉嚴實,正準備回頭去窺探香味來源,就被宋輕白攬滿懷,他扯著陸錦與他一同窩在軟墊上。
他嗓音里是透著饜足般低沉,帶著笑意撓著陸錦耳根。
“等到現在才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我怎么著了。”
“”
陸錦耳根被他的氣息燙的厲害,用手肘將他抵開半寸。
“你好意思說?”
陸錦壓根都不想再提了。
就一次主動,都快給他留下陰影了。宋輕白跟沒開過葷的熱血青年一般,一個多時辰,才勉強放他休息片刻。
非但如此,那人還端著一副儒雅溫潤的面貌哄問他喜不喜歡。
他答不喜歡。
那宋輕白就換另外一種方式讓他喜歡。
他答喜歡。
宋輕白那便來了精神
左右都讓陸錦招架不住,最后昏了一回,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宋輕白本分擁著不知何時清洗干凈的自己。
陸錦費了好大一把勁,才讓這要命的祖宗先自己出來。
一來是怕閑言碎語,二來是讓自己身心得以放松片刻。
但現在,他回到宋輕白給備好的馬車里,那人又肆無忌憚的靠著他貼貼了。
“不鬧你,我就抱抱。”察覺懷里陸錦被纏地略顯無奈,宋輕白適可而止的拉著手手,熟練地將腦袋擱他肩窩。
“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我換個方向。”
“比如?”
陸錦眼眸閃閃,誰知就見高大的男人彎下了他的頭顱。
變成了他被陸錦擁在懷里,甚至還原了細節,將陸錦的手拉到他腰身環著。
“”
陸錦沒臉看的將視線挪開,妥協似的緩了一會兒,問他:
“今日在御書房,皇上說秘密行動,需要盡快處理好。咱們現在趕去突厥國,需要多久?你有其他的計劃嗎?”
“最快行程半月。“懷里男人沉吟了片刻,坦誠補充著:
“我們先出城。等皇帝調派過來的十萬兵力匯合后,再從附近城池往突厥國方向,期間需要路過齊城的。在通關的地方,我派人在那里攔截,將精兵隊里的領首更換。”
宋輕白把玩著陸錦那細軟帶粉的指尖,悄悄十指緊扣。
“齊城君王也早早向我傳來了書信,兵力整頓安排好了。如果能萬幸,得到突厥國的支援,那便可順利逼宮。”
“過程艱辛,怕是要委屈你了。”
車內四角掛著的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兩人籠罩。
陸錦抬起指尖,撓撓面前宋輕白下巴,嗓音輕柔卻堅定:
“甘之如飴。”
第116章 被隨便踐踏的物件
北風蕭瑟,京城外的地面覆蓋了一層雪白,隨著車轱轆輾轉,劃過一道蜿蜒曲線,很快又被連日不斷地細雪遮蓋路線。
被喚來與宋輕白回合的暗衛們穿著便服,瑟縮著駕車,偶爾與同行的伙伴嘮嘮嗑,一邊趕路。
如此高難度的趕路,對他們來說是常態,他們早已習慣。只是這回同行的,還有兩位剛進來不到數月的小公子。
張禮還好,不見其他抵觸或者異常的反應,就是林斐之,病了幾回,回回夜里發高燒,喊著要進宮見皇上。
反反復復的,耽誤行程不說,車里備著的藥品都給吃光了。饒是脾氣再好的暗衛也不禁嘀咕:
“這小子,嬌氣難養,也不知道誰給慣出來的,一點苦都吃不得。”
“就是說。也不忍忍,回回上馬車不到一個時辰就吐,害我們一天停好幾回,要是少主怪罪下來,誰擔得起啊!”
“就他那小體格,我都沒敢跟他換著駕車,這一天下來,我臉快凍僵了。”
數百位暗衛下馬車,鬧鬧哄哄地往偏僻道上唯一找到的客棧方向走,幾乎臉上皆是神色疲憊。
有幾位平時性格不錯,算離林斐之較近的暗衛慢慢落隊,挪著步伐去掀開他緊閉的馬車簾子。
薄弱月色散落進來,將里頭混雜著藥物氣息傾瀉,連同沉悶到令人心悸的畫面一同呈現在眼前。
少年臉色慘白,往日神采奕奕的水眸此刻毫無光亮,沒有聚焦地與他們視線相對。細軟的指尖無力攥著衣袖,身形蜷縮在車榻角落。
面前放著一個木盆,似乎是多次使用,上面還掛著水珠,緩緩滑落至踏板,發著很輕的啪嗒聲。
“你沒事吧?張公子呢,他怎么沒有在這里。”
幾個暗衛進來給林斐之收拾起亂糟糟的車廂,一邊觀察著他的情緒,出口言語是下意識的。
誰知卻讓少年眼眶微紅,瘦弱的身軀如飄搖的柳絮,晃悠著起身,他避開別人的窺探,踉踉蹌蹌地下了馬車。
身影即將消失在幾人視線時,能看見少年又晃著身形,扭頭給他們抬來腳踏輕輕放好再離開。
他沒有伺候過別人,向來也是別人伺候他的。進來數月,所有暗衛都知道他是嬌養的小郡王。
但是今日,他們竟然能看到林斐之給他們拿踏板,哪怕只有這小小的細節,都足以讓他們錯愕。
“他是聽到那些人議論他了嗎?”有一暗衛問。
周圍瞬間陷入沉寂。
接話的暗衛蹙眉看著消失的方向“應該是。”
“這么久了,他對自己的處境應該也快緩過來了吧?”
幾人議論間,簾子重新被掀開。
張禮拿著一提藥品映入他們視線,幾乎是掃視一圈,沒有給別人反應時間,撒手車簾往外跑。
暗衛察覺到什么,朝他喊:“他沒事,他往客棧方向去了。”
他披著一身月色,留給別人的側顏仍舊緊繃著。沒有因他們的話而松懈半分。直至最后消失在各暗衛視野里。
“真的是晦氣,什么貴公子都能塞進來,當這里是避難所阿?”
“之前在暗影閣,哥幾個忍忍就算了,現在在外頭執行公務呢,搞這些?求他回去好吧!”
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夾雜著人們宣泄火氣的煩躁聲音傳來,忽遠忽近,像是不在乎被探聽到。
林斐之蜷縮在被窩里,任悶熱的被褥將自己吞噬。但異常情緒裹挾不到須臾,長時間沒有進食的腸胃忽的一陣痙攣,酸澀的感覺翻江倒海襲來。他猛地掀開被子,準備下榻找痰盂。
房間里是沒有備著燭火的,四周一片漆黑。
他左腳剛觸及地面,就被自己前面放置的長靴絆了一下,狼狽地從榻臺摔落至地面,悶哼隨之響起。
黑暗將渾身上下的痛感無形放大數倍,林斐之眼眶瞬間通紅一片,身板疼得發顫,卻沒有往日半點鬧嚷。
他保持摔在地面的動作,不知過了多久,陳舊的房門被人一推,吱呀一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林斐之條件反射地將摔疼的雙腳收回來,恍惚間,他好像看見披著月色的張禮朝他方向走來。
黑暗中,那人瞧著自己,面色嚴峻。
林斐之有些不真實的閉眼,復再抬起時,熟悉的面容已然近在咫尺,張禮攔腰將他打橫抱起。
他沒有說話,可抱著他的雙手是動作極輕,就好像他懷里的是瓷娃娃,稍有不慎就會碰壞了。
“你不是走了嗎?”林斐之小心翼翼將腦袋靠他胸口,感受上面傳來炙熱的心臟跳動聲,砰砰直跳。
熱情卻沉悶。
那人好像低頭瞧了他一眼:‘沒有,去給你拿藥了,順便去安排吃食,讓他們做完送過來。’
說著他仔細將他放回榻上,一邊給他檢查剛剛有沒有摔傷,一邊猶豫著,很輕很輕地補充道:
“我不會走的。”
“怎么樣都不走嗎?”林斐之追問。
可一出口,張禮墨色眸子就平靜注視著他,料到接下來的話是自己不敢聽的承諾,林斐之忙避開。
“痰盂。”
恰巧腹中酸澀感覺再襲,林斐之悶悶將話題一轉,張禮也很熟練地下榻為他找痰盂。期間順便將擱置落灰的火燭點燃。
四周暖光乍現。
客棧地勢偏僻,居住的房間自然是劣質的只能勉強居住。張禮從角落找來表面陳舊,邊緣顯然破了一角的淺紅色痰盂時,眸色略過一絲遲疑。
但是身后隱隱傳來有少年干嘔的悶聲,他掙扎不到片刻,就還是端著過去。
隨著靠近,少年“噦”的一聲穩當落入破舊的痰盂里。
他泛白的指尖緊緊握著缺一角的邊緣,隱約可見紅痕微現。
張禮蹙眉,大手將他拉入懷里,連同那痰盂都替他伸手拿穩當在懷,貼著他耳邊低聲細語道:
“我來拿。”
面前那顆小腦袋似乎一頓,緩了好片刻才遲疑將手收回。
張禮見他吐干凈了,從袖兜掏出手帕,細細的給他擦著額角薄汗,沿著下頜一直到緋紅唇邊。
一絲不茍。
兩人離得極近,林斐之明顯能感覺到對方擦拭著,視線中難掩炙熱。但是他卻只是僵著不敢動。
他現在,
誰靠近了都會被連累吧?
林斐之心底無聲喃喃,以往明亮的眼眸暗淡無光。可就在恍惚的空檔,那道視線拉近了距離。
溫熱的氣息沒有預兆的落到他額心。
輕緩且帶著難抑制的憐惜。
那人將手緊緊圈著自己腰身,一只手不知何時探到了他后腦勺,避免自己有幾率避開。他吻著。
心臟跳動著,眼里墨色閃爍。
“你干什么!”指尖被張禮撩動著,慢慢地五指緊扣,林斐之才忽的回神,小臉慌亂無措。
他掙扎著要下去,但卻被強制拉回,張禮安撫著他,一下又一下的順著他腰背,哄著說:“沒事沒事了我不亂來”
張禮將腦袋擱在林斐之肩窩,比剛才抱得還要緊,嗓音里的情緒控制不住的泛著絲絲漣漪。
“不要怕沒有人能傷害你的”
他喃喃著,一時之間分辨不出是在安慰懷里人兒還是給自己警醒。
林斐之情緒被安撫,緩了一會兒,輕聲說:“找機會協助我離開。”他講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你想去哪兒?”張禮機械般對上他的眼神,補充說:“等宋大人事情平息,我帶你走。你不是很想去除了寅南國以往的地方游玩嗎?我帶你”
林斐之頭也沒有抬的打斷:“不用你帶,你只要協助我離開這個地方就好。”少年的聲線是這段時間是為數不多的平靜。
窗外細雨綿綿,落葉伴著雨聲糾纏細微聲響在這夜里分外清晰。
房間里安靜的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張禮喉間發澀:“郡王要拋下我嗎?”
回應他的是短暫的默認。
張禮的手松了松,林斐之瞬間掙扎挪坐到另一邊。靠窗的位置吹得他頭腦清醒,他突然問:
“那日,是你對嗎?”
沒來由的問題砸了過來,卻讓張禮身軀一僵,撫在那瘦弱腰身的指尖不易察覺的微微緊了緊,他好一會兒道:
“郡王在說什么?”
“你真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嗎?”林斐之垂著眼簾,喃喃:
“罷了,就當我猜錯了。那日那人不是你,我也只是可以隨便被人踐踏的物件。”
“什么風光無限,受盡皇恩浩蕩的小郡王?不過是披著華麗外衣,被群狼虎視眈眈,那些人巴不得將我拉進泥潭。”
“可能我生來就是個錯誤。”
極輕的嗓音一字一句地拂過了張禮耳邊,令他臉色忽變。
他不安的將少年緊緊摟著,嗓音發顫:“對不起那日”
“那日在屏洲是我糊涂了。”
“為什么”林斐之闔眸,順著眼尾滑落下一道明亮淚痕。剛剛的試探很容易就得到證實,可結果兩人都不好受。
林斐之想,這是將他棄下的最好的方式。也不枉他追隨自己一場。
可是內心的痛苦卻逐漸加深,他不明白比父親還要關心自己的張禮為何要在那日糟踐自己。不顧自己的掙扎……
第117章 都不要了
如若不是這幾天的相處,張禮給他寬衣,照料他起居,隱約與那夜里的人的動作習慣重疊,他都猜不到是他。
那日的陰影伴隨了他快整個月,每回夜深都能被噩夢嚇醒的程度。
他都在想,是不是前半輩子的自己過于肆意,招來了報復。
可為什么偏偏是張禮
年幼時無時無刻的陪伴,細小甚微的照顧,一點一滴不斷在腦海中重疊播放。
林斐之頓時覺得心臟處有什么難抑制的疼痛逐漸擴散。
他緊緊咬著唇,喉間苦澀的嗚咽聲抑不住在唇角泄出。
“郡王”
張禮不比他好受到哪里去,尤其察覺他身軀發顫,那只攬在他腰身的手,無措松開片刻,但不知想到了什么。
慌亂的輕輕抓住他的衣角“你罰我可以嗎?是我的錯。”
林斐之扭頭就能看到他以往平靜眸子里此刻帶著慌亂。
但是他心口悶疼的厲害,無法察覺對方其他細微的情緒。
“原因是什么?”他垂著腦袋平復情緒,隔絕所有視線窺探。
“其實你也沒有那么喜歡我吧”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欺負我
他在心里悄悄補充了一句,同時換來身側的人指腹收緊。
張禮啞著聲音答:“是屬下做錯了,任由郡王責罰。”
得不到半句解釋的林斐之眼眶里情緒翻涌,扯了扯嘴角:
“我不是郡王了,罰不了你。”
“可以。”張禮抓住他要挪離的身軀,將他的手靠近自己心口:
“只要能撒氣,屬下任由郡王責罰。”
他試著像以前林斐之耍小脾氣一樣,帶領著他捶自己。
可偏偏的人一動不動,甚至瞧過來的眼神都透著失望。
“主仆一場,我不想鬧得太難堪,你找機會助我離開吧。”
這是他對他最后的命令。
也意味著,他沒打算要他了。
張禮抓他手的動作逐漸緩慢,好片刻才從喉間擠出一句:
“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了嗎?”
被長時間情緒裹挾,林斐之小臉上隱約有疲憊的神色。
他沒有回答他的話,但卻用盡力氣將手腕從他手中抽開。
艱難的在張禮身邊挪到了床榻,沉默著告訴對方答案。
此時房間里的燭火剛好燃盡,被門縫中的涼風席卷撲滅。
四周黑漆漆的,安靜到讓張禮能聽見自己沉痛的心跳。
“就不能允許我犯一次錯嗎?”
黑暗中的嗓音很輕,其中蘊含的痛苦迷茫情緒格外明顯。
背對著他的少年在此刻無聲息的落了淚,難過的咬住唇。
他沒有作答,不知過了多久,那人似乎還盯著自己喃喃:
“你允許所有人靠近你,愿意給予別人露水情緣,為何到了我這里,就罪不可恕了”
身后的人像是陷入難以掙脫的困局,語氣抑不住的難過。
而林斐之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眼睫上掛著的淚珠終于啪嗒,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枕頭里。
飄揚的雪花在地面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白,隨著車轱轆碾壓行駛,落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但很快就新雪覆蓋。
連著幾日趕行程,林斐之讓張禮找機會讓他離開的事情也一再拖延。
而在這短短的幾日,他暈車嚴重,連著發燒了好幾夜。
終于在即將到達目的地的前一日,他的病情得以控制。
林斐之拖著剛痊愈但仍有些疲憊的身軀跟著前往匯合點。
這幾日張禮不在他身邊,只有每回發燒到深夜,他渾渾噩噩起來找水喝,能短暫看到他突然出現在他床榻邊。
給他遞水的動作都點到而止,不像前幾日親昵伺候他。
林斐之自然對他的行為也不意外。畢竟他們本就不同路,他能那么快脫身是好事。
“這幾日大家在這里集合訓練,房間都按照等級劃分,由各個隊伍的暗衛長分配下去。”
身穿黑色服飾的男子站在所有人的隊伍前列,身后是寬敞訓練場。
在他們左側邊不遠處是看上去比前幾日還算不錯的客棧。
隨著他沉穩的嗓音落下,所有人昂首挺胸,齊聲高呼:
“是!”
林斐之是站在末尾,前面一個個魁梧的男子將他的身軀擋得嚴實。
他自然也看不到前面發生了什么,只從那一句句擲地有聲的聲音辨別開始派發房間。
他跟所有人一樣,穿著黑色的暗衛服,腰身佩戴黑色初階暗衛牌。
但是身軀瘦弱,臉上也毫無血色,看起來倒像是混進隊伍里玩耍的民間少年郎。
林斐之像是習慣了自己的格格不入,垂著眼睫毛神游。
驀地,橫空出現一只修長的手在他眼前,手心里攤開的是一串鑰匙。
他如常接過,可一抬頭,視線就再也挪不開了。
“05號房間。”張禮一襲墨黑金絲錦袍,腰身佩戴中級暗衛令牌。
與他對視時,眼瞳里平靜到看不出一絲波瀾。
林斐之下意識接過他手里的鑰匙,指尖相觸,他又迅速收回。
張禮似乎在這須臾間短暫打量了他的神色,確定了什么后,繼續分發著鑰匙。
上千的暗衛隊伍整齊,場面浩蕩且壯觀。
待林斐之心底的疑問剛騰起來,就聽到旁邊一陣唏噓。
“他究竟是立了什么功啊?怎么在短短幾日時間,當上暗衛長了?”
“聽說他之前的來歷,不過也是宮里的小小侍衛,論武力排行,也不該他當啊?”
“我就聽說他前幾日,跑了一趟領首房間,不知說了啥。”
“難不成犧牲色相去了?不應該啊!咱這里哪個單拎出來都是出眾的!”
在林斐之旁邊的年輕暗衛摸著臉,絮絮叨叨的一番話下來,瞬間被前面年長他幾歲的暗衛一個巴掌呼向腦袋:
“不長記性啊你,前些天造謠咱們隊里誰跟誰好上了,剛被暗衛長懲罰倒立半天,你又叭叭?”
“欸!”
年輕暗衛捂著被拍疼的腦袋,瞪了他一眼,但卻慫唧唧道:
“這不是分析嘛。”
“算咯,不講了。”說著他腦袋探了過去,看他手里鑰匙刻著的房間號:
“嗯?你咋又跟我同個房間”-
傍晚余暉灑落,將那一個個光著膀子的魁梧男子覆上一片淺金黃,連同訓練射擊用的冰冷石柱都顯得柔和了。
隨著各個隊伍的暗衛長前后開始喊“恢復原位,休息!”
眾人嚴峻的臉上才稍微露出一抹喜色,揉了揉肩膀胳膊。
他們此時訓練的場所是客棧的后山,地方寬敞且荒無人煙。
隨著一條條整潔的隊伍離開,周圍略顯空蕩,最后只剩下張禮帶的那支隊伍還在訓練。
而里頭末尾,有與那些光膀子男人形成對比的林斐之。
他額角透著薄汗,就連拉著弓箭的指尖都已經泛紅發顫。
周圍其余暗衛早在下午的訓練下來,就已經熱得不行,上衣脫了干凈。
這種行為對他們糙漢子來說是常態,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有林斐之,衣服依舊整潔,就是臉色看起來不怎么好。
張禮還在后頭指導一些暗衛動作,聲音忽遠忽近的傳來。
“連弓箭都握不緊,往后怎么派發任務?你過來帶他。”
“肩膀挺直,目視前方!”
諸如此類的話語在逐漸昏暗下去的日色里顯得越發清晰。
而一直沒有被照顧到的林斐之周圍幾個暗衛忍不住嘀咕。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這都幾點了,怎么還不讓我們休息?”
他話一出來,周圍人陸陸續續的停下動作,但卻困惑說:
“怎么說呢,但他也沒讓我們一定要訓練,我們偷懶都沒講我們。”
“是吧?我剛剛就發現了,他就光逮著后面那些人訓練。”
“看著好像嚴厲,但我怎么感覺他就是不想離開我們?”
下午的那位年輕暗衛郁悶出聲,瞬間換來旁邊數十名驚恐眼神。
就差直接問:毛病吧?那個暗衛長喜歡跟普通暗衛待?
“可能他有訓練別人的癖好。”年輕暗衛被一眾眼神盯得發怵,礙于臉面,又嘀嘀咕咕:“不然,怎么還在這?”
“別的暗衛長到點就走了呀”
幾個人交頭探耳的議論著,忽地,旁邊傳來一聲重物砸落的悶聲。
眾人下意識回頭。
也在這短短的須臾間功夫,他們眼前瞬間出現張禮狂奔過來的身影。
傍晚的昏暗光線里,林斐之跌落在地面,手虛扶著腦袋。
他狠狠的閉了眼睛,本意是讓自己精神提起來的細微動作,可再一抬眼,就見到張禮伸手欲抱他起來的動作。
兩人視線相對,張禮眼里的掙扎意味有瞬間一閃而過。
終于,他還是收回手,出口語氣里辨別不出多余情緒:
“還好嗎?”
在少年的身側還有跌落旁邊的弓箭,上面隱約有血跡。
張禮僅僅瞥了一眼,隱秘在袖子里的指尖瞬間收緊了。
林斐之沒有回他的話,略顯艱難的用手肘撐著旁邊石柱起來。
他伸手重新去拿弓箭,彎腰俯身的動作略顯踉蹌狼狽。
就在他一聲不吭準備重回訓練的時候,身后嗓音沉沉傳來:
“散場,明天繼續。”
除了兩人,在場所有暗衛瞬間歡呼,旁邊有幾位簡單詢問林斐之是否需要攙扶,被拒絕后也就忙收拾東西了。
第118章 我還沒有怎么著呢
眾人陸陸續續的離開。
只有張禮站在不遠處看著林斐之,見他忍著疼痛收拾。
又淡著一張臉與自己擦肩而過,他終于忍不住拉住他。
“你在賭什么氣?我沒有要你一直訓練,你為什么還”
“是你在干什么?”林斐之似乎情緒得到爆發,眼眶紅的厲害:
“我不是說了,找機會讓我離開便好,你這又是做什么?”
“讓我長時間處于訓練的狀態,好沒有機會找到離開的地方?”
林斐之以往遇到難題,到時候下意識的找張禮,讓他給予解決方案。
但是今日卻是他頭一回,自己分析,結果也是顯而易見。
他看穿了張禮的心思。同時也不喜他的做派以及忤逆。
兩人僵持著,直到林斐之率先甩開了他的手,背影寂寥。
“我不逼你,等你想清楚了,再來見我。”他語氣決絕,有自己的想法,跟以前溫軟肆意的少年簡直判若兩人。
張禮條件反射拉他的手就這么橫在半空,眼神瞬間黯淡。
十幾年的感情,就這么不要了嗎-
馬車穿過戒備森嚴的城門,往突厥國方向行駛,浩浩蕩蕩的馬蹄聲驚擾了樹梢小憩的鳥兒,帶起一場撲騰聲。
陸錦白凈指尖撩著簾子,目光所及都是沒有見過的景色。
“這么這般順利”他低喃了一聲,溫潤眸子顧慮明顯。
他猶豫著撒開簾布,一回頭,恰好撞見宋輕白揣著書籍,格外嫻熟的坐到他身側,接著講腦袋擱在他大腿上。
他悠悠著看書,修長的指尖一頁又一頁的緩慢翻動著。
“快過突厥南部城門了,你還看書呢?”陸錦提醒他。
“我們人馬眾多前來,突厥王不可能沒有聽到消息的。”
言下之意便是,怕是有異常情況發生。
“無礙。”宋輕白又翻了一頁,接著伸手安撫似的揉揉陸錦腰間:
“你歇會兒,別看外面了。”
“”
陸錦攔住他亂摸的手,視線不經意一瞥,竟是瞧見他看的東西。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都認識,但是組織起來卻讓他面紅耳赤。
“你你怎么看”他有點難啟齒。
“這個啊。”
宋輕白有意斜著讓他一同看“早上離開時順手客棧里拿的,這邊的百姓倒是民風開放,這等風情物品隨處可買。”
“”
陸錦抽了抽嘴角,垂眸望向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無聲問:
那你就這么買了?
“這不是趕路無趣,買幾本好與你一同馬車消遣。”宋輕白答的坦誠。
“幾本?”
陸錦語氣震撼,接著沒眼看地抽走他手里書籍,輕聲道:
“別看了。”
“為何?”
“”
還為何陸錦蹙眉,盯著故意擺著困惑面容的宋輕白,抿唇好片刻也只擠出一句:
“你明知故問。”
說話間,他臉上連著衣服遮不住的肌膚都是透著粉色。
宋輕白愉悅的瞧上一會兒,趕在對方拿著燙手的書籍起身時,他大手輕飄飄拉著他腰,將他與自己距離拉近。
“好了,不逗你了,你看這里。”他指尖指向書籍首頁。
上面赫然“寅南國沈公子落筆”
宋輕白另一只手拿起角落里另一本書籍,翻開第一頁。
一樣是“寅南國楊公子”等著名-
陸錦眉毛蹙成一小團兒,伸手拿過那書籍,緩緩翻開:
“這里地界敏感,寅南國商貿沒有公文審批,是無法運送到這里售賣的”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對上男人那一雙墨色眼眸:
“是桉親王,這里之前一直都是他提攜上來的官員看守的。”
宋輕白將腦袋移了移,捻著懷里陸錦幾縷發絲把玩道:“果然還是我家阿錦通透,瞧上一眼,就能猜到了。”
“”
陸錦看著他正經不到須臾,默了一瞬,用膝蓋碰他腦袋。
“這些書籍能在這里正常流通,那便意味著在牢里的人無恙。如若此時,他在皇帝面前耍點心思,將兵力召回,那對我們很不利。”
有意壓低的嗓音溫軟至極,傳到了宋輕白耳中,更如催眠樂曲。
他極為舒適的用臉蹭了蹭陸錦腹部,雙手環抱著他腰。
“不急。”
“”
陸錦垂著眼睫,盯著面容俊朗的男人一眼,忍不住拉開。
“你怎么就不心疼我呢。”宋輕白被拉起來,一臉無奈。
“這幾日一直在安排兵力召集,我們都沒能好好待一起。”
他語氣里的埋怨盡顯,尤其是說完后那極輕的輕嘆聲。
無形之中將人們內心深處的愧疚勾了出來。
陸錦噎了一下,語氣漸弱“那你就不能聊完正事再抱嗎?”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含糊著講的,饒是耳力過人的宋輕白都只是勉強聽清。
“你說什么?”宋輕白唇角揚了一抹輕微弧度,俯身看他:
“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宋輕白靠過來,溫熱呼吸噴灑在陸錦臉上,使他下意識地別過臉,擱在膝蓋處的指尖也不由的微微蜷縮起來。
他也以為自己的話對方沒聽清,于是緩了一會兒補充:
“不是不給抱,是你要先講清楚,不然我會擔心的。”
話落,面前高大的身影突然將陸錦整個小腦袋覆蓋住。
“收到宮里消息,皇帝近日病情加重,已經無法上朝了,桉王是沒有機會與皇上見面的。”
他解釋著,伸手捧著陸錦白里透紅的臉蛋,鼻尖抵著他側臉,噴灑出來的溫熱氣息透著遮掩不住的笑意,道:
“我講完了,你準備怎么抱?”
“”
陸錦被宋輕白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眸撩得心跳慢了半拍。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避開了視線,下意識慌亂地起身。
恰好此時,馬車顛簸了一下,而宋輕白輕而易舉抬手。
跌落到他懷里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宋輕白淺淺笑著:
“講完確實熱情多了。”
男人的胸腔震動著,傳來一聲低緩帶著愉悅的輕笑聲。
他分外嫻熟的將手擱在他腰身,另一只手拉著他手指,親昵地揉捏。
“你”陸錦掙扎著要起來,偏偏那人不依,貼著他頸肩。
“怎么了呢?又不給抱了嗎。”他望過來的眼神似乎有點難過。
陸錦抬起的手肘停頓須臾,白凈的小臉蛋有一絲糾結。
他皺著眉頭,等了一會兒問“抱夠了嗎?”
“”
宋輕白輕笑,終于還是忍不住,將他轉了過來,附身。
輕柔的吻落在他臉頰,鼻尖,還有他剛才忍不住盯著瞧的粉唇。
“唔”
袖口被陸錦攥緊又松,如此反復幾次,形成一片褶皺。
好像力氣在同一時間被抽離,他暈乎著,顫著眼睫毛。
清明眼眸隱約有一層水氣浮現,隨著呼吸間,漸漸泛紅。
陸錦極少會落得如此狼狽,在察覺對方越壓越近時,他腳步逐漸虛浮,甚至毫不夸張地說,他有點腿軟了。
“”
在他后背即將觸及窗沿時,宋輕白及時將他拉了回來,但也哭笑不得地貼著他說:“我這還沒有怎么著呢”
“”
幾乎是頃刻間,陸錦連吞吐出的呼吸都發燙的緊,濕潤眼眸瞪著他。
那模樣,活像是宋輕白說出了什么無下限的混賬話般-
又是長達三天兩夜的行程,從寅南國調遣來的兵力統一在突厥邊境大草原回合,浩浩蕩蕩的支起了無數軍帳。
而暗衛閣所有的暗衛也在同一時間到達了目的地回合。
“少主,安排妥當了,這幾日,沒有命令之前,所有兵馬都會分散在四周。”陳知一身黑色衣袍,走向剛支好的軍帳。
里頭景色還沒看清呢,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稟告著事情。
“還有張欸?”
余光瞥見宋輕白蹲坐在席間給太師椅上的陸錦揉著小腿。
陸錦穿著整齊,和他的少主,衣襟微散,隱約可見 紅色衣袍有幾個腳印。非但如此,他好像還斂著什么情緒。
兩人一上一下。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會讓人想入非非的境地。
陳知恍惚看了幾眼,震驚神色還未來得及浮現于臉上。
前面專心致志給人揉腿的宋輕白眉頭一皺,接著語氣平靜:
“繼續說。”
“”
陳知有點忘了自己的來意“那個”
“嗯?”宋輕白耐心不怎么好“沒想起來就等想起來再說。”
他說話的時候,手是一下又一下的給陸錦揉捏著,力度剛好。
但當事人陸錦卻是在陳知出現的空檔,臉上紅成一片。
期間試圖抽回腳,可宋輕白前面才挨了他幾腳,哪里就舍得放了。
當然,他也沒去想,是這幾日自己將陸錦逗得太過分了。
導致一安頓下來,他剛靠近這小狐貍,就被他的爪子撓著了。
“要不我過會兒再來也行”陳知視線在兩人身邊轉悠。
猶猶豫豫的一句話下來,就接收到他家少主默認眼神。
陳知沒忍住嘴角一抽,只好行禮退下。
帳簾將外面的景色一同遮掩,給這本就曖昧的氛圍添了一抹昏暗的旖旎。
宋輕白揉著那不盈一握的腳踝,面不改色的逐漸往上。
結果那袖口,不出意外的又被某只小腳丫子踹了一腳。
第119章 你這幾日野的很
“你這幾日野的很。”他淡淡說著,情緒倒沒多大起伏。
陸錦跟他大眼瞪小眼一會兒,也不樂意讓他給自己按了。
“能有幾個溫順的,能讓你在馬車變著花樣哄騙的”
估計也是被氣到,陸錦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宋輕白眼底壓著笑,面上呈現的卻是一副煩惱的模樣。
“可你不也舒坦了?還是說你覺得差點意思?”
“”
陸錦被這兩個問題砸得有些懵,尤其是想到了前幾日
在馬車上,他明明只是同意被宋輕白抱一會兒的,后面不知何時就發展成了,對方逗著哄著將他吃干抹凈了
那日馬車顛簸,夜色昏暗。
他伏在自己身上,細細親吻著,一邊伸手翻書籍頁面
從第一頁到最后一頁,在耳邊氣息不穩的念給自己聽。
以至于,后面的那幾天,他進客棧都要警惕的看看客棧站臺有沒有擺放什么書籍,若是有,他都不敢進去了。
而現在,這男人還好意思隱晦的將那件事情給提起來?
陸錦回神后,氣憤的瞪著他。
“你還提?那本書那么厚,你還”說到一半,他干脆別過臉。
生氣的態度很明顯。
殊不知,對方就愛看他這副模樣,微微低頭看他,問:
“我還怎么?”
“”
陸錦不作聲,但被盯了須臾,他又像氣不過似的,用腳掌踢了一下他肩膀。
力度有控制,但宋輕白卻像是真被踢狠了,身軀一晃。
甚至還帶反彈,晃到了陸錦的眼皮底下,仰著頭看他。
“能不能注意點形象?”陸錦被他逗樂了,壓著笑說他:
“不知道的還以為堂堂一個少傅在我這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說的算是委婉了。
哪有一身官服的少傅,如此不顧形象的蹲坐在他面前。
身上還有幾個被他踢的印子,衣襟散著,發冠也被他踢亂了
“別人怕是沒有我這個福氣。”宋輕白跟著發出一聲輕笑。
氛圍恰到好處,宋輕白見他不氣了,重新伸手給他揉腿。
“這里也要。”陸錦轉了個身,將小腦袋趴在扶手椅上。
“給我捶捶這兒。”
他將雙足收回,指了指腰上的位置。
全然不顧身后的宋輕白一愣,接著盯著他哪怕裹著衣服都隱約能看到線條優美的腰線弧度,露出了一抹無奈。
他怎么就會怪那本書籍過厚了呢?關于時長問題,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本身嗎?
宋輕白心底腹誹了一番,手卻是絲毫不含糊的給揉著。
“嗯”
陸錦舒適的闔了眼眸,兩只小長腿盤著,被衣擺虛蓋著,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一小片白皙的腳踝。
“往上一點。”
“”
宋輕白一抬頭,就是陸錦那一張極為享受的白凈臉蛋。
喉結無意識的滾動了一下,他的嗓音都帶著幾分低啞:
“力度怎么樣?”
陸錦還真就感受了一下,不過逐漸發現那股力道到了不該去的地方。
陸錦指尖都是透著紅,僵了一會兒,頭都沒抬的攔住。
就在他又準備擺著小臉瞪向他的時候,門口適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那個少主”門口之人醞釀著說“我還是想問問,張禮的職位就這么給他嗎?需要弟兄們再觀察一段時間嗎?”
“”
回應他的,是輕到不能再輕但卻明顯煩躁的“嘖”了一聲-
臨近突厥國,周圍的空氣驟然熱度高升,明媚暖陽高懸。
好在空曠的地方有一片樹林蔽蔭,眾人才得以專心練習。
陸錦隨著宋輕白渡步而至練武場,入目皆是一排排光著膀子訓練的魁梧男子。
陸錦瞇著眼睛掃視過去,才勉強看到在末端的林斐之。
穿著黑色暗衛衣服,墨發用簡單木簪束縛著,腰身懸掛著與同伴一致的令牌。就是身段看起來比以前還要瘦。
甚至再仔細一點,還能看到他原本白凈的膚色變黑了一點。
以往明媚張揚的水漉漉眼眸現在看起來倒無半分色彩。
“路程半個月,他病了半個月,這幾日才稍有好轉。”
見兩位主子都在看林斐之,陳知壓低著聲音,稟報著。
“屬下猜測,估計是郡王府被一場大火燒了,加上父親進牢,他一時緩不過來,才生病頻繁。”
宋輕白點頭“另一個呢?”
“另一個”陳知郁悶的往周圍掃視了一圈,終于在林斐之最遠的距離那個隊列里瞧見了張禮,不由放緩語氣:
“他倒也奇怪,前幾日突然找我們討要職位,互換方式是一份兵器庫鑰匙和地方,是桉王爺前幾年讓他保管的。”
“這應該是他最后的籌碼了,就是不明白為什么要急著出。”
如果不出的話,他無論是混在他們暗衛閣里,又或者往日出去外面有其他發展,都將可以成他最有利的階梯。
現在貿然用了,換來一個小小的職位,別人還得防著他。
這不得不償失?陳知心里嘀咕著。
“估計也是急著解決難題吧。”宋輕白收回視線,語氣淡淡:
“不必看守了。”
陳知點頭,但不解的皺起了眉。在這里能有什么難題?
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陸錦在此刻突然輕聲細語的問他:
“兩人沒有住同一個房間嗎?”
陳知一愣,接著誠實答“暗衛長和暗衛,階層不同,房間都不同的。”
“排同個房間吧。”陸錦說著,又將視線轉向悠哉看戲的宋輕白:
“待個幾日,放讓他們走吧。”
日光下,男人的紅色官袍格外搶眼,騰云駕鶴的黑白腰帶像是無形之中將他的氣場拉開,哪哪都透著壓迫感。
但偏偏,被陸錦輕輕的拉了一下袖子,他立馬垂下眼睫。
“你在這個節骨眼上放他們走,他們可不會感激你的。”
宋輕白手指輕而易舉的拉回他的手,在手心里把玩著說:
“我知道你是篤定張禮會照顧好小郡王,你也認為他們只要在同個房間待上兩日,張禮會有其他方式與郡王和好。
但是情情愛愛這種東西,變數很大的,只要一方不想和好,那誰來都沒用。”
陳知在旁邊聽的稀里糊涂的,沒明白,但跟著點點頭。
這回換陸錦面露遲疑“可若是不放走,等小郡王知道我們此行計劃是為了逼宮,而他又參與了,對他的傷害怕是太大了”
“他需要面對的。以他的身份與處境,沒有我從中參與,他一樣會被其他人拿捏著成長。這是他的宿命。”宋輕白道。
兩人的眼神對視著,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寂。
宋輕白嘆了一聲,指尖輕輕拂過他的手背,細心解釋:
“我知你心軟,但實在想放他走,也不能是這會兒,再等等吧。”
在這個節骨眼上放走,以林斐之以往的秉性,確實容易出事。
陸錦點頭,默認他的安排-
晝夜來臨,晚間的溫差驟變,厚實軍帳被涼風吹的撲通作響。
陸錦困意逐漸被驅散,迷迷糊糊間,懷里的溫熱褪去。
身上蓋著的被子被拉到了脖頸處,那人呼吸噴在他耳邊說:
“我去處理一些事情,你繼續睡。”
陸錦撐著困意要起來,宋輕白一把將他攔住,哄著似的揉著他臉:“很快回來。”接著見他要開口,低頭吻他。
這一招屢試不爽。
陸錦呼吸紊亂,指尖微攥著身上的被子,眼神有些迷離。
待稍稍平息下來,宋輕白早已不見蹤跡了。
而他被困意重新席卷,反復幾次撐著眼皮,還是沒忍住噠拉回去了,只在心里最后腹誹道:明日再與你算賬。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次日睡眼惺忪的披著外衫出軍帳。
得到的消息卻是宋輕白昨日半夜被突厥國請到宮里一聚。
一直到現在未歸。
陸錦瞬間臉色忽變,拉著給他送來洗漱用品的陳知問:
“昨夜宋輕白離開,有囑咐什么嗎?”
他一急,就如私底下一般,連名帶姓的喚宋輕白名字。
陳知被他的焦急嚇得一愣,想了想,慢半拍的開口說:
“有。”
然后就迎著對面人期待的眼神說“少主說,給您多準備些早點,您不愛吃干巴的粗糧,讓隨行的廚娘煮些粥”
“”
他答的實誠。
但卻讓陸錦思緒凌亂了須臾,緩了好一會兒,勉強語氣鎮定:
“他帶多少人馬一同前往?”
“帶了一個。”
“就帶一個?!”陸錦語氣沒有意識的加重,心跳驟停。
不讓自己跟著,還孤身前往。宋輕白你瘋了嗎。就那么喜歡找刺激?
陸錦眼眶瞬間紅了一片,發顫的眼睛透露著他情緒緊繃。
把旁邊的陳知嚇得夠嗆,連忙磕磕巴巴的解釋了一句:
“少主帶的是阿那蘇祈公主。”
“”
陸錦漂亮眼眸里的霧氣逼不回去了,沉默與旁邊人對視。
陳知被盯得后背發涼,出聲解釋“少主做事穩妥,沒有一定的把握是不會孤身前往的,陸公子,你先不要急”
“”
陸錦吸了一口氣,轉身回去洗漱。
“那啥陸公子,你還好嗎?”陳知瞧不見他臉色,遲疑說:
“少主說不是什么大事,讓你睡到自然醒再給你慢慢講。”
第120章 那他還皮嗎
他試圖解釋,但見陸錦沉默著拿毛巾擦臉,又猶豫著問:
“我讓人安排早膳過來,喝山藥肉粥可以嗎?”
“不要。”他終于出聲,但嗓音隱約能辨別出一絲沙啞。
陳知松了一口氣,說“那青菜肉粥”
“送點干糧。”
“阿?”
“噎死算了,讓他嚇唬我。”
“”-
陽光洋洋灑灑的灑進宮殿里頭,落在那正中間挺拔的身段上,隨著時間的遷移,將他那線條優美的輪廓籠罩。
襯得他越發的溫文爾雅,給人一種極其平易近人感覺。
阿那蘇祈歪著腦袋瞧了一眼,笑起來唇角梨渦若隱若現:
“少傅大人,你今日心情一定很好吧?”
“嗯。”宋輕白想到昨夜收到的書信,突厥王約他面談。
這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契機,他甚至不用利用其他因素。
還有一個便是,軍帳里還有一位外表清冷,內里溫軟的陸錦等著他。
宋輕白很難心情不歡愉。
阿那蘇祈靈敏捕捉到他漆黑瞳孔里的柔色,詫異的說:
“你的中原弟子跟我說,你平時嚴謹冰冷,不愛言笑但我看也沒有嘛。”
中原弟子,指的是林斐之。
宋輕白斂了一下唇角弧度,語氣簡短的說“他是平時太皮了。”
“哦。”阿那蘇祈點頭想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他現在還皮嗎?”
“”
宋輕白臉色一頓,對上小姑娘認真的神色,若有所思。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浩浩蕩蕩腳步聲以及行禮的聲音。
突厥可汗穿著一身金絲翻領黑長袍,腰間掛著幾串玉哨,膚色偏黑,眉宇之間,隱隱透露著帝王般強大氣場。
宋輕白微微拱手。
可忽地,那般強大氣場的人就直接略過了他,往他身側小姑娘奔去。
“閨女在外邊沒有受傷吧?怎么看著好像瘦了不少啊?”
小姑娘搖搖頭,哼哼說“我最近減肥呢。”
“減什么肥阿?咱就不胖。”
“”
諸如此類的話交談了約莫有半炷香的時間,突厥可汗才想起旁邊還有一位大人物,這時才將臉色端回,淡淡問:
“寅南國少傅,宋大人?”
“準確來說是齊城少城主,宋輕白。”宋輕白拱手做輯。
如此坦白的言語一落,可汗黝黑的臉上呈現出一抹詫異。
阿那蘇祈這時候還拉著他父汗的手撒嬌呢,聽到他的話,跟著一頓。
“你是那位很少露臉的齊城少城主?那怎么跑到寅南國當少傅去了?”
小姑娘不帶半點彎彎繞繞的疑問一落。換來在場的沉寂。
可汗瞇著眼,打量了一番面前俊朗的男子,試探開口:
“聽說你帶著兵馬來的?”
“是。”宋輕白低著頭,煞有介事般答“護送公主前來的。”
“公主千金之軀。不得有半點閃失。”
短短幾句話,直接將可汗拿捏,收回了略有警惕的視線。
“那公主護送到了,你退去吧,本汗會準備重金酬謝的。”
由于此等事件經常發生,可汗處理起來倒是游刃有余。
就連旁邊同行的隨從都很有眼力勁兒的開始吩咐備金銀細軟。
但,
在場有兩個人眸色忽閃。
宋輕白抿了抿唇,眼簾剛抬起來,就對上一道拘謹視線。
心中一動,像是聯想到了什么,他換了一個方式說道:
“在下有一事請求可汗。”-
鎏金香爐里的熏香煙霧緩緩上揚,悄無聲息地在宮殿每個角落散發,繚繞煙霧消失,只剩隱隱能聞見的味道。
可汗帶薄繭的指尖輕輕叩著扶手,發出輕微啪嗒響聲。
待宋輕白將借兵以及合作事項道明,周圍安靜的可怕。
殿堂中間的宋輕白,不懼高位之上突厥可汗冰冷眼神。
兩人對視著,前者坦然恭敬,后者明顯不喜被拿捏做事。
終于在短暫的視線交鋒后,可汗用鼻音哼了一聲,沉沉道:
“少城主,你能把寅南皇帝忽悠的團團轉,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哪里需要突厥的合作?本汗很感激你把公主帶回,但是”
停頓的尾音拉長,將王者氣場顯露無疑,他平靜補充:
“本汗不喜歡與任何國家合作,你成不了第一人,本汗也不喜歡麻煩。”
這話講的直白,沒有轉圜的余地。
阿那蘇祈原本是坐在席間,等丫鬟給她準備糕點吃的。
見他們談崩了,提著衣擺就小跑過來,想也不想就說:
“父汗,少傅可好了,這幾日很照顧我的,你能不能”
“不能!”可汗皺著眉頭打斷,眼神示意丫鬟把她拉回來。
但小姑娘被嬌慣壞了,這才剛回來就遭到自家父親兇她。
一委屈就癟了嘴,淚眼汪汪的模樣看著極其可憐。
殿里頭伺候的丫鬟都無措在原地,不敢強勢將她拉走。
宋輕白瞧著,緩著語氣說“可汗不用急著給予答復,我等兵隊在突厥城外第三座山腳下,隨時等候您的書信。”
說著,他行了一禮,離開的意思明顯。
突厥可汗哪里看不出他以退為進,仍舊擺著臉不說話。
而在邊上的阿那蘇祈見他要離開,臉色甚是焦急地喊:
“少傅,你們能不能不走啊?”
你們?
宋輕白腳步微頓,嘴角上揚了一抹極其輕微的弧度,嘆道:
“公主保重。在下是與小郡王來的,如今郡王府被收走,寅南皇帝對我們,估計也是容不得了。我們沒有后路了。”
他淺淺扭曲了一下事實。
簡單幾句話就把小姑娘急得不行,也顧不得視線眾多。
她掙扎開丫鬟們的攙扶,提著裙擺跑上臺階,往可汗面前一跪。
不輕不重的撲通一聲。
嚇得可汗剛拿起的茶杯都快摔了,茶水順著邊緣一晃。
“父汗!女兒要求你了,幫幫少傅吧,就幫這一次好嗎。”
灼熱的茶水順著指縫滴落到衣服上,擾的人心情煩躁。
可汗本是打算沉著臉將小姑娘教訓一番,可視線一移。
就見到小姑娘額頭磕出了一片細微的紅印,心底一緊。
“嘖”可汗大手將她拉起來,粗獷的嗓音有意放低許多:
“你這是做什么?出去半月,怎么還向著外人與父汗鬧了?”
阿那蘇祈眼眸中水光閃閃,臉上不知是急的還是怎么,紅成一片。
就在突厥可汗準備再次開口時,阿那蘇祈突然悶悶說:
“能不能幫幫他?”
“”
平時料理無數國政大事的可汗在此刻大腦有些許停頓。
眉頭皺的更深了,不解問:“幫誰?”
“那個傻小子。”
“”
可汗嘴角抽了抽。
沒太聽明白,但很明顯,那個傻小子是與宋輕白同行的-
日落西去,張揚的暖陽逐漸被灰云覆蓋,透著絲絲涼意。
林斐之隨著隊列,來到一頂寬敞的軍帳里面排隊拿食物。
因為皮膚嬌嫩的緣故,他手心里還裹著一層薄薄紗布。
白凈臉上被曬黑了不少,但隱約還能瞧清精致漂亮的五官。
每張桌子都是七八個人坐著的,等他不是很方便的端著食物回頭,周圍早已經沒有了他可以坐的位置。
林斐之靜默片刻,從一張張坐滿了的方桌子踱步而過。
“還走呢?怎么不外面吃呢?”前幾日被耽誤行程的暗衛挑釁出聲。
說話的時候是一邊用筷子攪拌著碗里的面食,就好像不是同他講的般。
周圍原本安靜吃飯的暗衛聽到聲音,一個個瞧了過來。
這種畫面,林斐之其實并不陌生。以前他挑釁陸錦就是這樣的。
可現在時過境遷,當事人換成了自己,心口卻酸澀的緊。
林斐之斂著眼眸,也隱約能感覺到捧著的那碗面滾燙。
隔著紗布的傷口觸及到熱氣,刺痛的感覺順著手心傳達至大腦。
他小幅度地倒吸了一口氣,悶不作聲的提步離開。
那人不過過過嘴癮,見他不搭腔,也無追出來的意思。
而外面,
林斐之出了軍帳還在大跨步的走著,余光注意著身后。
日光灑落在他透粉的臉上,將他神色的慌張顯露無疑。
他清楚他現在的處境是不能與任何人起沖突的。他現在的性命不過螻蟻,隨便一個人都能了結他。
他想要回寅南國,想要找父親,那他就得先好好活著。
慌亂的思緒與緊繃的心弦重疊,使林斐之逐漸控制不了腳步。
一急,腳尖不小心踢到石子。
盛滿面的陶瓷碗一不小心就飛了出去,撲通散落一地。
炙熱的面湯有幾滴濺到了他臉上,疼的他倒吸了口氣。
而他整個人也重心不穩的往前傾,受傷的手下意識被他擋在胸前。
林斐之緊閉雙眸,就在他以為那破碎的瓷片會將他刺傷時,腰腹被一股力量緊緊的拴住,熟悉的氣息迎了來。
他怔怔抬頭,對上的是一雙充滿紅血絲且害怕的眼眸。
“你”
張禮將他緊緊攬進懷里,隱約能感覺抱著的手都發顫。
林斐之一時之間也不敢貿然推開他,只猶豫著,輕輕拍了拍張禮的后背,察覺他情緒恢復過來,才小小聲說:
“我沒事。”
張禮松開他,目光所及是他裹著紗布的雙手,隱約能瞧見血跡。
“我帶你重新包扎。”他嗓音有些低啞,對上面前人視線:
“你不想去我哪里,我把藥品拿出來也行,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