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嘉失眠了一整晚。
孟寒舟抱她的場景被她在腦海中播放了無數遍,快進,快退,放大,遠景……床單皺得凌亂不堪,她把自己整個人裹在被子里,像條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幼稚地心動了。
她靠在他懷里時,聽到了他有力的心跳聲。
而她早就自亂了陣腳,心跳如雷轟鳴,又如驟雨迎面急拍,就快呼吸不過來。
臨近凌晨十二點的時候,孟寒舟給她發(fā)來一條消息,說拍登記照都要在手機預約,時間太緊急,只能約到明天中午十一點的檔期。
顧南嘉沒多想,回了個“ok”過去。
他問:【還沒睡?】
顧南嘉:【嗯,睡不著。】
過了會,手機又一震。
孟寒舟的新消息仿佛是在隱晦地試探:【還在考慮?】
顧南嘉沒回答,學他的套路:【那你呢?為什么沒睡?】
他是不是也在考慮?畢竟是大事。
沒想到孟寒舟回了兩個字:【學習。】
顧南嘉差點摔手機——裝什么裝!
撂下手機后,她起身到窗邊。
城市入睡,亮著的窗口稀少得像城市上空的星星。
顧南嘉又開始犯愁,中午那短短一餐時間,根本不夠,她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確認。
最重要的是,他到底喜歡她嗎?
想到這里她就有些后悔,是她說的想隨便找個人結婚的……
但她喜歡他,他一定看出來了。
托腮發(fā)呆到天將將亮時,她才合眼,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又起來洗澡敷面膜。
拍照會有化妝師,顧南嘉打算素顏直接去。
她對著鏡子抹護膚品,心想,她素顏也很能打呢。
收拾好后,她連早飯都沒吃,忐忑不安地等到十點半出門,十一點準時出現在他們約定好的商場門口。
日頭正毒,顧南嘉先躲進商場吹空調。
孟寒舟遲到了一刻鐘。
這一刻鐘里,顧南嘉已經腦補了好幾場逃婚大戲,到最后,她連空調也顧不得吹了,站在商場大門外,心跳砰砰地眺望著。
直到看到熟悉的高挑身影出現,她才放下心來。
她還以為他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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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寒舟步伐匆匆,說抱歉,路上有點堵車。
顧南嘉沒有化妝,臉龐清純稚嫩,皮膚飽滿剔透,遠看顯出獨一無二的嬌憨可愛。走近后,山根的痣在眼簾內逐漸清晰,讓純真的臉又多了幾分風情。
明明是同一張臉,怎么能有那么多種好看的樣子?
顧南嘉大概是不滿他遲到,臉上的笑轉瞬即逝,大有平時被迫社交的姿態(tài)。
她心想,現在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堵什么車啊。
她斜睨他一眼:“該不會是臨時內心又搖擺了吧。”
孟寒舟肯定地答:“沒有。”
她是期待他解釋一下的,可他也沒有詳細展開說。
到了拍登記照的地方,化妝師先給顧南嘉化妝,孟寒舟坐在一旁等待。
顧南嘉問:“他不用化妝嗎?”
化妝師搖搖頭,說男士只需要微整理一下發(fā)型就好,很快的。
她從鏡子里看孟寒舟的完美側臉,忍不住說:“孟寒舟,你皮膚很好誒。”
沒有坑坑洼洼的,也沒有痘痘,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
他抬起頭,在鏡子里回望,對她禮尚往來:“你也是。”
她掏出手機,對鏡打開相機,把他們兩人都框在里面:“你轉過來,我要拍你的正臉。”
“干嘛?”雖然這么問了,但他還是聽話地轉過臉來。
怎么會這么帥呢?她承認對他的迷戀。
“給朋友看啊,或者發(fā)朋友圈。”她滿意地咔嚓了幾張,才想起來征詢他的意見,“可以發(fā)嗎?”
孟寒舟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顧南嘉竊喜。
她是瞎說的,她才不會發(fā)朋友圈呢,她就是想記錄下他此時的樣子,她要自己一個人欣賞。
女生的妝發(fā)麻煩,顧南嘉坐在那里無聊,便伸腳尖戳了戳孟寒舟的鞋:“你剛才為什么來晚了?”
該不會是在猶豫要不要來吧?
他依舊不改說辭:“堵車。”
“你就實話實說吧,我不會介意的,是不是到最后一刻還在考慮?”她誘導他,順便道德綁架,“都要結婚了,還是不要有秘密吧。”
孟寒舟沉聲道:“我既然來了,自然是愿意的。”
顧南嘉聽到的潛臺詞是,人已經在這了,就算有想過不來,又有什么關系呢?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她知道結婚的決定太過倉促,她也知道昨天他們約定過,可以用一晚上的時間來考慮,雙方都有不來的權利……
孟寒舟人已經在這兒了,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看她的臉色垮下去,孟寒舟嘴角劃過微不可查的弧度,說:“還說不介意。”
“我……”她想要為自己辯解些什么,卻根本無話可說。
孟寒舟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我會告訴你的。”
只不過是用拇指在她手心輕捏了一下,她就像被按了某個按鈕似的,突然平靜下來。
顧南嘉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經常傻樂但其實內心敏感。
他的動作和語氣讓她踏實。
暫且相信他吧。
兩人化好妝后,化妝師叮囑他們,拍完登記照后,女士出來要換個造型,男士也要換衣服。
“為什么?”顧南嘉走了兩步,轉身問,“還換什么衣服?”
化妝師說他們定的是新婚套餐,一共兩套造型,一組結婚登記照,一組情侶輕寫真。
“啊?”她有點懵。
化妝師讓同事在電腦上調了他們的訂單出來。
她湊近屏幕一看:新婚登記照套餐699元。
顧南嘉盯著價格那一欄,問孟寒舟:“你預約的時候,就沒發(fā)現這個價錢有一點點貴?”
孟寒舟聳了聳肩,說他對這個沒概念。
顧南嘉心想,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證件照多少錢不知道嗎?
雖然她也不缺錢,但699仍然很貴!怎么會有人看到699拍個證件照會心甘情愿付錢呢?都沒看看細項么?
顧南嘉說:“只要登記照,剩下那個退掉。”
店員說這個已經付過款就取消不了。
正好到她的專長了。
顧南嘉心一橫,正要跟店員理論,卻聽到孟寒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們拍。”
顧南嘉以冤大頭的心態(tài)完成了拍攝。
孟寒舟卻全程沒有什么怨言,任憑攝影師擺布,做聽話的工具人。他攏著她的肩膀,在她耳后安慰道:“既來之,則安之。”
拍完照后,他們辦了加急,在店里取到照片。
工作人員大呼他們般配,顧南嘉不情不愿地瞥了幾眼照片,還真有幾分cp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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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往民政局。
下午民政局人仍舊很多,他們取了號,在等候區(qū)坐下等候。
孟寒舟去外面買了瓶水,遞給顧南嘉。
兩人并排坐著,顧南嘉指著一間會議室說,那里面都是離婚的。
孟寒舟往里面看了一眼,那間會議室里坐滿了人,都在低頭寫東西。
里面氣氛嚴肅,沒有一個人抬頭,也沒有人說話,像在考試。
“你去買水的時候,工作人員讓離婚的都先去那個會議室填表。”顧南嘉壓低了聲音說,“離婚的人好多哦,比結婚的多多了。”
孟寒舟笑笑,沒說什么。
希望我們不要走到那一天。她在心里說。
“對了。”她用手肘推了推他,“結婚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說完呢。”
孟寒舟側耳傾聽:“比如?”
“比如,領證后我們住哪兒?”
畢竟分開住不太合理。
“隨你意愿。”孟寒舟攤開手掌,“我家,你家,都可以。”
顧南嘉想了想說:“我搬一部分東西去你那兒吧,一開始不可能一下子全搬過去的。”
“好。”
她又問:“那,我們要辦婚禮嗎?”
“婚禮是要有的。”孟寒舟先給了肯定的答案,反問她,“你想辦嗎?”
想,又不想。
辦婚禮,就意味著長輩要參與,她猜父母大概不會怎么上心。
但同時她又有點小小的虛榮心,朋友圈發(fā)滿九宮格,藍天草坪,有種做幸福女主角的感覺。
她沒有請同事的打算,卻不想錯過讓同事看到美照的機會。
怎么辦,好糾結。
咬著下唇想了一會,顧南嘉想出一個解決方案:“我有朋友是領證半年或一年后才辦的婚禮,我們可以先對外說備婚,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好嗎?”
“好。”
顧南嘉奇怪地看他一眼,這人怎么萬事好商量,什么都說好。那她要是說今晚同房是不是也……
她強行將自己從瞎想中拽出來,開始下一個問題:“還有,婚后的稱呼問題。”
“你說。”
“我叫你老公,你敢答應嗎?”
法律都承認了,有什么不敢的。
他點點頭。
顧南嘉覺得稀奇,又說:“那你也要叫我老婆。”
“嗯,好。”
她將信將疑地問:“你叫得出口嗎?”
同一時刻,大廳的電子人聲正好叫到他們前一個的號碼。
孟寒舟往后靠了靠,定定看著她:“老婆,馬上到我們了。”
顧南嘉瞳孔打顫,內心尖叫。
一點準備也沒有,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