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番外一
在接到主系統提醒某個小世界出現巨大偏差時, 莘翊正慢悠悠地修剪她精心培養的清茶葉。
這清茶是她從某個小世界帶出來的，許是脫離了本來的生長環境，再加上靈氣匱乏, 這茶半年都長不出兩片嫩葉。
突然腦海里彈出來的黑紅色危急值警告，讓她修剪的動作一頓。
纖眉微蹙, 一目十行看完危急值上面的內容后, 莘翊有條不紊地將剪刀放下，一個閃身回了主系統空間。
“發生了什么事？”莘翊隔空在主系統屏幕上點了兩下, 開門見山地問。
主系統見她面色不虞, 快速將自己所知道的資料調出，萬年不變的機械音竟有一絲卡殼：【大人，受不知名因素影響, 有個小世界的劇情走向發生了嚴重偏離。據悉，此偏離若是再繼續下去會達到能摧毀該小世界的程度。】
莘翊用力捏了捏太陽穴，聽不出是什么語氣：“你派人去矯正就是。”這種情況以前又不是沒有發生發生過，莘翊早就習以為常，也壓根沒將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
主系統沉默幾秒, 踟躕著說：【可是大人, 這次情況和之前的不大一樣……】
“嗯？”莘翊擰眉, 點開了系統傳過來的資料。
所謂的資料也不過是小世界原定的劇情和走向, 以及發生偏離后小世界劇情改變可能發生的幾種走向……
和以往的劇情大同小異, 但這次的偏離要更嚴重一些，依舊是老套的富家女與鳳凰男的故事。但后期女主人設嚴重OOC，像是被強行降智了一樣，沒有任何主見不說, 還對鳳凰男言聽計從成了一株菟絲子, 不僅家產被侵占, 還落了個家破人亡、不得善終的下場。
看著后面崩得不堪入目的劇情，莘翊揉了揉眼睛，輕“嘖”一聲問：“沒有合適的人選？”
主系統沒說話，只定定地瞧著她。
莘翊扶額，語氣無奈：“說清楚些。”
主系統再次沉默。
在莘翊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它終于出聲了：【大人，其他人都去了，不行。】
頓了頓，主系統別開頭，不敢與莘翊幽深的目光對視，小聲說：【而且我感覺到，這應該是那位的最后一個世界。】
“那位？”莘翊摸著光潔的下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莘翊冷著張俏臉再次點開資料，語氣偏冷：“給我安排一具先天不足、風一吹就倒的身體，還有你應該知道我過去的話，那個小世界會發生些什么。”
見莘翊終于退步，主系統不由得松了口氣，諂媚道：【好的大人，這就給你安排~】
生怕莘翊反悔似的，主系統飛快敲著鍵盤設定好程序，末了還不忘確認：【大人，你確定要一具先天不足、風一吹就倒的身體？】
“嗯。”莘翊眼眸微沉，面上已有幾分不耐，“最好還是沒幾年活頭的。”
這是脫離小世界最快的方法，莘翊經歷過太多的世界，潛意識里，她只想將劇情撥回原位后，就迅速抽身，并不想與那位有太多的牽扯。
畢竟，她和那位的父親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
【emmm……】主系統又一次確認：【大人，你確定不會后悔？】
“不會。”莘翊嫌它墨跡，兀自在靠椅上坐下后，面無表情地摁下確認鍵。
等莘翊重新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出租屋的床上。
看著迅白的天花板，莘翊感受著身體的變化，扶著額頭，在心里喊了一聲：【系統？】
【主系統：大人，我在的。】
【因為傳送時發生了偏差，您用的是本身的軀體，但之前的設定依然在。】
莘翊撐著床板緩緩坐起來，快速將出租房打量了一圈。
說是出租房，其實更像是單身公寓，五十坪左右的一室一廳，裝修是經典的簡約風，布局還算合理，就是看著太新，缺少點人氣。
閉眼接收完主系統傳來的資料，莘翊起身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熟悉的面容，眼眸微瞇，將手心放到心口位置，聲音淡漠無波：“現在這具身體，能活多久？”
多年的默契所在，主系統自然知道莘翊的打算，有些不忍地開口：【最多三年。】
末了，主系統再次提醒道：【大人，您這次用的是自己的身體。】
“三年，夠了。”莘翊轉身，微卷的發絲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殘影，轉瞬即逝。
【主系統：……】
按劇情發展，女主每天下午都會去A大的觀景湖寫生。
莘翊看了眼時間，換上條人畜無害的小白裙，撐著把淺色遮陽傘就出門了。
單身公寓離A大很近，出門走個五六分鐘就到了。
莘翊掐著時間，先去圖書館借了本書，然后借著散步的由頭，一路散到了觀景湖邊。
果不其然，在湖邊的寬平臺上，有一個女生支著畫架，正在畫紙上認真畫著什么。
莘翊看著她高挑的背影，撐著遮陽傘，慢悠悠地沿著湖邊鵝暖石小道走了過去。
在快路過那個女生時，莘翊突然停了下來，她裝作好奇地走近，也不出聲，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女生畫畫。
女生全程面無表情，并沒有因為身旁突然來了一個人而分心，心無旁騖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可莘翊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她隱隱加快的畫畫速度，不明顯，卻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反應。
終于，女生落下最后一筆，快速將畫筆丟進腳邊的水桶，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不知道為什么，莘翊從她急促的動作里看出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莘翊勾了勾唇，放軟聲音喊道：“學姐。”
她的聲音很好聽，帶著南方特有的綿軟勁，加上身體的先天不足，讓她說話有股不是很明顯的氣音，像極了貼在耳邊的儂言軟語。
意料之中，看起來清冷不好接近的女生理了她：“嗯？”
莘翊朝她禮貌一笑，指著畫，柔聲提議道：“這里，要不要再添點什么呢？”
女生收畫具的動作一頓，看看畫，又看看觀景湖，思索片刻后：“魚？”
莘翊輕笑出聲，聲音莫名又軟了幾分：“是樹葉。傍晚的湖面總歸是有點風的，加兩片樹葉的話，正好能將風體現出來。”
女生若有所思，徑直將畫筆遞給了她。
莘翊接過畫筆，沾了點顏料，垂眸謙虛道：“畫得不好，要是不小心將學姐的畫毀了，還望學姐莫怪。”
女生看著她細長白皙的手，聲音依舊清冷，惜字如金：“不會。”
莘翊想了兩秒，在離湖面遠一點的地方畫了片小樹葉，然后又在半空的留白出畫了片稍大的樹葉，并換筆細致勾勒出脈絡、葉桿紋理。
等她收筆時，畫已然比之前精致不少，還多了幾分生氣。
女生主動問道：“你會畫水墨？”
莘翊低頭將筆放進水桶里，抬腕輕撩耳跡的發絲，輕軟開口：“嗯，學過……一段時間。”
她去過很多小世界，自然會很多東西。
水墨畫而已，完全是信手拈來。
女生收回目光，由衷夸贊道：“很厲害。”
莘翊不好意思地笑笑：“還是阮學姐厲害。”
女生語氣意外：“你認識我？”
莘翊笑得很淺，低喃道：“久仰大名，阮學姐。”
也是該小世界的女主，阮蘇。
覺得差不多了，莘翊適時止住話題，主動請辭道：“時間不早了，學姐，我先走了。”
阮蘇頷首，她生性清冷，向來寡言，目前對這位不知姓名的小學妹也僅僅是點頭之交而已。
就在莘翊轉身間，一張單人照片突然從她懷里抱著的書里掉了出來，但她無所察覺，打著遮陽傘，沿著來時的鵝暖石路漸漸走遠。
阮蘇是將畫架收好，準備離開時才看見地上掉落的照片。
猶豫幾秒，她彎腰將照片撿起，輕輕拂去面上的灰塵，看著莘翊離開的方向，抿唇將照片妥帖地卡進了書里。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主系統盡職盡責地向莘翊匯報著：【大人，阮蘇將你照片收起來了。】
【還有大人，檢測到你此時的心跳和多巴胺分泌遠超過正常水平，是否需要為你展開檢查？】
精致的眉眼閃過絲煩躁，莘翊捂著心口，一點點放慢腳步，她喘著氣問：“這么廢的身體，真的能活三年？”
【主系統：……】
算了，大人您說什么便是什么吧。
重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莘翊從A大出來后，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市里某所重點小學。
主系統不解:【大人，你來這邊做什么？接孩子放學嗎？】
莘翊沒理會主系統的碎碎念，目光快速在校門口搜尋著最可能的身影。
終于，幾分鐘后，她在路旁看見一個身穿低年級校服、精致得跟個洋娃娃似的，但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的小女孩。
和周圍的同齡人相比，小女孩顯得很冷靜穩重，沉默寡言，像個小大人，也像極了阮蘇那個面癱。
輕“嘖”一聲，莘翊抬腳朝小女孩走去。
見小女孩警惕地看著自己，莘翊微蹲下_身，用自認最和顏悅色的聲音問:“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沒回她，眼中警惕不減反增。
莘翊也沒氣壘，放柔聲音又問:“你是叫溫惜寒嗎？”
見她依舊不搭理自己，莘翊又想到這孩子嗜甜，便從包里摸出把糖果，誘哄道:“給你吃糖，放心沒毒。”
見溫惜寒依舊不為所動，主系統忍不住說了句實話:【大人，你這樣特別像拐賣小孩的。】
莘翊頓覺無比挫敗，揉了揉溫惜寒的發頂，起身吐槽道:“還真是大面癱養出來的小面癱。”
【主系統:……】
“小面癱”溫惜寒：“……”
作者有話說：
主系統：大人，你確定不會后悔？
莘翊：不會。
但當莘翊問這身體真能活三年的時候，就已經后悔了。
第132章 番外二
雖然沒能聽到這小面癱開口說話, 但莘翊好歹見到了真人，達到了目的，也算是不虛此行。
她將攥著的糖塞到溫惜寒手里, 輕拂衣袖，非常瀟灑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主系統適時轉播著身后的內容:【大人, 小面癱居然沒有把糖扔掉噯~】
【哇大人, 小面癱居然把糖全部放進她的小書包里了哎~】
莘翊:“……”
“聒噪。”
主系統不敢再在莘翊雷區上蹦迪，很有眼力見地閉上了嘴。
輕嘆口氣, 莘翊抬手攔了輛出租車回了目前所租住的單身公寓。
換了身舒適的居家服, 莘翊接了杯溫水，坐在電腦前將所了解到的資料在大腦里復盤一遍，然后挪動鼠標, 點開了紅綠相間的股票市場。
看著莘翊熟練的操作手法，主系統一時有些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試探地問：【大人，你這是準備？】
莘翊抿了口溫水，神情諱莫如深:“改善目前的生活條件。”
主系統要真信莘翊這冠冕堂皇的話就真的有鬼了。
不過出于好心, 它還是提醒道:【大人, 因為是你親自過來的, 空間法則受到破壞, 所以有些不干凈的東西, 也跟著出來了。】
莘翊不咸不淡地“嗯”了聲，敲鍵盤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快了起來。
在用所有積蓄將幾只最有潛力的股票買入后，莘翊關掉電腦，快速站了起來。
用手機地圖搜出最近的批發市場, 莘翊正準備打車才發現自己現在身無分文, 所有的錢全部投進了股市里。
莘翊：“……”
主系統糯生生地說：【大人, 枕頭下面有一個紅包，里面有應急用的五百塊現金。】
莘翊將錢全部拿了出來，她站在公寓門口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最省錢的交通方式：坐公交。
用最快的速度將需要的東西買好，莘翊隨意找了家店鋪墊了下肚子，在天漸漸暗下來后，她拎著買來的一堆東西，趁著夜色摸到了阮家老宅的所在地。
主系統不是很理解：【大人，你大晚上這么大費周章地過來，就是為了改阮家風水？】
莘翊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她抱著雙臂倚靠在粗糙的樹干旁，半邊側臉隱沒在黑暗里，晦暗不明，看不清臉上是何神色：“因果罷了，那些臟東西會影響阮蘇的命格。”
主系統似懂非懂，但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之后的日子，莘翊除了每天下午都會去觀景湖偶遇阮蘇外，她還多了一項副業：在天橋上給人看相算命。
有人信就是大師，沒人信就是招搖撞騙的神棍。
當然天橋上人來往復雜，再加上莘翊收費便宜，還是有不少人抱著算著玩的心態照顧她的“神棍攤”。
小金庫漸漸鼓起來的同時，莘翊也不算毫無收獲。
在第五次湖邊“偶遇”的時候，阮蘇主動提出又像是不禁意提起：“加個聯系方式？”
“你知道我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這很不公平。”
莘翊有些受寵若驚，忙拿出加了阮蘇的賬號。
“莘翊？”阮蘇緩緩念出聲，她的聲線清冷，綣著股很好聽的磁性，像極了耳邊繾綣入骨的低喃。
莘翊撩了撩耳邊的長發，緩聲開口：“學姐的名字很好聽。”
阮蘇不解：“嗯？”
莫名的，莘翊不敢與她對視，拿起畫筆快速在紙上勾勒出一片云的形狀，語氣不自覺地放柔：“學姐你叫阮蘇，聽起來又軟又蘇的。”
阮蘇：“……”
【主系統：大人，你的心跳好快。】
臉上神情有一瞬的凝固，阮蘇說:“你的錯覺。”
莘翊不置可否地笑笑，用同樣的話在心里回道：【你的錯覺。】
這一次，莘翊并沒有再借口有事先走，而是同阮蘇在湖邊聊了許久，直到天色變暗，一起離開。
阮蘇背著畫架，手里還拎著畫桶，步伐輕且穩，步態優雅，脊背挺直如松，面容清冷，帶著高不可攀的距離感。
余光注意到身后落后好幾步的莘翊，阮蘇不自覺地將腳步放慢，像是不經意的，讓人不易察覺。
夕陽的余韻灑到兩人身上，落下了長長的影子。
這具身體調設得是真的不好，莘翊沒走幾步就感覺喘得不行，所以她能很敏銳的察覺到阮蘇步伐的放慢。
平復著有些凌亂的呼吸，莘翊斂眉驅趕著圍繞在她周圍的蚊子。
這會天色漸暗，花壇里的蚊蟲也開始變得活躍起來。
因為體質特殊，莘翊的血特別勾蚊子，沒走幾步，她胳膊上就被咬了好幾個紅疙瘩。
莘翊是典型的冷白皮，又因為身上隱隱透著久病難愈的病氣，總有種弱不禁風的感覺，被這幾個冒出來的紅疙瘩一襯，她皮膚冷白得近乎透明，疙瘩周圍看著又紅又腫，確實有幾分駭人。
“你手臂？”阮蘇蹙眉看著她手背上的疙瘩。
“沒事。”莘翊不以為意地笑笑，“明天就消了，我都習慣了。”
許是之前的氣還沒有喘過來，她說完就躬身咳嗽起來，瘦削的脊背彎著，雙肩隨著劇烈咳嗽而微微抖動，看著不堪一折。
不過這句話莘翊并沒有撒謊，她來這里的這幾天，被蚊子咬了不少疙瘩，早就習慣了。
看著莘翊越發蒼白的臉，阮蘇的眉心也越蹙越深：“習慣了，你經常被咬嗎？”
將喉間躥上來的血腥味壓下，莘翊一臉無奈地說：“是啊，自從來了這邊就一直被咬，大概是我的血對她們有著很大的吸引力吧。”
主系統弱聲提醒：【大人……】
莘翊置若罔聞，用余光觀察著阮蘇的反應。
阮蘇卻問：“癢嗎？要不要去醫務室開點藥？”
莘翊手上的疙瘩看著卻是駭人，但這句話一說出來，阮蘇就后悔了。
她們不過幾面之緣，現在她有點逾越了。
感覺到阮蘇身子的緊繃，莘翊擺擺手，語氣輕松：“不用。”
“不管她，差不多明天就能消完，有時候去撓的話，容易將蚊子的毒素撓散，然后疙瘩越變越大，更不容易消了。”
阮蘇背著畫架，下頜微繃，看不清是什么神色：“你很有經驗？”
“還好。”
前面不遠處就是圖書館，莘翊咳了兩聲，指了下手里抱著的書，笑著說：“我到了，學姐再見~”
看著她的背影，阮蘇唇角微勾，很輕的笑了一聲。
幾秒后，就在阮蘇準備離開時，她猛地想起什么，快速從包里拿出本書，輕輕從里面取出了上次卡進書里的照片。
須臾，阮蘇重新將照片放了回去，緩步朝校門方向走去。
圖書館內，莘翊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在聽主系統說：【阮蘇已經坐上車回自家老宅。】后，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回了所租住的公寓。
見莘翊一回公寓就大大咧咧地在沙發躺下，主系統甚是期待地問：【大人，我們今晚上還去賺外快嗎？】
“不去。”莘翊掩唇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地說，“這身體太差了，猝死的風險太高。”
【好吧。】主系統瞬間就焉了下來。
但沒過一會兒，它就用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說：【大人，阮鎮賀今晚上給阮蘇安排了一場相親。】
莘翊不咸不淡地“嗯”了聲，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自己的大腿。
主系統繼續說：【但是阮鎮賀好像不是很滿意，畢竟阮家現在就只有阮蘇這么一個獨女，他想招個上門女婿。】
莘翊沒說話，就在主系統以為她睡著的時候，微啞的聲音突然傳來：“林碩呢？”
林碩則是崩掉劇情里的那個鳳凰男。
【主系統：他正在準備畢業找工作的事。】
莘翊摸了摸光潔的下頜，語氣漸冷：“讓他把簡歷投去阮氏，最好多在阮鎮賀面前露露面。”
主系統瞬間懂了莘翊的打算，遲疑著問：【大人，你是想……？】
“嗯。”莘翊起身走到電腦旁，對主系統但更像是對自己說，“鳳凰涅槃，只能置之生死而后已，才能真正重生。”
主系統沉默許久：【大人，你確定要用這個最激進的方法？】
將沒什么漲幅潛力的股票賣掉，莘翊薄唇勾起抹極淡的弧度，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放心，有我在，阮家垮不了。”
主系統只感覺兩人擔心事情的完全不是同一件，欲言又止好半天，卻也只能按照莘翊的吩咐去暗箱操作‘林碩在阮鎮賀面前多露面’的事情。
接下來的一周，莘翊都沒有在觀景湖邊碰到來寫生的阮蘇。
莘翊撐著下頜百無聊賴地問主系統：“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主系統學著她的語調回道：【阮蘇喜歡畫畫，但阮鎮賀想要她接管公司，正鬧著呢，前兩天被禁足了。】
一時間莘翊說不出是什么感覺，面無表情將停落在自己手背上的蚊子驅散，她起身離開了觀景湖。
主系統問：【大人，不再等等？】
莘翊輕嘆口氣說：“她今天不會來了。”
沿途慢悠悠地走出校園，在莘翊站在人行道等紅綠燈時，一輛低調的黑色邁巴赫緩緩停靠過來，然后一個高挑的身影從后座下來。
眼中閃過絲驚訝，莘翊挽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柔著聲音喊道：“阮學姐，好久不見~”
見到莘翊那一瞬，阮蘇愣了一下，回了一個很淺的笑，頷首說：“好久不見。”
莘翊主動挑起話題：“學姐這個點來學校，是有什么事嗎？”
“我來拿東西。”阮蘇不冷不熱地回道。
莘翊卻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中的落寞和不甘，輕笑出聲：“我請學姐喝奶茶吧，聽說奶茶莫名有種能讓人心情變好的魔力呢。”
阮蘇一瞬不順地看著她，神□□言又止。
莘翊知道她應該是想拒絕的，但最后還是很輕地說了聲：“好。”
選好奶茶，莘翊在第一時間將錢付了，她坐在高腳凳上，狀似不經意地問：“學姐喜歡吃糖嗎？”
“還行。”頓了下，阮蘇又補了句，“我妹妹很喜歡吃。”
莘翊輕撩長發，眉眼笑意灼人，聲音輕儂似嘆息：“這樣啊，我還以為學姐也喜歡吃糖呢。”
阮蘇沒有接話，只抿唇看著莘翊手背上矚目的紅疙瘩。
“你們的奶茶好了。”
在莘翊起身準備去拿奶茶時，阮蘇突然喊住了她：“莘翊。”
“嗯？”莘翊側眸，含笑看著她。
阮蘇從包里摸出支止癢膏藥，指了指她的手背：“這個……”
作者有話說：
我妹妹＝“小面癱”溫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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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番外三
看著阮蘇遞來的止癢膏藥, 莘翊愣了一下，淺笑著接過，語調微揚, 綣著絲絲縷縷的柔情：“學姐，這是給我的？”
莘翊這受寵若驚的語氣反倒讓阮蘇感覺自己這個舉動有點唐突了。
抿唇將手收回, 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莘翊彎著一雙精致的眉眼, 眼中笑意灼人，聲音輕軟：“謝謝學姐~”
指腹微蜷, 阮蘇語氣依舊不冷不熱的：“不客氣。”
拿上打包的奶茶, 莘翊將其中一杯遞給阮蘇，適時說道：“學姐，我還有點事, 就先走了。”
阮蘇頷首，等莘翊離開后，她站在原地，插上奶茶吸管，試探性地抿了一口。
很甜, 幾乎是從舌根一路甜進胃里。
但這種感覺, 并不讓人討厭。
喉嚨微動, 阮蘇又抿了一口奶茶。
回味著唇齒間的糖膩感, 如莘翊所說那般, 阮蘇突然感覺自己煩郁的心情好了很多。
從奶茶店出來后，莘翊回了租住的公寓。
最近天氣漸漸熱起來，莘翊沒什么胃口，便進廚房煮了點清粥簡單應付了下。
將碗洗干凈, 莘翊隨意從書架上抽出本書, 才挨著沙發坐下, 眸光一抬，就看見了進屋時被她放在玄關柜子上的止癢膏。
喉嚨微動，莘翊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
一會兒時間過去，皮膚上的疙瘩已經淡了很多，只一個半大的紅點，就像過敏后快要消散的蕁麻疹，不癢也不痛，不刻意去看的話，根本沒有什么存在感。
其實莘翊完全可以用點小手段讓這些疙瘩快速消下去；亦或者說，她其實可以從根源上讓那煩人的蚊子不再吸她的血，但莘翊并沒有，因為她覺得沒必要。
世道講究因果循環，莘翊并不想因為某些不必要的瑣事，再引出什么禍端，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將翻開的書倒扣到一旁，莘翊起身，拿起放玄關處的止癢膏藥，仔細研究了下涂用說明，然后用棉簽沾了一點，輕輕涂在了突起的小疙瘩上。
直到將所有小疙瘩涂完，莘翊驀地輕笑出聲，眼中帶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主系統不解地問：【大人，你在笑什么？】
將膏藥蓋子合上，莘翊聳肩道：“笑她。”
主系統更疑惑了：【大人，你笑她干什么？】
莘翊眼角微紅，垂眸間，自帶勾人攝魄的風情：“外冷內熱，嘴硬心軟，心思細膩又敏感。”
主系統一臉贊同地點點頭。
哪知莘翊后一句話卻是：“難怪會被阮鎮賀拿捏得死死的。”
“也難怪后期人設會崩成那個鬼樣子。”
【主系統：……】
翌日下午，莘翊一如既往地在天橋上支起她的“神棍攤”。
最近莘翊錢包日漸富裕，不僅生活質量得到了改善，還為“神棍攤”增添了把舒適的靠椅，方便她在閑暇時靠著看書。
大概是今天時運不濟，莘翊看了兩個多小時的書都沒有來生意。
看了眼天色，她慢悠悠地合上書，準備收攤走人。
也是在這個時候，主系統突然出聲：【大人，阮蘇和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從對面馬路上天橋了。】
纖眉微挑，莘翊收椅子的動作一頓，然后很自然地拿起書，接著之前的部分繼續看了起來。
阮蘇今天出來是和黎沫一起逛街的。
經過一下午的掃蕩，身后保鏢早已是大包小包的拎著。
然后這位大小姐又一時興起，說對面頂樓有一家新開的私房菜味道不錯，讓吃了晚餐再回去。
阮蘇不想回去面對阮鎮賀的耳提面命，便同意了黎沫的提議。
阮蘇性子清冷，黎沫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幸好兩人是從小就認識的好友，早就知根知底，不然這一路上的詭異氣氛都要將人給凍死。
本以為三人會相安無事的路過，不曾想黎沫是個變數，在看見莘翊的“神棍攤”招牌后，她突然停了下來。
“阮蘇。”黎沫拉住阮蘇，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的“神棍攤”，“這年頭，干這行的都這么年輕了？”
她在含沙射影莘翊過于年輕，干這一行的一般都是年紀越大越有信服度，像莘翊這么年輕的，肯定是不學好，小小年紀就出來招搖撞騙。
莘翊側身而坐，長發垂落遮住了大半側臉，再加上她那一副事不關己、注意力只在書的淡漠樣子，竟讓阮蘇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她來。
聽見黎沫意有所指的話，莘翊勾了勾唇，捏起片木質書簽卡進書里，慢悠悠地開口問道：“那兩位，要算命嗎？”
“十五元一卦，童叟無期。”
阮蘇眉心微攏，語氣遲疑：“莘翊？”
莘翊回以淡笑，疏離有度地喊了聲：“阮學姐，真巧。”
黎沫若有所思地將兩人打量了一圈，挑眉對莘翊道：“學妹，幫我算一卦？”
莘翊抬眸看向黎沫，眸中滑過復雜：“學姐想算什么？”
黎沫想了想說：“姻緣吧。”
莘翊輕“嗯”了聲，垂眸捏起黎沫的手，輕輕將食指和中指搭在了她的脈門上。
片刻后，她又有模有樣地看了下黎沫手心處的掌紋，聲音輕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不是青梅，姻緣線卻是一路通暢到底。”
“學姐應該見過你的未婚夫了。”
黎沫面露詫異：“你怎么知道的？”
莘翊指了指自己雙眼，下一秒輕嘆口氣，婉聲提醒道：“學姐近期應當注意下家里生意上的事，這段時間容易招人嫉恨。”
“算得還有點準。”黎沫對莘翊稍微有了點改觀，摸出手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地付了款。
阮蘇凝眸看向莘翊，薄唇輕啟，聲音清冷好聽：“莘翊。”
“我也算一卦。”
莘翊含笑回視過去：“學姐你想算什么？”
阮蘇下頜微動，薄唇緩緩吐出兩個字：“姻緣。”
“嗯，可以。”莘翊面不改色地捏起阮蘇的手腕，用同樣的方法將手指搭到她命脈處，半分鐘后，她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然后慢慢斂起，再到面無表情。
很快，莘翊放下阮蘇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搖頭說：“抱歉學姐，我算不出來。”
阮蘇不以為意地笑笑，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下一秒話鋒一轉，毫不掩飾地指向身側的黎沫：“她不是我們學校的。”
莘翊咽了口唾沫，輕輕點了下頭。
阮蘇面色稍緩，又說：“她姓黎。”
莘翊看向黎沫，朝她歉意一笑：“黎小姐，你好。”
黎沫：“……”
包廂內，黎沫單手托腮，還在想剛剛的小插曲。
阮蘇倒了一杯檸檬水輕輕推到她面前。
“阮蘇。”黎沫冷不丁開口。
“嗯？”
黎沫問：“你確定沒有和那小學妹說過我的事情吧？”
阮蘇搖頭，語氣波瀾不驚：“沒有。”
黎沫更疑惑了：“那她還真是算出來的？”
薄唇微勾，阮蘇輕聲打趣道：“黎大小姐的名聲在A城這么大，這些最表淺的信息，應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黎沫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懨懨地說：“可我還是感覺她哪里怪怪的。”
“那種說不出來的怪。”
“錯覺。”阮蘇語氣依舊沒什么起伏。
“不。”黎沫有理有據地分析起來，“你有沒有感覺她身上有股形容不出來的病氣？”
“我那會仔細看了下，她臉色蒼白，嘴唇和指甲有點泛紫，多半是心肺上面有什么毛病。”
捏著杯子的手慢慢收緊，阮蘇沒接話。
黎沫又自言自語道：“那些事她能知道我并不奇怪，但我和南廷曄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甚少，就連你都不知道跟我從小定親的人是……”
阮蘇老神栽栽地抿了口檸檬水，漫不盡心地接了句：“南家？嗯~現在知道了。”
黎沫：“……”
將“神棍攤”收拾好，莘翊原路回了自己的公寓。
見她面色冷沉，主系統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你剛剛看到什么了？】
莘翊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聲音涼幽幽的：“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情。”
一聽她這涼颼颼的語氣，主系統哪里還敢多問，連忙降低存在感，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這一晚，莘翊在陽臺上站了許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吹了一晚上冷風的她才起身回了客廳。
斂眸看了眼墻上掛著的時鐘，莘翊深吸口氣，身形一晃，強行突破小世界的空間法則，回了自己的芥子空間。
這個芥子空間是她從修仙界回去時，意外一起帶回去的。
空間很大，在繼承她鼎盛期的修為后，完全可以和一個小世界相媲美，同時里面還堆滿了那一界時她從各地搜羅而來的奇珍異寶。
空間內的靈氣很充足，清茶自放進來后長勢明顯，接連抽出好幾片嫩葉。
莘翊輕輕撫摸著嫩黃的茶葉尖，再次闔眸間，她已然將清茶一并帶出了芥子空間。
主系統失蹤了兩天，回來時就看見莘翊細白的手腕拎著個水壺，正在給她那株“寶貝”清茶澆水。
主系統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句暴殄天物，又想起莘翊那一空間的異寶，仍不住問道：【大人，既然你空間里就有那些材料，為什么前幾天還有大費周章地跑去批發市場買呢？】
耗時又耗錢，關鍵還不好用。
莘翊放下水壺，語氣漫不盡心：“凡事講究物盡所值，物盡其用。”
“那些個東西，用市場買的足夠了。”
【主系統：……】
頭一次見把扣說得如此清晰脫俗的。
不過也對，就大人空間里的東西，現在隨便拿一件出來都是價值連城的，財不外露，非常有道理。
在心里吐槽完，主系統說起了正事：【大人，林碩的簡歷過了，現在已經是阮氏集團的員工。】
莘翊眸色漸深，掩唇淡聲道：“試用工而已，必要時推他一把，讓他爬快一點。”
作者有話說：
阮蘇（強調語氣）：她不是我們學校的。
然后明天又值班……
第134章 番外四
之后的幾天, 莘翊再也沒有在A大的觀景湖“偶遇”到阮蘇。
見她毫無目的地在校園內亂逛，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疙瘩都渾然不覺，主系統忍不住出聲：【大人, 阮蘇這幾天都在公司跟著阮鎮賀學習處理事務。】
腳步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下，隔了好半晌莘翊才問：“林碩怎么樣？”
主系統如實匯報道：【他前天“碰巧”解決掉一個危機, 已經在阮鎮賀面前露了臉, 并且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莘翊唇瓣緊抿，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事情正按著預期的方向發展, 或許不用等到這具身體的極限就能抽身離開, 但莘翊心里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很復雜，也很奇怪……
察覺到莘翊的神游狀態, 主系統小聲喊道：【大人？】
莘翊抬手重重地揉了兩下太陽穴，聲音有些飄忽：“暫時，就先這樣吧。”
只身一人回到公寓，莘翊窩在柔軟的靠椅上，看著電腦屏幕里紅紅綠綠的股票線, 再次發起了呆。
主系統很自覺地接過事情, 熟練地幫她將名下的股票買進賣出。
不大一會兒, 莘翊卡里的余額就肉眼可見地翻了一番。
掩唇打了個哈欠, 莘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語調懶散道：“錢夠了就幫我做投資。”
“我睡會兒，天要黑的時候叫我。”
主系統任勞任怨地應下：【好的，大人。】
莘翊慢悠悠地朝臥室走去，剛把房門掩上, 她就又快速將門拉開, 邁腿走到茶幾旁, 捏起那支止癢藥膏回了房間。
主系統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人性化地長嘆一聲，繼續處理起手上的事情。
在天快黑下來的時候，主系統盡職盡責地將補覺的莘翊喚醒。
看著外面的天色，莘翊簡單收拾了下自己，又換了身深色長袖、長褲便裝，用手機給對面發了條消息后，便準備出門。
看著對面發過來的地址，莘翊眉梢微挑，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確實挺巧，這次的雇主居然是住阮家附近的。
雇主是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出租車剛停穩，還沒等莘翊下車，他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大師，你終于到了！”
他這副終于見到救星的語氣，惹得出租車司機奇怪地看了莘翊好幾眼。
付完車費，莘翊對中年男人開門見山道：“帶我去看看地方。”
“大師，就在后院，你跟我來。”
莘翊頷首，跟著中年男人一起來到了他家別墅后院。
與其說是后院，倒不如說是后花園，寬敞得不行，鳥花樹木應有盡有。
莘翊凝眸打量一圈，伸出細長的食指指向位于最中央的一汪池塘：“那個，是什么時候弄的？”
中年男人回道：“半月前。”
他撓了撓后腦勺，又說：“我平時有點釣魚的小愛好，想著方便，就讓人在后院挖了個坑，養了幾條魚進去。”
他到底是個精明的商人，一聯想起來也發現了點不對勁，便問：“大師，是這個池塘有問題嗎？”
莘翊一臉高深莫測地點了下頭，從包里摸出個做舊的羅盤，象征性地在各個方向看了一下，“這池塘，壞了風水。”
“家屬四方，中再困水，這水便是死水。”
中年男人一聽，忙不迭道：“那我現在就讓人將這塘子給填了！”
莘翊沒說話，只找他要了一個小鋤頭，依次在后院的四個角埋了張黃紙下去，然后捏起一張疊成三角形的黃紙朝天空一拋，一抹明黃色的火光一閃而過，黃紙燃進的紙灰被風吹散，連渣都不剩。
做完這些，莘翊便準備離開了。
中年男人也按照約定將尾款結給了她，并挽留道：“大師，你能再幫我看看這屋子的風水嗎？”他本來就有點迷信，見莘翊是有點真本事在身，才不免提出了這個要求。
莘翊搖頭拒絕。
中年男人又說：“價錢好商量。”
“不是錢的問題。”莘翊淡聲說，“是不能。”
她若是真看了風水，男人必定會要求她改風水，那就壞了這個小世界的法則。
但莘翊現在所做的，是在清理一些因為她的到來而出現的臟東西，算是在修正該小世界的法則。
莘翊拒絕的態度很明顯，男人也不好再說什么，在她臨走時，塞了點吃的到她手里。
“無功不受祿。”莘翊依舊拒絕。
中年男人擺擺手，笑著說：“這咖啡是我女兒買回來的，我喝不慣這味道，你們年輕人應該喜歡喝。”
莘翊想了想，只接下了他遞來的咖啡，然后從包里摸出張紙符還了回去：“護身符。”
中年男人面露喜色：“謝謝大師！”
從別墅出來，莘翊沿著公路走到了阮家附近。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正是莘翊來的第二次，那晚上雖然是半夜過來的，但她夜視能力好，對阮家周圍已經是很熟悉了。
抿了口咖啡，莘翊不由得蹙眉，這味道一如既往的難喝，還不如她的茶葉。
但終歸是別人的一番好意，莘翊也不好意思將咖啡扔掉，只好拎在手里，慢慢往前走著。
在經過阮家的時候，莘翊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莘翊。”
聲音的主人正是多日未見的阮蘇，她抱著雙臂站在漆黑的鐵門前，面容精致卻面無表情，眉眼深邃，一瞬不順地看著幾步之外悠閑散步的莘翊。
阮蘇看著瘦了很多，淺藍色襯衣貼著挺直的脊背，顯得空落落的。夜風一吹，衣擺胡亂擺動著，發出“咧咧”的聲響。
咖啡的苦澀味在唇齒間侵肆，莘翊挽起抹無懈可擊的笑容，柔聲喊道：“學姐。”
阮蘇擰眉看著莘翊手里的咖啡，聽不出是什么語氣：“你怎么在這里？”
“嗯？”莘翊抬腕將被吹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她側臉溫婉，眼眸清澈真摯，看著很有欺騙性，“我過來辦點事。”
“小姐，老爺叫你了。”程叔站在前院溫聲催促道。
阮蘇下頜微動，看向莘翊的眼神-欲言又止。
“學姐？”莘翊偏頭，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身體不好，少喝點咖啡。”說完，阮蘇就轉身進了前院。
莘翊低頭看了眼手里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搖頭失笑。
在她準備離開時，程叔走了出來，禮貌開口道：“小姐，您住哪？這會太晚，不好打車，我們小姐讓我送您回去。”
莘翊沒有拒絕程叔的好意，坐上車后，報出了公寓的地址。
阮家回公寓要大半個小時，莘翊半撐著額頭，靠在床邊假寐。
一直到保鏢將車停下來，程叔才開口說話：“小姐，到了。”
莘翊睜眸，在后視鏡中與程叔的目光對上，她回以淡笑，道了聲謝，拉開車門下車。
程叔坐在副駕駛，看著莘翊走進公寓樓，低聲對保鏢說：“走吧。”
回去路上，程叔給阮蘇發了條消息：【小姐，人已安全送到。】
阮蘇回得很快，但只有一個字：【嗯。】
[對方正在輸入……]一直顯示著，程叔等了好半天，才等來阮蘇的第二條消息：【她住哪？】
程叔眼中閃過絲笑意，將公寓的地址發了過去。
【阮蘇：謝了程叔。】
【程叔：小姐，應該的。】
公寓客廳，莘翊坐在沙發上，一臉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放茶幾上的咖啡。
主系統也跟著疑惑了半天：【大人，這咖啡有什么特殊的嗎？】
莘翊搖頭，語氣疑惑：“喝咖啡會對身體不好？”
主系統特意去網上搜了一下：【大人，理論上是的，咖啡里含有□□，就有一定興奮性和成癮性，會對人的身體產生影響。尤其是像你這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就更不建議喝了。】
“不是。”莘翊摸著下頜，神情諱莫如深，“她是怎么知道我身體不好的？”
主系統遲疑片刻，不是很確定地說：【可能……看出來的？】
莘翊輕“嗤”一聲，到底還是沒有再喝那杯咖啡，轉而拿出自己的茶葉泡了起來。
經過中年男人那個大雇主，莘翊之后又接連接了好幾個大單。
這次的雇主就住在公寓附近，在將臟東西處理完，莘翊便準備走路回公寓。
在路上買了點應季水果，結賬的時候，主系統突然出聲：【大人，你所在的學生會將在這周五晚上六點進行換屆。】
莘翊拎著水果，神情散漫，眼眸毫無波瀾。
主系統又說：【學生會長是阮蘇。】
聽到這句話，莘翊一點都不意外：“阮鎮賀逼得有點急了。”
【主系統：阮鎮賀更想要一個聽話的繼承人。】
“呵。”莘翊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話里有話道，“我覺得她挺聽話的。”
【主系統：……】
但在公寓樓下見到阮蘇那一刻，莘翊是意外的。
她沒想到阮蘇會來找她，看起來還是等了許久的模樣。
將眼中的詫異掩下，莘翊故作驚奇道：“學姐，你怎么在這里？”
“吃水果嗎？”
“莘翊。”阮蘇直接說明了此行的目的，“我希望你能接任學生會長這個位置。”
“我看過你在系內的成績，以及老師對你的評價，你完全有資格勝任。”
沉默兩秒，莘翊笑著拒絕道：“抱歉學姐，我不能。”
“為什么？”阮蘇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漸熱，似要將她看穿一般。
莘翊輕撩長發，笑容清淺，眉眼溫柔，聲音軟儂好聽，還夾著股釋然，她用最輕松的語氣，說出了最殘忍的話：“因為，我活不了幾年了呀。”
阮蘇臉上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一字一句地說：“莘翊，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莘翊輕笑出聲，神情溫柔依舊，眼中是望不及底的復雜：“我身體不好，學姐，你知道的。”
阮蘇：“……”
作者有話說：
莘翊：我很惜命的。
第135章 番外五
阮蘇張了張唇, 神情-欲言又止，隔了好一會兒，才踟躇開口：“莘翊, 現在醫療水平很發達，你的病會治愈的。”
稍斂了些笑, 莘翊一臉不以為意, 輕飄飄地說：“或許吧。”
阮蘇眼神復雜看著她：“你……”
“嗯？學姐還有事嗎？”莘翊神情純善，語氣透著絲無辜。
阮蘇喉嚨微動, 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句：“周五, 你會去嗎？”
莘翊想了想，給出了肯定地回復：“會去的。”
“好。”阮蘇似是松了口氣，淡聲說, “我先走了。”
“莘翊，你早點休息。”
莘翊拎著水果站在原地，直到阮蘇纖瘦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她才將目光收回，為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主系統也跟著嘆了聲氣：【大人, 你好像有點沖動了。】
它說的是莘翊告訴阮蘇‘她活不了幾年’的事情。
莘翊唇角微勾, 聲音輕得能柔進風里：“或許吧。”
“但有時候, 人的潛能都是逼出來的。”
現在的阮蘇, 太過優柔寡斷, 離她所期望的，太遠了。
周五，莘翊如約去參加了學生會的換屆。
莘翊坐在最后一排，托著下頜百無聊賴地看著眾人激烈的選舉。
她對留會的職位沒有絲毫興趣, 會過來也全然是答應了阮蘇而已。
主系統也覺得無趣, 小聲吐槽道：【這種小打小鬧, 遠不如當年的宗門大會精彩。】
“宗門大會……”莘翊低喃出聲，思緒不禁飄遠。
那是她所經歷的最后的一個小世界，不論是當時遇到的人還是事，記憶都相當深刻，恍如隔日。
包括那個她最不愿去想起的人。
唇角勾起抹諷意十足的笑，莘翊幽幽開口：“你還記得我師尊嗎？”
主系統語氣懷戀：【自然記得，簡直就是意難平。】
莘翊抿唇，凝眸看向坐在第一排主位上的阮蘇，眼眸深不可測：“因果循環罷了，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巧。”
主系統聽得大為震驚：【大人，你是說那一界的師尊是……她？】
對上阮蘇望過來的眼睛，莘翊有些頭疼地闔上了眼眸。
那一屆發生的事情，走馬觀花般在她腦海里過了一遍。
因為太深刻了，莘翊永遠都不會忘，也忘不了。
在接任這個位置之前，會有一場考驗，而那一界，是莘翊要去的最后一個小世界，還是個修仙界。
按照修仙界的設定，師尊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危險的職業，但莘翊并不是那個欺師滅祖、以下犯上的弟子。
第一天剛穿成五六歲奶娃娃的莘翊，便被修仙界的第一冷美人、也是輩分最高的小長老收做了徒弟。
小長老對她很好，不僅給她最好的修行資源，就連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最關鍵的還是，這便宜師尊還及其護短，直接將她嬌養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就這樣相安無事到了莘翊成年，她修為增長很快，但小長老對她的管束依舊很嚴，屬于又寵又嚴厲的那種。
直覺告訴莘翊，這個世界絕對不會這么簡單。
在她一百歲從元嬰突破出竅時，雷劫發生了異樣，紫雷出世，異樣四期，小長老卻義無反顧地站在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擋下了大部分的雷劫。
在小長老倒下去的那一瞬間，莘翊看清了她的眼神。
那種眼神，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在等小長老醒來之后，她下意識地選擇了逃跑。
也是在逃跑后不久，莘翊知道了這具身體的身世，魔界最正統的第一位繼承人。
權衡之下，莘翊選擇躲著正邪兩道的人，當了一段時間的散修。
但既然是考驗的最后一個小世界，就注定后續的發展不會平靜。
隨后莘翊修為的提升，她體內的封印越發松動，在一次境界突破中，險些走火入魔。
再次醒來時，莘翊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山洞里，而面前那女人，正事無巨細地照顧她。
見她醒來，小長老眼中閃過絲欣喜，攥著濕帕的手微微發顫：“莘翊，你醒了。”
“你不該來的。”莘翊別開她伸過來的手，聲音冰冷，“師尊。”
小長老唇邊的笑容變得苦澀：“你，都知曉了？”
莘翊沒應聲。
隔了許久，一聲嘆息自她身后傳來。
小長老說：“若是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我定不會在那日收你為徒。”
“但我不后悔。”
也是在這一刻，莘翊明白了她在這個小世界經歷的劫叫情劫。
莘翊從沒經歷過情愛，更不懂如何去過這個情劫，在她的認知里，因為有法則的存在，小世界的發展全是早就設定好了的，而這個世界里的人也如同NPC一般。所以在女人說“你走吧”的時候，她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離開，沒有絲毫猶豫。
后面的修行越發艱難，但莘翊并沒有選擇入魔，哪怕魔界那邊無數次向來遞來橄欖枝，莘翊都拒絕了。
又一次在突破境界時暈倒，莘翊一醒來便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身影，一如初見時那般驚艷。
而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冷美人，終究還是從九重天墜下，墮入了人間世俗之中。
莘翊不由得唾棄這個世界的法則安排，為什么選中的這個NPC會是這位高高在上、宛如謫仙的小長老。
小長老聲音清冷，似峰上萬年不化的冰雪，但因面前之人是莘翊，柔和不少：“莘翊，你的身份暴露了。”
莘翊笑笑，一點都不意外。
小長老問：“你準備怎么辦？”
莘翊虛虛地支起上身，唇邊的笑容很復雜：“去我該去的地方。”
“莘翊！”小長老眼帶怒氣，眼尾都被氣紅了。
莘翊不忍地闔上眼眸：“師尊，正邪不兩立，再次相見，切勿心軟了。”說完，她翻窗欲走。
“莘翊！”小長老叫住了她，“你身上沒有一絲魔氣。”
“你修煉的還是我所傳授的法子！”
莘翊嘆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師尊，你后悔嗎？”
小長老的回答依舊同那日一樣：“我不后悔。”
莘翊無奈，只給她留下一抹汛白的衣擺殘影。
兩人再次相遇，已是百年后，兵戎相見之時。
莘翊坐在高位上，看著小長老輕松將圍上去的魔兵收拾掉，然后指劍徑直朝她飛來。
莘翊沒有躲，含笑看著面前冷若冰霜的女人。
“莘翊。”小長老的聲音很冷，眼神復雜得連莘翊都看不透。
莘翊將胸口抵向她的劍尖，語氣蠱惑：“師尊，殺了我。”
鋒利的劍端劃破衣襟，刺入血肉，將白色的衣衫染紅。
小長老收回劍，冷眸看了眼身后打斗的眾人，衣袖一揮，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擄走了魔尊。
莘翊任由小長老點了自己的命穴沒有掙扎，因為她想了許久都沒有想明白，為什么這一界會是個情劫。
小長老帶莘翊去了一處湖邊，并封住了她的修為。
莘翊擺爛般地坐在草地上，笑咪咪地問：“師尊，其實我有一點沒有想明白。您為什么會喜歡我呢？”
小長老認真想了想，搖頭回道：“不知道。”
好歹是她一手養大的人，莘翊的真實性子她自然是最了解的，自私又自我，目的性極強，說些話能氣得人牙癢癢，但她偏偏還是喜歡了，不可控制的喜歡了。
“師尊，不值得。”莘翊好言勸道。
“我知道。”小長老站在她身側，掩眸看著天邊的夕陽，“莘翊，你性子不壞。”
“這應該是為師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莘翊詫異地抬眸：“師尊？”
小長老卻一掌劈暈了她。
莘翊的穴是她親手點的，所以莘翊現在是個什么狀況，她最清楚不過了。
所謂的魔尊不過是個沒什么實權、背鍋的傀儡，而她長此以往用正道的法子修煉，體內的魔力已經快蓄積到極限，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爆體而亡。
等莘翊醒來，身側早已沒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再一檢查身體，松動的封印已經完全消失，一直在她體內流竄的魔力也跟著消失得無隱無蹤，就連她的境界也升了好幾階，只逼大乘期。
莘翊按著心口位置，化作一道光出了山洞。
而后她找遍了整個宗門都沒有看到小長老的身影，就連民間的流言也變了風向，說泠月長老是救世主，在三月前的仙魔大戰中與魔尊同歸于盡了。
同歸于盡？
【叮——】系統終于上線提醒道：【恭喜大人，你完成了歷練，現在可以選擇脫離這個世界了。】
莘翊卻拒絕了。
她不信小長老就這么死了，所以選擇留在了這個世界。
在這期間，莘翊將整個修仙界乃至人界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發現小長老的身影，哪怕是一絲她的靈魂碎片。
直到百年后，莘翊的修為再也壓抑不住，她才借著渡劫飛升時，選擇了脫離世界。
這個情劫，度得莫名其妙的。
而她還倒欠了對方一條命，以及一場情。
換屆大會結束，繼任的副會長宣布要帶全體會員出去聚一下，當做散伙宴。
莘翊揉了揉眉心，緩步跟在大部隊后面。
阮蘇和另一個女生是最后從大教室離開的，看見走在隊伍最末端的莘翊，她提步跟了上去：“莘翊。”
莘翊回眸，淺笑著喊道：“學姐。”
阮蘇盯著她看了一瞬，詢問道：“身體不舒服？”
“嗯。室內人多，有點悶。”莘翊放緩腳步，聲音透著絲倦意。
“等一下。”阮蘇突然從包里摸出支膏藥，抓過莘翊的左手手腕，輕輕在一個被蚊子咬出來的紅疙瘩上涂抹起來。
她涂的是止癢藥膏。
涂好后，阮蘇合上膏藥，攏眉說：“你的血吸蚊子，晚上出來最好穿長袖。”
莘翊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遲疑著問：“學姐，你是在關心我嗎？”
阮蘇下頜微動，側臉倏地冷了幾分下來，語氣生硬：“對，我是在關心你。”
作者有話說：
上一個小世界是因，這個小世界便是果。
這也算是在這個小世界中，莘翊會喜歡阮蘇的一個起因。
其實在上一個世界中，她一直以為小長老是npc，再加上還是一場情劫，所以從始至終她都是很清醒的。但要是真沒有一點動心，她就不會選擇留下來了……
（同理，芥子空間的東西便是那時候的，包括那株清茶，也是阮蘇經常泡的那罐茶葉。）
第136章 番外六
莘翊沒想到阮蘇會這么直白的承認, 一時竟沒能接上話。
偏偏主系統還要在這時提醒她:【大人，你的心跳有點快。】
重重呼出口濁氣，莘翊扯出抹無懈可擊的微笑, 用在正常不過的語氣說:“多謝阮學姐的關心。”
這一聲‘阮學姐’，好似在無形中將兩人的關系拉遠了。
阮蘇只覺得像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心里莫名有些憋, 深邃的眼眸微瞇，她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淡聲道:“走吧, 我送你回去。”
莘翊身體不好，阮蘇就算是猜也知道她不會參加后面的散伙宴。
聽她這么說，莘翊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而這期間，她一直在看阮蘇的眼睛，對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什么太多的波瀾起伏，眸光清冷, 就連情緒也很少顯露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后, 莘翊微快的心跳也慢慢平緩下來。
或許之前的種種, 都只是她的錯覺。
開車的保鏢是上次和程叔送莘翊回來那位, 公寓離A大很近, 也就三兩分鐘的車程。
“大小姐，到了。”
阮蘇跟著莘翊一起下了車，將人送到大樓門口后，很輕地喊了一聲:“莘翊。”
“嗯？”莘翊回眸, 額跡的發絲被幽風吹散, 半遮住了清麗的側臉, 她眉眼含笑，樣貌溫婉，卻隱隱給人一種沒心沒肺的感覺，“學姐還有事？”
阮蘇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喉嚨微動，像吐郁氣似的憋出句:“你，早點休息。”
莘翊笑像是沒察覺到半點異樣，吟吟地回應:“學姐也是。”
阮蘇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唇，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回到車里，冷聲報出了聚餐的地址。
看著道路上那團余留下來的黑色尾霧，莘翊頗為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本就心煩著，沒眼力見的主系統還要冒出來添把火:【大人，按那位父親睚眥必報的性子，只怕她也……當仁不讓。】
莘翊的頭更疼了。
兩邊的管理層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在小世界里倒是沒什么，她就怕回去之后變得棘手……
獨自在原地站了許久，莘翊才慢悠悠地晃進了公寓大樓。
一個多小時后，莘翊洗完澡，松松垮垮地披著浴袍從浴室出來。
抬手撩了撩半干的長發，莘翊邁腿走到冰箱前，正思索著喝點什么好時，主系統不合時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人，你要不要去聚餐那看看？】
莘翊素白的食指微曲，輕輕點了兩下冰箱冰涼的拉門。
主系統一時摸不準莘翊究竟是幾個意思，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阮蘇好像喝醉了。】
“咔噠——”莘翊從冰箱里拿出罐甜牛奶，面無表情地拉開了拉環。
主系統莫名打了個寒戰，聲音不自覺的低了好幾個度:【林碩剛好也在那邊……】
舌尖抵了抵上顎，莘翊將嘴里含著的甜牛奶咽下，重重擱下牛奶罐，神色莫辨地回臥室換了身衣服。
這兩天晚上有些降溫，莘翊隨意換了身休閑服，猶豫兩秒，又從衣柜里拿了件薄外套。
走出公寓大樓，莘翊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主系統所給的聚餐地址。
包廂里。
阮蘇靠坐在軟椅上，她手指細長，指關節根根分明，低掩著一雙好看的眸子，輕晃著高腳杯里殷紅的酒液。
明顯喝多的副會長端著滿滿一杯紅酒過來，大著舌頭說:“會長，我再敬你一杯。”
他估摸著阮蘇今天心情應該不錯，不然也不會屈尊參加這場聚會，還一反常態地喝了這么多酒。
阮蘇掀了掀眼皮，淺抿一口手里的紅酒，薄唇浸過酒液，泛著誘人的潤澤。
副會長不禁咽了口唾沫，一股腦的將紅酒全干了。
一時起哄聲四起。
阮蘇被鬧得有些頭疼，擰眉將酒杯擱下，起身欲往外走。
副會長頭腦一熱，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會長，你要去哪？”
阮蘇眼眸微沉，冷冷地丟下三個字:“洗手間。”
這下，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的副會長可不敢再跟，訕笑著拿過酒杯倒了大半杯紅酒，兀自找了個臺階下:“來來來，我們繼續喝……”
包廂的隔音很好，完美隔絕了里面的喧鬧。
阮蘇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先到前臺將今晚的賬給結了，然后又向服務生問了洗手間位置。
朝手心里擠了點洗手液，阮蘇一點點將細密的泡沫涂滿全手，在感應水龍頭出水聲響起時，她一抬眸便在鏡子里與一個帥氣謙和的男人對上視線。
林碩眼中的驚訝做不得假，溫文爾雅地問:“阮學妹，你怎么在這里？”
他也是A大的，只比阮蘇高一屆，自然認識這位金融系的風云人物，但關于阮蘇是阮鎮賀獨女這件事，也是他進阮氏工作后才知道的。
阮氏集團的大小姐，唯一的繼承人，想到這里，林碩的眸子滑過絲暗沉，看向阮蘇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熱忱。
聽到這聲意圖敘舊的“阮學妹”，阮蘇狠狠地擰了下眉，將眼中的嫌惡隱去，不冷不熱地開口:“聚餐。”
紅酒后勁大，在包廂的時候阮蘇就喝了不少，這會酒勁上來，大腦昏沉沉的，讓她眼神漸漸變得迷離，腳步也有些飄忽，身形微晃，扶著洗手臺才站穩。
顯然，林碩也注意到了阮蘇的變化，意識到這是個拉進關系的好時機，主動示好詢問道:“阮學妹，你是不是醉了？”
“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林碩的聲音很有磁性，再加上他臉生得不錯，一副溫柔有禮的謙謙公子模樣，確實有招小女生喜歡的資本。
可阮蘇并不是那些不諳世事的小女生。
雖然阮鎮賀控制欲強，性格極端，對她也是格外的嚴厲，但在衣食住行方面從來沒有虧待過她，所以林碩這三言兩語，很難將阮蘇騙到。
好巧不巧，莘翊剛到洗手間門口就聽見了林碩這句話。
她頓住腳步，突然有點好奇阮蘇會回什么。
“不用，我有保鏢。”阮蘇的拒絕很干脆，但因為醉意彌漫，使得她聲音聽起來沒那么冷，多了幾分輕軟。
林碩面露遺憾，卻故作松了口氣的慶幸語氣:“那就好，我還擔心阮學妹是獨自一人來的。”
主系統默默接了句:【她就是獨自一人來的。】
“學姐。”莘翊旁若無人地走進洗手間，扶住阮蘇的胳膊，斂起所有乖張，關切地說，“你好半天都不回來，她們讓我過來看看。”
說完，她抬起頭，像是才看見站在一旁的林碩：“這位是？”
阮蘇沒說話，闔上雙眸，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很自然地靠在了莘翊的身上。
林碩笑得溫和，自我介紹道:“學妹也是A大的？我是今年的畢業生，林碩。”
莘翊不冷不熱地“哦”了聲，指了下靠在自己肩頭的阮蘇:“我先送學姐回去。”
“需要我幫忙嗎？”林碩體貼地問。
炘荑身高和阮蘇差不多，但她要更瘦一些，身上又縈繞著股子病氣，看上去弱不禁風的。
“不用，我可以的。”莘翊拒絕了林碩的好意，扶著阮蘇慢慢往外走。
好在阮蘇并沒有太醉，還保留有自己的意識，尚能跟上莘翊的腳步。
莘翊扶著阮蘇出了酒店，嘆氣道:“學姐，我送你回家？”
阮蘇搖頭，語氣抗拒:“不回家。”
莘翊嗤笑出聲:“不回家，那你學姐要去哪？”
就阮鎮賀那令人發指的控制欲，能容忍阮蘇夜不歸宿？
【主系統:阮鎮賀這兩天去隔壁市出差了。】
阮蘇眸中漾著水光，直勾勾地看著她，不容拒絕道:“去你那。”
莘翊:“……”
難怪這么有恃無恐，還這么“叛逆”。
沉默片刻，莘翊攔了輛出租車帶著醉酒的阮蘇回了公寓。
從出租車上下來，阮蘇便沒再讓莘翊攙扶，她沒有問為什么本該在公寓休息莘翊會出現在酒店，只拿過莘翊搭在手肘上的薄外套，輕輕披到了她肩上。
莘翊卻問:“學姐，你真的喝醉了嗎？”
阮蘇眸光微閃，啞聲開口:“頭很暈。”潛意思是還沒到醉的程度。
莘翊無奈，還是將人領進了屋。
“環境簡陋，學姐將就一晚。”從柜子里拿了套新的枕頭、被子，莘翊看向沙發，意思不言而喻。
出人預料的是，阮蘇接受態度非常良好:“好。”
“浴室在那邊。”莘翊又拿了洗漱用品出來，踟躇著問，“學姐要換衣服嗎？”
“嗯。”阮蘇頷首，一點也沒跟莘翊客氣，“麻煩莘翊了。”
莘翊好脾氣地找了套沒有穿過的睡衣給阮蘇，神色懨懨地打了個哈欠，抬手間，白皙細軟的腰肢露了小半截出來，格外晃眼:“那學姐自便，我先去休息了。”
“莘翊。”阮蘇喊住她，聲音輕緩，“晚安。”
莘翊回以淡笑，眉眼慵懶，語調軟儂勾人:“學姐也是。”
臥室的門被輕輕掩上，阮蘇收回目光，挨著沙發邊緣坐下，她摸出手機看了眼程叔在一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大小姐，需要查一下她嗎？】
阮蘇咬了咬下唇，刪刪減減打著字，在臨近發送時又全部刪掉:【暫時不用。】
幾分鐘后，程叔回了一個【好。】
又問:【大小姐，你現在在哪？要我派人去接你嗎？】
阮蘇只回了前一個問題:【她家。】
第二天，莘翊收拾好從臥室出來時，阮蘇早已離開了。
撇了眼沙發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莘翊趿拉著拖鞋，心不在焉地又晃回了臥室。
主系統跟著嘆了口氣，如實匯報著目前的進度:【大人，阮鎮賀讓阮蘇跟進一個項目，而項目第二負責人就是林碩。】
莘翊翻了個身，雙眼毫無聚焦地盯著天花板:“你的手筆？”
主系統訕笑一聲:【哪能啊，是阮鎮賀給林碩的考驗，探他底的。畢竟第二負責人，可是個背鍋不二人選。】
莘翊摸著光潔的下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系統:大人，還是按原計劃？】
許久，莘翊很輕地“嗯”了一聲，聲音輕到幾乎快要聽不見。
作者有話說：
阮蘇：第一步—跟她回家。get
軟軟：第一步—跟她回家。get 同床共枕。get
第137章 番外七
之后的好幾天, 莘翊都沒有再見到阮蘇。
她像是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每天學校、天橋兩點一線，除了晚上偶爾會接點外快, 過得相當滋潤。
主系統匯報完最近的財務近況，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大人, 你最近怎么都沒有見到阮蘇？】
莘翊捏著把精致的剪刀, 站在清茶邊，精挑萬選出一片脈絡、形狀都完美的翠綠茶葉, 沿著葉梗輕輕剪了下來。
見莘翊不接話茬, 主系統也不討沒趣，自言自語道：【阮蘇開學就升大四，阮鎮賀準備用那個項目做跳板, 讓她正式進入公司高層。】
莘翊置若罔聞，又接連剪了好幾片茶葉下來。
看著被剪下來的茶葉，主系統一陣肉疼，但也不敢多言。
手腕一抬，莘翊便將剪刀連同才剪下來的茶葉一起收進了芥子空間里, 冷不丁開口道：“那個項目, 林碩知道阮鎮賀背后的算計嗎？”
多年的默契所在, 主系統瞬間就懂了莘翊話里的意思, 不懷好意地笑了聲：【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莘翊滿意地點點頭, 看了眼時間，收拾上靠椅，又去天橋將自己的“神棍攤”支了起來。
今天是工作日，人流量少了很多, 莘翊在快收攤的時候才迎來第一位客人。
莘翊拿起保溫杯老神栽栽地抿了口水, 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的熟人：黎沫。
唇角勾起抹極淺的弧度, 莘翊將翹著腿放下，語氣略帶疏離：“黎小姐。”
黎沫頷首，抬手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鏡，也不同莘翊打太極，直接挑明了此趟的來意：“莘小姐，你還記得上次讓我注意下家里生意上的事情嗎？”
聞言，莘翊稍斂了些笑，一點點將身子坐正：“記得。”
頓了下，又抿唇問：“黎小姐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黎沫點頭又搖頭，神情有些難以啟齒：“我和他在下半年訂婚，但最近總感覺不是很對勁。”
指關節被壓出清脆的響聲，莘翊再度抿了口保溫杯里的水，輕聲提醒：“黎小姐應該多留意下南家那邊。”
黎沫恍然，思索片刻后，拿出手機轉了一筆“咨詢費”給莘翊，“謝謝莘小姐。”
她現在已經確認莘翊是真有點本事在身的，畢竟就連從小玩到大得的阮蘇都不知道她未婚夫是南家的人，更何況這件事黎、南兩家還從來沒有對外透露過任何一點消息，莘翊一個毫無背景的人，會知道就更是天方夜談了。
感覺到包里手機傳出來的震動，莘翊想阻止黎沫時已經來不及了，她斂眉正色道：“黎小姐，你是學姐的朋友，不必這般客氣。”
“更何況……”莘翊眸光在黎沫臉上停留片刻，略帶深意地開口，“我和你，也算是有緣。”
黎沫諱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莫名問了句：“你這樣說，阮蘇那個小心眼的不會生氣吧？”
莘翊：“……”
面不改色地將心里的怪異感覺壓了下去，莘翊從木盒里拿了個拇指大小的深色木牌出來。
在黎沫的注視下，她捏起雕刻刀快速在木牌上面刻出復雜且毫無章法的紋路。
莘翊的動作很熟練，就像曾經做過無數次，刀尖一落下，剩下的全是肌肉記憶，流暢無阻。
很快，木牌兩面就全部雕刻上了復雜的紋路。
莘翊將木屑拂進垃圾桶里，指尖沾了點朱砂細細摩挲著木牌表面凹凸不平的紋路。
直到感覺木牌沒有那么粗糙了，莘翊才穿上根紅線，遞給黎沫，“桃木的，能辟邪。”
黎沫神情微愣，攥緊手里的木牌說了聲：“謝謝。”
莘翊擺擺手，合上保溫杯，準備收攤回家。
黎沫坐回車里，好奇地把玩著手里的木牌，其實她對于莘翊所說的能辟邪是持半信半疑態度的，不過桃木，確實有辟邪的功效。
更讓黎沫好奇的是，莘翊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雕刻手藝，儼然是沒個十幾二十年是達不到這種程度的。
黎沫捏起木牌放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木頭特有的木質味道很淡，反而還有股形容不出來的檀香，很好聞。
想了想，黎沫把木牌放到手心，拍了張照，然后發給了阮蘇。
半個多小時后，黎沫都到家了，大忙人阮蘇才舍得回消息：【？】
臉上閃過絲興味，黎沫打字道：【辟邪的。】
【阮蘇：迷信。】
隔著屏幕，黎沫都能感覺到阮蘇的嗤之以鼻。
纖眉微挑，黎沫回她：【莘小姐給的。】
[對方正在輸入……]
這排小字在聊天框頂顯示許久，直到消失，阮蘇的消息都沒有再發過來。
黎沫撇撇嘴，轉向聯系起自己的未婚夫。
而另一邊的阮氏辦公室里，阮蘇點開黎沫發來的照片，并將圖片放大，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小角落，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
“叩叩——”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阮蘇忙摁滅手機屏幕，面不改色地將手機倒扣到桌面上，抬眸看向來人，語氣冷淡，算不上好：“有事？”
林碩拿著份文件，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阮組長，阮董找你。”
眉心一點點攏起，阮蘇連余光都沒有落到林碩身上，忍著不耐說：“知道了。”
等林碩一走，阮蘇又拿起手機，點開和莘翊的聊天框，看著最后一條消息下顯示的時間，十三天前，頓時就更煩了。
距林碩來傳話已經過去十多分鐘，阮蘇及時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去了趟阮鎮賀的辦公室。
“阮董。”阮蘇眉眼清冷，抿唇不卑不亢地看著面色冷峻的阮鎮賀。
阮鎮賀兩鬢斑白，深色西裝一絲不茍的穿在身上，他五官輪廓很深，眼眸狹長，眼中是讓人琢磨不透的幽深和算計，再加上又是軍人出身，長年不茍言笑，身上總有種駭人的壓迫感，很不近人情。
阮鎮賀抬了下手，讓秘書全部出去。
他直勾勾地看著阮蘇，眼中情緒不明，隔了好幾秒才開口：“阮蘇，說說項目進度。”
阮蘇依言向他匯報項目的最新進度，簡要精練，全挑重點說。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古怪，一點都不像是親父女，反而更像是上下級。
“嗯。”阮鎮賀滿意地點點頭，簡單點評了兩句，又問，“林碩怎么樣？”
阮蘇琢磨著他問這話的意思，就輕避重地回答：“接觸不深，不是很了解。”
阮鎮賀眼神銳利，定定地瞧了阮蘇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道：“阮蘇，你是我唯一的女兒，以后是要繼承公司的。”
阮蘇抿唇不語。
阮鎮賀繼續說：“林碩也是A大的，這個項目你們多交流溝通一下。”
呼吸聲漸重，阮蘇從善如流地應下：“好的，阮董。”
阮鎮賀抬了下手腕，示意阮蘇可以出去了。
直到回自己辦公室，阮蘇才重重呼出口氣，她看著手心被掐出來的幾道深痕，無力地闔上了眼睛。
接連半個月，只要那邊項目有一點進展，主系統都會向莘翊匯報。
莘翊就像是沒聽見般，依舊是每天該干嘛干嘛，甚至連續接了好幾個大單。
主系統心累，只好為憤懣為工作動力，在短時間內又將莘翊的資產翻了好幾倍，并開始向房地產行業涉足。
對此莘翊很滿意，用了三個晚上時間將最后一個大單完美收尾，看著雇主結來的尾款，臨時起意決定為小公寓再添置點東西。
主系統小聲吐槽：【大人，你想去shopping就直說。】
莘翊懶得理它，換了身素雅的長裙就去了本市最大的商場。
莘翊并沒有控制自己的購物欲，在商場內一通買買買，不一會兒就賬戶上就劃出去了六位數。
看著堆在面前的購物袋，莘翊很有遠見的留了個地址，讓工作人員晚點送過去。
這么多東西公寓肯定放不下，所以莘翊留的是新添置那套房產的地址。
再然后，莘翊兩手空空，一身輕松地坐電梯去了樓上兩層，計劃著吃點東西再回去補覺。
逛了一圈，莘翊也不知道吃什么，便在主系統的推薦下走進了一家裝潢、環境都挺不錯的西餐廳。
服務生熱情地將莘翊引入座，并恭敬地把菜單遞了上去。
莘翊按著自己的喜好點完餐，將菜單還給了服務生：“暫時就這些，謝謝。”
服務生微微躬身：“好的，請稍等。”
喝了口餐廳免費提供的檸檬水，莘翊打量了圈周圍，突然明白主系統為什么會推薦這家餐廳了，簡直就是不安好心，故意讓她來看熱鬧的。
斜對面隔了四桌左右的位置，坐著的正是阮蘇和林碩，俊男靚女的組合，看著確實般配登對。
莘翊拖著下頜，垂眸側耳聽了下兩人的對話。
林碩這次是以工作為由約阮蘇出來吃飯的，從進餐廳到現在，他說的也確實全是工作上的內容。
相比之下，阮蘇的態度就很冷淡了，面無表情的地聽著林碩的長篇大論，只偶爾應兩聲，將高嶺之花這個詞詮釋得淋漓盡致。
被她這么冷著，林碩覺得很挫敗，眼眸微暗，但一想到阮蘇性子本就清冷，只好將所有不滿咽下，表現得更熱情了，不停地在項目上找話題，企圖讓阮蘇多說兩句。
莘翊：“……”
莫名有點同情阮蘇了，會被這狗皮膏藥給纏上。
【主系統：這不全是大人您的功勞……】
“林碩。”阮蘇忍無可忍，捏起刀拆重重地切向盤子里的牛排，“食不言。”
林碩識趣地閉嘴。
阮蘇的教養很好，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就連咀嚼都很斯文，渾身散發著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優雅，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秀色可餐。
“小姐，你的餐好了。”服務生將莘翊點的餐端了上來，但在放到她面前的時候，不小心將叉子碰掉了。
“叮——”清脆的錚鳴傳來。
西餐廳的氛圍偏安靜，而這一動靜并不算小，自是惹得不少客人看過來。
服務生忙將掉地上的叉子撿起，連連道歉：“小姐，不好意思，我再給您拿一副新的可以嗎？””
莘翊點頭應允，也是在這時，她對上了阮蘇望過來的探究目光。
顯然林碩也看見她了，略顯驚訝地說：“這不是那天的小學妹嗎？”
作者有話說：
阮蘇（一字一句）：小學妹。
主系統（火上澆油）：這兩人是在約會嗎？
第138章 番外八
“小學妹。”阮蘇反復咀嚼著這三個字, 臉色在那瞬間微微地沉了下去，一雙好看的眸子烏沉沉的，像極了一團沒有暈開的濃墨。
然而林碩毫無察覺, 兀自說道：“小學妹怎么也在這里？看著還是一個人來的。”
小學妹。
阮蘇的臉又沉了幾分，但聽到后半句, 不禁松了口氣。
沒有搭理林碩的自言自語, 阮蘇深深地看了莘翊一眼，捏著刀叉, 心不在焉地切下一小塊牛排喂到嘴邊, 明明是漫不經心到極致的動作，被她做出來卻充滿的矜貴、慵懶，舉手投足間全是傲然。
林碩再遲頓也感覺到了阮蘇周身縈繞著的低氣壓, 他直男的以為是兩人鬧矛盾了，偷偷咽了口唾沫，哪里還敢多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撞槍-口上去。
沒了林碩的聒噪，阮蘇耳根子終于清靜下來, 她掠了眼才從服務生手里接過新刀叉的莘翊, 不由得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莘翊胃口并不大, 只隨便吃了一點就放下了刀叉。
她曾在修仙界呆了近千年, 長年累月清心寡欲的修煉, 早已讓她沒了太重的口腹之欲。
用紙巾輕輕擦了擦唇角，莘翊抬手招來服務生準備結賬。
顯然阮蘇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莘翊結完賬準備離開時，緊跟著站了起來, 抬腳欲往外走。
“阮……”
“林碩。”林碩剛一開口就被阮蘇打斷, “我還有點事, 先走了。”
說完，她不管林碩是何反應，快步跟了上去。
林碩：“……”
清雋的臉微微泛著點青，看著一前一后離開的兩道背影，手背青筋明顯，險些將手里的叉子捏彎。
服務生適時走過來，微笑著問：“先生，您是要結賬了嗎？”
林碩一看她遞過來的賬單，太陽穴狠狠地跳了兩下，忍著肉痛將賬給結了。
這家餐廳是他在網上挑了好久才定下來的，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這么一頓飯，就花了他近半個月的工資……
“莘翊。”在莘翊快進電梯的時候，阮蘇喊住了她，“我們聊聊。”
主系統幸災樂禍地【哦豁】一聲。
主系統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大人，不會又是這么巧吧？】
莘翊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兩下，冷聲道：“閉嘴吧你。”
阮蘇選了家無論是環境還是私密性都不錯的咖啡廳，她儼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輕車熟路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沒有過問莘翊的意見，自做主張地給她點了杯牛奶。“再要杯純美式。”
很快服務生就將點的牛奶和咖啡端了上來。
阮蘇雙手交叉放到桌面上，眼中滑過絲復雜情緒，很輕地喊了一聲：“莘翊。”
“你在躲我嗎？”明明是個疑問句，但從阮蘇嘴里說出來卻是無比肯定的語氣。
“沒有。”莘翊面不改色，唇角噙著淺淺笑意，聲音徐徐有度，半斤撥八兩的將話給拋了回去，“聽聞學姐回自家公司上班了，最近應該很忙才是。”
阮蘇神情微梗，深吸口氣，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然緩和不少：“抱歉，是我唐突了。”
唇邊的笑容突然淺了很多，莘翊對上阮蘇的目光，語調依舊溫溫柔柔的：“學姐，我有點不懂你的意思。”
“……”阮蘇直勾勾地看著莘翊精致清嫵的臉，企圖從上面看出點蛛絲馬跡，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偽裝得太好，她竟沒有瞧出半分破綻。
心里頓時升起一股挫敗感，阮蘇喝了口咖啡，任由苦澀味席卷整個口腔：“我和林碩吃飯，是在聊工作上的事。”
莘翊有一瞬的晃神，在這一刻，她竟有種上一界的小長老站在自己面前的錯覺。
不，不一樣，她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阮蘇的眸光很平靜，波瀾不驚，沒有半分情愫在里面，而小長老的眼神隱忍又克制，說是含情脈脈也不為過。
意識到這一點，莘翊反而松了口氣，挽起抹善解人意的笑容，輕聲細語道：“我知道。”
“不過林學長看著和學姐挺般配的。”
阮蘇的臉霎時就黑了下來，咬緊后槽牙問：“你也這么想？”
莘翊遲疑片刻，一臉純良地點點頭，氣死人不償命地說：“對啊，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呼吸一窒，阮蘇的臉可謂是又青又黑，眼眸黑沉沉的，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
莘翊被她的氣勢嚇到，小心翼翼地縮了縮肩。
阮蘇快速調整好情緒，周身氣勢收斂不少，但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聲音微啞，隱隱有股強調的意味：“莘翊，我不喜歡他。”
莘翊張了張唇，沒再說話。
阮蘇還欲說點什么，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蹙眉看著來電備注，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接通：“喂，阮董。”
是阮鎮賀。
“嗯，我知道了。”
“嗯，馬上就回公司。”
阮蘇冷著臉掛斷電話，看向莘翊時，她已將所有負面情緒收起，語氣稍緩卻不容拒絕：“莘翊，我送你回家。”
直到那抹倩影走進公寓大樓，阮蘇才冷聲說：“回公司。”
“好的，大小姐。”保鏢目不斜視，穩穩地將車子啟動。
一進屋，莘翊就毫無形象地躺到了沙發上。
主系統被她的情緒所傳染，懨懨地說：【大人，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莘翊隨手撈過一個抱枕抱進懷里，點頭附和道：“我也覺得。”
主系統跟著嘆氣。
過了一會兒，莘翊從沙發上坐起，正色道：“那項目怎么樣了？”
主系統事無巨細地匯報：【看進度還有一個月就能收尾，林碩已經知道了阮鎮賀那老狐貍打的算盤，正盡可能的避免被坑，而且看他今天的舉動，應該是想追求阮蘇。】
莘翊一點都不意外，從芥子空間取出剪刀，緩步走到清茶邊，挑著幾片茶葉剪了下來。
主系統揣摩著問：【大人，我要做點什么嗎？】
莘翊將剪下來的茶葉收進芥子空間，又從里面取了點泉水澆到清茶上，頭也不抬地說：“投資怎么樣了？”
主系統一點也不謙虛地回道：【蒸蒸日上，已經快十位數了。】
莘翊輕“嗯”一聲，捏著冰涼的剪刀，意有所指地說：“我是不是該去體檢下身體？”
【大人的身體不是……】主系統反應過來，狗腿地應和道，【確實該去體檢了，最近臨近放暑假醫院人有點多，我幫您預約一個月的吧。】
莘翊滿意地點點頭，將剪刀收起，端著杯溫水走到了陽臺。
二十多天后，主系統傳來捷報，阮氏的項目提前結束，林碩不僅完美避開了阮鎮賀給他挖的坑，還臨危不亂解決了好幾個危機，讓阮鎮賀對他另眼相看，破例將他提拔成組長。而阮蘇則升為了小部門的經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莘翊正坐在沙發上給手里的蘋果削皮，搖搖頭，漫不經心地開口：“不愧是老狐貍，這算盤打得真好。”一個組長、一個經理，接觸的機會更多了。
主系統深表贊同：【林碩也懂了老狐貍的意圖，所以在升組長后開始計劃著追求阮蘇。】
咬了口蘋果，莘翊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有意思。”
主系統一時有些摸不準她究竟是幾個意思，轉移話題道：【大人，體檢約在下周二的，在阮康醫院。】
阮康醫院，阮氏集團名下的一家私立醫院。
咀嚼的動作微頓，莘翊從包里摸出手機，看著阮蘇在半小時之前發來的消息：【莘翊，有空嗎？】
輕嘆一聲，莘翊回復道：【抱歉學姐，最近有點忙。】
一開始阮蘇只以為莘翊嘴里的忙是用來推脫的借口，她是個驕傲的人，再被拒絕后，雖然心里有些不滿，卻還是拉不下臉來去約第二次。
所以之后的一周，阮蘇都沒有再和莘翊聯系。
她在公司又忙又累，不僅要面對阮鎮賀，還要應付林碩；回家后還要被阮鎮賀帶著去參加各種宴會、聚會、飯局，簡直身心俱疲。
再次聽到莘翊的名字，是阮蘇加完班回家，程叔無意間提及的。
程叔今天是去醫院幫阮鎮賀拿藥的，在排隊的時候遇到了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從電梯出來的莘翊。
他只是隨口感慨了句：“莘小姐看著這么年輕，沒想到會在醫院見到她，還吸著氧，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去住院部。”
阮蘇瞳孔微睜，忙問：“莘翊？程叔你是說莘翊她住院了？”
程叔點點頭，又說：“她看上去狀態不是很好。”
阮蘇哪里還顧得上吃飯，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程叔追在后面問：“大小姐，你去哪？”
“我去看看她。”阮蘇頭也不回，從保鏢手里拿過車鑰匙，開著車就走了。
看著轉眼間就消失不見的車尾，程叔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余光瞥見從樓梯上下來的小白團子，程叔笑盈盈地走進屋，滿臉關心地問：“二小姐，你作業寫完了嗎？”
溫惜寒：“……”
醫院停車場。
阮蘇將車停好，情緒也慢慢冷靜下來。
黎沫說莘翊應該是有心肺上的問題，而現在醫療這么發達，她還這么年輕，肯定會治好的。
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礦泉水，阮蘇拉開車門下車，徑直去了醫院的體檢中心。
值班醫生自是認得這位大小姐，聽明來意后，他在電腦上調開了莘翊的檢查結果。
見醫生面色漸漸變得凝重，阮蘇呼吸微重，遲疑著問：“醫生，結果不好嗎？”
“不是很好。”醫生將一份報告點開，語氣透著幾分惋惜，“莘小姐應該是有先天性心臟病，現在看來的情況很不客觀。”
阮蘇有些急切地說：“不是有換心、換瓣手術嗎？”
醫生搖搖頭，用鼠標將一串數據圈黑，猶豫著問：“大小姐，你要聽實話嗎？”
阮蘇知道他的顧忌，畢竟這涉及到莘翊的隱私，思索片刻后，澀聲開口：“幫我查一下她在哪個床。”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阮蘇拿起手機，攏眉搜索起剛剛看到的那串數據。
肺動脈高壓——重度，正規治療的存活期為3-5年。
“哐當——”手機重重地掉到了錚亮的地板上，屏幕瞬間摔得四分五裂。
作者有話說：
還有最后一把火要壓到阮蘇身上。
肺動脈重度高壓確實無藥可治愈，只能盡可能改善生活質量。前幾年人世間有一集講的就是一個肺動脈重度高壓的孕婦為了給自己老公生個孩子，然后加重病情沒了的事。
嗯，上個月【余生那些年】女生也是肺動脈高壓，十年生存期。
第139章 番外九
看著一臉悠閑靠坐在病床上玩平板的莘翊, 主系統不禁嘆了口氣，幽幽開口：【大人，阮蘇已經知道了。】
莘翊神色微變, 掀了掀眼皮，目光并沒有從平板上移開, 語氣波瀾不驚：“她到哪了？”
主系統莫名打了個哆嗦, 聲音輕得幾乎快要聽不見：【才進電梯。】
莘翊撇了眼時間，不慌不忙地將床旁監護接到自己身上, 又拿過一旁的氧氣管戴上, 安然自若地繼續玩著平板。
主系統提醒：【大人，她在門外。】
莘翊自然也看見了門外站著的人影，滑動屏幕的動作微頓, 她突然掩住口唇劇烈咳嗽起來。
【主系統：……】
莘翊這副戲感上身的模樣，主系統早就見怪不怪，一臉麻木了。
果不其然，門外站著的身影有一瞬的滯然，然后竟連門都沒來得及敲, 就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不僅主系統看呆了, 連莘翊也有短暫的遲疑。
如此失態, 甚至連基本禮儀都顧不上的阮蘇,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就連上一界的小長老, 哪怕再氣急敗壞，莘翊都沒有見她失態過。
眼中的錯愕轉瞬即逝，莘翊掩著唇，又象征性地咳了兩聲, 沙著聲音, 故作驚訝地問：“學姐, 你怎么在這里？”
阮蘇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臉色悶悶的。
莘翊這張臉生得特別具有欺騙性，明眸善睞，冰肌玉骨，再加上剛剛才劇烈咳嗽過，一雙好看的眸子暈著盈盈水光，睫毛羽輕顫，淚光滟滟，含淚欲泣的隱忍模樣，讓人不覺心生憐惜。
共事多年，主系統哪里還會被這鱷魚的眼淚騙到，不由得在心里為阮蘇默哀了一秒鐘。
阮蘇動了動喉嚨，聲音幾乎是艱難擠出來的，又沙又啞：“莘翊，我都知道了。”
莘翊抬眸看向她，眼帶不解。
見莘翊還在自己面前裝傻，阮蘇深吸口氣，澀聲說：“你的病情，我已經知道了。”
莘翊慢慢斂了笑，臉上神情也一點點冷了下來。
隨后，她將平板放到一邊，揉著太陽穴有些頭疼地問：“學姐，你想說什么。”
看著莘翊冷下來的側臉，眉眼間顯現出來的冷冽，阮蘇竟覺得這才她真正的面目。
隱去了溫柔純良、善解人意的高超偽裝，展現出來的全是冷漠與涼薄，就好像這世上全然沒有她所在乎的東西了，置身事外，隨時都能毫不留情地抽身離開。
這個認知讓阮蘇心底一空，語氣不免變得急切：“我會聯系最好的心胸外教授，你的病肯定能治好的！”
唇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莘翊并沒有拒絕阮蘇的好意，她虛靠在床頭，墨發披散，渾身散發著一股破碎感，有氣無力地說：“學姐，盡力就好。”
“莘翊……”阮蘇面色凝重，眼神_欲言又止，克制著替莘翊掖了掖被角，放柔聲音說，“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看著阮蘇離開的方向，莘翊摸了摸光潔的下頜，神情若有所思。
主系統有些擔憂地開口:【大人，您就不怕把人逼急了嗎？】
輕“嘖”一聲，莘翊拿過平板繼續刷了起來，語調漫不經心:“好像是有一點。”
【主系統：……】得，它算是看明白了，大人遲早會把自己給搭進去的。
阮蘇向來信守承諾，第二天中午一下班，她就馬不停蹄地去了醫院。
病房里，護士正在給莘翊抽血做檢查。
接連抽了四管血，護士才將采血針拔出，然后用棉簽壓住了針眼，“多按幾分鐘。”
主系統看得一陣肉疼，連阮蘇來了都沒有發現：【嘶，抽這么多血啊，這也太浪費了吧……】
莘翊按住棉簽，不以為意地掠了眼那四管殷紅的靜脈血，含笑將目光落到站在病房門外的阮蘇身上，虛虛地喊了一聲:“學姐。”
“莘翊。”看著臉色白都近乎透明的莘翊，阮蘇眸光微閃，拎著保鏢現從私發菜館打包回來的飯菜，放輕腳步走了進去，“吃飯了嗎？”
莘翊笑笑，垂眸調整了下手肘處棉簽的位置，發絲垂落間，顯得側臉越發溫婉動人，聲音輕柔舒緩，就輕避重地反問：“學姐吃了嗎？”
阮蘇自顧自地將床旁桌子架好，又把帶來的菜一一拿了出來，語氣透著股不容拒絕的執拗：“我和你一起吃 ”
莘翊怔了一瞬，掩唇輕咳了聲，輕聲應：“好。”
阮蘇并沒有在醫院多呆，陪莘翊吃完飯就回阮氏了。
在離開前，她用保溫杯接了杯溫水放在床頭，輕聲說：“莘翊，我晚點再來看你。”
蒼白的唇角勾起抹淺笑，莘翊善解人意地說：“學姐，不用這么麻煩的。”
阮蘇卻一反常態地變得重視起來，擰眉冷聲道：“不行。”
許是怕自己的語氣嚇到莘翊，她喉嚨微動，放柔聲音說：“莘翊，你現在就安心呆在醫院養病，其他的不用擔心，對了，你家人知道……”
說到這里，阮蘇漸漸收了聲，莘翊的家人，她到現在都沒有見到過，住院到現在，莘翊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
莘翊靠坐在床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我家人沒有在這個世界了。”
莘翊也不算騙人，畢竟自從她接任這個位置后，她的父母就退休滿小世界的度蜜月去了。
但在阮蘇聽來，就是另一層意思了。
她眼帶歉意地看著莘翊，眼中情緒浮動，又很快的隱了下去:“抱歉，莘翊，我不知道……”
莘翊不以為意地笑笑，掩唇打了個哈欠，擺擺手毫不在意地說：“沒事學姐，我都習慣了。”誰讓她那對父母，不靠譜到了極致。
【主系統：……】
阮蘇一聽更心疼了，見莘翊面露倦意，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將垃圾提上，溫聲叮囑道：“莘翊，我先走了，你多休息會兒。”
莘翊頷首，目送阮蘇出了病房，隨后擰眉將戴著鼻吸氧管摘下，盯著天花板，可憐兮兮地說:“好無聊啊，我什么才能出院啊？”
主系統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一本正經地開口:【大人，就您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出院，至少還要再住三天。】
還要住三天？！
莘翊頓時心如死灰，扯過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晚上阮蘇過來時已經很晚了，像中午一樣，她拎著打包好的飯菜，不由分說地擺在了床旁小桌上。
顧忌到莘翊的身體，她帶來的飯菜都很清淡養胃。
莘翊喝了口粥，目光滑過阮蘇眼底并不明顯的青色，狀似不經意地問:“學姐最近很忙嗎？”
“有一點。”阮蘇將肉丸湯往莘翊面前推了點，輕描淡寫道，“前兩天又接了個項目，稍有點棘手。”
“這樣啊。”莘翊指腹摩挲著勺子邊緣，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復雜。
又接項目？那不是和林碩接觸的機會更多了。
主系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連忙解釋道:【大人，那個項目最開始的負責人不是阮蘇，是阮鎮賀臨時將人換成她的。】
“學姐現在還是應該以事業為重。”莘翊輕輕攪動著面前的粥，輕嘆口氣又說，“我在醫院能照顧好自己。”
其實晚上在來病房之前，阮蘇就以朋友的身份向莘翊的主治醫生詢問過她現在的病情，主治醫生簡單說了一下，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不容樂觀”。
說完病情，主治醫生又蹙眉問:“你是她朋友，那你能聯系到她的家人嗎？她現在情況不是很好，最好還是留一個人陪床照顧，以防有突發情況能及時發現。”
“特別是今天下午，她要出去做CT，因為沒有陪護，最后還是我們叫護工陪著去。”
阮蘇只覺喉嚨干澀得厲害，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我知道了。”
而現在，聽見莘翊說‘我能照顧好自己’時，阮蘇心里那根本就繃緊得弦再次被觸動，震得她眼眶莫名泛酸，“莘翊，我幫你請一個陪護吧。”
莘翊:“？？？”
差點被嘴里還沒來得及咽下的粥嗆到，莘翊擦了擦唇角，訕笑著婉拒道:“學姐，不用這么麻煩的。”
“更不用這么……”破費。
莘翊話還沒說完，就被阮蘇打斷了，她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眼神真摯，語氣誠懇:“莘翊，你一個人住院，我不放心。”
莘翊:“……”
阮蘇辦事的效率向來很高，第二天她雇來的陪護就到位了。
莘翊唇角微抽，揉了揉跳動地太陽穴，在陪護阿姨的注視下，老實將鼻吸氧管戴上，又一臉抗拒地接上了心電監護。
主系統簡直看樂了，幸災樂禍地說:【大人加油，看著阿姨的盡職態度，你最少還要住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莘翊一聽，太陽穴跳得更歡了，“不是三天嗎？”
主系統弱弱地說：【三天是最低標準，除非你能讓主治醫生同意，簽拒絕治療同意書，然后辦理自動出院。】
莘翊無言，無力地倒回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這家醫院是阮氏名下的，她要是真簽了拒絕治療同意書走自動出院流程，那阮蘇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
難捱的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在得到主治醫生的同意后，莘翊就迫不及待地辦理了出院。
從醫院出來，莘翊并沒有回公寓，而是去了新置辦的那棟別墅。
至于陪護，人是阮蘇請過來的，莘翊并沒有管她，畢竟她出院是得到醫生同意的，就算阮蘇知道了，她也不心虛。
像莘翊預料那般，她前腳剛離開醫院，阮蘇后腳就知道了。
想著莘翊應該會回家，阮蘇便讓司機調轉方向，去了公寓。
按照路程時間，阮蘇會比莘翊先到，但她在樓下等了近一個小時，都沒有看見莘翊回來。
將心底的煩躁壓下，阮蘇撥通了陪護的電話：“你確定是看見她一出醫院就坐上出租車走了？”
陪護非常肯定地說：“是的，阮小姐，我親眼看見莘小姐坐上出租車離開的。”
擰眉看了眼阮鎮賀發來的催促信息，還有林碩的七八條未讀消息，阮蘇冷臉坐回車里：“回家。”
幾分鐘后，阮蘇面無表情地捏起手機，沒理會礙眼的紅點，給莘翊發了條消息：【莘翊，你出院了？】
【莘翊：對啊。】
【阮蘇：那你現在在哪？】
【莘翊：在家呀。】
阮蘇不怒反笑，重重地摁滅手機屏幕，扶著額頭，無奈地嗔罵了聲：“小騙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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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番外十
一聲輕笑緩緩從喉間溢出, 莘翊隨手將手機扔到一邊，身形一閃，再次破開小世界的禁制, 回了芥子空間。
抬眸看著空間里廣袤無垠的蔚藍色天際，莘翊赤足踩在柔軟的草地上, 緩步朝遠處的紅磚宮殿走去。
倏然, 一陣微風迎面吹來。
青黑色的發絲隨風搖曳，微微遮掩了莘翊精致的側臉, 也一點點模糊了她的視線。
眼前的宮殿不遠, 但也不近，然而自從上一界回去之后，莘翊就再也沒有踏足過那里。
多年后故地重游, 她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宮殿里并沒有放什么貴重物品，至少在莘翊看來，里面的東西并不貴重。相反里面更多的是當年她和小長老也就是她師尊在峰上的生活痕跡。
那時莘翊并不懂為什么外人看來的風光月霽的小長老會這么喜歡收集人間的東西，甚至還喜好口腹之欲，像孩童一般幼稚, 還不諳世事, 但現在她懂了。
沒有理會被風撩亂的發絲, 莘翊抬腳, 一步一個腳印繼續往前走著。
半個小時后, 莘翊終于走到了宮殿面前。
這么多年過去，宮殿依舊逶迤宏偉，深墻紅瓦，低調內斂又不失迫人的氣勢, 一如當年才拜入小長老門下時那般, 莘翊抬頭仰望著宮殿的牌匾：風華殿。
眼眸微掩, 莘翊盯著殿前的白玉石柱出了神。
哪怕經歷了數百年的洗濯，柱子都沒有留下半分痕跡，偏偏在她半腰附近，有幾道人為用劍留下的印記，高度不一，就像是某人刻意記錄下來的，多年過去，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越發的深邃。但這劃痕，在快到胸口位置時便沒有了。
莘翊想，要是她當年沒有拜小長老為師，那會不會是另一副光景。
她依舊是高高在上、風華霽月的小長老，更不會墜入紅塵中，嘗遍人世情愛苦楚？
只可惜沒有如果……
不然這個世界也不會選中她，亦或者說，是阮蘇選中了她。
素白的手腕一抬，之前剪下來的茶葉盡數出現在莘翊手中。
重重呼出口氣，莘翊再度抬腳間，已是風華殿后的藥田。
闔眸感受著周圍的靈氣波動，莘翊將手中的茶葉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彎腰拿起一把小巧的鐵鋤頭，走到藥田中央，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株人參出來。
人參很小，不過小拇指粗細，半指長短，但根須纖長，又因著長年靈氣富足，還泛著盈盈流光。
輕輕將人參上的泥土拂去，莘翊擰眉取出一個小容器，以手為刃，劃破了自己的左手心。
鮮紅的血連線般的滴入小容器中，不一會兒就接了個半滿。
意識到莘翊想做什么，主系統擔憂開口：【大人，你這樣會傷及根本的。】
五指猛地收緊，血滴得更快了。
莘翊不不以為意地開口：“養一段時間就回來了。”
“但她，等不了了。”
主系統語塞，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顧忌：【那大人，你就不怕回去后，她不記得你嗎？】
隨著最后一滴血落下，容器已盛滿了鮮血。
莘翊面色蒼白，隨意撕下一截衣擺把劃破的手心顫起，又將小人參放進容器里，以血滋養，做完這些，她的臉色已慘白得近乎透明。
許久，主系統聽見了她微不可聞的聲音：“那便，兩不相欠。”
阮蘇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便查到了莘翊的新住址。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莘翊正端著杯牛奶愜意的窩在沙發里看八卦新聞。
【主系統：她來了。】
莘翊又抿了口牛奶，這才將杯子放下，慢悠悠地站起身去開門。
“學姐，怎么是你？”莘翊語氣中的驚訝恰到好處。
阮蘇眼角泛著點紅，克制著問：“莘翊，你怎么出院了？”
莘翊輕笑了聲，側身讓阮蘇進屋，聲音低緩又平淡：“醫生讓我回家療養，每個月定期去復查。”
“這樣啊。”阮蘇打量著屋內，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莘翊不以為意，適時解釋道：“父母曾給我留了筆錢，再加上我自己存了點，覺得環境不錯就買下來了。”
阮蘇眉心稍展，點頭說：“環境是挺不錯。”適合養病。
“對了學姐，你今天不上班嗎？”說著莘翊掩唇輕咳起來，她左手心里的傷口早已愈合，皮膚光潔如初，連半點疤痕都沒有留下。
阮蘇神情有一瞬的郁悶，聲音也悶悶的：“要上。”
她看著莘翊白皙無限的臉，又說：“那我走了？”話里的不舍和試探顯而易見。
莘翊裝作沒聽出來般，唇邊勾起抹無可挑剔的弧度，輕軟開口道：“那學姐還不快去，都遲到了呢。”
阮蘇：“……”
在離開前，她突然傾身抱住了莘翊。
莘翊身形一僵，任由阮蘇抱著，沒有任何動作。
很快，阮蘇后退一步，主動結束了這個擁抱，“莘翊，我走了。”
“學姐再見。”莘翊眼眸幽深，笑得柔和，聲音如沐春風般溫柔。
清晨的風涼悠悠的，吹落了樹梢上枯黃的殘葉，輕盈地在空氣中繪寫出清風的痕跡，然后飄晃著墜過一團散開的黑色尾氣，終是落到地上，混入了零散的落葉中。
一地狼藉。
電視里，正播報著阮鎮賀在接受一則訪談時，大張旗鼓的宣布阮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獨女阮蘇。
皓齒輕磕玻璃杯沿，莘翊面無表情地換了一個臺。
八卦新聞里的主人公正是阮蘇，還是和林碩一起吃飯被狗仔拍到的阮蘇。
莘翊將牛奶一飲而盡，抿唇關了電視。
經過阮鎮賀這么一宣布，阮蘇變得越發忙碌，她不僅要完成本職工作，還要去應付同一階層的各種人。
同時林碩也得到了阮鎮賀的賞識，往上爬的速度越來越快，對阮蘇的追求也越來越明目張膽。
主系統扳著手指頭算了一下，距離阮蘇上一次過來，已經有一個星期了。
反觀莘翊，每天無所事事，竟開始搗鼓起別墅的小花園，大半個月過去，花園還真被她收拾得有模有樣的，種下去的花草得到細心照料，正散發著勃勃生機，明明已是秋天，卻有種春意昂然的感覺。
傍晚，莘翊回臥室換了身衣服，白色長袖襯衣，深色休閑褲，外搭一雙輕便的短靴，清爽中隱隱透著幾分颯氣，但依舊沒有掩掉她深入骨髓的病弱氣。
收拾好東西，莘翊開著輛二十萬左右的黑色汽車離開了別墅。
今晚的雇主是一位五星級酒店的老板，莘翊剛到入口，老板的特助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
“莘小姐，里面請。”雖然驚訝于莘翊的年輕，但助理眼中不敢有半分輕視，恭敬解釋道，“老板這會在會客，一時走不開。”
莘翊頷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酒店，“無礙，地方在哪？”
“莘小姐請隨我來。”助理也不廢話，從正門穿過酒店，徑直將她領到了套房區的大泳池前。
助理擦了擦額跡的冷汗，低聲說：“莘小姐，就是這里了。”
“昨天江少在池里游泳，在下潛時差點再也沒浮起來。”似是怕莘翊不信，他又說，“幸好發現得及時，救生員第一時間跳下水想將他救起來，但怪就怪在，救生員下去后，也差點沒有上來。”
“后面又有兩人下去救人，才勉強將人給拉上來。據救生員說，他當時感覺水下有人在扯他的腳踝，一個勁的想要把他往最深處扯。”
“我們查了監控，救生員五米周圍都沒有人，而他溺水的姿勢，也確實是像有人在拖他，江少醒了后也說有一樣的感覺。那只手冰涼刺骨，指甲纖長，輕輕一抓便能刺破皮肉……”
莘翊蹲下-身，用手從泳池里蘸了點水放到鼻尖輕嗅。
隔了片刻，她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面無表情地問：“泳池的水幾天一換？”
助理忙說：“一天一換，但昨天發生那件事之后，就沒有換過水了。”
“嗯。”莘翊頷首，凝眉說，“帶我去附近的水源看看。”
“好。”助理又帶莘翊去看了大泳池周邊大大小小的所有水池。
莘翊抬眸望著夜空中被深色雨霧遮住大半的彎月，語氣未變：“還有和這個泳池共用一個排水系統的嗎？”
助理認真回想了下，神情驀地變得嚴肅起來：“有，但在前廳。”
今天的酒店前廳有一場宴會，因為是多日前就定下來，再有還是酒店老板得罪不起的人，沒法推辭掉。
助理說出顧忌后，莘翊點頭說：“嗯，只要沒人落水，便不會影響到。”
但她話音剛落，主系統無奈至極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大人，有人落水了。】
莘翊眼皮一跳，心底莫名升起股不祥的預感。
主系統欲言又止道：【落水的人，是阮蘇。】
心猛地一緊，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莘翊便跳入了泳池里。
伸手攬住阮蘇的腰，莘翊冷冷地看了眼水底，眼中戾氣浮現，“滾。”
“她是怎么掉下來的？”莘翊問主系統。
【主系統：她在和一位富家小姐聊天，在看見你的時候，林碩也在喊她，然后一分心，腳滑踩空了。】
水里那東西被莘翊震懾住，卻又不甘心就這么放棄好不容易得手的機會，抓住阮蘇的小腿，鉚足了勁往下拽。
雖然阮蘇會游泳，但在水里被一只冰涼刺骨的手狠狠拖住，心里一慌，掙扎間嗆了不少水，也開始有點溺水。
“閉眼，別回頭。”莘翊單手扣著她的腰，聲音冷淡卻極賦安撫意味。
不再猶豫，莘翊從芥子空間里摸出道紙符，重重地打在了那東西的眉心，幾乎是瞬間，尖銳的慘叫聲自水底擴散開。
哪怕莘翊及時設起結界避免聲音從水底傳出，那如鬼魅般的厲嚎，還是傳了只言片語到阮蘇耳朵里。
她本能地打了個寒顫，緊緊貼靠著莘翊，小心翼翼地問：“剛剛，那是什么東西？”
莘翊沒有回答，抱著人從水面冒出頭，微不可察地朝一旁面露急色的助理點了點頭。
助理頓時松了口氣，忙安排人帶全身濕透的兩人去換衣服。
阮蘇接過服務生遞來的浴巾披到肩上，看著發梢不斷滴水的莘翊，不容拒絕道：“不用，她和我一起。”
莘翊勾了勾唇，緩步跟在阮蘇身后去了提前準備好的總統套房。
一進房間，阮蘇就先發制人地問：“莘翊，剛剛那是什么東西？”
莘翊就輕避重地回答：“一些臟東西罷了。”
“呵。”阮蘇輕笑，一步步逼近她，“所以，那天我讓你幫我算姻緣，你算到了什么？”
睫羽輕顫，綴著的水珠不堪重負落了下來。
莘翊說出了同那日一樣的話：“學藝不精，沒有算出來。”
阮蘇看著她，語氣復雜：“是沒算出來，還是不敢說？”
作者有話說：
消失的她，大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