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周硯辭許久怔愣。
金哲幾人也是愣的。
“……道歉?”金哲反應了好一陣, “道什么歉?而且我也沒辦法命令我們班的其他人。”
“那就下學期開學的誓師大會。雖然你是全校第二,但你是你們班的第一,應該是你上臺演講吧?”祁年說得一本正經, 對金哲越來越黑的臉色不以為意,“我也不難為你, 你就說簡簡單單說一句, 有關周硯辭的謠言均不屬實, 你代表實驗班的前同學祝他前途似錦。”
金哲這回臉色不黑了, 變成青青白白交相輝映。
*
輸不起的人, 注定將度過幾個月輾轉難眠的夜,贏得光明正大坦坦蕩蕩的人則在食堂笑容滿面地用餐。
“爽死了, 那些狗東西就應該被好好教訓一頓,祁哥你太帥了!”余向佑崇拜得眼冒金星,“硯哥也好帥, 我都沒想到你打籃球這么厲害。”
是啊,誰想到了呢。
彩虹屁滔滔不絕, 周硯辭倒是反應淡淡, 只看著對面的祁年, 目光深長。
祁年頭皮發麻,全程埋頭狂吃, 也沒吭幾次聲。
飯后, 分頭行動。
祁年獨自溜進六樓的小廁所里。
附近幾個教室空置數年, 這間廁所也常年無人, 是整棟教學樓里著名的幽會圣地, 抽煙決斗之類違反校規校紀的事兒也不少。
祁年用下巴含住衣擺, 對著鏡子檢查腰上的撞傷。
冷白的膚色上,青紫的瘀痕相當觸目驚心。
嘩啦, 衣擺落下。
身后熟悉的腳步緩緩接近,越想忽略,反倒越清晰。
“祁年?”
祁年回頭,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你怎么來了?”
“金哲故意撞你的那一下。”周硯辭直入主題,問,“疼不疼?”
“哦,這個啊。”祁年莫名松了口氣,“沒事。打球嗎,碰撞摩擦都正常,習慣了。”
“習慣是習慣。”周硯辭卻異常堅持,“疼不疼?”
祁年一霎的遲疑,視野里的少年立刻幾步邁了過來,停在他面前。
隔著層衣服,祁年已經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了,情不自禁往后挪了半步。
周硯辭再次往前。
“你別動,我看看你的腰。”
少年音色冷沉,細聽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啞。
國王的命令生效。
“……”
祁年閉了閉眼,僵硬地將雙手扣在臺邊,頗有種英勇就義的慨然:“你看吧。”
“衣服。”周硯辭的聲音,“撩一下。”
言簡意賅下達命令,不容分毫商榷余地。
踩著遵照命令的邊緣線,祁年扣扣搜搜地將衣擺一點點往上卷。
周硯辭低著頭,神情專注得就像在看數學題,也不著急,目光也不帶特別燙人的溫度。
祁年的緊張稍稍緩解,又見他皺起眉,罕見的嚴肅:“都青了,感覺不到疼?”
祁年支吾:“嗯……”
周硯辭輕輕往他腰上一戳。
祁年當即抽了一口氣:“嘶!”
“疼不疼?”
“疼。”
祁年這下老實了,眼睛里一下便亮起瀲滟水光。
而他的每個字都像是投入烈火里的干柴,周硯辭做了幾個深呼吸,堪堪收斂住過重的呼吸聲。
祁年當然不知道這種對話有多么曖昧。
周硯辭控制住心猿意馬的思緒,將注意力聚焦在那塊淤青上,聲線略有種陌生的顆粒感:“我先給你上點跌打損傷膏。”
祁年卻無暇去在意這些細節。
國王的命令又生效了。
他認命地閉上眼,因為腰腹上的涼意一個激靈,接著手腕被人扣住,不讓他動。而腰上的手,溫柔而細致地涂抹著,沿著腹肌的線條游走。
祁年不由自主繃緊腰腹,呼吸也屏住。
腰腹的觸感太強烈,一時間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
“我再給你貼個膏藥。”
濃郁的草藥香涌入鼻腔,腰上一涼。
祁年下意識抖了抖。
“……別動。”
低而啞的一聲,全然不復平日的清冽。
祁年顫著掀開長睫,視野里周硯辭的眉眼還是記憶里那樣,冷削,線條干凈清雋。低垂的睫毛黑而濃密,嘴唇輕抿,清冷漠然的樣子,看著不太好接近。
現在卻離他離得異常的近。
祁年只要稍微低下頭,就能碰到他發梢蓬松的碎發,洗衣粉的清香清晰可聞。
他的手還在自己腰上,仔細地將膏藥貼一點一點撫平。!
異樣的感覺讓身子再一次繃緊,這回連腳趾都在運動鞋里蜷了起來,整個人就像一只熟透的皮皮蝦。
校褲的松緊帶被人輕輕拉開。
涼絲絲的膏藥貼落了一半到褲腰里,和小腹灼燙的肌膚溫差鮮明,冰與火的交織。
祁年呼吸停滯。
差點把自己憋到岔氣。
以至于周硯辭貼好膏藥把褲腰放回去,抬頭就是一張紅成番茄的俊臉。
饒是如此,祁年自始至終也沒吭聲,沒反抗。
老老實實,對他的話百依百順。
“……好了嗎?”祁年哼出蚊子般微弱的聲音。
周硯辭心念一動,看著他的眼睛,又說:“別動。”
周硯辭的命令讓他動彈不得,只有面部肌肉還能聽從他的使喚。
算了,眼睛也閉上吧吧。
眼球在眼皮里瘋狂顫動,但身體舊一動不動,連提起的衣擺也沒放下來。
順從得像是某種暗示,無聲引誘著人得寸進尺。
周硯辭貼完膏藥的手仍留在少年腰側,感受著那一小塊肌膚的僵硬和灼熱。
理智告訴他祁年的順從事出反常,本能卻叫囂著,想要不管不誤顧把他據為己有。
“這沒人,放心。老葉,快來快來。”
啪嗒。
從余向佑的手里落下一支煙。
下巴差點沒跟著一起掉到地上。
“……”
“???”
“肉絲,怎么……”葉天揚也出現在衛生間門口,猛然失語,“!?”
從祁年的角度,剛好與門口一胖一瘦六目相對。
而周硯辭背朝門口,在祁年面前彎腰低頭,距離已經緊到曖昧不清,要死不死的,祁年仍提著自己的校服衣擺。
周硯辭從鏡子里瞄到身后兩道人影。
他這才收回手,坦蕩而不慌不忙,抬頭對祁年道:“好了。”
祁年觸電般撥開他手臂,彈開兩米遠。
“肉絲,老葉……”
余向佑和葉天揚如夢初醒,遠比他更慌張,不約而同連往后退,奪路而逃。
空氣里仍回響著他們的——
“我們什么也沒看見!!!”
“……”
祁年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班上的。
他和周硯辭前后腳進門,霎時全班寂靜,古怪的氣氛悄然彌漫。
一輩子很快的。
閉眼再睜開,仍得面對現實。
還好他晚上要訓練。
祁年慶幸地舒了口氣,正要走,身后傳來周硯辭的聲音:“你的腰——要不要請個假?”
“沒事,我有分寸。”祁年頭都不敢回,匆匆忙忙離開教室。
晚自習開始前十分鐘,教室重新恢復熱鬧。
余向佑的后背被戳了戳。
他僵硬地扭過頭,瞬間臉色大變。
“臥槽!”余向佑眼睛放大,驚呼一聲,“以前祁哥吐槽說你打小報告,我還不信呢。”
“不一定,看人。”周硯辭捏著煙轉了圈,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除了祁年。”
“……”
余向佑和葉天揚是祁年鐵哥們,教室里的古怪氣氛其實和他們無關。
周硯辭打探完畢,打開手機。
一中萬能墻:【兩位校草又在六樓的小廁所偷偷約會啊啊啊啊】
——???他們又做什么了
——?他們還在嗎?我現在過去來不來得及??
——這次再不展開說說高柱就是真的不行
——本來我還不信,但Q學長是真有反差萌啊,他說疼……
——啊啊啊啊啊(土撥鼠尖叫)
——這是我不付費能看的嗎?
沉默查看手機的少年,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淡樣子,嘴角卻翹起壓不住的弧度。
他握拳抵唇,輕咳一聲。
ZYC:【我是周硯辭。那條我和祁年的投稿撤了】
溫昕在心里尖叫,強忍興奮打字。
一種萬能墻:【麻煩你證明一下是本人哦~】
ZYC:【下午體育課打球,祁年腰受傷了,我給他上藥,沒別的什么】
線上的“ZYC”和本人一樣,說話的口吻也偏冷淡,看著倒是比上次的“你七爺”要好說話不少。
一種萬能墻:【那墻墻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們是真的嗎?】
ZYC:【……】
ZYC:【還在努力】
*
祁年忘了拿書包,晚自習下課前又回了教室一趟。
周硯辭見他一頭熱汗,拉著校服外套一個勁兒扇風,估計訓練的運動量不少。
等他緩了緩,這才問:“腰還好嗎?”
這一聲不大,剛好夠左右前后的人聽清。
余向佑浮夸地捂住耳朵,大聲嚷嚷:“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仿佛受到刺激的兔子,祁年原地蹦起來,拿起手機的作業本就往他頭上敲了兩下。
“余向佑!你要死!!?”
那中氣十足的模樣,看著是已無大礙了。
周硯辭的目光從他開合的唇到紅彤彤的耳廓,到紅成一片的側頸,最后被他高抬的手臂攔下。
視線順著骨節透粉的手指打了個來回,周硯辭收回目光,意猶未盡地吞咽了下。
*
在誓師大會作為班級代表上臺演講,那是自入學優秀新生代表演講之后的,高中三年最高的榮譽之一。
何況,當年的優秀新生花落周家,這還是金哲第一次有機會公開上臺演講。
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向周硯辭道歉,光試想一下,他都快要崩潰了。
晚自習去了幾次體育館,終于讓他等到了只身出來透氣的祁年。
祁年本來心情不錯地哼著小曲,一抬頭看到個蒼白的人影立在小樹林里,眼下青黑一片,嚇人得很。
“……祁年。”金哲氣若游絲,“看周硯辭不爽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能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祁年抬了抬眉,沒說話。
金哲嘆口氣,轉而開始賣慘:“這次月考我退步了兩名,不知道下學期還有沒有機會到誓師大會上演講。”
祁年不接茬,當即換了個處罰:“那你去學校的表白墻上澄清,讓表白墻置頂一個月。”
金哲憋了口氣:“……行。”
祁年單手抄著口袋,散漫地揮了下手:“那我回去訓練了,希望明天就能看到你的好消息。”
剛轉過身,又響起金哲的聲音:“你有喜歡的女孩嗎?”
莫名其妙的問題。
祁年的心跳卻漏了拍,塞進來一個亂七八糟的毛線團。
金哲繼續問:“或者說,你在班上,有關系特別好的女生嗎?”
“周硯辭愿意討好你,肯定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除了你專業能力強能上個好大學,可能還有……”
“他喜歡你們班上的誰。”
“他一個理科輕松拿滿分的人,居然當了一個學期的地理和政治代表。歷史老師看他忙想換個課代表,但他堅決不讓。后來他選科,也沒選地理和政治,怎么看都不是喜歡吧。”
“我想來想去,估計跟五六七班的人有關,去政史地辦公室送作業會經過那邊。”
“后來他又轉到了七班,聽說是他自己的要求。”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永遠是你的對手。
祁年深以為然,思緒飄忽。
之前,嚴崢嶸也說過來七班是周硯辭自己選的,親爹當班主任躲還來不及,可周硯辭偏偏來了七班,嚴崢嶸還向他打探過周硯辭喜歡的人。
祁年心里的毛線團越解解越亂,氣急之下干脆扔到一邊,踩兩腳不管了。
張了張嘴,又過了兩秒祁年才出聲:“你早點去表白墻投稿吧,我先走了。”
“……行。”
“別管我沒提醒你。”
“他那種人,沒準在背后捅你刀子,表面上跟你哥倆好,接過背地里把你女朋友搶走了。”
“。”
越說越離譜。
他哪來的女朋友。
喜歡的人…也沒有。
*
一中萬能墻用旁觀者的口吻,將周硯辭和實驗班恩怨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周硯辭的成績是實打實的,給學校掙來的榮譽一個個也都是重量級,遭到同學眼紅嫉妒,倒也情有可原。
那些黑幕八卦,受過九年義務制教育的都能自己分辨出來,純屬子虛烏有。
最后總結。
一中萬能墻:【少年!勇敢地追愛吧!你沖冠一怒為藍顏,藍顏也會沖冠一怒為你!】
表白墻是兩位校草的頭號CP粉粉頭,經常刷表白墻的同學一看就知道,這條并未指名道姓的投稿肯定和兩位校草有關。
——上次實驗班和七班的籃球賽很激烈啊,據說是實驗班的人老找ZYC麻煩,QN才向他們宣戰的,還要求他們給ZYC道歉
——吃到這么香的飯是信女一生行善積德應得的
——人在現場,QN因為受傷中途下場了,最后ZYC把他們一頓暴扣,傷得不比QN輕hhhhh
——?是不是我記憶出現了錯亂,他們誰是體育生來著?
——啊啊啊啊我懂了!!!!
——墻墻只能說,放心大膽地嗑吧!!!但也不要懈怠了學習哦~努力!向學長們看齊![/奮斗][/奮斗]
……
在兼顧專業訓練的同時,祁年第二次月考的成績仍保持在了前二十名。
十二月底,氣溫也終于降了下來,在室內的體育館祁年也沒法穿著短褲到處晃了,寬松長褲嚴嚴實實罩住兩條腿。
每每洗澡想起周硯辭“健身不練腿”的話,仍舊心有余悸。
最近他認真上課,課后也沒拜托周硯辭補習,兩人沒太多閑談的機會,國王的命令也有段時間沒觸發了。
周硯辭主動提了兩次幫忙補習,好在都是標準的問句,祁年自然拒絕得毫不拖泥帶水。
緊張但又充實的高三的生活總算步上正軌。
“上次球賽的事,我還要謝謝你。”夜深人靜之時,周硯辭打來電話,“明天周六,如果沒事的話,要不要出去玩?我請你吃飯。”
國王牌,久違了。
祁年閉了下眼:“等我兩分鐘,我媽在外面喊我。”
言罷沖去客廳。
“媽,明天你能不能給我找點事做?現在立刻馬上,快安排我——”
“睡你的覺還不好?”蘇妤翻了個白眼,“你要找自己找吧,我要和你令儀阿姨出去玩。”
“那我也……”
“行啊,你問問硯辭,也叫上他一起。”
“。”
祁年回房關門。
床上的手機亮在那里,電話仍沒掛斷。
“喂周硯辭……”
“嗯?”
聽筒里的聲音來得太快,猝不及防,祁年還沒斟酌好措辭。
“唔……那個……”
他想了多久,難以忽視的呼吸聲就在他耳邊繚繞了多久,手機漏電似的,整個耳廓全被電得麻麻的。
“我明天沒事。”祁年認命,不玩白不玩,免費的飯不蹭白不蹭。左右他都不虧的。
“嗯。明天見。晚安。還有……”周硯辭說,“平安夜快樂。”
祁年心頭突地一跳。
雖然明天只是一個普普通通難得放松的周六,貌似同時也是……圣誕節?
*
圣誕節當天中午,祁年和周硯辭在約好的餐廳見面。
商場里的人氣榜必吃餐廳,圣誕節又遇到周六,店里生意火爆,周硯辭昨晚臨時訂位,只遺憾訂到了大廳里人來人往的位置。
毫無私密性可言,反倒讓祁年輕松下來。
“沒座了?那我們拼桌吧,拼桌也行……”
熟悉的女音輕快地鉆進耳里。
“欸,年年?”
“……媽?”
說要和周令儀外出的蘇妤居然出現同一家餐廳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巧得不能再巧。
對面的周硯辭顯然也是沒想到,眼底流露出一絲愕然。
“原來你們認識?太好了,那兩位帥哥,你們拼個桌?”服務生說。
周硯辭聞言立刻起身,坐到祁年身邊,將一側并排的兩把椅子讓給兩位母親。
“原來是年年啊,你怎么不早說?”周令儀笑了笑,與蘇妤咬耳朵,“硯辭他爸還以為他是要去約會呢,可緊張壞了,半天不肯放人。”
“啊……這樣啊。”蘇妤的目光在對面兩個男生臉上滑過,極慢地挑起一個笑,有點耐人尋味的味道。
“吃吧,都多吃點,節日快樂啊。”
蘇妤轉而揚了揚手里的果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你別看崢嶸整天板著個臉,其實你是他在七班最喜歡的學生了,時不時就要在家里念叨你幾句。他一直說,但凡你這年再努力一點提提文化成績,上清北都不是問題。”周令儀說,“他對你啊,就跟對硯辭一樣,愛之深,責之切。”
被閻羅王喜歡?祁年摸摸鼻尖,訕笑:“……那還是別了吧?”
“好了,不說他了。”周令儀笑笑,給祁年夾了一筷子菜,“來,多吃點。”
祁年甜甜一笑:“謝謝阿姨~”
要說以前還是禮貌和對好友兒子的愛屋及烏居多,現在她是真對這個陽光開朗的孩子喜歡得不得了。
周令儀不是話多的人,然而找到機會就要和祁年說兩句,飯桌上剛安靜下來,她又開口邀請:“什么時候再來我們家玩?之前都沒怎么好好招待你。寒假再來我們家玩,怎么樣?”
祁年沒立刻回答,筷子還含在嘴里。
眉宇間浮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為難。
周硯辭看了看他,又看向母親:“班上還有幾個同學也想來玩,要不就一起吧。”
“那好呀,你們一起來玩。”
“那就這么說定了。”周硯辭蓋棺定論,又是命令的口吻。
祁年閉眼的同時沒忍住嚼了下硬邦邦的筷子。
這國王牌果然不能不管。
而且到時候還有余向佑他們幾個鬧騰聒噪的一起,可以幫自己分擔注意力,是一個絕佳的行動計劃機會,這回是真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了。
想到這里,祁年展顏一笑:“好啊。”
定下寒假再聚,飯后兩位母親去逛街,閨蜜之間的聚會,兒子只會礙事,祁年主動陪同她們也不樂意,一口回絕。
剩下祁年和周硯辭單獨站在商場里。
明明周圍行人來來往往,嘈雜熱鬧,卻無法打破兩人周身一層無形的結界。
祁年在結界里悶得渾身不自在。
“看電影嗎?”
聽到周硯辭的聲音,祁年抬頭,發現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電影院門口。
“行……”
祁年決定擺爛到底。一天很短的,閉閉眼就過去了。
對著電子屏選了電影,周硯辭去買票回來:“最早的兩點開場,還有半個多小時。吃不吃爆米花?”
“嗯……好啊。”祁年跟他一起去前臺看了看,突然靈光一閃,“這里的水賣得也太貴了吧。這樣,你排隊買爆米花,我去超市買兩瓶水。”
趕在國王開口前祁年便一溜煙兒地跑了。
逃跑的路上始終有若有若無的目光黏在后背上,直到拐彎下樓才消失。
祁年深深呼出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么勁兒。
這家商場是去年新開業的,他還是第一次來。
商場里面積很大,但布局不算合理,彎彎繞繞的,地圖做得花里胡哨,上邊的店鋪卻是一間都找不到。
祁年茫然地轉了一圈,再一圈。
……嗯?
眼看著,電影就快開場了。
ZYC:【你去哪兒買水了?回來了嗎?】
祁年在輸入框打字:【我好像迷路了……】
恰好彈出電量僅剩1%的提示。
點下發送鍵,屏幕一黑。
沒電關機了。
這叫什么,屋漏偏逢連夜雨。
但對祁年來說,手機沒電關機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天助他也,現在慢吞吞問路找回電影院就好了,沒準還能晚點兒進場,減少和周硯辭單獨相處的時間。
周硯辭后來再發出去的消息都沒有得到回音,撥下語音電話,無人接聽。
用手機號再打,得到的則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他抿抿唇。
祁年真跑了。
關機是為了,避免聽到他的聲音?
因為他的聲音,或者說,他說出來的話……
他按住額角,強迫自己冷靜。
祁年是真迷路了也說不定,剛好手機沒電關機,身上沒一分錢現金,要是找不到他,想偷偷溜回十公里外的家都沒辦法。
祁年無頭蒼蠅般在偌大的商場里亂晃著。
字正腔圓的女聲在大廳上空蕩開。
“祁年,祁年,你的男朋友在找你,聽到廣播后請來一樓服務臺……”
“……?”
廣播又播了第二遍:“祁年,你的男朋友在找你。”
“???”
這回祁年聽得一清二楚。
頭頂上的問號反而更大了。
等反應過來,耳朵頓時發起燙,他不緊不慢的步伐立刻加快,狂奔到一樓。
服務廳就在一樓大廳中央,很好找。
左右沒見到周硯辭的影子。
祁年喘著粗氣,撐住臺面問里邊的女播音員:“請問這廣播是誰讓你播的?他怎么跟你說的?”
“啊,是一位帥哥,他只說讓我幫忙找個人。我剛問了個名字,他就著急地走了,聯系方式都沒留。”
原來是播音員望文生義,自由發揮。祁年默了默,無奈地為自己澄清:“你說的祁年,他其實是個男的。”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那個帥哥太帥了,我下意識以為是女孩子。”
“……”
且不論他的名字有什么問題,周硯辭的帥和他的性別有什么關系。
除了性別,似乎還存在著更大的誤會吧?
祁年盯了播音員幾秒,盯得后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的臉也發起燙,只好出聲解釋:“是朋友,好朋友,哥們。不是那什么……男朋友。”
音量越往后越低。
“啊不好意思,我誤會了。”播報員歉疚地笑笑,“那我重新再播一遍啊。”
什么男朋友,的確不是周硯辭故意的啊。
祁年跌宕起伏的心緒如塵埃落定,呼吸漸漸平穩。
“不用。”
猝然響起音色涼淡而磁性的一聲。
祁年驚愕交織,緩緩轉頭。
周硯辭自后方走過來,視線落在祁年身上,說完剩下的話:“他已經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