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間店
趁姆姆給愛德華磨指甲的空隙, 路遙遞出平板，讓這位慈愛的父親挑選美甲款式。
愛德華還在驚異姆姆的能干，血族的爪子可以自由收縮, 為方便姆姆磨爪子, 他特意連爪尖也露了出來。
他的手比常人蒼白, 指骨修長，指緣圓潤, 指尖鋒利。
即使不做美甲，看起來也足夠賞心悅目。
愛德華推開平板，微微揚起下巴, 驕傲地說：“我先不選了。小明一定會給爸爸做一副好看的指甲。”
姆姆也很來勁，欻欻幾下替愛德華磨好指甲, 從抽屜里取出一排深色甲油。
路遙在一旁圍觀，姆姆大概很了解愛德華的喜好, 磨好甲面, 涂上保護甲油，照燈后, 幾乎沒怎么思考，就開始操作。
安布羅斯、克拉麗莎兩位新學徒也站在一旁學習。
姆姆先薄涂兩層黑色，拿筆刷淺淺暈染開, 層層疊加出富有質感的通透底色。
再換成小筆刷, 在指甲上畫出十字格紋，刷上銀色的魔鏡粉，掃去余粉后, 就有了暗黑系復古風美甲的調調。
這還不夠, 姆姆還在愛德華的指尖刷了銀色貓眼甲油, 用磁石吸出一彎淺淺的銀色月牙。
做完四個指頭, 姆姆摸出一瓶綠色甲油，和一瓶淺藍色甲油，推到路遙面前：“嘰嘰。”
路遙聽姆姆咕嚕咕嚕說了一陣，坐到愛德華面前，拿起筆刷開始調色。
姆姆想要一個彩繪的甲面，但他還沒有學好，做不出想要的樣子，請求店主幫忙。
路遙調好甲油顏色，捏住愛德華的手指，開始工作。
愛德華有點抵觸被人族觸碰，路遙伸手的時候，他皺眉往后收手。
姆姆“嘰”了一聲，他才不情不愿的頓住不動。
血族的手顏色冷白，像畫室里的石膏像，摸起來更是冰涼。
姆姆有意留了無名指沒有刷底色，路遙拿出白色甲油膠薄涂疊加，畫出純白底色，然后換成細細的軟筆刷，開始描圖。
愛德華緊緊盯著路遙，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嫌棄。
他真的很不放心這個人族。
路遙先蘸取一點淺藍色甲油，點到甲面上。
筆刷剛落上去，愛德華就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他不喜歡這種淺淺淡淡的清新色彩。
路遙加快速度，三兩下描畫出藍色史萊姆的形態，愛德華表情一頓。
隨著筆刷反復勾畫，甲面上呈現出“史萊姆瞇著眼睛，靠在黑色的綠眼睛蝙蝠身側”的小插畫，愛德華漸漸失去表情管理能力。
姆姆想要的構圖，真的很考驗手法。主要是配色和風格和另外四根手指完全不一樣，處理不好就會很割裂。
路遙畫得比較有棱角，但又十分可愛，像童話插畫，又莫名有一種硬質的機械感。
姆姆趴在桌子上，盯著那副圖看了許久，滿意點頭。
轉頭又拉起愛德華的另一只手，牽起他的食指，讓路遙再畫一副。
愛德華抿住唇，眼神飄了飄，手沒再躲閃。
這人族會畫畫，倒還算有點用。
這次畫的是另一個場景，甲面上半黑，下半白，用膠條隔開上色。再用細細的軟筆蘸一點暗紅色甲油，勾勒出窗框。
窗外夜幕重重，月牙彎彎，小史萊姆和披著小披風的蝙蝠蹲在窗臺上看月亮。
“嘰！”
路遙剛畫完，姆姆就激動地叫了起來。
愛德華緩緩抬起手，眼里劃過一道光。
即便短時間可以抵御太陽的傷害，愛德華本身還是很討厭被太陽照到，平時白天不會輕易出門。
很多個夜晚，他抱著小明趴在寢室的窗臺看月亮。
他一直以為小史萊姆什么都不懂，原來他都記得。
路遙輕聲提醒：“先照燈。”
照燈后，路遙先在彩繪的甲面上畫上光、暗兩種魔法陣固定。
愛德華有些驚訝，一個厲害但又絲毫沒有強者姿態的人族，很少見。
安布羅斯紅色的眼瞳顫了顫，即便不考慮深淵魔法，這個人族對魔法的運用也讓他極為感興趣。
最強的攻擊魔法和最強的修復魔法都被她運用在染甲上，而且結合得十分巧妙。
路遙做完姆姆拜托的工作，讓到一旁，手撐著下巴，看姆姆給愛德華做另一只手。
因為這副彩繪更多描繪夜色，甲面上黑色占據主導，姆姆便將另外四根手指的底色改為白色，用黑色甲油畫出格紋，指尖涂了黑色的貓眼甲油，用磁石吸出一道小月牙。
十根手指完成，黑白交錯，是一副精致又很有特點的鴛鴦甲。
姆姆偏著腦袋看了一會兒，慢慢挪下凳子。
片刻后，他抱著兩個裝飾品的小盒子回來，小肉爪扣開盒子，挑挑揀揀，最后選出幾個銀色的配飾。
姆姆把配飾推到路遙面前，請她幫忙縮小。
路遙忍不住去看愛德華的表情，姆姆給血族挑了銀色的十字架和銀鏈條。
愛德華看到十字架，沒什么反應，還伸手想摸摸姆姆，被姆姆后仰躲開。
“……”
這個血族大概沒救了吧。
路遙抬手畫出魔法陣，黑色的光芒籠罩住小飾品，慢慢縮小到姆姆想要的大小。
姆姆托起愛德華的手指，小心涂上膠水，用鑷子夾起銀色十字架放到指甲上。
愛德華恍然看向路遙，才想明白她剛剛看他那一眼的意思。
姆姆之前一直和愛德華住在森林深處的城堡里，沒有人可以闖進始祖吸血鬼的住所。
他不知道血族忌諱銀器和十字架。
不過店里用的小飾品不是真正的銀制品，沒什么危險。
貼上十字架，姆姆又在愛德華另一根手指上貼了時尚的細銀鏈條，優雅復古風的美甲漸漸轉向賽博朋克風。
姆姆完成整個甲面，路遙花了點時間給每根手指都畫上光、暗兩種魔法陣，最后由姆姆使用封層魔法收尾。
愛德華抱起姆姆，語氣驚喜得好像小史萊姆剛剛拯救了世界一樣，“小明連魔法都學會了，不愧是我兒子！”
店員：“……”
姆姆心里高興，對著手指羞澀的“嘰”了一聲。
愛德華抱著姆姆轉了幾圈才放下來，舉起雙手看了看。
黑白色的甲片上貼了縮小的十字架和銀鏈條，手繪的格紋線條簡約優雅，加上一點撞色設計和燦亮的貓眼效果，很符合血族的審美。
愛德華眼眸半闔，盯著左右手無名指和食指上的彩繪，淺淺的溫柔在眼底流轉。
最喜歡這兩幅彩繪，構圖、色彩和風格他都喜歡，恰到好處的融入小明的設計，又不無意外的成為整幅美甲的靈魂。
但因為是人族畫的，他決定在心中暗暗欣賞，并不想說出來。
最妙的是在魔法陣固持下，即便他收縮回指尖，甲面的彩繪只是壓縮得小一點，絲毫不會損壞，也不用擔心打架會刮花。
愛德華默默欣賞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滿意。
姆姆湊過來，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斗篷，“嘰嘰。”
愛德華低頭抱起姆姆，“怎么了？”
姆姆把這段時間在外面的生活跟愛德華說了，包括獨自在野外生活的孤獨、遇到危險被店主救下、成為店員，學習接待客人和做美甲……
姆姆：“嘰嘰！”
他現在想繼續學習，以后做一名美甲師。
愛德華聽完沉默許久，失而復得的情緒還沒退去，孩子長大，想要離家的憂愁又纏繞住了他。
他是世界上第一只吸血鬼，也會是最后一只。
始祖吸血鬼早些年也意氣風發，風光無限，眷屬遍布整個亞歷山大大陸。
可人族很奇怪，沒有力量的時候，勤懇和善，努力求生。
一旦獲得力量，就如惡鬼現世，開始大范圍虐殺人族，很多時候并不是為食物。
等到無法從人族身上獲得優越感之后，眷屬們開始殘殺同類。
人族的故事里總是把始祖吸血鬼描述得邪惡可怖。
無人知曉，因為人族眷屬自相殘殺，始祖沉眠了兩千年。
愛德華再醒來時，他的眷屬幾乎全被圣殿騎士肅清。
他沒有去尋找僥幸活下來的零星眷屬，而是找了一處清凈之地靜養，養著一群低能的小魔物，渾然度日。
這次跟著安布羅斯出來，其實是個意外。
他只是對住了兩百年的安分鄰居要搬家這件事起了一絲好奇，莽莽撞撞跑出來，還在太陽下走了一圈，驚喜是找回了小明。
小明是他最喜歡的一只小魔物。
但現在這只魔物說，他想留在這個小鎮，這家小店。
愛德華的心臟開始刺痛，和兩千多年前一樣。
不管是眷屬還是魔物，總會找理由離開。
愛德華抬手覆住胸口，看向路遙，翠綠的眼瞳里閃過一絲狡黠，磁性的聲音淺含誘惑：“我可以初擁你，要不要成為我的眷屬？”
兩千多年后，始祖再次決定初擁一個人族。
不管結果好壞，他會為這個決定負責到底。
坐在旁邊的尤金妮婭聽到這句話，眼中的驚愕難以掩飾。
她此時還沒注意到，整間店里，她是唯一真正普通的人族。
哈羅德氣得直接站起來，隔開愛德華，將路遙擋在身后，眼眸沉沉：“你在說什么鬼話？路遙才不會成為血族，離她遠點。”
克拉麗莎悄悄召喚出紅色鐮刀，除尤金妮婭還不明事態，其他店員都暗暗進入警戒狀態。
愛德華神情困惑：“我既是始祖血族，初擁她之后，她不僅會獲得力量，還會永生。你們為什么要阻攔？”
不等其他人說話，路遙從哈羅德身后探出腦袋，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您為什么想要初擁我呢？”
始祖血族的身份令人驚訝，但路遙明顯感覺到愛德華不喜人族，突然提出要初擁，著實有點奇怪。
愛德華翠綠色的眼珠轉了轉，似乎不明白路遙為何要這樣問，敷衍地回道：“因為你是被選中的人，我想賜予你無上的力量。”
路遙退后一步，“不用了不用了。”
這話一聽就是畫大餅，路遙身上的中二細胞早已被圓夢系統榨干，再也不渴望什么力量。
愛德華更加困惑了，她為什么不動心？
兩千多年前，那些人族明明一聽說可以成為他的眷屬，幾乎蜂擁而至。
姆姆扯了扯愛德華的斗篷，激動地“嘰嘰”出聲。
愛德華皺起眉頭，本就蒼白的面容似乎更加沒有血色了，抬起腳尖輕輕踢了姆姆一下：“沒良心的小東西，不過是試探她一下，這就擔心了。”
路遙松了口氣，原來是試探。
愛德華走了，頂著正午的大太陽離開，沒有帶走姆姆。
姆姆站在門口，哀哀地“嘰嘰”了幾聲，看著愛德華的身影消失，最后默默回到店里-
布拉伊比斯城，皇宮。
大祭司被陛下三道詔令急傳回皇宮。
御座之下，卡洛斯一身銀色法袍，銀發飄然，雙眸緊闔，微微傾身，對巴伊斯三世行禮。
按照時間來算，巴伊斯三世已到期頤之年。
而端坐于御座之上的陛下，身壯如牛，面容看起來不過知命之年，清瘦矍然的眼底暗藏鋒芒，儼然還有雄心。
“大祭司不必多禮。本次急召你回宮，是有一事，需大祭司出力。”巴伊斯三世望著面前的盲眼祭司，語氣尊敬，又仗著祭司目不能視，深褐色的眼眸里泄露出隱晦的怨懟和不甘。
卡洛斯對此毫無知覺，聲音柔和：“陛下有何事？盡請吩咐。”
巴伊斯沉聲道：“北部邊境，有個小鎮。鎮上有一家店，傳聞有巨龍盤踞。朕要你調用圣殿之中的光明騎士，陪同金克萊卿前往綠寶石鎮，調查此事。以防萬一，還想請祭司制作一封契約書。”
圣殿，本是大祭司的職責所在。
全圣殿的騎士都聽命于大祭司，拱衛國都和陛下。
但在大約十年前，大祭司為陛下煉制秘藥時，不慎傷到眼睛，圣殿的大部分權力被借機架空。
如今只剩最精英的一隊光明騎士還被大祭司牢牢握在手中，非大祭司親口傳令，誰也指揮不動。
連陛下也無法詔令他們。
卡洛斯微微低頭，沉吟半晌，似乎十分不解，“圣殿中的光明騎士全都聽命于陛下，又何須讓臣發令？至于契約書，陛下也知，多年前那樁事故，奪去臣大半力量。如今再做不出強力的契約書，還請陛下另請高人。”
巴伊斯狠狠捏住御座扶手，才沒有當場發作。
他明白，早已于大祭司離心。
若非卡洛斯一直把控圣殿最精英的光明騎士，他早就不想要這個不聽話的大祭司。
沉默緊繃的氣氛在君臣之間蔓延，最后是卡洛斯敗下陣來。
他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妥協道：“殿中如今能調用的圣階光明騎士，只有那對雙子妖精。陛下若是不嫌他們出身低微，臣可以命他們陪同金克萊卿前往北部邊境。”
第62章 第二間店
卡洛斯從皇宮出來, 直接回到圣殿，揮退跟隨的騎士，沿著幽靜的長廊, 一路走到最深處。
“嚶嚶嚶, 嚶，嚶嚶嚶……”
卡洛斯站在巨大的圣門前，還未進去, 就聽見哀哀的低啜聲。
推開門，一瞬間所有魔石做成的燈火都亮了起來, 漆黑的大殿轟然亮如白晝, 卡洛斯抬步走進去。
“嚶嚶”的啜泣聲停頓一瞬，忽而變得更大。
卡洛斯唇角勾起一點弧度, 走到殿內最深處。
白色魔石砌成的臺階最高處，有一只金色鳥籠。
籠子每一根棱柱上都嵌著幾顆魔法寶石, 勾連交纏成一個復雜的魔法陣，嚴密地困住籠中之物。
華麗的金色鳥籠中，妖精騎士梅露露坐在秋千上, “嚶嚶”啜泣。
大顆大顆的眼淚啪嗒落在地上，籠子周圍已經氤氳出大片水跡。
梅露露聽見卡洛斯進來的聲音，蜜桔一樣的大眼睛悄悄斜過去，哭聲越發凄慘。
普修扇動著透明翅膀，圍著梅露露轉圈, 清秀的眉毛擰成一團, 檸檬黃的眼瞳里盛滿無奈：“梅露露, 你快把自己擰干了, 要變成老太婆咯。”
梅露露瞪了普修一眼, 小手捂住眼睛, 更努力地哭泣。
卡洛斯已經站在鳥籠前，撩起長袍坐到臺階上，聲音低沉：“普修說得沒錯，再哭要變成老太婆了。”
梅露露從秋千上飛起來，仰頭望向卡洛斯，大聲指責：“那就放我們出去啊，你這個冒牌貨！”
普修也飛過來，嚴肅地看著卡洛斯：“邪惡之物，我們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請放我們出去，好不好？”
小妖精只有人族大拇指大小，仰著小臉努力大聲說話，梅露露臉上還掛著淚痕，普修皺著眉頭，說話卻還很有禮貌。
卡洛斯半掀開眼皮，紅寶石一樣的眼眸沉寂無光，冷淡地說：“放你們出去也不無不可。”
普修眼中露出驚喜：“真的？你愿意放我們出去了？”
梅露露審視著卡洛斯，沒有立刻出聲。
卡洛斯繼續說道：“陛下有個任務交給你們，我答應了。”
同時，卡洛斯打了個響指，一份契約書浮現在半空，“簽了這份保密契約，你們就可以出去。完成任務回來，我不會再管你們。”
兩只妖精湊近看契約書，僅要求他們以靈魂起誓，對大祭司卡洛斯的身份保密。
梅露露仰頭去看卡洛斯，完全搞不懂這個邪惡之物的企圖。
真正的卡洛斯早已不在，他們也被困在這圣殿中十年，能借此機會出去，梅露露和普修都沒有猶豫。
兩只妖精簽下契約，得已逃脫牢籠。
普修飛出籠子就忍不住在殿內游蕩，他已經好久沒有自由自在地飛過了。
梅露露蜜桔色的大眼睛左右飄忽，心里打著小九九。
卡洛斯恍若未覺，淡淡說出這次任務的內容：“傳聞北區邊境小鎮出現滅世黑龍，陛下深信金克萊一族能再次與巨龍定下契約，讓你們陪同金克萊卿前往調查。”
梅露露神色微微一變，滅世黑龍又出現了？
隔日一早，雙子妖精騎士隨行米基·金克萊，和一隊圣殿騎士、一隊皇家魔法師前往邊境的綠寶石鎮。
米基·金克萊是伯斯·金克萊公爵的弟弟，也就是大小姐海蓮娜·金克萊的叔叔。
有前幾次的教訓，米基等人到達綠寶石鎮，沒有大張旗鼓闖店，而是在鎮上找了一家旅館落腳，先收集情報。
鎮上關于美甲店的傳聞很多，圣殿騎士和魔法師收集到不少情報。
有人說店里有龍，有人說店主就是龍，也有人說店里沒有龍，只是豢養了魔物。
綠寶石鎮的人對美甲店的評價兩極分化，很多婦人表示路遙美甲店就是一家技術很好的染甲店，店里確實有一只史萊姆，但那只史萊姆性格溫和，十分能干。
也有很多人說那家美甲店豢養兇殘的魔物，不僅有龍，還有史萊姆、惡魔和死靈法師。
米基·金克萊和騎士長、魔法師小隊隊長以及雙子妖精騎士在房間里整合情報。
店里有巨龍和史萊姆是舊情報，惡魔和死靈法師卻是最近才出現的新店員。
騎士長和魔法師不知道怎么回事，米基·金克萊卻一清二楚，都是他那侄女做的好事。不僅沒有拉近和巨龍的關系，反而送去兩個強勁的幫手。
那些魔物也不知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去一個折一個，沒完成任務就算了，還都甘心留在店里做學徒。
幫客人染甲，想想都可笑。
魔法師率先出聲：“鎮上能收集到的情報就這些，再想探聽內情，只能去店里。”
騎士長：“問題是派誰去？那家店連英雄級冒險者都不放在眼里，騎士和普通魔法師一旦露餡，馬上就會被趕出來。”
普修坐在一個倒扣的土陶杯子上，檸檬黃的大眼睛里盛滿天真，舉起手主動道：“侯爵大人，請讓我和梅露露為您效勞。身為妖精的我們柔弱可愛，很容易獲得人族的喜愛。縱使店里有其他異族，他們也肯定想不到我們是圣殿騎士。”
梅露露從另一個杯子飛過來，落在普修身側，撅著嘴小聲道：“那么可怕的店鋪，巨龍、惡魔、死靈法師聚在一起，誰要去啊？普修，你腦子壞掉了嗎？”
米基·金克萊沒有立刻應允，似乎有疑慮。
騎士長和魔法師對視一眼，彼此都不想打頭陣。
如果鎮上的傳聞為真，那家店簡直比深淵地獄還可怕，誰去誰倒霉。
既然有天真的妖精騎士主動出力，他們果斷順水推舟，附和普修的建議。
片刻后，米基拍板同意了普修的提議。
梅露露氣得踢翻茶杯，米基眼里終于流露出一些愉悅，剛剛或許是他多慮了。
這對雙子騎士雖為妖精，又一直跟著卡洛斯，但確實一心一意忠于陛下。
梅露露和普修征得米基許可，脫去圣階騎士的鎧甲，幻化成林間普通的妖精模樣，結伴飛往美甲店。
路上，普修小聲問梅露露：“我們什么時候逃跑？”
梅露露蜜桔色的眼珠轉了轉，決斷道：“先看看那家店什么情況，確定黑龍是否真的在店里。就算要逃跑，也不能讓金克萊一族再次得到巨龍。”
普修小翅膀越扇越慢，有些失落地說：“如果真的有龍，我們還要回去嗎？”
帝國的國君野心勃勃，為私欲不惜觸犯禁忌，雙子妖精早就無心侍奉。
他們當初進圣殿，成為光明騎士，只因仰慕大祭司。
但如今，真正的大祭司已經不在了。
雙子妖精答應邪物的要求，只是想逃出來。
梅露露飛回來，拉起普修的手，“巨龍如何會甘心侍奉人族？當年金克萊一族威逼利誘，才迫使德雷克斯屈服。我不信店里真的有龍族店員，去看一眼，只為安心。放心，確定后，我們立刻啟程回秘境。”-
美甲店里。
安布羅斯在練習美甲魔法陣，旁邊時不時傳來一聲輕“嘖”，搞得他心煩意亂。
他抬起頭，光禿禿的眼窩里紅光閃爍，語氣不耐：“愛德華，你怎么還在這里？”
血族始祖昨日中午離開后，眾人都以為他走了。結果今早開店，他和姆姆一起來了店里。
愛德華和哈羅德坐在一起，手里舉著一本漫畫書，頁面一角印著小字——《血族羅曼愛情故事》，人族少女與血族之間的奇妙愛情——血族始祖猝不及防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時不時皺眉輕“嘖”一聲。
聽見安布羅斯暴躁地指責，他緩緩抬起頭，聲音帶著欣喜：“姆姆要留在這里上班，所以我決定暫時搬過來住一段時間。對了，我已經把你住所旁邊那棟小樓買了過來，以后又是鄰居呢，我的老朋友。”
安布羅斯：“……”
愛德華的決定讓姆姆很開心。
經過一晚上自我消化，他好像也接受了姆姆的名字，在外面也開始叫姆姆。
路遙倒是無所謂，愛德華和她想象中的血族不太一樣，像個陪孩子上學的孤寡家長。
硬要把人趕出去，莫名有種可憐的感覺。
反正他也安靜，大多時候獨自坐在角落看漫畫，不會打擾到其他客人，便就由他去了。
而且血族始祖長相俊美，氣質矜貴。
他呆在店里的時候，會引來一些圍觀，隨后生意神奇的好了不少。
前段時間因為冒險者鬧事，流失掉的客人，在慢慢回緩。
其實，店員們長相都不差，但多偏年輕，看起來就是朝氣蓬勃的少年少女，稍微成熟一點的只有司金。
司金是介于少年到青年之間的英俊貴氣，而血族始祖成熟優雅，蒼白的眉眼間縈繞著些許脆弱和憂郁，格外引人注意。
早上，路遙接待了一位從布拉伊比斯城趕來的夫人。
那位夫人離開不久，接二連三又來了好幾位新客人。
此時，姆姆幾個在接待客人，安布羅斯和克拉麗莎則在專心學習。
愛德華毫不違和地融入司金和哈羅德的摸魚隊伍，三個人縮在角落看漫畫書，津津有味。
路遙接待了兩位客人，躲回研究室看書。
看了一會兒，點開圖鑒，血族、惡魔、不死族、精靈、亞人、人族和龍族的圖標都已點亮，還剩魔族、妖精和一個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圖標。
她琢磨了一下，魔族有姆姆，不用額外去找，需要費心的是妖精和最后一個圖標。
聽安布羅斯說，精靈和妖精都是被大地之母眷愛的種族。但妖精比精靈更神秘，很少出現在人族聚居的地方，精靈或許知道妖精的情報。
路遙準備趁著店里不忙，去一趟歐諾頓城，問一問菲莎。
她跟店員說要出門一趟，哈羅德默默放下書，走到她面前，“我陪你。”
路遙沒有拒絕，魔法的世界比她想象中暴力很多，她覺得自己非常需要一頭巨龍的保護。
兩人從店里出來，哈羅德見路遙的劉海翹了起來，伸手幫她捋順，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他頓了頓，幽藍的眼瞳里藏著羞澀，又暗含一絲期待，小聲說：“你想不想從天空飛去歐諾頓城？”
路遙驚訝地看了他一會兒，低聲問：“你想飛？”
哈羅德移開視線，頰邊浮起淺淺的紅暈，微微點頭：“……嗯。”
非常突然的一個想法，又或許是很早以前就有的想法。
他想讓路遙看到他真實的樣子。
不是少年，而是小黑龍。
她會害怕呢？還是會喜歡？
哈羅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是連史萊姆都有父親，為什么他生來就是孤零零的一頭龍呢？
路遙仔細想了一下，突然期待起來：“從這里開始就要飛了？我會不會掉下來？”
哈羅德拉起她的手，偷偷吸氣，努力表現出穩重可靠，“不會，我的背很寬。不過，我們最好去小鎮外面。”
一人一龍牽著手漸漸走遠，梅露露和普修從隱蔽的角落飛出來。
普修眼中的驚訝還未褪去：“那是德雷克斯？”
梅露露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認識德雷克斯的時候，他都快兩千歲了。你看看那孩子，最多不過百歲。”
普修其實也明白，只是黑發高馬尾少年的模樣，真的很像德雷克斯。
嗯，少年版的德雷克斯。
梅露露回想剛剛看到的情景，忍不住道：“我看他撒嬌的手段，才是九成像德雷克斯。”
普修此時才反應過來，檸檬黃的眼瞳擴開，因為驚訝，神情有點呆：“你是說那孩子是德雷克斯的兒子？那個傳聞……德雷克斯真的愛上了人族？”
梅露露：“……”
沉默蔓延，梅露露覺得普修的腦子可能在圣殿里關傻了。
那孩子一看就是純粹的龍族，且力量強大。
哪可能是人和龍的混血？
當年，她一直想不明白德雷克斯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金克萊手上，甘愿訂下從屬契約。
而世間莫名其妙開始流傳巨龍愛上金克萊家的貴族小姐，為愛甘心受人驅使的傳聞，一度成為笑談。
看到哈羅德，梅露露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金克萊一族，遠比世人所知的，還要骯臟可惡。
可是，德雷克斯的孩子，好像又信任了一個人族。
梅露露心下焦灼，本來準備進店里探聽消息，此時也不著急了。
“跟上去看看。”梅露露扇動翅膀，墜在一人一龍身后。
普修也跟了上去-
綠寶石鎮外的荒山，路遙站在一塊石頭上。
哈羅德站在離她二十米遠的空地，魔力暴漲，撐破衣服，鱗片一點一點覆蓋上皮膚。
清雋挺秀的少年，就在她眼前，變成了小山高的黑色巨龍。
第63章 第二間店
黑色巨龍四肢著地, 像貓科動物一樣蹲伏，身上布滿漆黑泛光的鱗片。頭上有一些火焰形狀的黑色尖角，往后伸展。背脊上一對黑色的翅膀呼呼扇動, 幽藍色的龍目豎起，瞳孔里像藏了一個宇宙, 深邃有神。
小黑龍自在地搖了搖尾巴, 霎時間地動山搖。
路遙仰著腦袋，久久說不出話。
“路遙。”小黑龍看路遙像呆住了，緩緩垂下腦袋，很輕很輕地拱了她一下。
哪怕他已經盡力控制力道, 路遙還是被這一下拱到地上。
哈羅德緩緩移開視線，掩飾心虛。
路遙手撐地面, 身體后仰, 坐在布滿粗糲石子的地上, 好像感覺不到疼, 還保持著剛剛的表情, 眼珠都沒轉一下。
哈羅德心里暗藏的不安，漸漸擴大。
她是不是被嚇到了？
她覺得龍不好看？
還是她不喜歡黑龍？
人類崇拜龍族，并非喜歡龍。
說到底，大多是單純的崇拜力量。
或許, 他不該冒險。
在一個人族面前, 變成巨龍。又期望, 得到不一樣的回應。
哈羅德緩緩垂下腦袋，趴在地上，前爪抬起, 捂住眼睛。
巨龍身軀龐大, 湊過來剛好趴到路遙眼前。
路遙在圖鑒看過大多數龍族的形態, 包括黑龍。
她知道哈羅德是小黑龍，但看圖鑒和真實看到的感覺完全不同。
真正的巨龍遠比圖鑒上看到的巨大，像山一樣橫臥在她眼前，身上的鱗片泛著凜凜冷光，稍微動一下就地動山搖。
第一眼看到確實會不自覺心生敬畏，可這小黑龍捂住眼睛趴在地上的模樣，實在有些可愛。
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龍的身上，除了眼睛和爪尖，幾乎全部被堅硬的鱗片包裹，摸起來光滑冰涼，又堅硬。
哈羅德感覺到下巴有點癢，放下爪子，圓溜溜的龍目睜開，眨了眨，怕一張嘴就把她吹走了，用心聲跟她說話：“路遙，你害怕嗎？”
腦子里猛然鉆入一道聲音，路遙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是哈羅德，緩緩吐出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又忍不住走過去摸小黑龍的爪子。
他變回真正的巨龍形態后，爪子上的美甲也跟著變大，碎裂后又重新貼合在爪尖。
原來像小糖豆一樣的寶石也都變大，像寶山一樣堆在他的爪尖上，珠光寶氣的程度完全不輸安布羅斯。
路遙一整個趴在哈羅德的爪尖上，蹭了蹭，“我不知道你有這么大。不過，巨龍應該就是這么大吧？”
說著她站直，退后幾步，企圖丈量小黑龍的個頭，發現難以估量后果斷放棄，點頭道：“威武高大，鱗片閃閃發光。你很漂亮呢，哈羅德。”
小黑龍重新直起身體，剛剛的沉重心緒被他一股腦丟到身后，尾巴豎直，輕輕甩動。
漆黑的尾巴尖“啪啪”輕摔在地上，震起塵土，驚得路遙后退一步。
哈羅德覺得路遙受驚的樣子有點蠢，心臟卻暖融融的，像泡進了溫泉里，立刻得意地說：“我還會長得更大。”
路遙想起哈羅德的人形，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大概也映照了他的龍齡。
按照龍族的壽命算，他可能還是一頭未成年的小龍，確實還會長大。
她點點頭，從兜里摸出手機，“我給你拍張照，等你以后長大再看。”
小黑龍沒有拍過全身照，但在店里單獨拍過指甲，也經常看路遙拿平板和手機拍客人的美甲。
聽她說起要拍他，眼睛亮了亮。
小黑龍真的很大，路遙走出去很遠，又拉遠鏡頭，才勉強讓他整個入鏡。
她找角度拍了好幾張，又讓哈羅德趴伏在地上，拍了幾張很慵懶的巨龍美照。
不遠處，普修看著路遙的舉動，不解：“她到底在干嘛？這個人族好奇怪。”
梅露露也沉默，這個人族和他們遇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那邊，路遙拍完照，終于想起今天出門的正事，收起手機準備出發。
巨龍的身體太高，鱗片又滑，她怎么都爬不上去。
最后是哈羅德用爪子小心翼翼勾起她的衣服，拎著人放到背上。
路遙在小黑龍的背上滾了兩圈，評價道：“嗯，確實很寬。”
小黑龍展開翅膀，扇動起來，周圍沙石橫飛，他提醒道：“抓緊，要飛了。”
他背脊上特意豎起兩排鱗片，方便路遙抓握。
路遙保持坐姿，手緊緊握住展開的鱗片。
或許哈羅德做了處理，龍族鋒利堅硬的鱗片沒有割傷她。
地面離她越來越遠，耳邊只有風聲。
真的飛起來了！
路遙騎在巨龍的背上，看見遠處綿延的墨綠山嶺，云和山的交界處薄霧朦朧，飛過怪異的魔物。
風撫摸過她的肌膚和頭發，這一刻好像擺脫了所有束縛，自由如風。
巨龍的速度太快，妖精根本追不上。
梅露露和普修追了一小段，就被甩開了。
普修坐在一根細細的樹枝上，望著飛遠的巨龍，“我們怎么辦？”
梅露露仰頭看了一會兒，“回店里。”
“啊？回去干嘛？”普修眼神呆呆。
梅露露翻白眼。
普修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不愛動腦子。
“那個人族應該就是美甲店的店主，哈羅德是預言中的滅世黑龍。我們要收集更多情報，阻止金克萊一族的野心。還要監視美甲店的店主，她知道了巨龍的身份，卻沒有露出異色。按照以往的經驗，她肯定在醞釀更大的陰謀。”梅露露說。
普修愣愣點頭：“收集情報和阻止金克萊都沒問題。但我覺得那個人族，不像有什么野心的樣子。”
梅露露撇嘴：“當初你也覺得邪惡的卡洛斯沒有什么壞心思，結果被他騙進金絲鳥籠，鎖在圣殿十年。”
忽然被翻舊賬，普修小臉漲得通紅，低下頭小聲道：“……好吧，都聽你的。”
梅露露和普修即刻返回綠寶石鎮，在美甲店門口看見了招收學徒的公告。
普修湊到梅露露身邊，“這個有什么好看？”
梅露露指著公告最下面一條，神情認真凝肅：“你看，這里寫著招收光明魔法師，不限種族。”
普修：“嗯，有什么問題？”
梅露露已經對普修絕望，這家伙真的一秒鐘都不想用腦子，她拼命忍住才沒有再翻白眼，努力保持淑女形象。
“一家染甲店，哪里用得著魔法？哈羅德是預言中的暗黑屬性黑龍，最克制黑暗屬性的魔法只有光明魔法。那個人族店長，一定對巨龍懷有不良企圖。”梅露露道。
普修咬手指，但因為卡洛斯那件事，又不敢反駁，順著梅露露的思路道：“那我們要怎么做？”
梅露露微微揚起下巴，說出計劃：“應聘店員。”-
路遙趴在巨龍背上，俯瞰整片亞歷山大大陸。
沿途他們看見和食人魔戰斗的哥布林群，遷徙的小型魔獸群，在荒山狩獵的冒險者，還遇見幾只旅途中的巨龍。
成年巨龍比兩個哈羅德還大，不同屬性的巨龍，鱗片和眼瞳的顏色也不相同。
他們對哈羅德鑲滿寶石的爪子十分感興趣。
得知美甲店的存在，巨龍們相約旅行結束，就去做美甲。
和巨龍分別，路過一片白沙翠湖，哈羅德停頓片刻，告訴路遙，他和司金偶爾會來這里洗澡，然后在沙子上打滾曬太陽。
越接近城鎮，植物稀疏起來，大型魔物漸漸減少。
兩個小時后，路遙和哈羅德到達歐諾頓城。
馬車要走一天一夜的路程，巨龍飛兩個小時就到。
路遙想說，這比飛機還牛。
巨龍的身軀太顯眼，他們在城外落地。
哈羅德從巨龍變回人形時，黑色的魔法自動纏繞住身軀，化出他平時穿的黑色長袍。
路遙眨了眨眼睛，“你的衣服都是魔法變的？”
哈羅德點頭：“昂。”
“好方便，可不可以變別的樣式？”
“你想要什么樣式？”
路遙試探地說：“白色帶深藍色紋飾的長袍，鞋子也換成深藍色。”
哈羅德指尖一動，黑色霧氣纏繞在身上，慢慢幻化出路遙描述出的服飾。
路遙偏頭看了看哈羅德，指著衣領處和袖口，“這里、這里和這里，可不可以加上一些金色的細邊？”
哈羅德平時看路遙做美甲，大底能了解她的意思，依言加了。
路遙上下打量哈羅德，換上白色制服的高馬尾少年，肩背平直挺闊，平日懶散地氣質去了一半，仿佛從哪里來的貴族少年。
她滿意地點頭，“就這樣，很好看。書上沒有寫這個魔法，回去教我。”
換裝魔法，簡直不要太棒！
魔法世界，總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她驚喜。
“嗯。”哈羅德自無不可，想到可以教路遙，心里還有點激動。
店主平時表現得太能干，有時候他會忘記她是人，下意識覺得她是能和龍族比肩的存在。
他腦子里唯一謹記的只有——她的身體很脆弱，必須好好保護。
兩人結伴進城，找到莎莎藥劑店。
可惜菲莎離開精靈居住的森林太久，認識的妖精大多已尋覓不到蹤跡。
路遙沒有得到有效的情報，和菲莎閑聊了幾句，就從莎莎藥劑店出來。
她心里琢磨著其他有可能找到妖精的方法，抬眼看見旁邊的小巷子里有個占卜小攤。
攤主是個長相明艷的小姐姐，眼睛和頭發都是漂亮的淺藍色，像海水一樣，路遙一下看呆了。
占卜術士杜曼寧看見路遙和哈羅德，揚聲招呼道：“占卜嗎？我的占卜術很準，也很便宜。兩位要不要試試？”
路遙靈光一閃，走到占卜小攤前，“我在尋找妖精，可否通過占卜找到他們？”
杜曼寧的目光里帶了點審視，片刻后緩緩點頭，伸出手：“二十枚銅幣。”
路遙摸出銅幣遞過去。
杜曼寧接過去，小心裝進錢袋，隨后拿出一顆球狀的透明水晶，放在面前的米色軟墊上。
她對著占卜水晶念出一長串咒語，水晶里開始浮現畫面。
這些畫面像斷點一樣不斷閃爍，有森林、海邊、沼澤、平原……每一個畫面上都有一兩個帶翅膀的小人，路遙忽然眉梢一動。
杜曼寧看她一眼，“看到什么了？”
路遙仔細盯著水晶，片刻后眉目舒展開，“我好像看見有一對妖精正在我的店里。”
雖然只是匆匆閃過一剎，但那些畫面好像會重復，店里的裝修和荒野不同，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杜曼寧凝視著水晶，水晶里的畫面倏然停住，“這是你的店？”
畫面里，梅露露和普修趴在美甲店的玻璃圓桌上，面前攤開著一本漫畫書，旁邊還放了小點心和水。
路遙點頭：“嗯。你的占卜術確實很準，我們要先回去了。謝謝。”
她轉身拉起哈羅德，急匆匆就要回去。
杜曼寧忽然起身，“客人等等。”
路遙回頭：“嗯？”
杜曼寧掐了下指尖，低聲道：“客人身上的氣息有些奇特，你不是這里的人吧？”
“嗯，可以這么說。”路遙有點著急，怕回去太晚，錯過主動上門的妖精。
“要不要占卜一下？”杜曼寧問。
“欸？我嗎？”路遙有點驚訝。
“嗯。你身上氣息復雜，光影交駁，或許暗藏禍端。放心，我的占卜術很準。”杜曼寧認真道。
占卜師小姐姐實在是太好看了，路遙沒好意思拒絕，忍耐著坐下來：“要怎么做？”
杜曼寧伸手道：“一枚金幣。”
“……”路遙立刻起身，“算了算了，我不用了。”
杜曼寧一把拉住路遙，細長的眉梢輕蹙，眼帶祈求，嬌聲道：“求求你，占卜一次可好？我其實不是這里的人，意外流落到這座城市。想回家鄉，缺一點車馬費，才出來擺攤占卜。但這座城市的人不信卜師，來占卜的大多是一些無賴……很少有正經想占卜的客人。”
路遙：“……”
要不是這小姐姐真的長得太好看，她都要喊哈羅德動手了。
杜曼寧以為路遙被她的話打動，繼續道：“我不能走太遠的路，腿會很疼。但只要有一枚金幣，我就能租馬車回到家鄉。我真的只是想回家，沒有騙你。您看這樣好不好，一枚金幣，我破例為您和這位少年各占卜一次。”
哈羅德走過來，抬手就要甩開杜曼寧。
路遙及時阻止，重新坐了下來。
漂亮的占卜師眼中凝起淺淺水汽，潤得那一雙汪藍的眼眸，霎時更像大海了。
她可能真的走投無路，想要回家。
路遙摸出一枚金幣遞過去，“好了，別哭。”
杜曼寧接過金幣，好像被人從懸崖邊猛地拉回來，抬手擦了下眼睛，抹去淚意，“你們誰先？”
路遙：“我先吧。不過要怎么做？”
“手放在占卜水晶上。”杜曼寧低聲說。
路遙伸手覆上水晶，有畫面浮現出來。
第64章 第二間店
水晶球上浮現一團黑霧, 什么都看不見。
過了一會兒，黑霧漸漸散去，周圍變成白茫茫一片, 什么都沒有。
路遙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抬眼去看占卜術士。
杜曼寧也一臉茫然，看不見她的未來, 這種情況還從未遇見過。
“怎么了？”路遙問。
杜曼寧臉色有點尷尬：“占卜水晶看不到你的未來。”
“哦。”路遙很平靜，其實一開始她就沒指望占卜師能看到什么，“哈羅德，你要不要占卜一下？”
杜曼寧從她的態度感受到輕視, 反而難受了，站起來道：“你這種情況偶爾會出現，我沒有騙人。”
“哦？”
輕飄飄的反問, 反而令杜曼寧更難受。
大概是種族天性，她們生來不會說謊, 因此被誤會的時候, 格外急于證明。
“你凝一滴血在水晶球上, 我再幫你占卜一次。”杜曼寧急切地說。
路遙搖頭，“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未來的事情。”
杜曼寧委屈無助，卻又無法強迫她, 最后解釋道：“偶爾確實會出現不能被占卜師窺探未來的人。我以前只聽說過，沒有真正遇見過，這種人太少了。”
這樣說倒讓路遙有一點好奇，她問道：“為什么這種人很少？”
杜曼寧：“傳說強運之人為眾神所庇護, 即便是精通占卜的術士, 也不能輕易窺探。這是對術士的一種保護, 強行窺探會犯神怒。另一種人則是……無運之人，前途一片坎坷，或是了無生機，映照在水晶就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路遙：“……”
有時候，有些事果然是少知道為好。
不管是強運還是無運，都會讓人不忍不住多想。
哈羅德踢開凳子坐下來，眉頭擰成一團，“你這小破占卜師，一點都不準。”
杜曼寧臉頰漲紅，“我的占卜從未出錯過，一定是她過于特殊。不信，你手放上來，我替你占卜一次。”
哈羅德懶洋洋地伸出手，只等這小占卜師露出一點破綻，立刻掀翻她的小攤。
水晶球里很快浮現畫面，路遙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能卜出什么東西。
一顆雪白巨大的蛋孤零零臥在漆黑的洞穴里，“咔”裂開一道縫。
很久之后，蛋殼從里面破開，小黑龍伸著小肉爪笨拙地從蛋殼里爬出來，嚶嚶嘶鳴，無人回應。
路遙眨了眨眼睛，手撐著哈羅德肩膀，眼中滿是好奇：“這是你出生的時候？”
哈羅德已經要發作了，硬生生被路遙按住，別扭地扭過臉，耳根泛紅，沒有吭聲。
他出生時，身邊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生下來就是獨自一個。
不知道是誰把他丟在洞穴里，不管不顧。
他是自己在殼里呆膩了，才撓破蛋殼，爬出來。
若不是龍族的血脈強大，換做別的魔物幼崽，獨自出生在那樣的地方，很快就會被其他魔物吃掉。
他不僅是一頭龍，還是一頭黑暗屬性的黑龍，生下來就很強壯。
什么都還不懂的時候，他就憑借本能霸占了黑山荒原一帶，四處搜刮寶物，藏在出生的洞穴里。
后來在某個秘境搜尋寶物，哈羅德認識了司金。
兩龍為搶一塊發光的魔法寶石，在秘境里打了三天三夜。
司金沒打贏，轉頭就把打贏架心滿意足抱著寶物睡去的小黑龍送到了龍谷。
小黑龍那時已經野慣了，龍谷的所有規則和制度對他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束縛。
但他又打不過老師，只得被迫接受龍族百年義務教育。
木心老師和龍谷的其他老師花了很長世間，糾正哈羅德身上的壞習慣。
這頭幼龍入學晚，又沒有家長看顧，學習魔法和戰斗技巧卻比其他幼龍出色。
哈羅德在龍谷生活了二十年——以龍族漫長的壽命來說，二十年并不長——他學到許多原本作為小野龍，不知道的事情。
就在哈羅德幾乎要被馴服，開始想做一頭聽話的乖乖龍時，某天來了一隊冒險者，想偷抱在龍谷出生的幼齡龍。
哈羅德想救幼龍，硬碰硬，人族魔法師根本不是龍的對手。
即便那隊冒險者里有幾名厲害的光明大法師，也完全不是小黑龍的對手。
但人很狡詐，以幼龍為餌，設下陷阱，逼得小黑龍火燒龍谷。
黑色魔焰在龍谷燒了三天三夜，人族冒險者沒能逃脫，幾頭幼齡龍也受了傷。
這件事之后，小黑龍在龍谷被排擠、被孤立，后來老師委婉地勸他離開龍谷。
小黑龍莫名其妙輟學了。
他回到黑山荒原第一件事，狠狠揍了司金一頓。后來還時不時回龍谷，找教過他的老師和曾經的同學撩閑。
時間像流水一般緩緩流淌，小黑龍的生活漸漸變得枯燥規律，每天和小金龍打打架，偶爾出去尋寶。
更無聊的時候，小黑龍獨自蹲在黑山荒原的斷崖，眺望遠處，往往一蹲就是一下午。
哈羅德臉黑成一團，想要收回手，“你這占卜前搖是不是太長了一點，每個占卜的人都要從出生回顧一遍？”
“前搖”這個詞，小黑龍以前不懂。
漫畫看多了，無意中學到不少新詞匯，他還挺會活學活用。
杜曼寧也很奇怪，她的占卜術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么嚴重的失誤。
難道是因為離開家鄉太久，力量流失，所以占卜術也不準了？
路遙正看得津津有味，伸手覆上哈羅德的手，緊緊按在水晶球上，“馬上就要到你跟著司金來店里了。”
水晶球的占卜并不是放連續劇，大部分畫面閃爍得很快，只會在一些特別的節點停頓片刻。
小黑龍遇見她的事可能根本算不上特別，但總歸會閃過一兩幀，路遙還有點期待。
這一天，和小黑龍約定在黑山荒原打架的小金龍遲到了，小黑龍在斷崖蹲了一下午。
一直到天黑，小金龍也沒有赴約。
小黑龍生氣的在山巔發了會兒瘋，用尾巴把山石鏟起來砸進沼澤，或是用力卷成碎末。
大概是還覺得不解氣，他氣呼呼地扇起翅膀飛走了。
被路遙按住手的哈羅德本來有點害羞，水晶球里的畫面打斷了這一刻。
他幽藍色的眼瞳里流露出迷茫：“這不是我。”
水晶球里，小黑龍離開黑山荒原，在白沙翠湖遇見迷路的貴族少女。
因為好奇，他主動上前搭話。
后來，他跟著那個女人去到布拉伊比斯城的金克萊府邸，答應與人族訂下從屬契約，成了一頭任人驅使的巨龍。
從這里開始，水晶球里的畫面和哈羅德后來的經歷完全不同。
這一天，他明明等到了司金，被美甲吸引，去了一間人族的店鋪，成了美甲和漫畫的俘虜。
杜曼寧皺著眉頭，“怎么會不是你？你不知道的事，并不代表不會發生。按照預言，這個貴族少女應是你的命定之人。你以后會遇見她，還會與她定下契約。”
路遙盯著水晶球里的貴族少女，覺得有點離譜。
小黑龍有命定之人這事她不好奇，但怎么會是海蓮娜？
他上次可是把那位貴族小姐狠狠修理了一頓，全然沒有好臉色。
哈羅德猛然抬手，抓起水晶球，手心燃起黑色火焰。
“咔咔——”水晶球表面出現裂痕，片刻后碎成齏粉。
“什么破占卜，一點都不準！路遙，回去了。”哈羅德恨恨地說完，轉身走出小巷子。
他怎么會受人驅使？
作為一頭驕傲的巨龍，哈羅德完全無法接受。
杜曼寧欲哭無淚，這是她身上最后一顆占卜水晶，居然就那樣被捏碎。
如果路上出現意外，她的錢不夠租車，連臨時擺攤的工具都沒有了。
龍，果然是這片大陸上最粗暴無理的種族。
路遙沒有立刻離開，走到杜曼寧身前，遞過去一枚金幣，“抱歉，打碎了你的水晶。”
杜曼寧臉上一喜，什么都顧不得想，伸手去接。
路遙后退一步，臉上的笑意很淡，又摸出兩枚金幣，和剛剛那枚放在一起：“回答我幾個問題，水晶球和賠償和酬勞，總共三枚金幣，都給你。”
杜曼寧只覺得天降橫財也不過如此，連連點頭：“什么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
路遙：“水晶球的占卜一定準確嗎？”
杜曼寧點頭：“嗯，水晶球占卜到的結果不一定是立刻會發生的事，但在未來某個時間，肯定會發生。”
路遙蹙眉：“未來有可能改變嗎？”
杜曼寧愣了一下，遲疑地點頭，“未來時時刻刻都在變化。很多人請占卜術士，多少存著規避險境禍事的心思，但真正成功的人少之又少。”
更多的人因為提前知曉未來，千方百計躲避，反而弄巧成拙。
或許，連提前占卜這件事，也是走向命運的一環。
路遙挑眉，“也就是說，未來確實有可能改變？”
杜曼寧不由多看路遙一眼，這個人族的想法太天真了。
改變未來，哪會是那么輕易的事？
想到早前關于她的占卜，又看在三枚金幣的面子上，杜曼寧稍微多說了一句：“如果你想改變他與那位貴族少女訂下契約的未來，我勸你現在就放棄。強運之人和無運之人的未來確實很難窺探，但你，大概不是強運之人。”
無運之人，永遠都得不到祈望的東西，伸手也只是徒勞掙扎而已。
路遙笑著搖了搖頭，將三枚金幣放進杜曼寧手心，還順手遞了一張名片給她，“我沒有那樣想。我猜已經有人為他做了所有妥善的安排。而且從結果來看，大概是成功了。很謝謝你，讓我知道了很多有趣的事。希望你順利回到家鄉，以后有空，來我店里玩，你的手很適合做美甲。”
杜曼寧站在巷子深處，目送路遙離去，眉心就沒松開過。
她說什么事成功了？
還有，美甲是什么東西？
路遙以為哈羅德已經走了，加快步速走出小巷子。
他還在路邊，眉眼皺成一團，煩躁地踢著一塊小石子。
路遙走過去，攥住他的手腕，“別玩了，該回家了。”
哈羅德眉眼低垂，連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我不會變成那樣。”
“嗯。”路遙點頭，“你已經是我店里的護衛，簽兩份合同可是違約的。你要是中途無故離職，我可能要找你打官司。”
“打官司”這個詞，哈羅德在漫畫里見過，但對具體意思還是一知半解。
漫畫里的情節，有個男人不想和妻子分開，就找她打麻煩的官司。
他覺得路遙的意思，就是不想和他分開。
小黑龍藍色的眼瞳中微光閃爍，積壓在胸口的煩躁不知不覺散去。
他反手拽起路遙，拉著她飛快跑出歐諾頓城。
路遙本來準備使用城里的傳送陣回綠寶石鎮，比較快。
哈羅德動作太快，她阻止都來不及，回過神來，已經又坐在黑色巨龍的背上，耳邊滿是呼嘯的風聲。
回家路上，哈羅德帶路遙去了來時指給她看過的白沙翠湖，撒嬌打滾要洗澡。
路遙沒辦法，坐在岸邊等他。
小黑龍像一座移動的小山，在水里浮浮沉沉。
他獨自游了一會兒，悄悄把尾巴伸到岸邊。
路遙無事，抓著沙子幫他磨了磨鱗片。
小黑龍高興瘋了，尾巴彈進湖水里，濺了路遙一身水。
一人一龍在白沙翠湖玩到傍晚。
回到美甲店時，店里已經沒有客人，兩只妖精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愛德華無聊，照著漫畫書上的橋段，用餐巾紙折了一捧小白花，圍著兩只妖精擺了一圈，還在他們身上蓋了一方素色手帕。
路遙看見，還以為妖精在店里掛了。
第65章 第二間店
哈羅德出去一趟, 回來時換了一身白袍，幽藍眼瞳含光，少年氣更盛。
司金有些奇怪：“不是最喜歡黑色？怎么突然換衣服了？”
他認識哈羅德也有幾十年了，這家伙從來都是一身黑, 沒有想過要轉變風格。
哈羅德揚起下巴, 一臉得瑟：“我穿什么都好看。”
司金：“……”
飄了飄了，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這時候再問, 完全是給他得瑟的機會。
路遙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確認妖精還在不在, 畢竟他們回來得太晚。
愛德華和姆姆趴在沙發扶手邊, 腦袋湊在一起, 嘴里嘀咕著什么。
“你倆在做什么？”路遙好奇地問。
“噓。”愛德華長指放在唇邊，壓低聲音，“小聲點。”
路遙湊過去, 只見兩只拇指大小的妖精依偎在一起，趴在漫畫書上, 眼睛緊閉, 圓乎乎的肚子上蓋著一方白色手帕，周圍擺了一圈白色紙花。
姆姆小肉爪撐在玻璃圓桌邊沿, 小聲哼著安魂曲。
路遙心下一驚, “他們怎么了？”
愛德華手肘撐著沙發, 腿上放著一本展開的漫畫。
那一頁上有十字棺材和滿地白花，姆姆穿著黑色燕尾小西服趴在桌邊, 跟漫畫上吊唁的客人一模一樣。
愛德華翠綠的眼睛彎起一點弧度，聲音柔和：“沒什么, 教姆姆一點關于睡覺的美學知識。”
美學……血族確實喜歡睡棺材……
路遙按住瘋狂想吐槽的念頭, 總覺得吐槽就輸了, 指著趴在書頁上一動不動的妖精：“……所以說他們沒事？”
“嗯, 睡著了而已。”
“……”
路遙無語，差點嚇死，還以為店里出了人命。
哈羅德跟司金得瑟完，也湊過來，盯著桌子上兩只小東西，“他們呆多久了？怎么還沒走？”
緹娜、克拉麗莎、尤金妮婭、安布羅斯聽見路遙回來，不由都湊了過來，圍在玻璃圓桌邊。
普修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一陣強烈又可怕的視線，睜開眼差點嚇得心臟驟停。
店主和黑色巨龍終于回來了。
但不知為何，惡魔、死靈法師、血族、史萊姆、巨龍和人族圍成一圈，虎視眈眈凝視著他和梅露露。
妖精太小了，圍在桌邊的每一個種族都像巨人。
在普修眼里，他們眼中都散發著可怕的兇光。
難道他們露餡了？
普修推醒梅露露，“快醒醒，店主回來了。”
梅露露揉著眼睛坐起來，面對店員的圍觀，比普修淡定。
她視線一掃，準確找到路遙，扇動翅膀，飛到她面前，“你就是店主？”
梅露露的眼睛和頭發都是蜜桔色，頭頂兩個蓬松的包包頭，發間別了兩朵紫色的小花，穿著精致的蓬蓬裙，可愛到讓人說不出話。
路遙伸出手，讓妖精小姐落在手心，微笑著點頭，“嗯。我是路遙，這家美甲店的店主。”
梅露露揚起腦袋，認真地說：“我叫梅露露，坐在那兒有點傻乎乎的是普修。我們都是光明魔法師，來應聘店員。”
路遙剛把招收光明魔法師的內容加到招聘公告上，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來應聘，還是一對雙子妖精。
因為之前安布羅斯說，綠寶石鎮沒有太多魔法師，鎮上出入的多是普通商販和居民，很難招到合適的人。
路遙問：“雖然是招收光明魔法師，工作內容主要還是與美甲有關。你們之前接觸過染甲嗎？”
梅露露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點頭：“嗯，我們知道用霧木液染甲。”
雙子妖精知道店主不在，進店又被漫畫和零食吸引，沒怎么注意店員給客人做指甲，此時還以為這家店也是用傳統的染甲方法。
普修也扇著翅膀飛過來，落在梅露露身邊，乖巧爭取：“提取霧木液和幫客人染甲，我和梅露露都可以學習。”
路遙假裝遲疑，摸著下巴提議：“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咱們店里做指甲不用霧木液。一兩句話很難說清楚，不如先體驗一下，你們再決定要不要應聘。”
這兩只小妖精有點奇怪，來得很突然，目的也很明確，想留在店里。
路遙不擔心他們有壞心思，但來都來了，至少得做個指甲再走，省得她再滿世界找妖精。
普修一愣，伸出短短肥肥的小肉手：“你要給我們做指甲？”
雖然這十多年，雙子妖精一直被關在圣殿，吃喝卻一點沒短。
大概卡洛斯也覺得小妖精萌萌噠，平時都用露水、花蜜精心喂養，活動范圍又只有那么一點，兩小只都被養得胖乎乎的，手背上都起了肉窩窩。
但在人族看來，這實在太可愛了。
路遙的視線時不時落在普修凸出來的小肚子上，超想戳一下，但忍住了，一本正經地點頭：“嗯。”
梅露露飛到路遙眼前，伸出小手，蜜桔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從來沒有人可以給妖精染甲，因為我們的手太小了。就算用最細小的工具，也很難。”
路遙小心翼翼捏住梅露露的手，引著她走向工作臺，“這么說，今天是你第一次做指甲？放心，我有辦法，一定給你做一副美美的指甲。”
其他店員也沒見過妖精做指甲，紛紛圍過來，立刻加入現場學習小組。
路遙照例拿出平板推過去，“先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款式。”
學會使用平板照片功能，梅露露和普修趴坐在屏幕邊，看得入迷。
妖精和精靈一樣，天生親近自然。
看到色彩絢麗，有小花花的美甲，眼睛里冒出驚喜的小星星，他們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指甲。
忽然，他們翻到一頁會動的美甲，普修脫口而出：“卡洛斯大人！”
梅露露掐了普修一下，仰頭去看路遙。
路遙手肘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指尖輕點平板屏幕，笑瞇瞇地說：“普修好厲害，只是看從就能認出是大祭司大人。他這副美甲可不好做，我編了一整夜魔法陣，差點累癱。”
惡魔、死靈法師和血族始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副美甲，不由湊近了來。
克拉麗莎：“居然會動，店主如何做到的？”
死靈大法師摸著光禿禿的下巴，“豹紋美甲也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嗎？”
愛德華：“黑暗魔法和光明魔法層層交織，很有意思的想法。”
眾人的興趣都在美甲上，完全沒人在意普修激動之下的失誤，梅露露松一口氣，指著卡洛斯的美甲，“我也要做這種，但是我喜歡山川花樹，顏色要更絢麗一點。”
路遙沒想到在這里被小妖精將一軍，這不又得做一個晚上。
她只是想點亮圖鑒，怎么會這么難？
緹娜默默摸出三瓶恢復藥劑放到桌角，貼心道：“這是我煉制的高階藥劑，店主可以放心工作。”
其他人亦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全員好奇店主到底如何給妖精做指甲以及如何讓美甲動起來。
路遙：“……”
妖精的手比人族小很多，要做出可動美甲，難度翻了不止一倍。
路遙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挑選出要用的甲油、膠水和工具。
妖精的身體不會變大，不能像龍和獸人一樣自由在獸性和人形之間切換。
路遙想了一下，拿出一版塑料甲片，又用魔法陣構筑出一個簡易倍數放大鏡，讓梅露露把手伸到魔法陣下面。
從魔法陣上面看，妖精肉乎乎的小手幾乎和正常人一樣大。
路遙取下甲片，同倍數縮小，再放到魔法陣下面操作，比照梅露露的甲型，磨出可以與她的手指完美貼合的甲片，拿起來再放大到原來的大小。
這個操作重復十次，就得到了縮小后可以和梅露露十個指甲完美貼合的甲片。
路遙用復制魔法復制出三份備用甲片，開始試驗。
她的想法很簡單，初步主要是調色。
為了控制住美甲的質感，上色一定要把握住分寸，不能上得太重，否則縮小后會糊作一團。
路遙嘗試了兩三次，準備描圖。
不過這次不是做穿戴甲，她從多米尼克的魔法書和原本的美甲魔法陣里得到了新的靈感。
上護甲油前，她先在塑料甲片表面畫了一個最近剛琢磨出來的黑暗魔法陣，隨后按照正常流程，一層一層描圖上色，同時將光、暗兩種魔法陣編織到甲面。
梅露露看到路遙熟練地使用光、暗兩種魔法，暗暗吃驚。
但眾人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她克制著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普修很好奇，就坐在路遙手邊，近距離圍觀，不由驚呼出聲：“竟然是光暗雙屬性魔法師，你好厲害啊！”
小妖精檸檬黃的眼睛撲閃撲閃，流露出贊許。
路遙沒忍住，放下軟筆刷，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普修，比想象中還要軟乎乎：“妖精先生，你也很可愛。”
她叫我“妖精先生”欸，好開心！
普修抱住路遙的手指蹭了蹭，隨即感受到幾道強烈的視線。
眉毛倒豎的龍族少年和眉尖折起小山棱的史萊姆都瞪著他。
梅露露不禁捂眼，普修太蠢了。
路遙繼續做指甲，一邊描圖，時不時停下來畫魔法陣，特別費時間。
店員們看得很認真，安布羅斯和愛德華偶爾低聲討論，仿佛這不是在美甲店，而是在一個高魔理論研討小組。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路遙終于做好第一個甲面。
安布羅斯盯著幾乎透明的甲片，有點懷疑：“顏色是不是太淡了一點？”
路遙搖頭：“沒有，等落到梅露露手指上，這個調色剛剛好。”
說完她手指一動，最后在塑料甲片上方畫出一個巨大的光明魔法陣，瞬間激活最開始畫在甲面上的黑暗魔法陣，涂在甲片上的甲油碎裂分解，隨著她的指引落在梅露露指尖，然后一點一點復原。
這是從多米尼克的書中得到的靈感，直接將甲油從甲面剝離，同比縮小，最后固定在妖精的指尖。
梅露露低頭看向指尖，縮小后的甲油整齊貼合在甲面上，色調確實如店主所說，濃淡相宜。
這是一副春滿雪融的山景，漸次鋪開的綠色和山尖積起的白雪互相映襯。
積雪原本覆蓋到半山腰，隨著春意蔓延，淺淺的綠漫上山腰，往山巔推進，積雪一點一點消融，色調清新。
梅露露捧著臉，瞇起眼睛，大聲道：“我喜歡這個！好美，太好看了！”
妖精的手指實在迷你，其他人看不到，她主動把手伸到放大鏡魔法陣下來，讓眾人看清她的美甲。
安布羅斯摸著下巴，空洞洞的眼窩里紅光顫動，“原來如此，魔法美甲的構想十分有意思，基本構筑體系已經成熟。店主有想過往更高更遠的方向研究嗎？”
路遙：“？”
愛德華接話道：“比如在美甲上附加攻擊魔法的效果，或是添加防具、武器。”
路遙點頭：“確實有相關方面的設想，不過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新魔法陣的構筑和甲面的承受閾值，都要花時間測試。”
安布羅斯站出來，“作為店員，這個研究，我會全力支持店主。”
路遙苦笑：“那個研究先放放，你們先學會魔法美甲的基礎構筑陣法，我就能輕松一些了。”
安布羅斯：“這有何難？我已經學會了，此時就可以幫你。”
普修站起來，跳到路遙手上：“我也學會了，我也可以幫忙！”
哈羅德眉頭擰得死緊，他好像看見了姆姆二號。
姆姆也皺眉，委屈巴巴地“嘰了一聲。”
梅露露：“……”
就當沒這個弟弟吧。
驚喜來得太突然，安布羅斯就算了，普修也這么厲害，都只是看她用了幾次就學會了。
路遙小小測驗了一下，兩人對魔法的使用純熟，沒有絲毫差錯。
路遙開始只用描圖，中間構筑魔法陣的工作，放心交給兩位魔法師。
三個魔法師配合，動態美甲的進度加快很多，到半夜就完成了。
梅露露舉著手指，指甲上有飄落的春花，潺潺流動的溪水，融化的積雪，蜜桔色的眼睛像裹上了一層蜂蜜，閃閃發亮。
這是妖精小姐第一次染甲，完全超出預期，她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
普修湊過來，看著梅露露的手指，心中羨慕。
店主說今天太晚，要等到明天下班，才能排到他。
不過雙子妖精的魔法實力得到一致認可，成功入職了。
路遙點開圖鑒，妖精的圖標亮了起來，終于只剩兩個種族了。
她的視線移到姆姆身上，親切地問：“姆姆還沒有做過指甲，要不要試一下？”
姆姆還沒回答，愛德華激動地站起來，“給姆姆做指甲？店主，我有想法，這副指甲我來設計！”
路遙：“……又是血族的華麗美學？”
愛德華已經聽不見她的話，隨意在桌子上摸到紙和筆，開始畫圖。
路遙看了一眼，不禁挑起眉梢。
這位血族始祖確實是有點才華在身上。
她忽然想到一個點子，湊過去跟愛德華說了。
愛德華琢磨了一下，翠綠的眼睛發光，“我怎么沒想到？這個想法太贊了！給我三天時間。”-
姆姆的專屬美甲有親爹愛德華操心，店里新來的店員能力都很強。
普通客人不再需要路遙接待，她開始有時間專心研究魔法。
第二天中午，路遙取了盒飯送到美甲店，又轉身回小吃店。
這天是和客人約定交易黑戒的時間。
她和店員一起吃午飯，店員們得知她要進樂園交易，十分好奇，表示想圍觀現場。
路遙有點拿不準：“守衛長會允許嗎？”
赤站出來，“應該沒問題，我們在游戲里都有擬態，不會暴露什么。”
小茄激動地舉手：“店主之前交易差點受傷，指不定還有生者想打歪主意。我們陪著你，保準絕了他們的小心思。”
路遙按照青在游戲里的擬態想象，假如她去交易，身后跟著一群大佬NPC……
客人怕是會嚇崩潰吧？
第66章 第二間店
黑戒交易前日, 莊良去見了夏至意。
兩人約在市區私密性最好的茶室碰頭。
夏至意原本不在搖光市，為了這次交易，特意空出兩天時間休息。
莊良推門進了包間, 愣了愣神, 來的還真是本人。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長相精致, 左眼下一點淚痣，穿著一件藍色細條紋襯衣, 氣質文弱，眼里透出一絲郁氣。
這就是夏至意，前不久豪取六十億票房大爆電影的男主演員。
電影一爆，最先紅起來的就是主演，夏至意已然迎來事業的巔峰期。
每天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他渴望的名氣、財富都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朝他聚攏。
而在某天深夜，他趕完最后一個通告, 回程路上, 從西服口袋里摸出一枚白色幻戒，隨即知道了樂園游戲和論壇。
一邊是日漸紅火的事業，一邊是日益逼近的死期，夏至意如何甘心？
莊良對這位當紅影星的經歷反應平淡，微微點頭表示了解，然后朝對方比了個手勢：“這次交易我可以陪您過去, 這是我一般接單的價格。”
夏至意對莊良的態度有點不滿，但莊良在樂園游戲這個小圈子里的名聲很大，尤其是上次封號事件之后。
他當時在交易現場，見過那位疑似游戲管理員的路小姐。
關于那個神秘賣家, 后來高玩群里討論了很多。
有人不信邪, 揚言要找到發帖說在游戲里見過她的玩家, 借此扒出她在現實中的身份。
莊良站出來說了一句“如果想被封號，盡管去扒”，立刻讓懷有小心思的人偃旗息鼓。
莊先生以前在高玩里屬于非常“浪”的那波玩家，錢多人傲，說話做事全憑喜好。
連他都露怯，足以說明那位“路小姐”，確實不好惹。
夏至意心里有別的打算，按下情緒，比了個手勢，“我給你兩倍的價格，可不可以跟我說說路小姐？”
早先夏至意聯系他想面談，莊良就猜到可能還有什么事，冷淡道：“跟她不熟，沒什么好說的。”
話里透出的意味可不是那么回事，夏至意沒心思繼續打太極，開門見山道：“論壇里說，她可以使喚NPC，幫人過黑戒世界第三層。您覺得有沒有可能拜托她帶人？”
該說不說，這位影星腦子轉得挺快。
這事兒莊良沒想過嗎？
當然想過。
可是他敢找路遙提嗎？
完全不敢。
莊良抬手撓了撓臉，糾結道：“這事兒不好說。論壇上的帖子真真假假，不能全信。”
夏至意心下失望，沒從莊良口里得到真正有用的消息。
但他還不想放棄，私下做了兩手準備。
等到明天交易，他先觀察一下路小姐。
如果有機可乘，就順勢提一提帶人的事。
她既然在賣戒指，還一直提價，說明她其實有金錢方面的需求。
他不是真的沒有機會。
第二天，夏至意準備好五百萬，莊良如約到達他在市區的住所。
一到約定時間，夏至意的房間里憑空出現一道黑色的門。
這和平日需要戴戒指才能進游戲的流程不同，兩人都愣了一下。
片刻后才驚醒一般，帶著錢推門走進去-
路遙在小吃店吃過午飯，看時間差不多，揣著戒指去樂園，身后跟著一串店員。
除了祁琛主動請求看店，其他人都和路遙一起走了。
白簡在樓上辦公室吃飯，青幫他帶的小吃店剛出的咖哩牛腩飯。
路遙上樓找他，說了店員的想法。
白簡聽完點點頭，還讓青也一起。
守衛比店員更有震懾力，交易過程出現任何問題，青都可代為處理。
路遙：“……”
樂園專門為店主開啟的門在一樓走廊最外側，門牌號為“999”。
從門牌號的數字看，這大概是目前為止，樂園里最安全的一個房間。
路遙推門走進去，沒有亂七八糟的布景，就是一個黑色的空曠空間。
明明沒有燈，也能看清周圍。
她看了一圈，回過頭，心臟差點跳停。
隨她一起進來的店員不見了，門口站著一排可怖的樂園NPC。
哪怕經歷過最血腥的游戲場面，以及魔法世界巨龍、惡魔、死靈大法師、血族始祖的沖擊，第一眼看見完全擬態的店員和守衛，路遙還是花了五分鐘，才逐漸適應。
“白銘？”路遙一邊平復心跳，一邊點名。
巨大的黑色魘怪上前一步，身體像飄忽不定的鬼魅，“我在。”
“杏子？”
身體像縫合起來的玩偶娃娃跳著上前，脖子、手臂和臉上都有線縫的痕跡，眼睛又大又圓，漆黑無光，沒有眼白，聲音尖細：“最喜歡店主了。”
路遙摸了摸手臂，“……小茄？”
一只紫得發亮的茄子小馬從眾多大佬身后擠出來，“噠噠噠”湊到路遙身邊，“我在呢。”
看到熟悉的茄子小馬，路遙松了口氣，繼續點名：“赤？”
渾身冒血，肢體扭曲，背著一把巨大剪刀的霧怪爬出來，“店主，我在這里。”
路遙：“……嗯、嗯。”
旁邊還有化成血魔的青，全勝舉、墨城和余彩都是和小茄差不多的小怪。
因為魂力更強大，守衛和前守衛們的擬態比普通居民的擬態要大，看起來也更怪異可怕。
他們在游戲中必須遵守的規則也更嚴格，但總能找到各種漏洞引誘玩家觸發陷阱，進行殺戮。
杏子說，小茄平時混跡灰戒世界和白戒世界，都是茄子小馬的形態。
如果去黑戒世界，他的擬態會升級成高階形態。
小茄本來打算當場變一個給路遙看，被她阻止了。
天知道，此時的茄子小馬是她看一眼都會被治愈的存在。
夏至意和莊良從黑門進來，黑色空間的中心，有一張圓桌，放置著三把椅子。
兩人走過去坐下，夏至意還在心里琢磨，不能露怯，等下要表現得穩重老練。
兀自催眠了一會兒，他又在心里幻想，說不定路小姐看過他的電影，如果是他的粉絲就更好說話了。
那部電影剛爆不久，火遍全國，連在海外也小有熱度，路小姐沒道理不知道。
說不定等會兒，路小姐會先認出他，局促地找他要簽名，甚至主動提出帶他過黑戒世界……如此一想，夏至意好像沒那么緊張了。
“他們來了。”莊良白著臉拍了夏至意一下，心里已經后悔來這趟了。
明明早知道路遙不好惹，他就是不長記性，心懷僥幸，真的要跪下了。
夏至意也聽到腳步聲，循聲望去，臉色“唰”一下也白了。
很多年以后，夏至意和莊良再回憶起這一幕，仍會不受控制地感到驚悸。
用夏至意的話形容：那一眼，仿佛看見了深淵地獄。
路遙用幻術捏了個骨頭面具遮住臉，走在最前面。
身后一排NPC大佬步伐整齊，亦步亦趨。
NPC們走路沒有聲音，巨大的黑色空間里，只有路遙一個人的腳步聲，卻又千軍萬馬的氣勢。
夏至意手在桌子下使勁按住大腿，想抑制腿抖，卻發現，連手也在抖。
他轉頭去看莊良，對方臉色比他還白。
路遙發現客人已經到了，加快腳步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主動打招呼：“兩位中午好，久等了。”
NPC們站在路遙身后，第一次在游戲外觀察店主之外的生者，眼里都有點好奇，感覺也很新鮮。
這兩個生者在發抖，像陷入捕獵者陷阱的弱小動物。
莊良先回過神，努力克制住情緒，狀似平靜地接話：“路小姐好。”
見過路遙很多次，就算她遮了臉，他也能認出來。
路遙戴面具完全是為了迎合隊伍的整體風格，沒有否認：“莊先生，好久不見。”
說著摸出幻戒推過去，“請驗貨。沒問題的話，貨款兩清。”
莊良拿起來看了一眼，就朝夏至意點頭了，哪里敢提什么問題？
夏至意立刻從桌子下抱出四只皮箱，推到路遙面前。
青、赤、白銘和杏子上前，當即打開箱子清點。
莊良和夏至意瑟瑟發抖，強忍著才沒有更失態。
此時，他們距離黑戒世界里最可怕的幾種NPC僅半米之遙，太可怕了。
莊良以前聽祁玨說路遙可以控制NPC，驚訝又羨慕。
但也想象不出具體是何種景象，今天算是見識了。
路遙好心安撫：“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有點好奇。”
莊良＆夏至意：……我們都是普通人，真的沒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求別好奇了！！！
貨款點清，NPC們合上皮箱，直接拎走。
路遙也起身，準備走了：“交易確實達成。祝兩位生活愉快！”
莊良＆夏至意：……
身后的黑門消失，夏至意腳下一軟，癱軟在地上，“她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會認識她？”
莊良一身西裝被汗意浸濕，手撐住墻，長吐一口氣：“她到底是什么人，我也想知道。現在懂我的意思了？不要惹她。”
夏至意愣愣點頭，什么話都說不出。
早先那些小九九，全被他一股腦扔到記憶最深處，再也不想回想-
樂園里，NPC們發現生者離開了游戲空間，立刻熱鬧起來。
余彩學路遙的語氣：“‘請驗貨！’讓我想起生前看過的霸總小說，哈哈。”
杏子也哈哈大笑：“店主解釋說我們沒有惡意，我看那兩個生者聽完更害怕了。”
白銘沉思了一下說：“那個買家開始看店主時，眼神閃爍，似乎有什么想法。”
青說：“今天之后，應該不會再有什么想法了。”
赤和另外幾人吊在后面，都覺得這一趟很有意思。
就像干膩了平日的工作，突然度了個假，就是這個假期有點短，“咻——”一下就沒了。
小茄注意到路遙一直沒說話，用手肘戳了她一下，“店主怎么不說話？”
其他人立刻停下來，看向路遙，以為出了什么問題。
路遙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說：“我在想，賣戒指的這些錢，是不是要報稅？”
系統：【出售的是幻戒，不需要吧？】
路遙搖頭，點開店長狀態欄，她的資產已經從“135W”變更為“635W”，心里有點說不出來的疙瘩。
NPC們脫離現代社會很久，壓根不懂這些。
系統則認為沒必要。
路遙沒有猶豫很久，決定連帶之前的一百萬一起報了，敲出系統：“我記得之前繼承商店街也要交稅，是你主動辦的。這些也能幫忙處理吧？”
系統：【……嗯。】
原以為店主沒有注意到那種小事，原來她都知道。
路遙從樂園出來，系統已經扣除稅款，店長狀態欄的資產更正為“515W”。
“以后涉及到資產的收入，全部扣除稅款后，再報給我。”路遙說。
系統：【好的。】
資金充裕了，路遙決定把小吃店夜食提上日程。
她跟店員們提了這個事，反應很熱烈，大家特別興奮。
暫時只開一樓，主要賣燒烤，營業時間從晚上七點到凌晨兩點。
路遙本來打算再招兩個新人，但店員們表示晚上可以輪班。
他們本就不需要睡眠，晚上輪值開店，上班的真實感更足了。
路遙被說服，著手擬定新菜品、定價，還要重新聯系供貨。
和店員們說好，她順道和小茄完成了靈魂綁定-
路遙回到美甲店，緹娜和尤金妮婭在接待客人，克拉麗莎和姆姆招呼客人，偶爾湊到工作臺邊圍觀學習。
兩頭巨龍仍舊躲在角落摸魚。
愛德華聽到路遙終于回來，立刻把她叫進研究室。
安布羅斯和雙子妖精都在里面，實驗臺上擺著塑料甲片，空中還懸浮著各種魔法陣，幾人似乎陷入了困境。
路遙拿起甲片看了看，“這是給姆姆做的美甲？”
愛德華點頭，眉心微蹙：“我們在嘗試你說的那個點子，很遺憾，似乎無法實現。”
安布羅斯兩手抱著腦袋，煩惱至極：“我們開發了所有能想到的魔法組合，全都失敗了。”
梅露露和普修背靠一只玻璃甜品碗，嘴角沾著一點西柚果粒和奶漬。
路遙去小吃店之前，用冰箱里快放過期的酸奶和水果給他們做了一大份什錦水果撈。
兩小只分到一碗，吃了這許久，才吃完。
按照妖精的體型來說，兩小只屬于非常貪吃的了。
這會兒都凸著小肚子靠在那兒，不愿動彈。
路遙伸手過去想給他們擦一下嘴角，普修先一步抱住她的指尖，欣喜地蹭了蹭。
梅露露嬌氣地扭開臉，又忍不住去注意。
她以為路遙蹭完普修，還會再過來蹭蹭她，結果路遙收回了手，低頭去看他們做過的魔法陣測試。
過了一會兒，路遙看完所有方案，擼起衣袖，“大概了解了，等我來試試。”
愛德華上前一步，有些不可思議：“所有的法子我們都試過了，你還有別的想法？”
路遙含糊道：“嗯，差不多。”
第67章 第二間店
路遙坐下來, 拿出紙筆，對著愛德華最初設計的美甲款式進行分解，在旁邊寫好注釋。
愛德華和安布羅斯不相信他們絞盡腦汁也實現不了的魔法構想, 路遙能想出來。
但又不甘心, 干脆勾過椅子坐在一旁, 全程圍觀店主整活。
愛德華最開始給姆姆設計的美甲融入了許多血族喜歡的華麗元素。
路遙當時看了一眼，也是靈機一動, 提了一句可以嘗試融合換裝魔法，將愛德華喜歡的這些元素立體化，做成可以穿戴到姆姆身上的美甲。
愛德華當時覺得這個點子簡直太棒了，連夜修改設計，又和安布羅斯討論，進行試做。
按理來說，這個構想并不難實現。
亞歷山大大陸原來就有厲害的武器鍛造師做出可拆解可變形的魔法武器, 比如說騎士專用的圣劍, 通過吟唱特殊咒語注入魔力，可解放變形成死靈法師的黑暗魔杖。
愛德華和死靈法師按照這個方向開發，融合路遙專為魔法美甲開發的光、暗兩種魔法陣，以為可以輕松完成這個構想。
但事實并非如此。
美甲這個東西太小了，將材料縮小后放上去，僅限于可觀賞的范圍, 無法實現穿戴到佩戴者身上的效果。
愛德華迫不得已將甲片上的設計改得簡單，嘗試注入魔力，使美甲變形。
變形這一步完成后，再進一步嘗試就卡住了。
他們無法實現由美甲到全身武裝的轉換, 太難了。
路遙拆解掉美甲上的元素, 重新設計, 畫好大體圖解后，去材料室選材料。
安布羅斯和愛德華湊到桌邊看路遙的分解圖，萬分不解。
“把這些小元素拆解出來有什么意義？”
“和我們做得也差不多，感覺沒什么進展。”
路遙抱著材料出來，又讓普修去叫姆姆進來。
片刻后，姆姆的小肉爪被普修托著，兩只小可愛慢慢挪進來。
姆姆仰頭看路遙：“嘰。”
路遙道：“姆姆，變成人形，我要量一量你身體的各項數據。”
史萊姆渾身是果凍狀，軟軟彈彈，沒有任何堅硬的保護，也沒有指甲。
姆姆想戴指甲，只能和安布羅斯一樣，使用穿戴甲。
愛德華還不知道姆姆吃了路遙的頭發，只見圓圓乎乎的藍色史萊姆忽然變成人族小正太，模樣和路遙有九分像。
愛德華大驚失色，“姆姆，你為什么沒變成爸爸的樣子？”
他們朝夕相處那么久，姆姆都沒想過要吃掉他身體的一部分，老父親傷心。
姆姆不僅變作路遙的模樣，還開口說話：“……爸爸，不要撒嬌了。我就喜歡店主的樣子。”
愛德華：“……”
血族始祖自閉了，他的美貌竟然輸給一個普通人族。
安布羅斯摸著下巴道：“史萊姆居然會說話，它們不是只會‘嘰嘰嘰’么？”
其實安布羅斯第一次來店里，姆姆就說過話，他當時全副心思都在美甲上，沒注意，此時還頗覺新奇。
蹲在墻角自閉的愛德華動了動耳朵，起身回轉，一把抱起姆姆：“聲音，對，兒子你會說話了？”
姆姆指著路遙：“店主花了十萬金，從神明那里為我換的聲音。”
路遙花十萬人氣值為姆姆換了聲音，當時沒多想，隨口跟姆姆解釋是花錢找神明換的，他真的相信了。
愛德華放下姆姆，再看路遙，神色軟下來：“店主，你真是個不錯的人。”
來自血族始祖的肯定。
路遙：“……謝謝。”
普修落回到桌子上，看著姆姆，檸檬黃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羨慕。
梅露露走過來，戳了戳普修，“別忘記我們的任務。你總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被人族蠱惑，一點都不長記性。”
普修低頭對手指，小聲回：“我覺得這里很好啊，我喜歡店主。梅露露，我想留在這里。”
說完他就閉了眼睛，梅露露肯定會罵他沒出息 。
妖精力量強大，體型嬌小，但天性單純，服從性強，時常被人族和其他強大的異族當作眷屬豢養。
說是眷屬，其實更像是人形武器。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異族大肆在森林里誘捕妖精。
有的妖精會遇見珍惜他們的主人，但更多妖精被誘哄著立下從屬契約，最后在冒險旅途中喪命。
妖精數量大量減少，活下來的妖精隱居到森林更深處，很少主動在其他種族面前露面。
普修的性格和大多數妖精一樣，心軟親人，又認真可愛，很容易被打動。
他們小時候生活在秘境，普修出門采花蜜時，被魔族統領抓住。
梅露露為了救他，追出來，結果也被逮了。
一對光明屬性的雙子妖精，在妖精逐漸絕跡的年代，異常珍貴。
魔族統領原本打算將他們進獻給魔王，途中遇見帝國大祭司卡洛斯。
那時的卡洛斯還很年輕，也沒盲眼，斬殺魔族統領，救下雙子妖精。
梅露露和普修自此就迷上了卡洛斯，為他進圣殿，成了圣階光明騎士。
只是十多年前，卡洛斯進宮為陛下煉制秘藥，傷了眼睛。
再回到圣殿，殼子里就換了一個人，溫和寬藹的卡洛斯大人變成嗜殺邪惡的卡洛斯。
圣殿和皇宮上下，只有雙子妖精察覺到異常。
但還沒來得及將其戳穿，他們就被邪惡的卡洛斯用花蜜騙進金絲鳥籠，關在圣殿十年。
普修從小就傻乎乎的，這么多年也沒變。
但唯有這次，他大膽說出心里話，心內一陣平靜，沒有絲毫不安。
等了很久，也沒有聽到梅露露破口大罵，普修偷偷睜開眼。
面前哪里還有梅露露，她早飛到店主身邊，趴在一片塑料甲片上，看店主畫圖。
普修啪嗒啪嗒走過去，挨在梅露露身側坐下，小手抱著膝蓋，依戀地往梅露露那邊擠了擠。
梅露露抿著小嘴，抬手摸了摸包包頭上的紫色小花，沒有說話。
路遙已經量好姆姆的身體數據，將材料和畫好的圖樣一股腦丟給愛德華和安布羅斯。
這兩人在鐵針森嶺住了幾百年，沒事就研究魔法打發時間，煉制藥劑和一些特殊物品也不在話下。
實驗室旁邊就有煉制臺，路遙將要求和尺寸標得很清楚，以他們兩人的實力，并無難度。
安布羅斯和愛德華也很好奇，路遙最后到底要怎樣把這些零散配件統合成他們想要的樣子，沒發牢騷，接過東西就去忙了。
路遙則趁這個時間，按照愛德華的初版設計，將美甲做好了。
姆姆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店主，你怎么先把美甲做好了，爸爸做得那些東西不加上嗎？”
路遙點頭：“加，不過那個是第二層，第一層需得先畫好。”
什么第二層？
姆姆不太懂。
路遙要的東西細碎，要求又很刁鉆，這天下午都沒有做好。
安布羅斯和愛德華在研究室熬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才如數交過來。
路遙和梅露露一起幫普修做了美甲，隨后一直調整魔法陣到天亮，也沒有回住所。
從愛德華手里接過一大箱細碎零件，路遙把它們拼接起來，讓姆姆先穿戴試試。
安布羅斯和愛德華才發現這是一件黑色的鎧甲。
安布羅斯眼窩里紅光閃爍：“你把愛德華設計的美甲改造成了一件鎧甲，又準備將它們拆成零件拼到美甲上？”
愛德華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想法太繞了，但確實有可能會成功。
他此時才察覺，他們之前的構想，完全忽略了一個重要因素——真實。
幾人說話間，姆姆已經穿戴好黑色鎧甲。
本就是為他量身定制，自然不會有什么差錯。
姆姆自己在半空中畫了一個水幕，走上前去。
水幕里的姆姆頂著一張和店主九分像的臉，穿著一身霸氣的黑色鎧甲，淺藍色的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
這完全就是姆姆幻想過的自己，柔軟的身體被包裹在堅硬的鎧甲中，棱角鋒利，颯爽帥氣。
誰也不知道，藏在這副鎧甲里的，是一只柔弱的史萊姆。
姆姆回身，一把抱住路遙，“姆姆最喜歡店主了。”
“……”愛德華捂住胸口，一臉沉痛，心臟仿佛被銀針戳了個大洞。
哈羅德昨晚就睡在休息室，被外面的喧鬧吵醒，推開門就看見那只史萊姆賣乖，皺眉快步走過去，把姆姆從路遙身上撕下來，“去去去，你爸爸要哭了，太不孝了。”
路遙：“……”
鎧甲和甲片都做好了，終于到了最后一步——將鎧甲固持到甲片上。
這一步本身并不難，用路遙原來為巨龍固定寶石的魔法陣就可以。
最關鍵的一點是在姆姆吟唱特殊咒語時，固定在甲片上的鎧甲零件能準確完好的穿戴到他身上。
這副鎧甲美甲最初的靈感來自路遙兒時非常喜歡的魔法少女變身動畫。
那天看見哈羅德使用換裝魔法，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念頭返潮，一下占據她的思維。
后來又見愛德華把一些小披風、小棺材元素塞進美甲里，路遙順口就說了變裝美甲的想法。
只是看愛德華和安布羅斯測試過的方案，她發現光靠魔法居然無法實現夢想，完成變裝魔法美甲的關鍵其實是實物。
從美甲變成鎧甲，跳躍不小，但好在這里是魔法的世界，一切都有可能。
路遙將哈羅德教給她的變裝魔法融入改寫進新的魔法陣，再用這個魔法陣將鎧甲的零件固持在穿戴甲片上。
每一塊零件對應一個帶有特殊坐標的魔法陣，編織起來很費時間。
因為零件對應的坐標只有路遙知道，其他人沒辦法幫忙，她在研究室埋頭做到中午，終于完成。
路遙拿著剛做好的魔法變裝美甲走出研究室，大喊一聲：“我做好了！”
店里此時客人不多，但有幾個魔法學院的學生，老熟人安妮居然也在。
百年校慶即將開始，作為優秀骨干學員，瓊貝平時需要輔助學院老師。
她盼了很久，才抽出時間來美甲店，做上次鴿掉的美甲。
因為路遙在忙，愛德華和安布羅斯都說不要打擾，瓊貝主動點了緹娜幫她做。
安妮和奧德麗陪她過來，她們沒有換款式的打算，坐在休閑區看漫畫吃零食。
聽見店主激動的聲音，不由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頭看過去。
姆姆最先反應過來，朝路遙走去。
路遙遞來甲片盒，姆姆接過，打開。
穿戴甲片底部已經提前畫好魔法陣，不需膠水，像磁石一樣一一貼合上姆姆肉嘟嘟的手指。
他沒有變身，但史萊姆可以隨意塑形，小肉爪也能貼上甲片。
乍看之下是一副微微有點詭異的暗黑系穿戴甲，甲片上有小棺材、小披風、小蝙蝠……各種奇異的元素，但也不能說丑，只是審美臺階稍微有點高。
姆姆舉著手指看了看，念出特殊咒語，下一秒黑色的霧氣包裹住姆姆的身體。
固定在甲片上的零件飛出去，貼合在姆姆的身體上。
黑霧散去時，出現一位穿著帥氣盔甲的藍發少年。
小少年肩背挺拔，頭發和眼睛都是淺淺的天空藍，模樣和店主九分像，穿著整齊合身的黑色鎧甲，意氣風發。
愛德華跑過去抱住姆姆，“不愧是我兒子，俊美非凡！”
姆姆指甲上的甲片設計還和原來一樣，并沒有因為鎧甲零件出走，而變得光禿禿。
因為路遙提前做了兩層設計，魔法變裝美甲在觀賞性和實用性上切實達到統一。
其他店員和客人都被這副美甲驚到了。
哈羅德最先靠過來，眼巴巴看著路遙，沒說話，眼里寫著四個字——“我也想要”。
店員們和客人都聚了過來，圍著姆姆，輕敲他身上的鎧甲。
“真的是美甲變身過來的？這鎧甲好堅硬。”
“店主怎么想到做成這個樣子的？這美甲比魔法武器還要強了。”
“既然可以有鎧甲，是不是連攻擊魔法和武器也可以？”
……
安妮也在圍觀人群中，店主真的把美甲開發到了極致。
她心里不由冒出一個想法，從人群里退出來，找到路遙，“店主，我想定制一副美甲。十天后，我要參加百年校慶的銀薔薇徽章爭奪戰，請店主為我設計一副最強魔法美甲。這些是定金。”
路遙沒想到生意來得這么快，招呼安妮到研究室詳談。
愛德華和安布羅斯都注意到這邊，默默跟了過來。
這么有意思的美甲，可不能再讓店主獨攬。
安妮想要一副戰斗魔法美甲，要求在美甲上增加防御手段，攻擊手段，還要有治療和備用武器。
非常苛刻且貪心的要求，但路遙答應了，收下定金，開始和安妮商量細節-
海邊，杜曼寧舒展著藍色魚尾，趴在礁石上曬太陽。
她用路遙給的金幣，租到馬車，有驚無險地回到了家鄉魔夫海域。
不遠處，一群年輕人魚咋咋呼呼結伴游來，嚷著要上岸。
杜曼寧叫住她們，問她們去哪里，岸上可一點都不好玩。
年輕人魚們嘰嘰喳喳告訴她，岸上有一家神奇的美甲店，可以做出絕美的指甲，她們都要過去做美甲。
杜曼寧問到店鋪的名字，從尾巴下掏出一只扇貝。
扇貝里有一張人族給她的小紙片，好像上面寫著的名字，就是小人魚們嚷著要去的地方。
杜曼寧一躍跳進海里，往深海游去。
她的力量在岸上流失太多，再等等，等力量恢復一些，再出門吧。
路遙給姆姆做完美甲，圖鑒上只剩一個沒有點亮的圖標。
她問了店員，才知道最后一個種族是人魚。
人魚居住在深海，擅長占卜。
說起占卜，她就想起在歐諾頓城遇見的漂亮占卜師。
哈羅德那家伙居然說，那就是一只人魚。
路遙知道后，差點氣吐血，一整晚都沒理哈羅德。
哈羅德一臉無辜，完全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結果第二天，店里結伴來了四五只人魚，慕名來做美甲。
圖鑒全部點亮，路遙才消了氣。
而這時，美甲店的終極任務猝不及防地開啟了。
第68章 第二間店
【成功點亮亞歷山大大陸十個種族圖標, 集齊圖鑒，任務完成！獎勵人氣值十萬點，特殊膠水配方四, 上古武器煉制魔法書*1！】
【路遙美甲店之名以傳遍整個亞歷山大大陸, 達成“聲名遠播”成就，升級為四星店鋪。請店主繼續努力！】
【終極任務已開啟，來自巨龍夫婦的委托已發送至道具箱，請店主于七日內完成任務！】
送走從深海而來的人魚們, 路遙收到任務提示。
終極任務來得有點猝不及防, 她立刻回到研究室，查看倉庫。
倉庫里多出好幾件東西, 集齊圖鑒獲得的人氣值不提, 還有特殊膠水配方四和一本武器煉制魔法書。
路遙一一拿出來, 沒有立刻打開看。
一只黑色鑲金邊的寶箱吸引了她的注意, 靜靜躺在倉庫最角落的格子里，拿出來也只有巴掌大。
箱頂畫了保護魔法陣, 路遙低頭研究了一會兒, 很快破開，里面只有一封委托書。
“請在契約之日來臨前，為我兒哈羅德煉制一副擁有最強防御武器和最強攻擊武器的美甲。”
署名是德雷克斯、阿莉婭。
路遙眨了眨眼睛，這就是來自巨龍夫婦的委托。
結合任務時限七日之內，契約之日大概是七日后的某一天。
哈羅德, 肯定就是小黑龍了。
如果這是小黑龍父母發來的委托, 他們現在在哪里？
契約之日，為何需要最強的武器？
路遙想起之前遇見的人魚占卜師, 她說水晶球占卜到的結果, 在未來某個時間, 一定會發生。
契約之日難道是指……
她當時以為哈羅德沒有在那天遇見海蓮娜，他的未來就已經改變。
或許人魚說的對，未來沒有那么容易改變。
路遙收起委托書，翻開剛拿到的新魔法書。
這本書只記載了三件武器，神器級魔龍鎧甲、神器級九星魔劍、圣器級光明圣盾。
三件武器的煉制條件極為苛刻，每一件都需要數種稀有材料。
巨龍專用膠水配方四，所需材料比起二號膠水和三號膠水也更難尋，甚至需要一份獨角獸的血。
配方最后亦有一行小字標注：光明魔法武器專用，為武器附魔反彈傷害效果。
二號膠水增加防御，三號膠水提升攻擊，附魔吸血效果，四號膠水附魔反彈傷害效果。
五號膠水呢？
沒有出現配方，也沒有任務提示。
路遙便沒有管，只把眼前需要的材料整理出來，分成三份。
安布羅斯和愛德華在忙安妮的定制美甲，路遙把采集材料的任務交給司金、克拉麗莎和雙子妖精了。
“這三份材料，需要兩日內集齊，辛苦你們。”路遙說。
材料采集小隊立刻出發。
哈羅德湊過來，有點委屈：“我呢？”
路遙招呼他，“我準備為你制作魔法美甲，我們出門一趟。”
為巨龍制作戰甲和武器，首先得先丈量他的身形，而且必須是巨龍形態。
哈羅德一聽喜滋滋，什么都沒問，立刻帶路遙出去。
他們沒有去很遠的地方，就在小黑龍上次洗澡的白沙翠湖。
量身是一個巨大的工程，哈羅德還未成年，還會繼續長大，路遙把這一點也考慮進去。
總不能戰甲做出來只穿了一年，隔一年孩子長高抽條，戰甲小了不能穿，那可就尷尬了-
采集小隊出門后，司金和克拉麗莎先走。
梅露露和普修稍慢一點，走出美甲店沒幾步，看見蹲守在附近的騎士長和魔法師小隊隊長。
兩人看見雙子妖精，激動地跑過來。
騎士長表情嚴肅：“你們怎么好幾天沒有消息？店里是什么情況，打聽清楚了嗎？米基侯爵在等你們復命。”
普修去看梅露露，他們還要回去嗎？
梅露露拉起普修的手，點點頭沒有反抗：“嗯，我們正想回去向侯爵復命。”
騎士長和魔法隊長神色放松下來，妖精的服從性果然很高，不會反抗，也不會背叛，看來之前白擔心了。
梅露露和普修跟隨兩個人族回到旅館。
米基·金克萊坐在桌邊，神情冷淡，淡含輕蔑：“打聽到什么了？”
梅露露挑了些沒用的小事說了。
米基·金克萊這幾天守在旅館，耐心已經磨沒了，沒聽完就不耐道：“去了這么久，就探聽到這些小事？沒有找到巨龍的弱點？圣階光明騎士只有這點能耐嗎？”
“砰砰——”
窗外忽然傳來兩聲脆響，接著砰一聲，手持巨大紅色鐮刀的克拉麗莎撐著窗沿跳進來，“米基侯爵，好久不見。”
紅色鐮刀先入眼，米基·金克萊心下一顫，看清是克拉麗莎，又放松下來：“克拉麗莎，陛下很為你痛心。”
克拉麗莎嘴角浮起冷笑，手上一揮，鐮刀劃出一道風刃。
米基·金克萊感覺臉上一涼，隨即才有微微的刺痛感傳來。
他抬手一抹，滿手血，氣急敗壞地痛斥：“骯臟的惡魔之子，你忘記了，因為你失去力量，陛下的雄心才中途受阻。這一切都是你的罪孽，你本早該在圣殿被處死。金克萊一族向陛下進言，才勉強留你一命，允你以冒險者的身份贖罪，你竟然敢逃跑，如今還敢朝我動手？惡魔就是惡魔，天生壞種，自甘墮落。”
克拉麗莎抬手一揮，風刃飛出，米基·金克萊身上又多出幾道傷口，“我有什么罪孽？任務完成得不夠多，還是不夠聽話，沒把你們金克萊一族捧上王位，所以還不足以贖罪？”
在美甲店這段時間，克拉麗莎偶爾會回想過去幾十年的人生。
原來像荊棘一樣束縛她的東西，如今與雜草相類，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打算再回王都，但金克萊一族的手未免伸得太長。
聽米基話里的意思，其中還有她那位好父王的手筆。
克拉麗莎是巴伊斯三世的第二個孩子，上面有一個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的大皇女，往下則是繼后生的三皇子。
她因身負惡魔血統，不被皇室承認。除極少數人知曉實情，她的真實身份鮮有人知。
米基·金克萊朝騎士長和魔法師小隊長使眼色，克拉麗莎察覺，輕輕揚手，鐮刀輪轉一圈，收割掉雜魚。
克拉麗莎將米基·金克萊踩在腳下，“你們來這里有什么目的？想對美甲店做什么？”
米基·金克萊完全無法反抗，也不敢隱瞞，說了來意。
克拉麗莎腳下力道加大，“當年，父……巴伊斯向惡魔獻祭的強大靈魂是什么？他向惡魔祈求了什么？”
米基·金克萊：“龍……是龍。那頭銀龍是海蓮娜的朋友，病死了。正好陛下想向惡魔祈愿，找不到合適的祭品，金克萊就將死去的巨龍獻給了陛下。陛下的祈愿，你應該能猜到。”
克拉麗莎陷入沉思。
梅露露眼神一動，飛過去，急切地問：“銀龍？死去的是一頭銀龍？那黑龍呢？就是那頭與你們金克萊一族簽下契約的黑色巨龍。”
普修已經想到銀龍的身份，檸檬黃的眼睛里包著淚，快要哭出來了。
銀龍是比較稀少的龍種，擁有非常特殊的力量，可以短暫的穿梭時空，幾百年難遇一頭。
當年，梅露露和普修認識德雷克斯的時候，他正滿世界追著一頭銀龍跑。
他們當時年紀還小，沒有多想。
普修記得，德雷克斯叫那頭漂亮又溫柔的銀龍阿莉婭。
米基·金克萊：“死了，比那頭銀龍死得還早。不知道海蓮娜做了什么，訂下契約沒幾年，黑龍就死了。”-
路遙和哈羅德從外面回來，就泡進了研究室。
趁采集小隊還沒回來，她花時間先完成甲片的設計，又照著魔法書上的步驟，練習煉制了一堆相似的魔法武器。
司金第一個回來，帶著大量材料。
路遙配置出四號膠水的材料，提前把膠水煉制了。
去找四號膠水的樣品時，路遙拿起五號膠水看了一眼。
她此前沒有用過五號膠水，也沒有注意過，拿起來才發現這瓶膠水和其他的不一樣，連標簽都不同。
黑色的瓶身上寫著四個字——引魂之血。
路遙帶著五號膠水一起回了研究室。
隔了半天，克拉麗莎和梅露露、普修也回來了。
路遙一心忙著煉制魔法武器，沒有注意到雙子妖精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一連五天泡在研究室，不眠不休，靠回復藥劑吊命。
安妮好像來過一次，拿走了定制美甲，她也沒注意。
【緊急提示：終極任務還有三分鐘失效！】
路遙舉起手上的甲片，“我完成了，哈羅德！”
哈羅德推門進來，身后跟著一串店員，眼中多有好奇。
店主不眠不休忙了七天，不知做出了什么樣的美甲。
路遙朝哈羅德招手，把剛完成的黑鱗美甲遞過去，“戴上試試。”
這副美甲整體設計簡約到有些樸素，所有的甲片都是一個款式。
甲面上整齊細密地排列著黑色鱗片狀的小零件，凜凜泛光，像龍身上的鱗甲一樣。
哈羅德卸掉原來的珠寶美甲，各色寶石撒了一地也不管，戴上黑色鱗片美甲。
初看這副美甲，他并無特別的感覺。
但戴上后，他盯著甲片看了一會兒，側首去看路遙：“用了燦陽之輝？”
大概用量不多，每一塊鱗片的圓弧處有一點點金色閃爍，那么亮的材料不仔細看竟然沒發現。
路遙虛弱地點頭：“九千多個鱗片，三滴材料，真是省了又省，才給涂滿。”
用那么多好材料，連司金攢的極晶和玄星石都用了不少，任務獲得的特殊膠水也全都刷上了，還是只有亮晶晶能第一時間吸引龍的注意。
嘖。
司金上前，托起哈羅德的指尖看了一會兒，“不是說可以變裝？”
哈羅德：“人形可能不行。”
路遙打斷：“可以，鱗片甲可以靈活變形，滿足任何形態的戰斗需求。”
為了滿足這一點，她推翻好幾個方案，放棄所有華而不實的設計，選擇了最簡約的鱗片設計。
愛德華和安布羅斯眼中露出期待之色，前幾天他們合作完成了安妮的戰斗美甲，逐漸體會到制作美甲的樂趣。
店主忙忙碌碌這么久，做出一副看起來毫無特點的美甲，變形會有驚喜嗎？
哈羅德吟唱特殊咒語，貼附在甲片上的鱗片像接受到指令一般，排著隊飛出去，一點一點覆蓋哈羅德的身軀。
不到一分鐘，身穿金色甲胄的颯爽少年出現，腰間別著一把漆黑古樸的魔劍，劍柄上嵌有九顆魔法寶石，華光攝人。
哈羅德好奇地摸了摸劍柄，發現指尖一片銀白，似有星河流淌，幽藍眼眸彎起，“這是星辰之光？”
路遙點頭，“嗯，這副美甲有三層設計，這是第二層。”
哈羅德滿意了。
安布羅斯眼窩里猩紅閃爍，擠開眾人，走到面前，“這……這……這副鎧甲不會是……我只在書上看過，可蝕骨草早已絕跡，魔龍鎧甲不可能重現于世。”
愛德華也湊到哈羅德身側，低頭打量他腰間那把劍，“這是九星魔劍？”
安布羅斯：“怎么可能？九星魔劍是傳說中滅世魔龍的武器，怎會出現在這里？”
上一柄九星魔劍已經損毀，早已不存于世。煉制一柄新的九星魔劍和魔龍鎧甲一樣，都需要已經絕跡的蝕骨草。
這幾天，他們時常進來圍觀店主干活兒。
她若是拿出那么珍貴的材料，他們絕對會第一眼發現。
難道是店主找到了替代材料，仿制了魔龍鎧甲和九星魔劍？
普修圍著哈羅德飛了幾圈，指著他的指尖說：“有光明魔法的氣息，甲片上是不是附魔了特殊效果？”
眾人紛紛轉頭去看店主，路遙趴在椅子上，腦袋耷拉下，眼睛緊閉，呼吸綿長。
愛德華走過來看了看，微微無奈：“她睡著了，可能魔力也耗盡了。”
苦得他們只能憋著一肚子好奇，等店主睡醒-
窗外陽光明媚，風吹動窗簾，颯颯作響。
路遙掙扎著睜開眼，抬了抬手，身上搭著一條毯子。
周圍很安靜，好像是在休息室。
她嘗試坐起來，身上無力，這一覺睡得太沉了。
“哈羅德？”路遙喊了一聲，發現嗓音嘶啞，“司金？”
聲音太小了，沒人聽見。
路遙吃力的爬起來，探身從矮幾上拿起水杯，灌下半杯水，干澀的嗓子舒服了一點，又隨手拿了兩塊餅干墊肚子。
過了一陣，才覺得有了力氣。
她趿拉著拖鞋緩慢挪出休息室，研究室里沒人，推開黑門，店里竟然也沒人。
路遙在身上摸手機，想看看這一覺到底睡了多久，不會是已經下班了？
身上沒摸到，路遙站定：“我睡了多久？”
系統：【兩天兩夜。】
“……”
難怪身體這么沉，又沒力氣。
這一覺睡得太久，人都酥了。
“線索拿到了吧？是什么，給我看看。”她聽見系統提示終極任務完成，才失去意識，還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系統：【……還沒有。】
路遙不解：“……那是任務失敗了？”
系統：【成功了。但根據開店進度顯示，店主還未達到獲取下一個世界線索的條件。】
路遙：“終極任務都完成了。還有什么條件？”
麻都麻了，爆肝一周，簡直是拿命在做任務。
要不是她命長，加上回復藥劑吊著，人早沒了。
這還沒達成條件，路遙表示不能理解。
系統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正準備說什么，美甲店的大門從外面被撞開。
梅露露和普修跌跌撞撞飛進來，看見路遙，情緒稍微平緩下來：“店主店主，哈羅德、黑色巨龍在布拉伊比斯城魔化了。”
路遙：“？？？”
第69章 第二間店
路遙匆匆收拾幾件東西, 跟著雙子妖精出門。
用傳送陣前往布拉伊比斯城，路上聽梅露露和普修講述事情經過。
今天是皇家魔法學院百年校慶的日子，校外的人難得可以入校參觀。
安布羅斯和愛德華想知道魔法美甲的戰斗效果, 提議去布拉伊比斯城游玩。
安妮說過, 她會戴著魔法美甲參加校慶的銀薔薇徽章爭奪戰。
美甲店這兩天生意一般，今日更是冷清，加上店主一直在休息，大家都有點無聊。
安布羅斯和愛德華游說幾句, 大家都點頭了。
哈羅德還說要在城里買些點心, 說不定回來的時候，路遙已經醒了。
除了尤金妮婭, 其他店員都是異族, 對戰斗多少都有興趣。
抵達布拉伊比斯城, 一行人沒有分開, 結伴前往皇家魔法學院。
他們到達銀薔薇爭奪賽現場的時機非常巧，安妮正走上對戰臺, 而對手是澤蘭·魯伊。
安妮在魔法學院本就非常有名, 后來澤蘭·魯伊和海蓮娜在一起，三個人都出名了。
兩人走上擂臺時，觀眾席全是起哄聲。
澤蘭·魯伊其實已經被海蓮娜甩了，沒想到又在對戰中遇見安妮，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因為劈腿又被甩, 他在魔法學院已經形如過街老鼠, 走到哪都能聽見嘲笑。
如果在這里輸掉，只會迎來更多噓聲。
澤蘭自覺一對一可以贏過魔法師, 率先拔出劍, “安妮, 我不想傷害你。你選擇棄權，我們都體面。”
安妮快氣笑了。
因為澤蘭·魯伊平日心思敏感，在一起時，她從沒認真跟他切磋過，言語間也習慣捧著，好像無形中給了他許多自信。
她沒廢話，抬手就是一波攻擊魔法打過去。
澤蘭狼狽地在地上翻滾，根本打不過他心里“木訥軟弱”的前女友。
安妮以碾壓之勢將澤蘭·魯伊按在地上反復摩擦，甚至沒有用戰斗美甲。
美甲店的店員們坐在觀眾席，神情無聊，不懂其他觀眾在喝彩什么。
這個對手也太弱了，戰斗美甲都沒出場。
安妮一路贏到底，倒數第二場時遇見海蓮娜·金克萊。
此時已是半決賽，海蓮娜能打到這里，安妮其實有點意外。
比賽正要開始，場館外一陣喧鬧，隨后眾人起身行禮，竟是陛下親臨了。
大祭司卡洛斯陪在巴伊斯三世身側，走到場館最中心的位置。
隨行還有繼后，剛成年的三皇子，以及一些大小貴族，其中以高等貴族金克萊榮光最盛。
公爵伯斯·金克萊坐在陛下右手側，連大祭司都只能站在一旁，其他人更是只能靠后站。
巴伊斯落座后，眼睛緊緊盯著場上的海蓮娜，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她還真年輕。”
伯斯·金克萊笑著應和：“小女才十七，自然年輕。大祭司大人才是令人艷羨。”
大祭司和陛下同年，雖說陛下看起來也比真實年紀年輕，但大祭司還恍如青年，容顏一絲未老。
卡洛斯垂頭侍立在一旁，并不搭話。
伯斯·金克萊感到不快，想到今日之行的目的，又壓下情緒，假裝低頭觀戰。
對戰場上，安妮和海蓮娜用魔法互相攻擊，一時勢均力敵。
海蓮娜比安妮預想中厲害，明明平日在學校就是個驕縱大小姐，成績平平，出入都要護衛保護，給人一種花瓶的錯覺，對戰時卻沒露出一點破綻。
安妮選擇使用魔法美甲，注入魔力，換了一身防具，魔法杖即刻得到增幅。
尾指上附魔了治愈魔法，幾乎瞬間補滿她的狀態。
場下的觀眾驚呆了。
“她用的是什么道具？太犯規了吧。”
“好像是……指甲？”
“魔力在指尖暴漲，瞬間化出防具、加強法杖，還清除了她身上所有負面狀態……這到底是什么道具？有地方入手嗎？”
美甲店的店員聽到這里，默默拿出一疊傳單，開始分發。
這幾天店主休息，可把他們無聊慘了。
姆姆打掃店鋪翻到店主之前做的傳單樣品，休息時照著涂鴉。
其他人看見，找來紙筆，也照著做了一些，還特意增加了魔法戰斗美甲的業務介紹。
觀眾收到傳單懵住，看了兩眼揣進兜里，準備晚點再仔細看。
因為比賽已經進入白熱化，怕錯過精彩的瞬間。
海蓮娜也拿出了武器，但沒打過安妮。
安妮手持法杖，再次將海蓮娜削翻在地，神色冷淡：“金克萊也不過如此。”
海蓮娜頭發散亂，形容狼狽，從地上爬起來，緩緩轉動藏在衣袖里的骨鐲，臉色難看：“不要太囂張，區區人族，也敢在我面前亂吠。”
無人知道海蓮娜做了什么，空氣開始撕裂，一只巨大的白骨爪子從異空間伸出來。
有人抱頭大喊：“骨龍，是骨龍！”
觀眾席一片混亂。
就是這時，哈羅德的樣子開始不對勁，幽藍的眼睛泛起紅光，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化出龍形。
他喪失了理智，連同行的同事也攻擊。
圣殿騎士、皇家騎士以及御用魔法師層層護住巴伊斯三世。
他卻盯著場下突然出現的黑龍，眼中泛光：“果真有龍。”
伯斯·金克萊躲在巴伊斯身后，看向巨龍的眼神同樣充滿野心。
海蓮娜失控的時機比預想中早了一點，但只要能將契約成功轉嫁到這頭黑龍身上，金克萊一族的榮光還將無限延續。
路遙跟隨雙子妖精趕到布拉伊比斯城，在魔法學院外面遇到光魔法屏障。
她手一抬黑色火焰燒破屏障，直接闖進去。
學院內一片混亂，路遙趕到時，數十頭巨龍圍在場館外面，哈羅德似乎在和骨龍打架。
人族國王和貴族們被困在坐席高臺，瑟瑟發抖，無處可逃。
店員們避在空地處，身上稍顯狼狽。
沒等他們靠向店主，一頭綠色的巨龍先注意到路遙，飛到她身邊，俯下身體：“店主，你來了。”
路遙抬頭打量巨龍，“你是……木心？”
綠色巨龍點頭，翠綠色的龍目中凝滿憂慮：“哈羅德魔化了，龍族的長老們在商量處置他。”
路遙驚訝：“處置？怎么處置？”
木心：“魔化的巨龍失去理智，禍亂世間，難以控制。除了滅殺，沒有其他辦法。”
哈羅德在美甲店當護衛時，木心其實偷偷松了一口氣。
她以為哈羅德找到了安身之所，不會變成預言里的惡龍。
路遙吐出一口氣，冷靜發問，“這就要滅殺？是不是太草率了？”
木心：“你不了解魔化的巨龍有多可怕，放他存活于世，只會帶來無盡災難。龍族強大，必須擔負起這份責任。”
遠處，巨龍長老們還沒動手，小黑龍在和骨龍纏斗，互相撕咬，山崩地裂。
“那頭骨龍是怎么回事？”路遙問。
木心搖頭：“看起來是人族豢養的，具體不清楚。”
普修插話：“那一定是德雷克斯，小黑龍的父親。驅使那頭骨龍的是金克萊，哈羅德的父親德雷克斯和母親阿莉婭都死在人族手里。”
木心眼中驚異：“這是怎么回事？”
梅露露擠過來，將那日克拉麗莎逼問米基的事情說了。
木心轉頭就要飛回去匯報，路遙拉住她，“帶我一起。”
不遠處，巴伊斯看見路遙被巨龍馱起，飛向高空，眼中冒光：“那是什么人？她為何可以驅使巨龍？”
伯斯·金克萊壓下心中驚恐，強自鎮定：“一個賤民而已，陛下不需放在心上。海蓮娜一定會立刻馴服那頭黑龍。”
巴伊斯仰頭望著四周盤桓的巨龍，不禁舉起手：“這么多龍，我帝國果然還被龍族眷愛。要是他們都能與我族訂下契約，該有多好。”
伯斯·金克萊不住咳嗽，生怕國王的狂言被巨龍們聽見。
他只期望這些巨龍快點離開，要是當年之事被抖漏出來，不知會惹來什么禍事。
巨龍們正在商議，看見木心背上坐了一個人族，萬分不解。
為首的一頭金龍詢問：“木心，為何帶人族上來？”
路遙站起來，神態自若：“我叫路遙，是底下那只小黑龍的店長。聽聞你們在商量處置他，可不可以將他交給我？”
旁邊一頭青色巨龍粗聲粗氣：“交給你？區區一個人族，能做什么？”
路遙還想說話，巨龍們都轉開腦袋，不理會她。
旁邊還有一頭巨大的青龍，是多米尼克。
他看了路遙一眼，發現她沒有認出他，便沒有出聲。
這是龍族的事情，絕不會任由人族插手，即便是店主也不行。
巨龍們圍成圈討論，連木心也被隔在外面。
片刻后，六頭巨龍飛下去，團團圍住哈羅德，開始吟唱魔法陣。
路遙趴在木心背上，大聲喊：“哈羅德，美甲！”
六頭巨龍和一頭骨龍圍攻小黑龍。
四周喧鬧混亂，小黑龍卻聽到一聲嘶喊，心間一動，覆在爪尖上的鱗片飛起來，整齊貼附在巨龍的身軀上，形成最強力的保護。
“砰——”一聲巨響，巨龍們的攻擊和金色光盾相碰，魔力互相沖撞。
被圍在中心的黑色巨龍揮起魔劍，劍柄上的九顆寶石漸次亮起，巨大的能量破開天幕，巨龍們被撞飛出去，撞破學院外面的魔法屏障，一路橫飛到街上。
待煙塵散開，骨龍蜷成一團似乎在保護什么。
只有黑色巨龍身披黃金甲胄，手執巨大的九星魔劍，渾身被魔氣纏繞，仰頭嘶鳴，旁人不得近身半步。
剩下幾頭巨龍龍目圓瞪，萬分不可思議。
“魔龍鎧甲、九星魔劍和光明圣盾，他怎會有這些神器級以上的道具？”
“魔龍鎧甲和九星魔劍不是早就損毀了？為何會重現于世？”
“滅世魔龍，預言果然不錯。他不僅魔化了，連最強的武器和戰甲都得到了，必須在他羽翼未豐之際處置掉，否則后患無窮。”
“明明是黑暗屬性，為何他驅使光明圣盾不會被灼傷？”
路遙叉著腰，驕傲的大聲宣布：“因為是我給他做的武器。我在圣盾上設下了特殊保護法陣，絕對不會傷害哈羅德。”
巨龍們扭頭看過來，圓潤的龍目里充滿迷惑，這個人族在講什么笑話？
魔龍鎧甲和九星魔劍是龍族圣物，卻又不由龍族掌控。
但百年前，煉制這兩樣圣物的主要材料蝕骨草絕跡，世間應再無魔龍鎧甲和九星魔劍才對。
兩件圣物又莫名其妙現世，縱有千萬種可能，但絕不會是出自一個人族之手。
最開始那頭金龍出聲：“你為何要如此？”
他是龍族活得最久的長老之一，洞察世事，沒有懷疑路遙，反而好奇她的動機。
路遙：“我只是接受了來自巨龍夫婦的委托，為他們的愛子打造最強武器。”
魔龍的父母？
木心趁機接話：“哈羅德的父母是德雷克斯和阿莉婭，當年的事情似乎有很深的隱情。”
當年巨龍為追求一個人族，而甘愿訂下從屬契約受人驅使的傳聞瘋傳。
龍族驕傲，深覺這事丟臉，無龍探尋真假。
時隔百年，德雷克斯這個令龍族蒙羞的名字再次出現，卻是以另一種方式。
巨龍們又湊到一起討論。
先前被光盾撞飛的巨龍們回來了，最開始嗆路遙的那頭青龍，又孤身飛去攻擊哈羅德，被小黑龍尾巴一掃，又飛出老遠，落在觀眾席，壓塌大片建筑，旁邊躲難的貴族驚慌不已。
這群巨龍效率太低，路遙等不了了，朝底下店員的方向招手，司金化作巨龍飛上來。
她跳到司金背上，“送我去哈羅德身邊。”
司金扇動著翅膀，飛向戰場中心的黑色巨龍。
骨龍又舒展開了，不斷揮動光禿禿的白骨爪子，朝哈羅德攻擊。
龍骨空蕩蕩的骨架中間護著一個人族少女，她的手腕上有什么東西和骨龍連接在一起。
路遙拍了拍司金，“別忙，飛到骨龍身邊看看。”
司金像一道光，快速從骨龍身側掠過。
路遙靈感乍現，從倉庫里摸出骨筆，又掏出那瓶一直沒找到用處的引魂之血，澆到骨筆上，對準海蓮娜和骨龍相連處劃下，黑色血刃飛出。
“咔——”一聲脆響，有什么東西被切斷了。
骨龍轟然倒地，海蓮娜被淹沒在骨架下。
只有哈羅德還在嘶吼發狂，周身魔氣沖天。
路遙拍了拍司金，讓他飛過去，嘶喊道：“哈羅德，哈羅德。”
小黑龍眼瞳通紅，偏著腦袋望過來，嘶嘶哀鳴。
司金停在哈羅德面前。
路遙站起來，頂著魔氣灼燒，伸手拍了拍他的鼻尖，“哈羅德，跟我回家了。”
“嚶。”黑色巨龍像被什么東西戳到了，輕嚶一聲，像氣球一樣迅速萎頓，龍形縮小。
司金落到地上，路遙跳下去 ，飛奔到哈羅德身邊。
小黑龍化成小小一只，身上還穿著金色甲胄，抱著尾巴和縮小的九星魔劍蜷縮成一團，眼角有一道淺淺的淚痕。
巨龍們回頭，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旁邊的骨龍不知何時又支起了身軀，指爪張揚，朝路遙揮去。
路遙將小黑龍抱進懷里，起身逃跑。
這小東西看著小，還是沉，路遙跑得踉踉蹌蹌。
骨龍的爪子從路遙耳側掠過，帶起一陣勁風。
“啊——”一道驚痛地女聲響起，骨龍尖利的白骨爪尖洞穿海蓮娜的胸腔，又將她甩到地上。
胸口破了一個洞，傷處燃起黑色魔焰，海蓮娜疼得在地上打滾。
骨龍下頜骨張開，溢出一聲嘆息。
他低頭看了一眼路遙懷里的哈羅德，轉身朝高處的坐席挪去，很快揪出伯斯·金克萊和巴伊斯三世。
伯斯·金克萊得到和海蓮娜一樣的下場，胸腔洞穿，失去聲息。
巴伊斯三世還被骨龍拎著，懸在半空。
圣殿騎士和魔法師的攻擊對骨龍無效，巴伊斯拼命扭頭想去看大祭司，嘴里喊著：“卡洛斯，卡洛斯，救駕。”
待他終于轉過頭，只見帝國的大祭司卡洛斯端正地坐在坐席一角，腦袋耷拉著，皮膚松弛，滿臉皺紋，一頭銀發也已失去光澤。
大祭司身隕了。
巴伊斯忽然感到無比驚恐，最后能護著他的人也沒有了。
他和卡洛斯是什么時候開始離心的呢？
大概是十年前，強逼卡洛斯為他煉制不老藥。
藥其實煉出來了，只是要了卡洛斯的眼睛做祭品。
自那之后，他就失去了大祭司的忠心。
而如今，連站在御座之下的空殼祭司也沒有了。
骨龍黑洞洞的眼窩看過來，聲音沉重：“阿莉婭在哪里？”
巴伊斯一開始不明白阿莉婭是誰，被巨龍拎著腦袋在空中甩了幾圈，終于想起來，“在地庫。巨龍的身軀太大，獻祭失敗了，就一直扔在地庫。”
“咔噠——”
骨龍擰斷了巴伊斯的骨頭，像破布一樣將他扔開。
方圓五百米內，寂靜無聲。
骨龍怔怔地站了一會兒，緩緩轉身，挪向路遙，站定后，黑洞洞的眼窩貪戀地看著在路遙懷里酣睡的小黑龍。
魔力消耗過度，小黑龍變成了幼龍的模樣。
身上還穿著路遙做的黃金甲胄，前爪緊緊抱著九星魔劍，腦袋依戀地窩在路遙懷里。
這是他和阿莉婭的孩子，還是龍蛋的時候就備受期待。
這小小軟軟的模樣，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樣。
可惜，他們無法陪伴他長大。
許久，德雷克斯才微微抬頭，看向路遙：“我是哈羅德的父親德雷克斯，我要去與他的母親阿莉婭相見了。感謝你，接受我和阿莉婭的請托。路遙，以后我兒也拜托你了。”
德雷克斯說完最后一句話，骨頭化成白沙，消散了-
哈羅德睡了三天才醒來，彼時龍族上下已經知道當年的真相，盛怒之下，屠滅金克萊全族，王宮亦是血流三日。
休息室里，小黑龍沒什么精神的靠在路遙腿邊，幽藍水潤的眼睛盯著路遙手腕上的黑色傷疤，這是被他的魔氣灼燒過的痕跡。
引起他魔化的原因就是父母的記憶，他看見了父母為改變他的命運，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路遙。”
“怎么了？”
“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小黑龍還是幼龍的模樣，連人形都化不出來。
黑乎乎的腦袋埋在路遙肚子上，尾巴尖煩躁地在墊子上甩動。
路遙將他往懷里攬了攬，“胡說，你是德雷克斯和阿莉婭最寶貝的崽崽，也是我最喜歡的小黑龍。沒有你，我們都會不完整。”
路遙的衣服上濕了一大塊，小黑龍哭得一抽一抽，卻沒有發出聲音。
過了幾天，小黑龍消失了。
路遙問了認識的所有龍，都找不到他。
她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去海邊找人魚占卜。
深夜，敲門聲響起，路遙拉開門，恢復少年模樣的哈羅德站在門口。
“路遙，我回來了。”
第70章 第二間店
有一對巨龍夫婦, 生下了他們愛的結晶，一顆全世界最可愛的龍蛋。
他們想找一個安穩的地方，等待幼崽破殼。
阿莉婭是一只稀有的銀色巨龍, 能力特殊，可以短暫地進行時空旅行。
有的世界沒有龍, 沒有異族，只有人。
在她漫長的龍生里, 她進行了很多次旅行，也遇見很多有趣的人族。
人族的思維和龍完全不同, 可以說他們是阿莉婭遇見過的最脆弱的種族。
沒有鋒利的牙齒，也沒有尖利的爪子，連史萊姆那種超強的愈合能力都比不過。
但他們在各種世界都生活得很好，甚至很多世界以人族為中心。
當她和德雷克斯擁有第一顆龍蛋，阿莉婭覺得或許可以在崽崽去龍谷上學之前，在人族的村莊生活一段時間。
關于龍族的事情，她和德雷克斯會教導。
而人族的生活方式，可以讓崽崽看到龍族之外不一樣的世界。
如果崽崽恰好遺傳到她的能力, 等他/她能獨自旅行的時候, 不只會遇見人族, 還可能遇見任何奇異的事物。大多數生物都不會比龍族強大，但了解他們的世界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他們搬到一個景色宜人又悠閑的人族村莊。
村莊里的人大多靠務農為生，也有一些冒險者和礦工，還有少數魔法師。
阿莉婭和德雷克斯在這里遇見了一位叫海蓮娜的貴族少女。
海蓮娜已經十五歲, 看起來卻像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 蒼白瘦弱, 很是可憐。
聽說是因為生病, 來鄉下靜養。
阿莉婭很同情這位鄰居, 海蓮娜也很親近她，時不時帶著禮物和仆人來串門。
因為家里有等待破殼的龍蛋，阿莉婭對海蓮娜的親近有些抗拒，總是找借口婉拒。
海蓮娜感受到排斥，委屈的向阿莉婭道歉，小心詢問是不是她的頻繁登門讓阿莉婭厭煩了。
阿莉婭忍不住反思，或許是自己過分了。
人的心思總是纖細敏感，何況是一個病人。
她平復下情緒，耐著性子寬慰海蓮娜。
阿莉婭此時還不知道，她的多次婉拒，已經招致少女的怨恨。
巨龍夫婦雖然住在人族的村莊，也只是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阿莉婭平日在家看書研究魔法，照看龍蛋，德雷克斯出去為即將出生的崽崽收集寶物。
他們并沒有向外透漏過家有龍蛋，但海蓮娜知曉了這件事，狂喜不已。
一枚龍蛋，難怪那對夫婦藏得那么緊。
看起來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少女，有著可怕又深沉的心思。
她使盡手段降低阿莉婭的防備，偷偷往龍蛋上抹了血，與還是龍蛋的幼崽龍定下了共生契約。
海蓮娜被抓了現行，坐在地上捂臉大哭。
她生了病，預言說她活不過十七歲，她只是太想活下去。
這是真話。
始于怨恨的探查，讓海蓮娜找到了活下去的機會，還能順便惡心多次拒絕她的阿莉婭。
龍族生來強大，壽命悠長。
定下契約，她將與幼龍共享壽命，自然能活下去。
阿莉婭懊惱、悔恨，無法原諒自己，德雷克斯更是恨不得當場劈死海蓮娜。
只是契約已成，殺掉海蓮娜，龍蛋也會死去。
龍族一生可以有很多孩子，但阿莉婭和德雷克斯一直期待著這顆蛋。
他們不想放棄。
阿莉婭和德雷克斯想了很多辦法，也沒能解除海蓮娜和龍蛋的契約。
契約的約束力是絕對的，就算是這片大陸上最強的龍族，也無法違背。
后來龍崽遲遲不破殼，海蓮娜逐漸虛弱。
巨龍夫婦擔心影響到龍崽，德雷克斯主動提出，與她訂下契約。
與更強的龍族訂下契約，可以覆蓋掉和還未出生的龍崽的共生契約。
海蓮娜猶豫著答應了。
簽訂新的契約之前，她離開村莊，回了一趟金克萊府邸。
再回到小村莊，海蓮娜嘴里說著訂共生契約，在契約將成的一刻，忽然改變心意，將與德雷克斯的共生契約改成了從屬契約。
這件事并非海蓮娜一人手筆，還有她背后的金克萊出謀劃策。
原本他們怎么也不敢肖想巨龍的力量，可海蓮娜陰差陽錯和龍蛋訂下契約，偏偏巨龍夫婦不愿放棄這顆龍蛋，這就成了他們最明顯的軟肋。
德雷克斯和金克萊訂下從屬契約，龍蛋上的共生契約卻沒有消除。
一切都在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黑色巨龍被人族驅使，前往戰場。
金克萊一族散布巨龍傾慕人族甘愿受人驅使的傳聞，遮掩掉背后的骯臟。
阿莉婭穿梭各個世界，尋找拯救德雷克斯和崽崽的方法。
她在平行世界看到了她和德雷克斯的幼崽，是一頭可愛又嬌氣的小黑龍。
同時，她也看到他們一家的結局。
他們在平行世界遇見海蓮娜的時間和方式可能不同，但每一個世界最后都走向同一個結局。
德雷克斯會被海蓮娜吸取力量，衰竭而死。
她會在一次次旅途中，找到解除共生契約的方法。
但也因此耗盡力量，被困在金克萊府邸，衰弱而亡。
而他們最愛的崽崽，是預言中的滅世黑龍。
孤身在荒野長大，又在不滿百歲的年紀遇見海蓮娜，再次與海蓮娜訂下契約。
唯有這件事，阿莉婭無法接受。
但每一個世界都是如此，阿莉婭結束一次旅途，就會躲在房間里痛哭，她開始怨恨命運。
這時候，銀發紅眸的青年找上門來，以幫他藏匿一件物品為條件，答應幫助她至少改變龍崽的命運。
彼時，阿莉婭已經走投無路，幾乎沒猶豫就答應了。
巨龍是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生物，簡而言之，也是有強運庇護的種族。
無論這種氣運是好運還是厄運，要改變一條龍的命運，都不容易。
青年為他們規劃了漫長的時間線，并在某一處劃下節點，承諾幼龍的命運一定會改變。
為此，青年還強行延遲了龍崽破殼的時間。
不久，德雷克斯死去。
海蓮娜吸取了巨龍的力量，獲得幾乎半永生的軀體，還把巨龍的靈魂強留在骨鐲里，繼續驅使。
后來的近百年里，金克萊族譜里出現數位十多歲夭折的小姐，其實都是金克萊為海蓮娜捏造的新身份。
最后她又用回自己的本名，對外宣稱是伯爵家的海蓮娜大小姐。
幾年后，阿莉婭找到解除共生契約的法子。
她為還保持著龍蛋形態的龍崽解除了契約，也耗盡力量，漸漸衰弱。
力量衰退的巨龍被困在金克萊府邸，陷入半昏半醒的狀態，沒多久就迎來死亡。
她不知道自己死后，連軀體也被利用徹底。
帝國的新君，被德雷克斯從戰場上救下的大王子，沉迷于無上的力量和永生，想向惡魔祈愿。
阿莉婭死后，只剩青年和一顆龍蛋。
青年暫且就叫無名小A好了。
改變命運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不能令命運察覺。
所以他將那顆倒霉的龍蛋丟棄荒野，任他自生自滅。
可能大概也許應該包含了億點點點點不爽。
此后就只是等待了，等待命運降臨。
惡魔準備收割巨龍的靈魂，救與不救，對小A來說，本該不需要猶豫。
猶豫之后，他先惡魔一步，拿走了阿莉婭的靈魂。
惡魔沒能得到允諾的祭品，收回談好的價碼，國王的野心卻沒有被遏止。
他盯上了自己最忠心的臣子，大祭司卡洛斯。
巴伊斯以為煉制不老藥，只獻祭了卡洛斯的一雙眼。
其實，卡洛斯將整顆靈魂賣給小A，才拿到半顆不老藥。
無名小A附身卡洛斯，在圣殿里發現兩只妖精。
小妖精笨笨的，又貪吃，倒是能打發一點時間。
有段時間，他會按時給小妖精們稱體重，總覺得他們還不夠圓滾滾，不夠討人喜歡。
雙子妖精體重輕了，小肚子不夠圓，小A都會重新去找花蜜，換一種花，一定要養得圓乎乎才好。
梅露露和普修覺得小A挺懂事，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給他們換新口味的花蜜，怎么都吃不膩。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但命運降臨的日子，總歸是來了。
遙遠的北部邊境，某個偏僻小鎮上，多了一間不起眼的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