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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是這個意思

    知意小區長廊一縷風在黑夜里含羞溜過。

    門外不是他想象力的成群結隊,只有方離一個人。

    蛋糕的燭火映在男生臉上,他眸子里搖曳著火光的星亮,墻壁的掛鐘此時剛好走到零點,玻璃殼上映著人影和燭光,“滴答”聲在孤寂的夜陡然升溫,黑夜里這渺小的動靜被放大,其后他聽到門外的少年說:“哥哥,生日快樂!

    彼時皎月掛天涯,光瀉樓臺梢頭處。

    房門被關上,方離把蛋糕放在桌上,對他說:“哥哥,快許愿!

    林煜的胸口是脹脹的、飽滿的、柔軟的。

    直到蠟燭即將燃盡,他才道:“那就希望我和男朋友長長久久!

    林煜許完愿,吹滅了蠟燭。

    方離著急道:“哥哥,愿望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胡說。”林煜茫然又急迫道:“心誠則靈。”

    “嗯,心誠則靈!狈诫x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林煜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回吻過去。

    燈打開,林煜才發現蛋糕上有兩個小人,他指著穿黑色西服的問:“這個是我?”

    蛋糕通體是橘黃色,上切面是蔥綠色,蛋糕上是倆個小人,穿校服的Q版“方離”抱著Q版“林煜”的腿,林煜的腦袋上角有個靈性的憤怒標志。

    方離點點頭:“是的,這個是我們今年第一次相遇時候穿的衣服!

    林煜又瞧了瞧,他西服口袋上還有個別致的圖案,他自己也不太記得那天穿的是什么了,又是什么天氣。

    但一直有人記得,從大體到細枝末節。

    林煜鼻尖有點酸,奈何嘴巴毒:“我怎么不記得你那天抱我腿了?明明是扯著你出去的!

    方離在他大腿最敏感的地方戳了一下,林煜忽地想起來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方離的確沒有抱他的大腿,只是觸到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哦對了,你為什么不知道我生日,你回來這么晚就是去買蛋糕了?”早上的不高而別,林煜還是想問:“你早上到底去干嘛了?”

    “沒有,記得的!狈诫x說:“早上去蛋糕店了,不是買蛋糕,是我自己做的!

    林煜一頓定在原地。

    方離開了燈,適應一會調出手機相冊,“哥哥,我想換個壁紙了!

    方離手機壁紙是之前一起吃飯時候拍的,趁林煜低頭放過貼時候拍的,沒有正臉。

    “嗯?”林煜抗拒一聲,他并不喜歡在鏡頭前。

    方離:“我們拍一張合照好不好?”

    “你想怎么拍?”

    “合照,哥哥靠著我或者我靠著哥哥都可以。”

    林煜想了一下,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靠了下他的肩說:“拍吧。”

    方離飛速調出前置攝像頭,找了個角度按下快門,林煜忽然動身在他側臉親了下,他驚喜看著照片。

    頭頂的燈光溫柔,林煜偏頭親了吻他的臉頰,他抬了下眼看鏡頭。

    林煜對照片還挺滿意,“這個還行嗎?”

    方離臉是紅的。

    林煜笑著看他,起身準備去切蛋糕被旁邊一直沒動的人抓住手腕。

    林煜:“干嘛?”

    方離輕輕眨了下眼:“感覺拍的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這不挺好——”

    “可以拍親嘴嗎?”

    “……”

    林煜相切的蛋糕沒切成,最后進了冰箱,兩人從一開始的親密照逐漸撩起火,至于最后還能想到把蛋糕放進冰箱已經是足夠理智了。

    然而怎么滾到一起的,細枝末節被火燒得不見蹤影了。

    陽臺上的窗簾搖擺著身子,六六趴在陽臺上看著里面的兩道人影,懶懶打了哈氣。

    外面逐漸下起了小雨,細密的雨線打在梧桐枝葉上-

    正午十二點,陳志和許祇提著蛋糕從蛋糕店出來和江浩胡丙會面。

    陳志把蛋糕抱在身上坐進副駕駛,納悶轉頭問胡丙:“之前不都是給他卡零點過的嗎?今年怎么就推遲了啊!

    “別管這個!焙戳搜凼謾C的時間說。

    陳志又看江浩。

    江浩聳聳肩:“我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說別打擾林煜!

    “你們這樣,我還以為林煜有人陪了!标愔窘乐谙闾钦f。

    幾人到小區是十二點半,陳志食指壓著唇“噓”一聲:“別敲門,別說話,給他個驚喜!闭f完他開始按密碼。

    幾人悄聲打開門,客廳里只有一只貓趴在窩里,懶洋洋得不想沖幾個熟人哼聲。

    “林煜人呢?”陳志納悶極了,又看到臥室門閉著,了然這家伙還沒醒,不然這門一定是開著的,他抱著蛋糕小聲指揮:“江浩,你去開門,一會門打開就喊生日快樂!給他個驚喜。”

    “好。”江浩比了個“ok”的手勢。

    胡丙又瞥一眼手機有點猶豫,但江浩已經手壓到把手了。

    門被江浩飛速拉開,唯恐給里面人帶了預告就無法達到驚喜效果似的。

    四人緊湊靠在一起,只是那一聲生日快樂還沒喊出口,被里面的一聲阻斷——

    “早安吻,親一個。”林煜剛睡醒聲音很黏糊。

    他半趴在方離身上,和這人碰了碰唇。

    他舔了下上唇,問:“昨晚你感覺——”

    兩人一般發生完關系,林煜早上都會問一嘴,說事情去還是調研都可。

    現在嘴巴捂住了,他納悶看方離,對方食指指了下房門。

    林煜“嗯?”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轉頭看過去。

    門口四個人目瞪口呆看著里面的場景,江浩咬了下唇“嘶”一聲。

    胡丙抿抿唇短促“嗯”一聲。

    至于陳志,眼睛瞪得賊大,長長“嗯”一聲又倒吸一口涼氣“嘶”好幾聲吼道:“我說什么!你能被窩里藏貓就有一天能被窩藏人!我說了吧!”

    胡丙連扯上人灰溜溜關上門。

    “我他大爺的說什么?!我說了他倆有事吧?!看到沒,看到沒?!”陳志坐在沙發上像個被欺騙的老父親,“這玩意還想騙我!被我們抓個正著!”

    許祇摁了下他的腦袋:“別整得抓偷情一樣。”

    “這他大爺的和偷情有什么區別?”陳志痛心疾首。

    林煜想把自己捂死,又一次失敗了。

    方離掀開被子一角給他透風,“哥哥,昨晚很舒服!

    林煜耳朵幾乎冒血,悶聲說:“知道了!

    兩人又躺了一會,林煜掙扎著起床,好在方離睡之前都會給他換好衣服,不然兩人身上的痕跡要震驚死外面的人了。

    林煜滿臉陰郁爬起來拉開門。

    外面的陳志還在喋喋不休控訴林煜和方離:“他是不是一開始就對林煜有意思?!我這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來他倆關系不純潔了,那小孩還天天騙我,說他倆沒事,還偷摸問我林煜生日!胡丙,你是不是知道這事?我說你為什么要讓我們晚點來!”

    “說夠了?”林煜站在后面冷聲問。

    陳志轉過頭,從容就義:“沒!這就是你倆偷情的后果,應該被大眾控訴,被世界控訴!”

    林煜在那幾分鐘窒息中想明白了,把密碼告訴陳志就是最大的錯誤,他之前就已經反思很多次了,這次終于爆發了。

    他走到門前換密碼。

    陳志:“你干嘛呢?!你把兄弟當外人?!”

    方離剛好從里面出來,也聽到陳志載外面罵罵咧咧說了半天,這件事確實是他們不地道,他進廚房倒了杯水遞給陳志:“陳助理,喝口水!

    陳志:“謝謝啊……”

    林煜在門前戳了好幾下,咕噥了一聲:“換什么這玩意進不來?”

    最后突然腦子里閃過一串數字——217的密碼,他瞇眼掏出手機把鍵盤切換成九鍵模式,在鍵盤上打了一遍。

    54698 6

    林煜 六六??

    方離正好走過來,看到了他手機的界面,點點頭:“是這個意思!

    林煜懸空的手指蜷了一下,輸入了新密碼:326454

    326454 方離

    陳志喝了口水不服氣:“為什么你密碼能讓他知道,我們就——哦,你們關系不一般!

    最后只能悶聲剎了車。

    林煜“砰”關上門。

    誰知,陳志又嘴欠:“發什么脾氣嘛,不就壞了你的好事嘛!

    許祇這一刻不想保他了,對林煜涼聲道:“你處理吧,我不摻和!

    在這的幾個小時,林煜怎么看陳志怎么不順眼。

    這家伙翹著二郎腿問方離:“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啊,多久了?誰追的誰?是不是他搞的你?我那次就說他這人惡毒吧,你這么小年紀都不放過!

    “沒有,我追的哥哥。”

    “?——咳咳!标愔締芰丝谒澳憬兴裁?哥什么?!”

    林煜站在洗手間把衣服丟盡洗衣機恨不得把陳志大卸八塊,最后終于忍不了了,伸出身子:“你能不能閉嘴?”

    陳志對他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轉頭就又問方離:“那你們怎么在一起的啊?你怎么追到他的,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你怎么發現在咱林大秘——林經理的魅力的?我靠,等等,不會是剛來公司那會吧,我記得你天天給他做早飯,一見鐘情啊! ”

    方離看向林煜,眼神問“可以說嗎?”

    第六十二章 苦澀

    林煜沒說話,但方離從他的眼神里同樣讀了出來——“你要敢說你就死定了”。

    于是他轉頭道:“五月下旬在一起的,一個月多了!

    “砰”林煜摔上滾筒洗衣機的門。

    方離:“喜歡是二月份!

    林煜摔上了洗浴室的門。

    仗著陳志不怕死,方離認定不會被自己男朋友滅口,兩人在客廳一來一回什么都扒了個干凈。

    林煜晾完衣服出來。

    外面人倏地噤聲。

    方離迅速騰開旁邊的位置給他坐下,又倒了杯水,乖乖道:“哥哥,喝水。”

    林煜抿一口沒說話,氣消了大半。

    他抬頭瞥了一眼沙發上的幾個人。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等這幾個走了,再好好親一會。

    陳志話癆名副其實,曾經林煜聽他說許祉拉著他聊天長談地久,就是不聊工作,可能是他拉著許祉,他這人一說話就停不下來,非常上頭。

    方離不太愛說話,只有在林煜面前多一些,或者說非常多,這會配合陳志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陳志突然問了一個很犀利的問題:“你舅舅或者你媽媽知道這件事嗎?”

    方離在聽到“你舅舅”一瞬怔愣一下,又在“你媽媽”那一瞬恢復如初,好像一顆石子落下最后歸于平靜。

    顧瀟晨就是他生命里的那顆石子,墜入之出轉了好幾圈波紋,不久歸于平靜,掀不起太大波瀾,等他足夠深沉廣闊,這顆石子便顯得微不足道。

    林煜去冰箱提蛋糕,冰箱打開發出很輕的拉扯聲,他本能看一眼那邊的人,心里同樣有著期待和擔憂。

    陽臺窗戶依舊沒換,薄薄的一層紗,微風卷簾,光就落在少年人身上。

    方離微弓起背,勁瘦手掌交叉握著撐在胸前,眼睛微微向下垂了兩秒像是在思考又或者猶豫。

    林煜拆掉外面的盒子,撕了餐具包裝,不想為難人,打斷他們:“行了,過來吃蛋糕,昨天就買了,不吃浪費了。”

    方離做的蛋糕不大,款式精致獨到,林煜之前提過一嘴喜歡吃奶油,奈何奶油太甜總容易膩,他特意選了低糖的,外圈包裹著蔥綠的幾層梧桐葉。

    “來了。”陳志率先站起來。

    方離走過來說:“我的事情和那個女人無關,但是舅舅那邊我會趁早說的!

    林煜切蛋糕手頓一下,心里又被那種柔軟蓬松脹脹的感覺占據,他說:“無所謂的。”

    他睫毛垂了下,就一個不經意又或者專注給他們切蛋糕的動作。

    林煜唯一的算得上“家人”的,是福利院的阿姨。

    又說到底,不是親生的孩子,是幾十分之一,他們的關系并不算親,他們相處起來還是小心翼翼,這段歷程中他沒有收到太大的阻礙,他們誠惶誠恐在一個屋檐下。

    林煜無法深刻理解一段親情會影響什么人生,只是知道方離必定有著僵局。

    和顧瀟晨的,和顧云的。

    而這兩段,是他必須陪著方離走的。

    一群人在這賴到下午離開。

    方離和林煜收拾好客廳,中間兩人心照不宣一言不發,這種沉默常常出現,誰也不覺得尷尬。

    直到房門關上,那些可能有著外人的氣息被阻隔,方離從后面抱住林煜的腰問:“哥哥,你是不是不高興?”

    林煜笑了聲:“為什么這么問!

    “我們在一起其實和其他人沒有關系,哥哥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對吧?”

    林煜點點頭:“嗯!

    “但那種感覺,哥哥能夠理解嗎?”方離說,“比如今天聽到陳助理問我舅舅和那個女人知不知道,就是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雖然意義并不大,也不會對我們有什么影響,可人是群居動物,是有意識的群體。”

    方離:“我們并不能只通過單純的思考和理智活下去,就像哥哥對我心動一樣,不是理智所決定的,會有沖動。”

    林煜轉過身看他,指尖在空中和他纏了一會,“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我其實想聽聽哥哥是怎么想的。”

    他身上的死局目前不破的殺傷力是最小的。

    “我!绷朱侠撓滦紤刑缮洗玻瑒幼魃袂樽匀,漫不經心,滿不在乎,好像回答一件毫不相關的事情:“還好,沒那么矯情,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你還是個孩子,不要為難自己開開心心就行,我不想你和家里人爭吵,最起碼不要因為我,因為一個不在你們生活共同點的人!

    方離家庭情況林煜差不多了解,他更多真的是不在意,他不需要顧瀟晨的認可,顧云也更不在話下。

    方離像是松了一口氣,他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安放下來:“那就好!

    ──

    慵懶的假期匆匆而來,又急匆匆而去。

    七月中旬敲定了所有流程。

    顧瀟塵對比非常滿意,不知是不是他對桑女士同樣沒有耐心,還是桑女士更注重工作,蜜月提前早早結束。

    顧瀟塵一回到公司,第一個找上的就是林煜。

    他笑容滿面,然而開口第一個問題就讓林煜有些頭疼:“我聽說小離最近和你相處不錯,你覺得他能力怎么樣?”

    林煜理了理手邊的資料,給他遞了根煙起身去吸煙室:“進來說!

    進到吸煙室,林煜點了火把打火機遞給他。

    顧瀟塵吸一口看一眼煙灰缸,里面沉灰沒之前那么厚:“你這是戒煙成功了?”

    “嗯,有一陣子了!绷朱险f,吸了差不多半根,他吐出煙回答顧瀟塵的問題:“小孩子很聰明,聽話也懂事!

    “那是。”顧瀟塵笑笑,“聽我姐說前陣子他生病了,你送去的醫院,沒讓你太費心吧?我想了一陣子還是覺得太麻煩你了,這次工資給你補貼!

    林煜目光從眼尾看他一秒收回來:“不是什么太大問題,補貼用不上,當時他有個問題過來問我,我點了外賣叫他一起吃,結果他不能吃辣,胃疼得厲害,我就給送醫院去了,怎么,他沒和你說嗎?”

    什么補貼不補貼都是扯淡,顧瀟塵明顯想要旁敲側擊問點什么。

    方離性子太冷淡了,能讓他做到心悅誠服主動出擊的人容易勾起別人的好奇以及沒有同等待遇人的好勝心。

    顧瀟塵是好奇還是好勝林煜不得而知。

    顧瀟塵:“他沒說,他這小孩有點傲,生病什么的,不樂意說,像怕被取笑似的!

    林煜瞇了瞇眼彈了下煙頭的灰,旁敲側擊問:“你感覺他以后有發展的潛力嗎?”

    顧瀟塵愣一下,有點裝瘋賣傻的韻味:“這個看情況,你是覺得他哪里有問題不太合適嗎?”

    “這倒不是,只是說有點欠缺,你要是定了我就全身心培養他,畢竟以后說不定還要一起共事!

    “那……說不清,你看看他哪個地方欠缺補補,到時候我們再做決定,當然,這個決定還得你點頭。”

    林煜笑著點點頭,正好兩人煙燃盡了,他掐了火丟掉煙頭。

    心里已經完全有個數。

    顧瀟塵培養方離是假。

    那為什么要把方離弄進來呢?

    林煜有點摸不著頭緒,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問。

    雖然這說法不太體面。

    “你舅舅為什么當時一定要把你弄進來呢?你暑假放放松學個車也挺好的啊。”林煜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沙發上撥弄著六六柔軟的毛發問:“當時你專業也沒告訴我,說是學的金融,你知道嗎?”

    方離倒了杯水坐下說:“我大概知道!

    “為什么?”

    “因為……顧云,她要我和她去國外,她知道自己拿我沒辦法,讓舅舅過來找我!

    林煜愣了下。

    “之前一直回學校也是因為她,顧云聯系班主任要求我報考國外學校!

    林煜抿抿唇:“那或許也挺好的,她可能覺得對不起你,想要彌補——”

    “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其實不是!狈诫x抓著六六的爪子,細長的睫毛垂下,從林煜的角度看,他眼底有一抹亮,卻帶著濃重的涼意,“她其實離婚之后有過二婚,但是那個人……出車禍沒了,她當時的孩子也沒了,她很多年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其實她也可以再婚,但是她不相信男人了。她再婚的那個是為了小三帶她出的車禍,并且車禍流產后,醫院說她無法再有身孕。”

    林煜心口悶著氣:“所以,她想到了你?準備把你帶回身邊!

    “是這樣!狈诫x點頭,“但是我和我的親生父親長得相像,她不待見我,只覺得我身上有他的一部分血脈!

    林煜喝了半杯水,塵封的抽屜很久沒打開過,里面放了一包他之前買的煙,他掃了一眼日期,吻了吻方離的唇,“就一根,允許一下,沒下次!

    方離眨眨眼看他,“這樣會戒不掉!

    林煜揉揉他的頭發:“乖,一根不打緊,以后都讓你看著,也不買了。”

    關上陽臺的玻璃窗,說好的一根林煜卻連抽了好幾根,等到第四根的時候方離動輒起身過去掐了他的煙,重重吻了過去。

    口腔里有濃重的煙草味,嘗起來有點苦澀。

    第六十三章 吃醋

    和前男友的外甥在一起這件事,一旦被清晰挑出關系,就會顯得一切牽扯都是在欲蓋彌彰。

    這幾天顧瀟塵偏偏和他交接程序頻繁。

    周六難得有時間喘口氣。

    方離滅掉手機靠在他旁邊問:“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

    “嗯?”林煜來了點興趣,“和你朋友嗎?”

    “嗯,算吧!

    這個算吧聽起來并不舒暢。

    當晚幾人定了餐廳,林煜才知道這個算吧是什么意思。

    地點在一家餐館,幾人定了一大桌,除了上次見到的三個人,還有額外四五人。

    關系不算好,只能算個同學,也算半個同學聚會,中間帶了男女朋友的,馬馬虎虎湊出一桌人。

    這些是保送生,不是一個班的,唯一一個高考狀元是在校時候和方離被一起提去辦公室批斗的程飛。

    林煜特意換了一身休閑服,他本山朗俊秀,和方離站一起,年紀上看不出來什么差距。

    菜館名叫“梧桐小炒”,其他家燈牌都是紅黃的,顯得他們家翠綠的標志脫穎而出。

    林煜臨近門前拉了一下方離。

    方離納悶問他:“怎么了?”

    他往里面看一眼,悄聲問:“你們這種同學聚會,我去會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方離低頭調出手機里的聊天記錄。

    【探討知識海洋(9)】

    吳昊宸:記得帶對象

    吳昊宸:沒對象吃狗糧

    程飛:夠了!

    李成:有女朋友O~

    ……

    “不算同學聚會,不是一個班的,各個班都有。”

    “你們也算校友──”

    “對象可以不是一個學校的。”方離下意識去抓他的手。

    這次落了個空,林煜說:“還是不了吧,這樣感覺有點奇怪,就說我是學長!

    外面天很暗,餐館里的光從玻璃門里透過來。

    方離垂眼看他,狹長的眼縫里眸子賊亮,卻看不出來什么情緒。

    吳昊宸在里面,位置懟著門,看外面人停了很久,覺得眼熟,湊近一看是方離,拉開門道:“你倆怎么不進來?”

    林煜忙道:“說點事!

    三人陸陸續續進了門。

    里面位置坐得七零八亂,不確定多少人,為了寬松基本岔開,后來的只能見縫插針。

    一群人見到方離熱熱鬧鬧打了招呼,但看到林煜面生,他又和方離保持著一小段距離,一時不確定是不是一塊的。

    有人看向林煜問:“這位是?”

    吳昊宸心說方離也真是的,把人晾著,忙介紹道:“他是方離──”

    方離卻一下打斷他:“學長,以前來過學校演講!

    男生拉開自己旁邊空的位置,說:“啊,學長啊,學長好!方離,你坐這吧。”

    葉塵看到自己的知己先是眼睛一亮,卻在短短幾句話中間摁了激動的心,瞇眼看了會,拉開自己旁邊位置:“哥哥,坐這!”

    桌上氛圍還算熱鬧和諧,只有其他三人止不住看手機。

    上次吃完飯后,被吳昊宸戳破,方離沒再隱瞞,直接攤了牌。

    吳昊宸:臥槽?這是吵架了?

    葉塵:應該是吧……?O_o

    程望:他倆剛才在門口吵架的?

    吳昊宸:不知道啊,我過去他們沒說話

    葉塵:應該是吵架了

    葉塵:你看方離旁邊坐的是誰?之前給他表白那個男生,記得不,二班的

    葉塵旁邊人搗了他一下,“你給誰發消息呢,手速打這么快!

    葉塵干笑一下:“沒事!庇挚匆谎叟赃叺牧朱希脪叩剿诎l消息……:生氣了?。:沒不想公開。:只是覺得不合適

    哈?

    葉塵又本能去看坐在對面的方離,對方安靜掃了眼手機,沒回,和二班的龐鑫繼續聊著什么。

    葉塵輕輕“嘶”一聲。

    林煜合上手機問他:“你嘶什么?”

    這一聲嘶林煜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葉塵飛速收回視線,心里有點猶豫不知道還說不該說,說了萬一增加矛盾怎么辦,不說又像是在幫兄弟隱瞞。

    沉思了好一會,葉塵覺得知音難尋,低聲道:“哥哥,你看方離旁邊那個,和他聊天的那個。”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么,方離扯了扯嘴角。

    林煜點點頭:“看到了。”

    葉塵聲音更壓著情緒:“那個是二班的,龐鑫,去年給方離表過白,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喜歡方離。”

    林煜飛蹙了下眉,安慰自己說沒事,誰都會被人喜歡,何況是方離。

    然而,下一秒龐鑫起了身。

    “我去趟洗手間!彼挚聪蚍诫x:“一起嗎?”

    桌上出現片刻的安靜。

    直到方離也起身點了點頭,兩人出了餐館。

    桌上轟地爆發出起哄的聲音。

    龐鑫喜歡方離這件事玩的一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程飛是個心直口快的,立刻摁住在場人的氣氛:“你們別瞎起哄啊,方離有對象的,上次他回;貙ο笙⑦B同我被叫去了辦公室,可別瞎起哄啊。萬一人家對象知道不高興了,會鬧矛盾的!

    桌上長長“啊”一聲,少年人的八卦心是止不住的,立刻一群人七嘴八舌問起來。

    “他還談戀愛了?!”

    “方離對象你們見過沒?一個學校的嗎?”

    “不是我窺探人家隱私!我是真好奇他會和什么人談!”

    “是那種頂級學霸嗎?!”

    耳邊嘈嚷一片,奈何聲音再大,林煜都聽不進去,他目光緊盯著餐館合上的透明玻璃門,涼意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知道對方喜歡他還要單獨一起出去……

    葉塵擔憂看向他,試圖說些什么。

    六人群里消息依然是熱鬧的煙花。

    陳志:@- @。 這個周末沒人打擾你們了

    陳志:可以過個幸福的休息日了

    陳志:有沒有想我?

    陳志:我已經去了外地了

    江浩:兩人聚餐去了

    江浩:我和胡丙打算出去旅游

    陳志:就兩天休息日,旅什么游?

    江浩:南城花園,你值得擁有!

    ……

    林煜低頭看了一會,私戳陳志讓對放打個電話給自己。

    林煜在飯桌上只是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存在感并不強。

    有人突然問他:“學長,你和方離一起來的,知道他對象是誰嗎?”

    林煜僵了一下,搖頭笑著說:“這個不清楚!

    陳志電話在他說完順理成章來了,他借故出去一趟。

    剛到門口,就看到路邊的兩道人影在交談什么。

    去洗手間是假,把人單獨帶出去是真。

    龐鑫領人去了門口的空地,旁邊是稀疏的車流。

    林煜心臟像是被掐了幾下的疼。

    龐鑫問方離:“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方離往門那邊看,同樣注意到了門前耳邊夾著電話的林煜,這一刻他有點后悔,視線停在林煜身上回答旁邊的人:“有男朋友了,我得回去了。”

    龐鑫下意識去拉了下他的手腕:“你說的是實話還是客套話?”

    隔得有些遠,林煜聽不見兩人說了什么,等他掛掉電話再抬眼,就看到了兩人扯在了一起。

    林煜呼吸變得沉悶滾燙,他不清楚是該用惱羞成怒形容此刻的情緒還是用哽咽難過,他做了最出于本能的方法,就是離開。

    他不記得是怎么上的車,怎么回的家了,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是在輸密碼了。

    心頭洶涌著酸澀。

    他才知道戀愛可以是這種滋味。

    其實方離什么都沒做,他也知道可能是在故意氣他,不會有什么過分的地方,可那種情緒止不住的漫上來。

    他靠著墻喘了一會,嘗到了嘴角的咸澀。

    黑夜總會讓過敏,放大一切感官。

    林煜覺得自己是個非常理智的人,在這段感情里,他其實一直都把方離當做一個孩子看,他非常在意年齡差,始終認為這是跨不過的鴻溝,就好像今晚聚餐之前,他刻意換上的休閑服,想要磨滅這差距。

    但其實沒什么覺得他們有問題。只有他自己想得特別多。

    方離刺激他也情有可原,否則他一輩子也無法感覺到一種戀愛的平等,永遠把對方當做孩子,永遠放縱和溺愛,永遠單方面定義感情。

    方離掙脫開龐鑫的手,眼睜睜靠著車子從他面前駛過。

    他慌忙去掏手機,回復那幾條消息,卻提示被拉黑了。

    幾人的聚餐一下走了兩個人。

    尤其是今晚八卦話題的焦點人物,一下子少了些興致。

    有人問龐鑫:“你們出去聊啥了。靠茨銈冋灸呛镁昧恕!

    龐鑫好半天才回神,問葉塵:“剛才那學長是他男朋友吧?”

    葉塵一愣:“他和你說了?”

    “沒說。”

    方離的確沒說,但剛才方離慌張的模樣,龐鑫自己也猜了出來。

    “?”有人驚訝問,“剛才那個學長是方離男朋友啊,不是,那剛才他咋沒說啊,不會是兩人鬧矛盾了吧。”

    “應該是,這鬧得。”

    程飛狠狠嗆了一口,問葉塵:“你說剛才那個學長是方離對象?!”

    不是可愛嗎?

    給一個學長備注可愛……?

    這難道就是情趣?!

    方離打車回到小區是半個小時后,他喘著粗氣,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來不及思考狂奔上了樓,看著門緩氣,他抬手敲了好幾下門里面都沒有任何動靜。

    第六十四章 撞見

    方離選則直接輸入密碼,門剛打開,里面燈沒開他剛要開口黑暗里的人伸手勾了他的脖子。

    他一個踉蹌彎下身子,嘗到了一個咸澀濕熱的吻。

    他心臟像是被掐了好幾下。

    他有被一只手勾住,用力一扯把他整個人帶進來,松了片刻關上門。

    林煜靠在他身上喘氣,陽臺窗簾是長久開著的,借月光他能看見林煜的眼睛,沾了淚的睫毛。

    “滿意了?”林煜嗓音聽起來特別啞。

    他一直覺得如鯁在喉這個詞太夸張,直到現在,只是被略微刺激一下,那種鈍痛才叫他徹底領略。

    方離沒說話,他衣服被林煜一點點扯下拉著往浴室走,“你不是一直想和我一起洗澡嗎?”

    林煜也不相信談個戀愛能改變某條性子,現在也是徹底信了。

    他背抵著墻一手抓方離的領口,另一只手勾開花灑,水從頭頂落下來,水剛開始有一點涼,漸漸才升溫。

    水從額頭滑下,模糊兩人的面孔,林煜手從方離的后脖頸插進頭發,水聲在浴室里十分空靈。

    兩人身體里藏著一把火,不斷交融。

    “哥哥……舒服嗎……”

    “輕一點……”

    “你剛才是不是吃醋了?”

    “嗯……”林煜雙手抓著方離的肩,眼里水霧不斷溢出,眼底是一片紅。

    “那以后,哥哥還要隱瞞我們的關系嗎?”方離問。

    “不要……”

    這個澡洗得有點久,兩小時后出來林煜整個人有點虛脫被方離抱著放到床上。

    方離從抽屜里拿出藥膏,林煜整個人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向后看。

    藥膏被擠到棉簽上,隨即方離的手向下垂,他臉色瞬間漲紅。

    沒一會床面向下壓了一塊,方離從后面撐著手吻了吻他的耳垂:“哥哥臉好紅,還沒緩過來嗎?”

    “別湊這么近!绷朱显噲D拍開他。

    卻被抓住手,方離親昵吻著瘦白的指尖,“為什么?”

    “王八蛋!绷朱现苯影涯X袋埋進枕頭里。

    睡前他把人摁到懷里,警告道:“下次再敢刺激我,門都別想進!

    “哥哥!狈诫x又叫了他一聲。

    林煜緩過來,恢復了平常一慣的兇樣:“有事說事。”

    男生突然抓了他的手,一本正經斬釘截鐵道:“我愛你。”

    林煜心頭有火花蹦了一下,心臟開始砰砰砰跳。無論多少次方離這么一本正經和他告白,他還是有些耐不住。

    他低頭碰了碰對方的唇,“嗯,知道了,早點睡。”

    方離不買賬,烏漆的眸子定在他身上,“那哥哥呢?好像從來沒說過喜歡我,一次都沒有!

    林煜用慣用的口吻說:“喜歡是不用說的,乖,早點休息!

    ──

    接下來一周,林煜都心情大好。

    江浩問他:“你遇到什么喜事了嗎?”

    林煜雖然還頂著一張臭臉,說話倒有了幾分人情味:“還行,談戀愛了就這樣。”

    江浩震驚得中午多吃了一碗飯和胡丙吐槽:“他笑著說談戀愛就這樣的時候,我快嚇死了,我還以為小離惹他了。”

    林煜飄了很久。

    事實證明,人不能太洋洋得意。

    顧云周四上午來了公司,直接請林煜去了辦公室。

    敲門進去,顧云放下手里的東西,撥了一下桌子上的磁球,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抬下下巴:“坐!

    工作上林煜確保沒有出現問題,和外企合作整個流程是顧瀟塵在操心,顧云一來公司點名要找他,林煜不由得心虛起來。

    又不知道面對顧云有什么值得心虛的,因為方離和這個女人算不上真正的母子。

    “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鳖櫾仆巫由弦豢,語氣有點傲慢,“我發現方離最近一直往你那邊跑,中午給你送飯,公司是有食堂的對吧,再不濟外面也是有飯館的,我想問一下他這么做是干什么?你們關系很好嗎?他生病那天也是來給你送飯的吧!

    顧云長時間不在公司,按理說是不會知道這件事的,現在知道這么清楚想必也是早就有所懷疑。

    林煜告訴自己別心虛,在其他人眼里也不過是兩人關系比較好,何況方離年紀小,親近和自己好的人很正常,千萬不能不打自招。

    林煜鎮定道:“是這樣,小孩之前我帶過一段期間,喜歡往我這跑。顧董是覺得哪里出問題了嗎?”

    顧云盯著他看一會,毫不遮掩打量的赤裸,試圖在他臉上找出破綻,最后無果,語氣淡淡:“沒什么,你和方離最好保持距離,免得出現什么風言風語。”

    林煜瞇了下眼回答:“一個小朋友而已。”

    下午去了健身房,方離大多數在他旁邊粘著,偶爾去等待室里呆著。

    前臺那姑娘換了班,對他挺好奇留了會,抓了把瓜子坐在方離旁邊,順他目光看了眼林煜問:“你和林老板什么關系啊,看你這在這陪他都小半年了?他是你什么人。俊

    林煜說話打馬虎眼,喜歡搪塞,前臺決定從小孩下手。

    方離眼珠顏色有點淡,淺棕色,從林煜身上挪過來看她一會說:“男朋友!

    前臺嘴里瓜子發出咔嚓一聲,隨即像是定住了一樣不可置信看他,又看看林煜,心說我應該沒睡醒。

    倒不是有多詭異,而是她猜測過各種關系,唯獨沒猜過這層。

    前臺覺得這小孩挺乖,問什么答什么,把瓜子分了一捧在方離面前。

    半小時后瓜子耗盡,林煜也健身完過來找方離,在兩人面前坐下,問:“聊什么呢?”

    不等方離回答,前臺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坦坦蕩蕩:“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哦對了,明年情侶一起辦卡打8.8折!

    路過林煜她還不怕死拍了拍林煜的肩,笑道:“林老板,深藏不露!

    休息室就剩下兩人。

    林煜逼視方離問:“你說的?”

    方離:“哥哥,她問的!

    “所以你就告訴她了?”

    “嗯!

    “那問你銀行卡密碼你是不是也說?”

    “546986!狈诫x說。

    林煜:“……”

    晚上兩人依舊去小區外的林蔭道跑步。六六脖子上系著貓繩,蓄足力向前沖,一身毛沖出飛機耳,一邊喵喵喵亂叫。

    林煜最近主動扣了方離的手,兩人就慢悠悠在這逛著,咬耳朵講點情話。

    七月酷暑天,夜來風帶著涼意吹散暑氣,從頭到腳都是舒暢的。

    林煜提了顧云今天的事,問:“她知道這件事會告訴你舅舅嗎?”

    顧云心比針細,而且耐得住性子,林煜比較抵觸這類人。

    這種人總會有一種無聲的威脅。

    “會。”方離說,“哥哥,這件事其實他遲早都會知道的,并且只是知道,他沒法替我做決定,更何況,我們的事和他沒關系。”

    林煜輕輕嘆了一口氣:“要是這樣最好了!

    兩人散了一會步拎著六六回去。

    一樓的幾戶人家回來比較晚,基本上這個時候都會和他們碰面,打個招呼。

    二樓這個時候卻都是靜悄悄的沉靜在孤寂的夜里,無聲無息。

    兩人到樓梯口相視一眼,有些耐不住性子,林煜吻了吻方離的喉結,兩人難耐接吻上樓,樓道里全是沉悶悶的呼吸聲。

    林煜被方離抵在門上,推了他一下示意對方開門。

    顧瀟塵完全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么一幕。

    自己的前男友和外甥吻在一起。

    今天他聽顧云說兩人關系過于緊密的時候,還有些不信,他雖然沒怎么帶過方離,但這么多年下來也大略明白這個孩子的性子。

    而林煜壓根不想和他有關系的人牽扯。

    這樣的兩人關系怎么可能會好?

    他記得方離是住在這,晚上過來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卻撞見了這么一幕。

    淺薄的月光從廊端延伸進來。

    兩人在昏暗下吻得很投入,林煜背靠在門上,男生低著頭和他肆意親吻。

    他們完全沒注意到站在墻角里的人。

    方離一邊輸密碼,一邊任由林煜親著他的喉結,他嗓間溢出笑,很低。門開后摟著人進屋。

    顧瀟塵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崩塌。

    他印象里林煜是個很理智的人,哪怕如今已經切切實實、明明白白撞見了這一幕,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甚至想要打斷兩人,親口問一句:你真的是林煜嗎?

    他沒見過這樣的林煜。

    那么一個理智的人,怎么會和一個孩子在一起?

    配得上他的應該是一個沉穩,有能力的人,而不是一個只適合戀愛的孩子。

    兩人大概是抵在了門上。

    顧瀟塵能聽到里面窸窣的對話。

    “哥哥,別這么撩我!狈诫x嗓音很低。

    林煜在他臉頰又親了親,笑了一聲說:“你怎么真的不禁逗,乖,再親一會,誒誒誒,錯了,別這樣……”

    兩人在里面即將做什么,某個認知讓顧瀟塵懵了很久,他像是沒反應過來,好長時間他眉頭都是擰在一起的。

    不知道具體在這里待了多久,直到整個走廊聽不到一點動靜,顧瀟塵摸了摸口袋,嘴里叼了根煙才下樓,點上火,一邊掏手機給顧云打電話。

    第六十五章 難堪

    周五依舊是個晴天,林煜吃完早飯去公司,江浩從顧瀟塵辦公室回來抓著他進門。

    “你干嘛呢?”林煜皺眉問,“陳志冒冒失失,現在你怎么還繼承——”

    “你和小離事情,現在顧瀟塵和顧云知道了!

    今晚林煜醒來床邊久違是空的,按理說昨天干柴烈火那種情況方離有什么事也是會等他先醒來。

    剛才江浩是從顧瀟塵辦公室那邊過來,林煜心里“咯噔”一下問:“他是在辦公室嗎?”

    江浩觀察著他細微的變化,臉色也不太好重重點頭:“嗯!

    顧云和顧瀟塵遲早會知道這件事,林煜也是明白的,問題是他不清楚為什么這件事總讓他覺得毫無預兆,雖然顧云上周給他打了一記預防針,他和方離在公司接觸也有所收斂,甚至到現能暴露在顧瀟塵和顧云視野里的地方他和方離從來沒有一起出現過。

    “罵他了?”林煜問。

    他下意識又去抽屜里找煙,拉開柜子,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才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戒煙很久了,他抬下頭,江浩給他掏了一包抵了打火機。

    “罵了!苯祁D一下,“說得很難聽!

    每一句都戳在心窩子上,令人難堪至極。

    江浩甚至后悔聽到那些內容。

    他今天難得起了個大早,在樓下和早餐大爺嘮了一會老顧客陳志離職的事情,順便給胡丙帶了份早餐,他辦公室還在對面,這份早飯讓這地順理成章成了他必經之路。

    一樁樁毫無聯系的事情,總是以各種蹊蹺的方式撞在一起。

    讓人倉促、無地自容。

    顧瀟塵真正想讓一個人難堪是關不住的,就像今早沒關上任公司上下人員圍觀的辦公室房門。

    顧瀟塵當時靠著辦公室的桌子,手里夾了根抽盡煙頭,原本說什么話都老套圓滑溫和的嗓音壓著令全公司都觳觫的慍怒:“方離,你覺得你和他搞在一起臉上有面子嗎?是不是我放縱你太久了,你認不清你自己了?他比你大幾歲你知道嗎?再不濟,他之前是什么身份你應該清楚吧,我說的不是他什么職位!我問問你,你是怎么想的,你腦子一熱干出的事情,是會成為一個多大的笑話你知道嗎?!”

    “你憑什么覺得他能看上你?你現在就和外面被包/養的學生有什么區別!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吃他的用他的吧,小區那套房租夠壓得你喘不過氣了吧,你有什么資格去和他談戀愛?!”

    “要不是我當時把你接過來!你指不定在哪個角落里要飯呢,還上學讀書,你想想有可能嗎?你是怎么報答我的?!”

    “你有什么資格和他站在一個層面?!他現在事業有成,他能買車買房,照顧自己的生活,換了你他一樣可以和別人風風光光在一起!你呢?你有什么?!”

    “你離了別人你什么都不是!”

    “你想想你買藥的錢都掏不出來的時候?!去和他談戀愛試試!”

    “你有什么資本和他談。!你想想你早飯吃不起的時候!想想你在學校暈倒沒錢去醫院的時候!你想想,你有什么資格去和一個社會上的成功人士談戀愛?!”

    “你怎么確定他就沒有一天玩膩了就把你踹了!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我今天把現實給你說清楚,沒有人會要一個累贅在身邊!特別是他!”

    方離垂著頭站在顧瀟塵面前挨訓,看不到表情。

    過程中顧云翹腿坐在辦公桌椅子上,一聲不吭看著,最后掐了煙頭吐出煙圈,笑了一聲:“真把自己當個人看。”

    顧瀟塵太知道怎么戳心窩子了,他更知道方離的窘境與困境,每一個字都精準戳在脊梁骨上。

    少年人的脊骨不畏暗途、不懼苦難,擔得起整個燦爛光明的世界。

    卻在最親的人面前一根根斷裂,碾成粉末,殘風一卷,灑了漫天的悲愴。

    “罵肯定得挨一頓!绷朱铣榱怂母X得沒意思把煙丟給他問,“那打他了嗎?”

    江浩取去的時候只聽到了部分,方離低著頭從門前能看到他的側臉,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十分顯眼,他深吸一口氣說:“打了,打了一巴掌。”

    林煜心口像是被戳了一下。

    他把手里的打火機也丟給江浩,直接出了門。

    辦公室門口人群早已散去。

    辦公室和顧瀟塵那間中間隔了十幾米。

    林煜碰見方離是在走廊的樓梯口。

    他伸手抓住低頭下樓的男生把人拉進辦公室關上門。

    方離眼底是一片紅,不知是那鮮紅巴掌印疼得還是自尊心被打擊所致。

    林煜抬頭盯了他一會,動了動唇卻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兩個人走到現在不是方離一個人的事,顧瀟塵的做法儼然是在逼方離。

    林煜其實不是個能夠完全沖動的人,他真正上頭,心思瘋狂入亂麻時候就想到了會有這天。

    他們遲早會被發現,無論是身份還是年齡差,都會面臨巨大的壓力。

    卻不曾想,這些壓力,他曾覺得可能會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全落在了方離身上。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他必須承認,他之前想過退縮,想把不該有的情緒和心思都掐滅在搖籃里,他不想面對各種流言蜚語各種壓力。

    他覺得合適很重要,他需要一個能站在他身邊的人,這個人不合格他就踢掉。

    后來他發現人不是這樣的單純。

    人如樹,向上生長,向下扎根。生長的是他如詩如歌的前程,扎根的是他人該有情和心。

    他也是會心疼的。

    男生額前的碎發有點亂,側臉的指印逐漸紅腫,那雙看他的眼睛除了往日、他早已見慣的深情,還有幾分畏懼和羞恥,那種奮力用各種壁壘、磚瓦把自己隱藏住的羞恥。

    方離好像身上總是背著一層殼,一層光鮮亮麗的殼,可一旦走進去,就會發現其實他內心滿目瘡痍,早已干涸枯死。

    就像陳志那樣,看到他會艷羨。

    可走進去的林煜只剩下心疼。

    他們對視了很久,久到方離眼底那滴淚干澀到疼痛,林煜抬手將它抹去,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插進方離垂下的指縫。

    他們最初牽手的時候,總是這樣小心翼翼,然后虛握在一起,但林煜這次握得很久,很長很悶的一聲抽氣聲后,林煜說:“乖,回家等我,不要瞎想,我下班回家給你做飯吃。”

    方離垂頭靠在他的肩上,整個人呼吸不順暢地抽泣,他第一次如此,他嗓音濕熱,說話也斷斷續續:“哥哥……哥哥,別不要我好不好……我以后能賺錢的……沒有人比我愛你的……”

    林煜感覺到肩上傳來滾燙的熱,他心臟又酸又麻,無數根看不見的針各個方向扎過來,他的身體幾乎在顫抖,他拍了拍方離的背,“怎么會不要你,別瞎想,別聽旁人瞎說,哥哥愛你的,別哭了好不好,我心疼。”

    方離深吸了一口氣,收起聲,抬頭和林煜對視,咬著唇重重點頭。

    只是他眼眶里蘊著的剔透的淚,像一層堅硬的外殼,無比光亮刺眼。

    林煜感覺心口要炸了,他給人擦著淚一邊絮絮叨叨:“乖,回家,不要瞎想,哥哥愛你的,哥哥只是平時不說,不會不要你,只要你不提分手,就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好不好?”

    他第一次像哄孩子一樣去承認他愛誰。

    林煜覺得愛和一輩子這兩個詞都很沉重,重到只是口頭上說說,份量也沒法拎起來。

    各個辦公室裝修和格式都千篇一律。

    這會不是初春,小暑既過,即將迎來入伏。

    這間辦公室的窗戶和他們遇見的那天一樣敞開,簾子在悶熱天里懶懶動下身子,窗外是翠綠的梧桐,陽光穿過罅隙,投照出無數光斑。

    顧云下午又叫了林煜去辦公室,他整個人還有些沒回神,抽不出精力來和顧云對峙。

    卻在對方下的通牒里驚醒──

    顧云說:“你和他趁早斷干凈,不要毀了他的前程,你自己如今是這樣,犯不著拉著別人下去。林經理,你以后再努力也就是這個位置,因為人有些東西是天生注定的。但是他和你不一樣,他有更廣闊的天地,他以后的身份,地位,和你是天壤之別,你和他在一起只會是他經歷里的一個污點,趁早洗干凈對你和他都好,你也不想他和自己舅舅前男友在一起這樣的流言蜚語漫天飛吧。”

    顧云抿了口茶說:“我會帶他出國,你以后別聯系他!

    “你們必須斷干凈!

    林煜腦子是空白的,他慶幸自己現在還有說話的力氣,反駁道:“你沒法替他做決定,他應該過自己想過的人生,讀自己想讀的大學,用不著過你那種生活!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你怎么確定他情愿過你這種生活?”

    林煜如果現在還能有一絲理智,完全能夠聽明白顧云在偷換概念。

    可他在聽到對方要把方離帶出國后,整個思路斷了線,唯一的念想是駁斥顧云那種粗暴的行為。

    第六十六章 一輩子男朋友

    下午整個公司都浸泡在流言蜚語中,入伏天,熱氣攏得人喘不過氣,一切都在悶沉中發酵。

    地上車庫古怪的氣息劍拔弩張,散發著歷久彌新的怪味。

    林煜插上鑰匙,雙手撐著盤圈,頭埋在方向盤上,身上那股不合時宜的涼氣褪去才發動,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冷熱里迸發出。

    他輸入密碼推開門,地面爬過來毛茸茸的生物,親昵嬌哼費勁全身勁往他身上爬。他低下手,小家伙順勢跳上來。

    廚房里的動靜倏地停下,唯有油煙機在呼哧呼哧作響。

    方離身上系著他家里唯一的圍裙,手里還拿著鏟子。

    夏天天黑的晚,彼時窮極近黃昏,廚房窗外是重疊的火燒云,落在少年身上鑲了一層毛絨的邊。

    林煜抱著貓愣神眨了下眼。

    門慣性關上。

    阻隔了今天交替的冷熱。

    客廳里緩慢吹著冷氣的空調,廚房里大力運轉的油煙機,懷里撒嬌的貓,窗外蔥綠的梧桐和楊樹,喋血的黃昏,以及門框里匆忙出來迎接他的少年。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會很迷茫,光是這兩個字就能輕易耗掉大半生。

    有人活到六七十也是在混日子,有人取得望城莫及的成就也覺得索然無味,人們總是行色匆匆,尋找必須要抵達的遠方,卻也在剎那明白什么是畢生所求。

    林煜迷茫了幾十年,卻剎那找到了一種歸屬。

    也許風浪是必要的,也許也只是陽光恰好,也許又是心里那漲漲的抵達了臨界點。

    林煜突然感覺再也等不了,顧不上什么矯情,也顧不上什么造作,他走得很急,三步作兩步到了方離的面前,給了對方一個擁抱,輕輕地碰對方的唇。

    他們大多時候總是這樣,青澀躁動地碰對方的唇,什么都不做,嘴唇相觸就覺得足夠滿足。

    目光從眼縫里里落下來,方離輕輕眨了下眼看他,充斥著各種情緒。

    林煜總覺得自己什么都記不住,也應該是摸爬打滾這么多年導致的,他不想花費太多時間去理解治愈傷痛,麻木比無謂的清醒更讓他愿意接受。

    這一刻情緒上頭他也可以忘記今早的、也可能是前一秒的、歷歷在目的那些難堪。

    他也接受其他人和他不一樣,接受方離現在沒法拋開所有束縛赤裸裸接受他的熱情。

    鏟子上殘留著涼去的油,一滴緩慢劃到邊緣墜落在地面。方離抓著鏟子的手離得遠一些,垂頭蹭他。

    直到懷里的貓發出抗議,從林煜手腕掙脫跳下去,到了別的地方耍,他們才回神,心照不宣進了廚房。

    林煜手撐在臺子上問旁邊的人:“你覺得現在和我這樣的生活,還可以嗎?”他語氣很委婉,因為顧云存心嗆他,問得小心翼翼。

    方離視線從眼尾瞥掃過來,只是輕輕一個動作,在這個問題后林煜呼吸更重了,但方離沒一會就收了回去,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沉默很多時候可以說是默認,但在方離身上不是,林煜非常清楚,方離沒回答絕不是不想,而是他有別的答案,并且這個答案在他心里現在不合時宜,要等等,等到他主動說的時候,答案就是他滿意的。

    說一點影響沒有是假的,知意小區219今晚顯得格外寂靜,中間六六幾次受不了,鬧騰了兩人很久。

    小區旁邊的林蔭道總是蒙上一層神秘的白色面紗。

    兩人帶著六六散了半小時才回來,又是心照不宣地洗漱。

    而那個需要等等的答案,從水中浮現上來。

    方離從口袋里抽出一樣東西,這玩意他從公司回來跑了好幾趟,現在塞到了林煜手里。

    是一張銀行卡。

    林煜問:”給我這個干嘛?”

    顧瀟塵戳脊骨的字字句句,都燙得他心頭疼,但顧瀟塵他說錯了,因為知道自己的窘境,他會守著口袋過日子,知意小區的房價的確貴,所以他省吃儉用攢下每一分。

    他也沒有吃的用的全花林煜的,他攢的可能不夠給林煜買個房子,買輛車子,但足夠去超市付錢,給淋雨買甜點,哄林煜開心。

    方離說:“哥哥,密碼是你生日。這里面的錢是我這些年攢的,是自己掙的,沒有找別人要,不多,只有十萬了,但是我以后會掙很多,足夠買房子,買車,也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也可能說這話有點早,也可能那時候不在一起了,但我應該能做到!

    林煜看他神情除了懵還夾雜著濃重的心疼,他能猜的到顧瀟塵會說什么話。

    顧瀟塵和顧云夾雜打擊。

    看著林煜把卡塞進口袋,全身終于方離了一點。

    林煜去了趟客廳,回來往他手里塞了三張,給他一張細數一句:“這個是給你上大學的,這個是讀研的,這個是工作的,不想讀研也沒關系,算獎勵,不工作都可以,哥哥養得起。”

    方離垂眼看幾秒,沒收,忽然問:“哥哥是要包/養我嗎?”

    林煜一愣,眨眨眼:“你從哪學的這個詞?”

    “沒學!狈诫x塞回去給他,”不用哥哥養,我能養得起自己!

    “你如果不收,那你的這份我也還給你,我們就各過各的。”

    方離被刺激得很敏感,他看著林煜,腦中挑挑揀揀哪句話是認真的又哪句話是開玩笑的成分重一點。

    目光打量在林煜身上,琢磨半天也沒考究出明細,最后林煜拉了他一把:“我只是想對你好,可能我哪個地方考慮的不周到,但是不要想太多好嗎?”

    “沒想太多!狈诫x說。

    “那就收下!

    方離眼神軟了下來,不再是棱光似的滿是條條框框,失去了原本僵硬:“那我怎么對哥哥才能全是一點回報。”

    “方離……”林煜叫他,語氣忽然重下來,又倏地連身再心都放松起來,“我對你好,你給我當一輩子男朋友怎么樣?”

    這半分鐘,林煜都沒收到回復,他下意識撇開眼:“沒事,不強人所難,以后如果遇到更合適的,或者我們之間不合適了,也可以分──”

    “不會分手!狈诫x抓著他的手腕,再次熟練一根一根手指插進他的指縫,“只要哥哥還喜歡我,我就能一直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那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呢?”林煜盯著衣柜問,柜子沒關,里面方離的衣服少了五四件,他明明沒刻意去記,卻能清晰知道少了哪幾件。

    一件黑色的衛衣,一件牛仔外套,以及兩條休閑運動褲,一條灰色的,一條米色的,米色的是工裝褲,他特別喜歡方離穿這條褲子,他習慣把手伸進口袋隔著柔軟的布料把對方撩得耐不住,然后方離會低喘咬他的耳垂。

    這些東西一消失,連著主人也會慢慢退出去似的,好像一絲一縷把生活抽開,沒法再纏繞在一起。

    方離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抓著的手緊了緊,“不需要選擇什么,目標只有唯一個!

    林煜還是忍不住問了:“那你的衣服,都去哪了?”他手指劃過去,“原本不都是放在這的嗎?是突然不想住了,還是要劃出一點點的界限……”

    方離以為這件事林煜也會默不作聲,和他秘而不宣地度過一段時間,然后再說計劃和打算。

    可林煜顯然沒有在乎。

    他忽然覺得自己把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看得太重了,心理上把顧瀟塵和顧云的否定看得像萬傾山河壓在心頭。

    其實根本沒什么,人都會受到阻攔……

    其實根本沒什么。

    是他把那些無所謂的東西看得太重了,他應該聽聽林煜說什么,他應該只在乎這個人喜歡或者不喜歡,在意或者不在意,而不是別人,毫不相關的人。

    大道理他都懂,也能講得明白,卻一遇到林煜,哪怕只是別人說說,他都自亂了陣腳。

    他低頭吻著林煜的喉結,看著對方眼底一點點燒出比火燒云還過分的紅,房間里的曖昧逐漸白熱化。

    林煜手在柜頭撐了一下,方離一下子回神收了手,抻著身子坐起來。

    林煜嗓間一陣干渴:“怎么停了?是不想了嗎……”

    “不是!崩_柜子,方離掏了兩樣東西,他拆開一盒,“上次用得多,沒買新的,不太夠,我下去一趟吧。”

    林煜眨眼看了一會,他并不想這烈焰正旺的時候剎車,舔了下唇勾住方離的脖子,對方喉結凸起處被他吮吸地泛紅,嗓音被燒得又低又啞:“想不用試試嗎?”

    方離怔了一下,沒說話。

    林煜舔舔唇:“我想試試!

    他主動貼過去,在鎖骨上很輕地咬了一下。

    他眼眶是紅的,腰被方離手腕勾住,發軟得要緊。

    他們的唇總是親昵羞澀碰在一起,即使什么都沒深入,卻情/色迷離。

    夏夜吐了白地的酷暑,卷來一陣涼,和皮膚炙燙的汗形成鮮明的對比,無比刺激。

    林煜受不了干巴巴的形態,他沉著聲問和現在毫不相關的問題:“告訴哥哥,你那張卡是怎么掙的?辛苦嗎?”

    方離喘著氣:“不太辛苦,學習好有紅利,那些家長愿意出高價請我做家教。”

    第六十七章 幻影

    小區外有一條梧桐道,枝葉繁茂,中間卻總有一條天光的縫,刺眼的光就從這條天縫泄下來。

    林煜總覺得這梧桐不夠地道。

    福利院西邊十里有一家小學,小學出來也是一條梧桐道,那里的梧桐枝葉寬大,枝葉相接,遮出一條林蔭道。

    這些年他去過很多地方,唯有村里的梧桐沒開天光。

    路上的行人用不著撐太陽傘,也不會被曬著,頭光全部落在梧桐葉上,原本濃得陰綠的樹葉,本身了發光。

    那里的梧桐球也比其他地方更具有生機。

    林煜忽地覺得這里有些喧囂。

    如果可以和一個很重要的人住在深巷里,看著清晨濃轉稀薄的霧,去樓下買一份早餐帶回來,坐在一張四仙桌上享用,那樣攜手白頭到老,那才是幸福。

    他所向往的無非——

    梧桐住巷尾,老宅看深秋。

    他就做了這么一個夢,方離和他在深巷里,低頭交談著什么,大概是一些平淡的碎語,他沒記得是什么。

    他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聲音是對門傳來的,好幾個人的交談聲。

    對門住的是他身旁空了去的人。

    林煜簡單收拾了下,拉開門。

    顧瀟塵和顧云指揮著幾個工人往外面搬東西,聞聲顧瀟塵瞥了他一眼,顧及一邊物業算個路人,語氣還算過得去:“吵到你了啊,這邊搬東西動靜有點大!

    物業笑笑:“林老板和小孩關系也好得很,兩人經常一起出入,好得跟一家子似的。”

    “他人呢?”林煜皺了下眉問。

    “誰?”物業愣一下:“搬家啦,他沒告訴你嗎?”

    顧云頭也沒轉,指揮工人打包,不咸不淡:“他跟你有什么關系?問那么多干嘛!

    氣氛倏地僵硬下來,就連一直老套圓滑,應付各種場合都運籌帷幄的顧瀟塵也不知該怎么續話題,準備一笑而過。

    也許是昨晚還是帶著怨氣睡過去的緣故,又或者這嘈雜聲對社畜十分不友好,又可能是顧云這種冷淡和她本身就讓林煜抵觸的關系。

    一股火熱暴躁從血管沖上來,林煜眼皮緊繃著,剛醒和壓的低,嗓音聽起來有些。骸拔沂撬信笥眩闼闶裁矗俊

    旁觀幾個震了一下,紛紛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去。

    物業也有點懵。

    顧云終于紆尊降貴側了下臉:“機票后天下午的,在此之前你不會見到他人!

    太陽穴一跳,“你什么意思?”林煜問。

    217的住戶東西不多,工人打包了三個箱子把里面清掃干凈,重置了密碼。

    顧云掃一眼,拍了拍手,“放上車就行!睕]回答踩著高跟鞋走了。

    沒一會,長廊里只剩下物業和林煜。

    林煜抖著手掏手機給那個熟記于心的號碼發過去,四五次都是對方已關機。

    物業摁下他的手,欲言又止最后說:“別打了,他手機被砸了。我也沒想到你們是這種關系,早上六點時候那……小孩出門了,我沒多久就接到217就要搬走的消息,等我上來已經開始搬了!

    “他自己同意的?”林煜臉色泛白。

    物業不忍心點了點頭。

    林煜瘋狂給顧瀟塵打電話,對方全部掛斷。

    他記得顧瀟塵的住處,飛速開了車過去敲了一天的門。

    晚上十一點,顧瀟塵終于忍無可忍下了樓,隔著鐵門不耐煩道:“林煜,你現在感覺自己可不可笑?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意思嗎?你再敲門我就報警了!”

    “我就問你問你一句,他去哪了?!”

    林煜從今早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夏天的熔爐竭忠盡智擠出他所有的水分。

    林煜平時很注重自身形象,從沒這么狼狽過。門燈下,他現在頭發很亂,全身軟綿綿站在門外,西服已經濕了個透,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沒等到顧瀟塵的呵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方離見到林煜是在周六夜晚的醫院。

    周六早上顧云打了他的電話把他震醒。

    電話里說要見他,方離拒絕了。對方卻說林煜目前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方案在她手里,只要這個斷崖式丟失,林煜的前程便會黯淡無光。

    方離記得那份策劃,林煜熬了好幾年,之前也聽林煜說過一陣子,這將是他畢生的心血。

    他萬萬沒想到顧云和顧瀟塵會對他使陰招,他剛踏出門沒看到門口有人,但出門前有敲門聲,他立馬察覺不對勁要往回縮,直接被顧瀟塵帶來的人摁住,帶著出了小區。

    顧云說,他不聽話就可以毀了林煜一輩子。

    他不太明白顧云這個事實上的他的生母有多大的權利。

    也不知道這一句話的真實性有多大。

    可他看著她把林煜的資料一份一份保存下來,看著和她有合作的各個企業都明確表示會拒絕林煜進入他們行業,才明白,錢不是全部。

    有錢也沒用。

    更何況他沒錢沒能力去和顧云作斗爭。

    顧云說:“你想清楚,要不要親手毀了他?”

    “沒有你,他的生活可以照舊,但是一旦你違抗我,我就可以讓他沒有前程,他過去所取得的任何成就——當然,他建樹不多,但我都會這些變成一把灰。”

    “那個時候你再想想,他又愿不愿意接納你?”

    方離妥協了。

    回來搬東西時他試圖給林煜發條消息,顧云干脆利落砸了他的手機。

    顧云說:“以后不允許你聯系他,給我斷個干凈。”

    “我警告你,別耍心眼。你但凡聯系他一天,我都不會讓你好過!

    凌晨顧瀟塵打電話給顧云說林煜暈倒了。方離就在旁邊聽著,他不說話,更不會主動和顧云說話,卻叫了這女人一聲媽,求著來了醫院,承諾在林煜醒來之前消失。

    他們到病房是下午。

    病房空調溫度打得低,床上人手上吊著葡萄糖,架子上空了兩個瓶子。

    醫院消毒水味重,幾個家屬小聲掩住鼻子,“怎么噴這么多?”

    方離卻始終感覺不到味道,他站在床前,看著林煜的臉,一點一點刻畫,拼命想要記住關于林煜的細節。

    林煜的睫毛很密,皮膚現在因為病態更蒼白,醫院窗外的梧桐稀疏的暗影落進來,刺眼的光停在他臉上,眼下打出一小片陰影。

    十分鐘后,顧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那表上面鑲了鉆,隨著動作反射的光刺了下方離的眼,他微乎可微眨了下。

    顧云說睨他一眼:“看夠了嗎?抓緊走!

    “飛機還要四十分鐘零三秒起飛起飛。”

    距離起飛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

    方離跟著顧云上了去機場的車。

    情緒波動較大,身體能量低,中暑昏厥,林煜醒來是周日晚上八點。

    護士見他醒了過來安撫兩句,查看情況后拔了針,說:“你現在身子有些弱,好在平時挺注重健康,沒什么太大問題,可以出院了!

    “現在幾點了?”林煜意識很模糊,他掙扎好久喃喃問,掀了被子爬下來。

    “啊,下午七點。”

    機票是幾點?林煜不知道。

    他從醫院飛奔出來,又和外面的熱氣擦了一身汗,車速踩在高壓線上向機場狂飆。

    車窗外的風景從未如此流速飛過,車窗上沿邊漏了到縫,駭人的風聲呼嘯進來,瘋狂嘶吼,要嚇住誰一樣。

    車上的藍牙電話終于通了過去。

    顧瀟塵被煩得頭疼,他語氣糟糕透頂:“能不能別再打了?!他已經和他媽出國了!你現在再問也沒有用!”

    “刺啦——”刺耳的長音尖叫穿透小半條道。

    車輪胎擠壓著遠方能看到水面似的柏油馬路,在一個急剎車和粗暴滑行下歪著身子停下。

    前面的輪胎爆掉了。

    顧瀟塵耳朵貼著,被刺得手機掉到了地上,他痛苦搓了下耳郭,出現了短暫耳鳴。

    林煜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抓著方向盤,他心死如灰般問:“方離到底去了哪?我需要知道具體的位置!具體的位置!”

    顧瀟塵氣急敗壞:“都說了你們得斷!你聽不懂是不是?!我姐她不接受同性戀!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跟你分手?”

    “我他大爺不需要知道你跟我分手是為什么!我就是要知道他人在哪!我不管她接不接受!我要知道他——”

    “嘟”一聲顧瀟塵掐了電話。

    林煜的腦子出現短暫空白,在那一聲中斷中好像終于聽到了車胎爆掉的聲音。

    街道上人流如織,喧囂如同潮水在林蔭道涌來涌去。

    明明這會是酷暑,林煜卻感覺一身的冰涼,身上被冷汗浸濕。

    南城的酷夏,宛若一口持續加溫的蒸爐,熱騰騰炙烤著大地。

    車門打開,林煜下來在一級階梯上絆了下,整個人摔在地上,地面高溫終于讓他感覺到了盛夏。

    皮膚傳來一陣陣刺痛,卻好像毒癮一樣讓人如癡如狂,他感受著密密麻麻的鉆痛,一點點灼燒著皮膚。

    他下意識抬手抹了把臉,卻摸到了一把咸澀的淚。

    明明昨天他們還同床共枕思考著未來,現實卻只是一瞬之間崩塌成泡沫的幻影被一點點戳破。

    第六十八章 迷霧

    江浩和胡丙得知方離被顧云帶走,怕林煜受不了打了一天電話,卻都沒通。

    219也空無一人。

    最后一通電話是林煜不知在哪打的,環境還挺嘈雜。

    他們導航著林煜定位到的時候拖車剛把車架上去,車胎摩擦得慘不忍睹。

    街道偏僻,人少,沒有出現交通事故,工人沉思很久也沒想明白怎么做到的。

    江浩遠遠看到林煜正蹲在一棵梧桐樹下抽著煙,地上已經肆無忌憚積了一堆灰。

    他身上穿的短袖,右手勁瘦的手指夾著煙,剛好露出手臂的嚴重擦傷,皮膚被石粒撕出密密麻麻的口子,血汩汩流出來,血肉里混著臟灰。

    車子被拖走了。

    江浩和胡丙站了很久,看著林煜抖著手像是神經錯亂一樣抽完一整包煙,他吸煙動作急促,趕著解決某項任務似的,事實上發瘋想要遏制心頭一陣痛。

    煙是在旁邊的便利店買的,林煜有一陣子沒抽了,現在抽得兇,煙味嗆得眼淚出來從框里翻出來。

    半個小時后,林煜站起來,拍了拍濺到身上的煙灰,灰在空中飄了一會然后沉到地面,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嗓音疲憊沉重:“回去吧。”

    他嗓音被煙霧熏得聽起來有些啞,眼眶是紅的。

    江浩曾經說,林煜這個人克制,對很多事很多人毫不在意,能夠讓自己輕易放下,不計較也不記仇,對待自己的事情也是,他就像個不倒翁,即使大風大浪也會站回原地。

    胡丙說林煜這個人沉默寡言,總是半進半退,看著好像清欲寡淡,卻心思敏感,會想很多。

    陳志說他太冷淡,不在乎什么,又在某個領域追毛求疵,局限。

    林煜的確是個很矛盾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卻又覺得其實得不到也無所謂,他一點點壓制自己欲望,讓自己什么事都表現得不那么熱情,把自己當做一塊木頭雕刻自己要的形狀暴露在他人眼里。

    這塊木頭不是別人怎么喜歡的,在他眼里確實最完美的。

    林煜有時候覺得自己心大,什么都記不住,偏偏有時候又吹毛求疵記住無數細節,一點點扣出來反復咀嚼。

    他面對別人沒法熱情,可一旦一個熾熱的人靠過來他就沒法拒絕。

    江浩送他回了小區,兩人也跟在后面進了屋。

    林煜一句話沒說,像浸泡到了一個獨立的世界,簡單洗漱完去臥室。

    腳步在門前停了一下,目光朝沙發上瞥了一下,說:“我沒事,睡一覺就沒事了!

    他心很大的。

    睡一覺就沒事了。

    江浩看了他一會實在不知道怎么開口。

    林煜是個別人絞盡腦汁不知從何安慰的人。

    無論別人說什么,他總是“我沒事”“不重要”“沒必要”“多大點事”,他自己就把自己估量得很好。

    人們太安逸后總不相信暴風能夠叫此刻的完美瞬間崩塌。

    倘若有一天真的塌了,他們便嗅著漫天飛揚的塵土,一點點感受真實,再悲痛欲絕。心口塞滿無數酸澀委屈。

    酷暑里,林煜直接的感受卻是內冷外熱,無論再怎么粘稠的熱流,也鉆不進身體一絲一毫。

    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許久,身子軟綿綿的,額頭冒著冷汗,折騰了兩天,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發燒了。

    凌晨一點嗓子里傳來陣痛。

    手機切進打車APP后,他短暫地抬起眼看向門,仿佛視線能夠穿過去。

    客廳里的空調持續在20度,他身體里也是模糊的涼意,他忽然想起來二月的某天。

    他也是發了燒,天氣也是這么涼,這樣靠著柜子打車。

    那些場景一幀一幀在腦子里回溯,明明畫面里的人前天還在身邊,他卻覺得隔了好遠。

    林煜覺得沒法握在手里就是虛無縹緲的,不真實的。

    方離只是從他的視線里消失了兩天,或許是悲傷過度,大腦開啟了自我保護,又或許是他又開始雕刻完美的自己,他忽地生出一種好像這個人沒來過的錯覺,好像只是他看過的某個電影里面比較喜歡的角色,上頭一陣子不久就會遺忘。

    這一刻看向門,只是記住了那敲門的環節,仿佛誤闖進了電影鏡頭里的畫面不知所措。

    直到他腳裸被一個毛茸茸的家伙蹭了蹭。他才驚覺回神。

    這之間,也不過花了短短三秒。

    六六是被一陣腳步聲吵醒的,往常這個點屋里的人會睡得很熟,起夜也會照顧它輕手輕腳的,奈何今天的動靜比較急促。

    它在家無聊了好久,江浩和胡丙昨天和今天來給它喂了飯。但是它所忠誠的主人卻忘了這事。

    林煜抱著六六坐進沙發里,摸著柔軟的毛發,像是吸了漫天飛舞的塵埃,恍然驚覺,心從萬里陰空墜落,他聽到急促呼嘯的風聲,大腦從空白里倏地掙扎出,這一刻真正意識到缺了什么。

    他試圖讓自己不去深想。

    沒有用任何交通工具,在六六入睡后出了門,凌晨從小區走到最近的一家醫院,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到的時候晨昏破曉,天邊睡眼迷蒙吐著白霧,外面的早餐店人聲嘈嚷,蒸汽冒著粘人的熱。

    林煜應付了兩口看完醫生再折回去。

    他適當催眠自己,弱化沾星點就難以喘息的領域,習慣卻是難以改掉的,他還是習慣去做身邊有方離的事。

    他像是活在迷霧里。

    八月中旬,陳志和許祉分手了,他從國外飛回來才知道消息。

    他試圖安慰林煜幾句,對方神情幾近茫然。

    陳志去廚房給他接水,腳剛要他進去,林煜忽地問:“方離是誰?”

    陳志心一驚轉過頭去,沙發上的林煜背對著陽臺的光坐在沙發上,懷里安靜趴著貓,貓咪聞言抬起頭蹭他,林煜垂下眼,深沉地盯了兩秒。

    突如其來又轉瞬即逝,都會讓人覺得好像只是穿過了一場向往的夢境,醒了就什么都沒有。

    陳志拍了拍他的肩,林煜曾經不怎么愿意記住東西,他總不把身邊的人或事放在心上,陳志曾經和他提一些過往,他總是瞇起眼睛又搖搖頭,用能使對話者啞口無言的語氣說:“記不太清了!

    林煜家里有個廚柜,高高聳立在門側,陳志一直不太清楚林煜買這個干嘛。

    旁邊的人突然把貓抱開起身去拉開柜門,這櫥窗是老早古式的設計,上面是紗窗,中間玻璃門,下面是柜子。整體在房間里比較突兀,曾經好多次他們都提議丟掉,林煜卻說留著。

    林煜拉開上面的紗窗門,提出來一個籃子放到桌上。

    陳志好奇看過去,籃子里有一個紗袋里面裝著干花,他分辨不出來是什么,于是指了指問:“這是哪來的,干嘛的,你拿這個做什么?”

    鮮花的觀賞期很短,尤其是花枝。在那段時間他們琢磨了一會,林煜說做成干花能夠長久保存。

    那天應該是個陰雨天,光線不那么暗,少年人抱著貓坐在陽臺上一片一片揪著花。

    嘴里幼稚絮絮叨叨,摘一片叨一句:“哥哥喜歡我,哥哥更喜歡我,哥哥最喜歡我……”

    林煜被他弄得有些羞恥,過去揉了他兩把腦袋,兩人鬧到一起,時間一長,眼神對上就容易擦火,林煜安靜看著男生的眸子。

    外面下了雨,線條輕易密集,落在少年背后,空氣中能夠聞到雨的氣息。

    他青澀去碰對方的唇。

    林煜心臟被抓了一下,他沒回答陳志,把花籃提去了臥室的床頭。

    這一系列動作也讓陳志剎那明白過來。

    人生難有知己,終始一路更難求。

    陳志去了別的地方發展,緊接著江浩因為家里一些事辭職回去了。

    胡丙也辭職了。

    一瞬間原本安靜的世界面目全非。

    九月份林煜去了國外,聊完合作后,拉著外企的老總單獨聊了很久,他們中間酒喝得多,林煜瞇著眼靠著座。

    英國佬總是讓氛圍優雅貴氣一點,房間里放著林煜欣賞不來的某個唱片。

    紅酒瓶赤裸的玻璃上,映著頭頂的燈,老總趴在桌子上保持著自己的風范,不讓醉酒后露出丑態。

    林煜他渾身總是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狹長的眼睛瞇著,端得很,對方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醉。

    項目結束后,林煜留在了英國,工作也轉向外企,重新進入IT行業,每天泡在辦公室。

    他不和外國佬泡咖啡館,國外工作時間沒有國內緊繃,他也依舊坐在電腦前。

    旁邊的瓊斯總是很驚嘆,他話比較多,而說得最多的大概意思就是:你們中國人真不要命。

    他相當熱情,試圖拉著林煜和他有更多戶外活動,被統統拒絕,卻還是樂于和林煜交流。

    這林煜歸結于對他這個“外國佬”的好奇。

    瓊斯買了一本漢語詞典,試圖和他用母語交流,最后懨懨告退。

    吃了老祖宗文化的福,林煜偶爾蹦出來有點哲理文化的話,瓊斯就瞪大眼睛看他,無比欽佩。

    瓊斯和家里人關系好,總會通電話,說得最多的翻譯過來就是:外國佬同事不得了。

    陳志說:爾等外國佬,怎懂我中華魅力,致敬我偉大的老祖宗

    第六十九章 別等了

    方離是被摁著進去的,他的身體被禁錮在冰冷的手術臺上。

    顧云語氣冷淡對門外的包裹嚴實的男人說了兩句。

    方離之前想過跟顧云到了國外再想辦法逃走,顧云像是知道一樣,收了他的護照身份證,更別提特意帶他來了一個小語種國家,這邊人說話他都聽不懂。

    而來這里不到一周,方離還沒摸清楚情況就被摁到 手術臺。

    刺眼的光圈逼近眼睛,不知那個醫生給他注射了麻醉劑,玻璃殼上映襯著他蒼白的面容,眼縫在一點點閉合,最終掙脫不開藥效閉了眼。

    他心臟有焦灼的痛,他不知道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在國外他甚至連基本的通訊設備都沒有。

    如果……他在昏沉的意識里想,他醒來以后會不會比現況更糟糕,他會不會這么一閉眼,醒來就再也記不起什么。

    萬一他可能不記得什么了,是不是那段回憶只有林煜孤零零守在那。

    他醒來是在術后是一個小時后,他遲鈍緩慢睜開眼。

    床頭金屬片被光照得映出了他面無表情、陌生的臉。

    方離想起來那個午后,他被顧云拉下去站在樓梯口,對方拿煙頭燙了下他的衣服,說:“看到你這張臉就煩,整了去!

    麻醉感逐漸褪去,臉上延緩傳來一點痛感,只不過這不算什么事,因為方離腦子是空白的。

    又是一個無法控制的變量。

    顧云想辦法給他申請了這里的學校,他總是帶著翻譯器上課,他試圖去交流,這里卻一個會講中文的也沒有。

    校園依舊喧鬧,笑聲宛若浪潮,穿在林間。

    方離卻沉默寡言在這里日復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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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麻木的工作能夠勸退各種煩心,消磨去胡思亂想,林煜把自己丟進工作中,讓時間一點點和解。

    那個曾經人人說的“萬一”到底是沒出現,林煜工作逐漸高升,但是突破性進展也沒有出現過。他早就坦然接受人不溫不火的一輩子了。

    兩年林煜帶出了一個自己團隊,企業向國內發展,公司人員向國內調動,調動的名單里就有林煜。

    中間兩年歐洲各個地方跑,兩年快跑完了,他來時候帶一點私心,卻始終沒遇到他想找的那個人。

    陳志說世界很大,分開會很難遇到。

    回國的飛機穿梭在云間,每一片都像這兩年藏著的詩與淚。

    一同回來的還有瓊斯,林煜平時冷淡,相處久了就可以察覺到細微的神情變化,瓊斯操著不熟練的中文問他:“膩是不似心情不好?”

    “為什么這么問?”

    “膩回家應該凱信,不是著陽!杯偹拐f。

    林煜嗯一聲:“到中國找個普通話好一點的老師,你不標準還有口音!

    瓊斯:……

    瓊斯為老師辯駁:“勞斯嗦哦,著陽慶民。”

    林煜:……

    老總和顧瀟塵有點交情。入駐國內的公司,就近選擇,也是在南城,林煜理所當然搬回了知意小區。

    217搬來了另一家住戶。

    房間里和走之前一樣沒有變化,里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灰,沙發上套了防塵罩,掀開是干凈的。

    瓊斯坐在沙發上那期面前桌上的相框問林煜:“著個似誰。俊

    浴室的水剛好落在最后一滴,在桶面里砸出波紋,林煜探出身子看一眼。

    那個相框是生日和方離拍的合照,他洗的這張比較含蓄,是他親吻方離側臉的那一幕。

    客廳里出現一陣寂靜。

    瓊斯睜了下眼意識到自己似乎可能說錯話了,準備找點話圓乎過去。

    其他同事不怎么熱情,林煜不說話他們不會主動找林煜,瓊斯常常聽到他們說這個個外國人太冷,中國人沒有想象中那么熱情,尤其是情緒比較難猜,林煜帶他們時候幾乎看不出來喜怒。

    瓊斯卻覺得林煜這個人比較好懂,不愛生氣,雖然平時沒見過他笑過,說話也字少往外面蹦,也不會不會答別人的問題,但不高興會很明顯,比如現在林煜忽然沒聲,可能就是心情不太好。

    “sorry,窩碎口文文,膩不回答也魅管戲!

    外面客廳已經打掃過,唯剩不是特別重要的浴室。

    瓊斯肯定林煜不會回答放下相框準備去喚六六不讓氣氛這么尷尬。

    林煜卻在他旁邊坐下重新拿起那個相冊坐下,相片里方離似乎受寵若驚抬頭看向鏡頭。

    三年眨眼過去了。

    如果不是這張相片,林煜可能覺得這是昨天,又或者是無數光年之前。

    瓊斯其實在之前有無意瞟到過林煜的手機,那會林煜常常會盯著那幾張相片發呆,其中他看到的就是這張,他覺得這有侵犯別人隱私和構成偷窺的成分沒問,可現在著相片赤裸裸放在他面前,難免壓不住好奇心。

    他其實能感覺或許這個人就是造成林煜目前狀態的始作俑者,身份可能是前男友之類的,

    他看了下林煜的臉色,覺得今天可能會揭開迷霧,大膽問:“用膩們話醬,似不似白月光?”

    林煜忽地一言難盡看他一眼,笑了下:“你的漢語教師還教這個?”

    然后林煜恢復一往如前的姿態回答他的問題:“是男朋友……”

    沒分手應該算是男朋友。

    瓊斯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奇的東西,盯著林煜看,要把人看穿一樣,一來林煜短促只有幾秒的笑是他這幾年在林煜臉上第一次看到的別樣的神情,讓他比較驚訝,二來是林煜的這位男朋友,不是他猜測的前男友,可這幾年他都沒見過甚至沒聽過。

    林煜精準狙擊他的疑問主動提起:“在國外讀書,沒法見面,再等等他應該就會回來了。”

    “膩特別喜歡他吧?”

    林煜停一下,他忽然捕捉到相冊的角落還有一只歪著腦袋的六六,可能是過于專注里面一個人的緣故,他沒看到,這會六六爬上了他的腿,爪子去扒拉相框。

    林煜說:“我特別愛他!

    他很少說他喜歡誰,方離在時候只偶爾開下口,方離卻能高興很久。

    “我愛他。”

    “很愛!

    不過現在方離不在這,但是一遍一遍重復對別人說,他很愛他。

    林煜想——

    如果你不在這,聽不到我說愛你,那我就說給別人,讓這句話口口相傳,讓風帶給你聽。

    陳志在國外呆了好一陣子,和一群外國佬窮傻,也是各個國家跑,呆的久一點的是在英國,聽到林煜回國還帶了個外國佬二話不說打車過來了。

    他聽過林煜講得最多的就是這位同事,推門進來時候林煜放好相框看過來,兩秒后沖門說:“來了啊!

    這會是個盛夏。

    為了通風窗戶依舊沒關,夏天的風凌亂,從外面闖進來,熾熱的光線打在客廳里。

    陳志忽然萌生一種錯覺,好像他們還沒散。

    還是一群人浩浩蕩蕩來林煜家里來蹭飯。

    其實很多事情最深的感觸不是被沖擊那一瞬,不是被瞬間泯滅的時候,而是帶著一層想要遺忘被毀滅的殼子忽然在某天想起那段曾經。

    陳志忽然覺得嗓子有點酸澀。

    明明哪一步都沒錯,可他們卻面目全非、滿目瘡痍。

    “愣著干嘛!绷朱咸Я讼孪掳驼f:“進來唄!

    /

    /

    林煜去健身房續卡,是次年二月份,天有些涼。

    前臺還是那個姑娘,姑娘嚼著口香糖還是那樣有氣質:“林老板,之前好久沒看到你了,聽說去國外發展啦?”

    林煜一搭有一搭沒地和她扯。

    最后她把卡推給林煜,林煜忽然想起那會這姑娘也是這么把卡推給方離的,他垂眼看了一會才收下。

    前臺忽地問:“你男朋友呢?上大學了吧,應該今年畢業吧,哦不對,他如果讀研的話還要一陣子!

    林煜突然手就停了,幾近茫然問:“大學是幾年制來著?”

    “四年啊,讀研要久一點,你怎么這個記不清了?”

    四年。

    二十九了。

    林煜點點收起卡。

    陳志空降南城是四月份,工作轉到了林煜所在的公司,憑著這幾年各個地方出色的憑證,輕輕松松入職。

    這家伙又恢復之前過來溜他的辦公室,這幾天特別頻繁,看起來情緒也比較激動,說話急促還總是斷斷續續。

    陳志紅著眼說:“他回來找我了。”

    林煜愣一下才想起來那天早餐店霧蒙蒙的場景,具體里面人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們很久沒見了。

    以至于他想起來之前一群人,也是一團模糊的影子,胡丙江浩,他們也很久沒見了。

    他下意識去看手機,里面以前總是99+的聊天群,已經沉寂很久了,在長條里縮著默不吭聲。

    陳志在他辦公室說這話的時候,許祉就在樓下,陳志二話不說請了假下樓找人,他跑得很快,在奪門而出的片刻他突然停了下轉頭像是喃喃又像是詢問:“你覺得我們能和好嗎?”

    他人自有他人命。

    林煜搖了搖頭回答:“不知道。”

    陳志又問:“你覺得如果方離回來了,你們會在一起嗎?”

    林煜被定住神,最后苦笑一聲:“不知道!

    最起碼陳志和許祉是因為兩人矛盾分的,而他和方離中間莫名出現了一條溝壑,湍急的水流拼命阻攔。

    “林煜。”陳志突然沉沉叫了他一聲。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不回來了你怎么辦?”陳志垂眼說:“他還年輕,要不你放棄吧,別等了!

    第七十章 六六

    六六死了。

    在方離走后的第五年的二月。

    這天天氣不錯,空氣中有清晨特有的清新的氣息,光線淺淺落在陽臺上,被檐遮出一塊細長的三角。

    是個休息日,林煜原本準備睡個懶覺卻想起來沒給六六喂食,倒了半碗貓糧在房間喚一圈沒見到蹤影,林煜想著它餓了自己會出來沒打算再找,卻被陽臺一聲尖叫扯過去。

    他隱約覺得心慌。

    217住戶一醒來發現陽臺上多了只貓,她知道這是對面家寵,試圖去逗弄一下,半分鐘對方都沒有動靜,她用指尖戳了一下貓的身子,是僵硬冰冷的。

    貓死了。

    這只貓年紀大了些,總是一幅懶態,她一開始沒有意識到,等這個認知清晰出來她忍不住尖叫出聲。

    其實林煜有所發覺六六的生命將近,最近六六很粘他,總希望和他呆時間長一點,似乎是代替某個人多陪陪他,他察覺到了六六即將迎來結局,這下腳步有點飄,像是呼吸被奪走在風里窒息飛速穿梭。

    瓊斯說他對六六比對自己還要上心,是如此,他總是把這個小家伙當做方離的縮影,貓隨主人,方離養了六六六年,早就像是磨子刻出來地相像了。

    林煜也養了六六六年,熟知它的性子。

    貓總是用赤裸裸的眼神看他,像那個孩子一樣,如今卻安靜闔眼趴在他曾經主人曾經的陽臺上,像它初到那天,肆無忌憚有恃無恐竄到另一家的陽臺。

    林煜抱著小家伙回到沙發上,他眼底有點紅,想說什么嗓子啞得沒法出聲,六六的毛發依舊柔軟,他指尖一點點撥弄著,像是曾經無數次那樣,只不過這一次他懷里的小家伙已經沒有了溫度。

    都說生命對死亡具有感知,六六在感覺到自己不行后盡量讓每天呆在他身邊時間更長一些,用盡最后一口氣爬上陽臺,安詳在那。

    林煜眼底泛紅,嗓子像是在火里炙烤得。骸澳阋蚕胨藢Π。”

    “你說你沒等到他,我能等到嗎?”

    “五年了……”

    林煜抱著六六說了很久,房間里空蕩蕩有一點回音。夕陽邊陲之際,他帶小家伙的尸體去了火葬場,一路上他險些開不下去。

    回來他手里多了個盒子,連骨灰帶盒一共四斤。

    他翻遍了手機找到了張照片洗出來做了個相框放在桌上。骨灰盒被他放進了花籃,和那袋干花一起。

    他平時不怎么愛拍照,也沒給小家伙拍,一時有點焦灼,如果方離以后回來看不到這小家伙是不是特別難過。

    他直接去了陳志家里。

    陳志一臉納悶:“你怎么還親自跑一趟,要什么照片,哪天的?”

    “全部都要!绷朱险f。

    “啊?那有點多,我找找。”陳志點擊相冊,自動識別有六六一個單獨的相冊嗎,里面有上千張,幾乎記錄了六六這些年的全部歷程。

    “你要這么多干嘛?還得一張張傳,保存,你直接給他拍唄……”說到后面陳志有所察覺,聲音弱下來,不確定問:“六六是不是不在了?”

    “走了,年紀大了。”

    貓的一生是短暫的。

    林煜說:“走之前去小孩之前住的陽臺,除了這個不算有遺憾!

    陳志當然知道六六對林煜意味著什么,他從沒見過過林煜對什么那么上心過,貓是方離留下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方離的一部分留在了這,尤其是兩個小家伙性格無比相像。

    氣氛忽然沉重下來,陳志說:“要不放下吧,五年了,說不定他有新的生活了!

    “你和許祉之前分手了多久?”林煜突然問。

    他轉變太快,陳志沒轉過來,順著他的問題被牽著走,實誠回答:“三年!

    林煜點點頭:“時間問題而已。”

    “萬一,林煜我說萬一。”陳志不茍同他,“萬一他在別的地方有了喜歡的人,或許他已經忘記你了怎么辦?五年前他才十八歲,年紀小,心性不成熟,說不定遇到了別人呢?說不定那會只是沖動,忽然被迷了眼,而且他現在才二十三歲,再過幾年也就二十七八,可是你過完今年生日就三十了,沒有時間在去磋磨了!

    陳志說的道理林煜都懂,誰也沒辦法說準中間會不會出現什么變量。林煜一直覺得自己可以控制生活中的一切變量,只要他走得穩就是一條直線,哪怕遇到阻礙,只要他深刻思考清楚怎么走,就可以避開。

    卻忽略了有些意外是沒有端倪,沒有預兆的,突然阻礙是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去設想哪種方法是可以解決困境的,沒有時間給他想出路,他注定要在迷谷里。

    六六走了,家里除他以外沒有活物。

    林煜感覺這是一場浩大的拼接,把他人生打亂一截,再抽出去拼湊起來,這個二月囫圇接在五年前那個清晨,219重新恢復寂靜,比之前更清冷的寂靜。

    瓊斯問他為什么是買小區,他的家底足夠他去更好地帶買棟房子,衣食無憂一輩子。

    可房子一大看起來特別空,林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個人,最初是,曾經有一段時間不是,現在卻還是,明明變來變去的生活都是自己的,他卻有點眼紅那段熱鬧的生活,眼紅自己的過去。

    一點點動靜都會在一個寂靜寬闊的領地放大,咩一點都像是對神經的摧殘。

    江浩的父親患肺癌,再提起這件事是七月份,他辦完了家里喪事回南城,來了林煜這,相比之前他憔悴了些,上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大概是過年時候。

    江浩瘦了點,看起來卻比之前精神了些,那些宛若海藻一樣纏住他的事,終于消停了下去,有種如釋重負的模樣,他說:“怎么說都不聽,化療之后還抽煙,天天不吃飯,我媽伺候他還要鬧脾氣,走了也挺好,化療疼得很,他也不用受苦了。我媽我也接來這了!

    中間多虧胡丙在中間陪他打轉,不然他還真顧不過來。

    “馬上三十了。”江浩說:“這幾年忙來忙去,這么多變故辛苦了。”

    他這話像是在對自己說,也是和林煜和他們一群人。

    “胡丙呢?現在你們打算做什么?”林煜叼著煙問,他這幾年抽煙比較兇,酗酒也酗得厲害,時間把他篡改得面部全非。

    江浩倏地笑了下,那種既沉重又輕松的。

    林煜之前喜歡去陽臺抽煙,這幾年卻像是頹廢了些,他比之前更老陳些,大概壓抑過久他被逼著開了幾個口子也樂意和別人坐在一起療效,那種徹底帶著身心的憂愁喜怒,不再摻假,他習慣把自己真實的感受摻在客套話里,好像那樣他也是一真誠的人,說著真話,只不過別人都不大相信,這樣卻又是林煜最舒服的點,他真的在別扭和真實里找到了一個平衡點。

    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陽臺。他叼著煙瞇起眼透過煙霧看陽臺,那個小孩子走得時候天氣似乎也是這樣。

    馬上六年了,他快三十了。

    心口卻依然缺失那二十多歲荒野徜徉。

    陽臺被粉刷成白色,陽光落在上面更刺眼,林煜像是被這光刺了一下,睫毛很輕地顫了一下說:“小孩走那天,也是這個天,你說他什么時候回來?他不回來了的話,我要不要等他一輩子?”

    這么多年他第一次問,他很少問別人問題,關于自己的,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能做決定,別人再也進不來,況且問別人好像顯得自己特別沒有主見,林煜很少這么說,哪怕現在,他也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他心里其實有答案的,不過這五年的確讓他茫然有彷徨,他不再那么肯定一些事,也覺得很多事情也不是自己能主控得了的。

    江浩沒回答他這個問題,抓著他摁了煙,略微刻薄道:“你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他蹲一下,緩和語氣,改用一種無奈困擾道:“我現在對這玩意有點敏感。”

    煙頭還剩最后一點星火,在玻璃質的煙灰缸里被側面玻璃放大,像是一把火,林煜低眉看一眼,最后扯出笑說:“知道了!

    最終林煜還是在江浩的逼視下,茍且偷生般抽了三根煙,客廳里一股味。

    江浩走之后,林煜打開陽臺的窗戶通風,他靠在沙發上,胸腔到嘴里都是濃重的煙味,像是喝酒之后酒精遍布全身,壓迫每一根神經,讓他產生微醺感。

    五年其實很多細節已經記不清了,他和方離怎么走到一起的,怎么相處的,最后怎么分開的,他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在他二十歲的青春里。

    這個人干凈、清明、熾熱像是初晨刺眼的光,落在身邊遍地都是熱鬧溫暖的。

    他想起之前的某一次,是在辦公室應該。他叼了根煙準備去吸煙室,男生出現在他桌邊,瘦白的手指夾走了他嘴里的煙,后面薄紗掩住的窗子依舊半開,紗窗一動就能看到辦公樓后面的楊樹以及遠遠的梧桐。

    還有一次,他記不得那天是為什么了,是在陽臺那,身后天色整個暗下去,徒留一點白色清輝壓在遙遠的地平線含羞露出身子。方離把他抵在門框上,重重吻住他,煙草味在兩人口腔打了個來回。

    第七十一章 久久

    某個昏沉的清晨,林煜做了個夢,夢見方離回來了,睡在他旁邊,手輕輕撫他的額頭,低聲和他說什么,他聽不清記不住,只能猜是“我愛你”。

    外面的天還沒翻出魚肚皮的白,淺淺吐著晨昏的霧,夜間下過一場細雨,空氣染上雨的氣息,含蓄蔓延。

    窗簾是關著的,只有特別窄的縫,能看到模糊幽幽的光線,模糊。

    這天氣適合睡覺,被窩里溫柔的暖意,被褥柔軟覆在身上,面料舒適地拽著人起不來。

    林煜迷迷糊糊睜下眼,房間就他一人,放在外面的手微微蜷縮勾了下被子,像是無意識的動作,嗓間些許干渴,他舔了舔唇,輕輕嘆口氣:“原來是夢啊。”說完重新閉上眼回到昏沉的夢潮。

    不過也沒再夢見那個男生。

    早知能夢見他,我就不探虛實,不睜眼了。

    我好想你。

    半夢半醒的人總是意識模糊,林煜就在這模糊中想著不著邊際的話,有些是對方離說的,有些是說給自己聽。

    直到那種朦朧如迷霧混沌的感覺褪去,完全醒來,天也大敞光亮。

    林煜撐著手在臺子上喝了一杯溫水,廚房后面有一課高大蔥綠的楊樹,在二樓只能看到下端,幾片被細雨打得光亮,它的經脈和梧桐幾分相像,他盯著外面幾片葉子發了好一會呆,沒意識地把杯子被放到桌面發出的“哐”一聲才把他拉回神。

    這是六六走后第二個月,四月天。

    谷雨天,雨生百谷。家中恢復早些年的寂靜,跟著寂靜下來的還有林煜的心。

    他細細密密泡在這種感覺中,也漸漸習慣恢復早前的生活,不是完全復刻,那些思念旁生枝葉,又一根根扎進他心那片窄窄的土地,再瘋長。

    林煜以為哪怕他就在原地,時間長了感情會逐漸變淡,他曾經這樣遺忘了許多人、事,哪怕他轟轟烈烈執著過的,可那種喜歡卻密密麻麻,涂遍身心。

    沒有相片,他幾乎快要忘記那個人長什么樣了,以至于聲音,他更是想不起來,他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如果方離以后某天站在他面前,他還能不能認出來,五年變化會不會很大?

    林煜幻想過無數次他和方離如果在某個街口在某個地方遇見會是什么場景,他想他應該不會猶豫上去抓住房里的手,問問對方這些年過怎么樣,還喜歡他嗎?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

    *

    生活似乎在走上一種冰涼的正軌,半摻熱鬧。

    這種錯覺出現在那群蹭飯大軍重新到來的時候。不過之前是三個,現在四個,瓊斯也加入了大軍。

    陳志始終堅信偉大的老祖宗能把外國佬玩得團團轉,抓了把堅果翹著腿:“瓊斯,你這個名字不吉利哦,我們中文翻譯過來是窮死。”

    瓊斯不以為然,他現在中文學得爐火純青,在本地三年更是如魚得水,他不屑道:“諧音算個什么翻譯,哨片外國人。”

    第一年來這。瓊斯這個老外中文只會簡單的交流,至于一些深意一竅不通,陳志總是嚷嚷著沾了老祖宗的光在瓊斯面前各種炫技,時不時蹦出幾句詩詞、文言文、成語把瓊斯耍得團團轉,瓊斯那會不分敵友,瞪大眼聽陳志給他放屁。

    后來呆了幾個月,覺得不對勁哭著喊著讓林煜給他找老師報班,每天刻苦學習,最后終于確定了陳志在耍他,追著陳志在小區里狂奔了一圈。

    陳志電話響了,瞥一眼去了陽臺。

    他和許祉還沒和好,兩人拉扯了大半年,各種矛盾都沒解決,縮在陽臺角落打電話。

    里面人正聊著,聽到陽臺幾聲吼叫:”你管我呢?!少管那么多行不行?我在哪跟你有什么關系!”

    沙發上一群人面面相覷,陳志回來,瓊斯難以置信問:“你瘋了?你那么說話,不怕他不要你了?”

    陳志抓著手機轉兩圈,“你懂什么,這——”

    “哥哥,我在林煜這吃飯呢,很快就回去,想吃什么,我給你帶,想你了……”林煜拎著裝衣服的簍子從陽臺另一角出來,邊點開手機里錄音,錄音里稱職的嗓子夾得要冒煙。

    陳志僵硬轉過去。

    林煜:“下次吼,別等電話掛掉吼!

    “靠!”陳志凄厲嘶吼。

    瓊斯毫不猶豫給丟了片橘子皮,“跟兄弟裝個屁!”

    陳志滿面通紅瞪林煜:“你怎么還是這么毒!鞭D頭討伐瓊斯,“外國佬少叫!”

    盛夏將迎來句號,空氣中有熱烈的陽光的味道,它無數從越過陽臺穿過窗戶投落在客廳里,一群人就坐在沙發的光里。

    幾人短暫的聚餐卻總是像有一群人一樣,酒足飯飽開始有頭沒尾瞎聊。

    在林煜抽起來第三根煙的時候,陳志終于忍不住說:“你還等那小孩。俊

    林煜就抽不下去了。

    他喝了點酒,九牛一毛的量,這會是夏末秋初的天氣,大概是眼光太過熱烈以至于和那個二月有點相像,以至于林煜快混淆了。

    又猛吸了一口煙,在團團霧里瞇起眼,語氣溫柔:“等啊,還沒回來不是嗎?”他偏頭問陳志,語氣鹵味理所當然。

    陳志這會忽然好奇方離到底給他下了什么迷藥。他這些突然挺佩服這個孩子的,居然能讓林煜記這么多年,然后不斷動搖自己的性格,原本那些老樹盤踞的形態都不在了。

    沙發直對陽臺林煜坐了很久,他總是這樣盯著陽臺看,陽臺角落的一塊墻皮被時間剝落也沒來得及修復。

    “那如果他不回來了呢?”陳志問。

    “你怎么老喜歡問這個問題?”林煜掐掉煙,嘴角笑淡了下去卻還有余溫。

    他的眼睛狹長,外面的光點綴在黑色地方,看向眼尾時候總是飽含深情。

    說到方離時候他總是會先停頓一下,像是細細回想那短暫的日子,語氣再變得出奇的溫柔。

    *

    *

    這年的春節來的早,在月初。

    轉眼是第六年的二月了。

    這幾年福利院發展越來越好,過來資助的富商也越來越多,甚至幾個孩子被領養了去。

    李阿姨滿頭落雪白發,老了些,身上的衣服換了新,臉上笑多了,見到林煜卻總是那樣頓一下像是遺憾。

    林阿姨拉著他說話,從東扯到西,關乎生活各方面,最后低低勸他:“實在不行,咱就不等了。”

    從福利院開車出去路過一家店,林煜下去買了包煙。

    門口有只貓在和狗在逗樂,大多數的普遍情況人們說貓和狗是合不來,這只貓卻與眾不同,尤其是它眼下兩道涂鴉似的花紋,只有林煜巴掌那么大點,三角的耳朵端正,耳窩里毛茸茸的白,臉也圓滾滾的。

    也許是養貓的都對這種小家伙都有好感。林煜往兜里揣著東西看忍不住看一眼,那貓靈性得很,特別親人,和他相對一眼朝他爬過來,動作匍匐,林煜意識到它有一條腿是瘸的。

    林煜站在原地不動,看著小家伙一點點挪到他腳下,像曾經的六六一樣無法無天抓他的褲腳,他有一瞬愣神。

    明明他沒記住很多事情,可當重演他就能迅速想起。

    林煜抱起小家伙轉身問門前躺椅上的老板:“老板,這只貓能賣嗎?”

    “?你要買貓?”老板醒了兩秒躺回去,指了下:“這貓腿瘸了,而且是野貓,你買它干嘛?”

    “覺得有眼緣!

    老遠樂呵一笑:“你們有才人就是不一樣,這小家伙都能看出來眼緣。”

    “那您能賣我買,我真心喜歡這小家伙!

    老板作為網絡沖浪達人,想了兩秒說:“賣什么就算了,既然你說有眼緣,我也做個貴人,送你了,但是你得和我加個微信,我定期問問情況,可不能虐帶著小家伙,不然我就曝光你!崩习骞首鲊烂C睜開眼。

    “行,我肯定把它照顧好好的。”林煜笑著調出微信二維碼。

    加了微信老板叫住他從屋里提了兩瓶飲料出來塞給他:“路上喝,不收錢,注意安全,照顧這小家伙!

    林煜道謝帶著小家伙走了。

    下高速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小家伙帶到寵物醫院各種檢查,確保健康沒什么問題林煜才松口氣。

    冥冥之中這個詞總有種神秘綁定運氣的韻味,林煜之前覺得生活各種聯系就像是簡單的程序,是按規定走的,哪怕出錯相接,也不會這么復雜用“冥冥之中”和“有緣”說,現在乍然覺得,這個詞很中肯。

    總有冥冥之中,他注定要遇到誰。

    “后腿沒什么炎癥,即使瘸了也不會導致生病什么的,要是當家寵要定時殺蟲給它洗澡!苯o小家伙做檢查的姑娘之前一直在這工作,林煜也經常過來,一來二來熟也就聊得多一些,猜想到六六去世后,林煜準備收養這只貓。

    林煜拍照給老板發過去。

    老板:嚯,這小家伙命好,還真遇到有緣人了

    老板又問了些相關情況,又問他:打算給它起個啥名字啊?

    林煜垂下眼,手指在桌上輕輕扣了下……:久久

    第七十二章 應酬

    倘若六六只能相伴在彼此身邊六年,那這只就叫久久好了。

    “九九?一個六六一個九九,你這數字游戲啊?”陳志在朋友圈看到貓立刻給他戳了視頻。

    視頻通話里林煜撥了撥貓的耳朵里白色的絨毛,視線定在貓身上糾正他:“是天長地久的久。”

    視頻里陳志“哦”一聲。

    久久前肢沒有問題,行動還算方便流暢。

    放到床上,各種好奇心指使在上翻山越嶺。

    壓在心頭的塵埃似乎終于有些松動,其中一層抽身離開。

    總有一天會抽完的,林煜想。

    *

    *

    走入“青綠”花店是個偶然間。

    一種無形的偶然牽著他往那走,成為注定的冥冥之中。

    今天是二月七號,再過十天,是方離二十四歲的生日。

    毛毛細雪環抱住整座城市,漫天是天女吐的濃濃的霧。

    明明前天還是二十幾度的熱天,這會卻涼意沉重。久久需要的吃食在這邊才買得到,林煜從霧里走出來,身后是后便利店,余光卻瞧見了“青綠”花店。

    姑娘的臉包裹在羽絨服白絨絨的帽子里,瞅見他露出一笑。

    姑娘的眼里有細雪,亮晶晶的。

    林煜進了店,姑娘問他:“要插花嗎?”

    南城的天氣跳脫,可二月明明一直都挺冷的,可為什么他總覺得那年的二月像是昨天一晃而過的冬季高溫天。

    一晃而過也像。忽如其來,不知其去。

    林煜突然想到今年方離24了。

    自己多大了?

    31了。

    有點老。

    確實老了。

    “青綠”花店老板愛干凈,玻璃窗擦得蹭亮,外面是濃厚的霧,拼接出一道反光鏡。

    林煜抬手把那抹紅色影子的圍巾向上拉了下,與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對視片刻才輕聲回答,轉頭問姑娘:“要,有花籃嗎?”

    “啊!惫媚镙p輕嘆了口氣,“花籃今天已經沒有了,貨明天才能到!

    林煜垂眼沒什么情緒“嗯”一聲。

    他找了個花瓶毫無章法插了一束,姑娘眨眨眼有禮貌地沒吭聲。

    車燈穿過薄霧,陽光從天邊溢出來,見縫插針穿梭在霧里,硬生生把霧擠散開,不一會無影無蹤了去。

    在外面虛無縹緲不找目的地閑逛一天,直到天被巨幕遮住,路燈大方露出面容,林煜去了小區外的林蔭道。

    這會已經只有干枯光禿的枝椏,冬末特有的冷寂,不需要那道茂密的屏障做遮擋。

    路燈下輾轉回到前幾年那樣,有一人一貓的影子。

    夜色含吞下幾顆亮星,皎月利牙,掛在天際。

    幾陣風卷寒氣過來,林煜想幾秒把手伸進口袋,久久停下步子扒他褲腳,林煜臉上淡出笑,撈起久久,久久身子小,剛好夠進大衣的口袋,它身子藏進林煜的口袋只冒出圓圓的腦袋,爪子扒住口袋上檐向外張望。

    “真乖。”林煜垂眼撓了撓它的腦袋,久久沖他撒嬌地叫一聲。

    *

    *

    那家地鍋雞生意照舊火,漿色的花壇依舊蔥郁,到的時候那個曾經的位置是空的,林煜立刻定了座。

    他點了一份不辣的菜,旁邊航空箱里放著久久。

    刺眼的光穿過那道玻璃窗再次落在他身上。

    遠處光禿禿的樹上有兩只麻雀竊竊私語,光掠過照亮樹枝滄桑的紋路。窗外走過幾對人,光線忽明忽暗。

    林煜看一會收回視線,咬一口煮到發爛的雞肉。

    又灌一口店家提供的酸梅湯。

    真酸。

    不知是不是光太刺眼,他眼底刺出一抹紅。

    方離,你要是再不回來……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

    這座小城他們并肩走過的地方太多,這幾天年假林煜全部逛完了。他執著找尋曾經的痕跡,他感覺他快要忘掉了,那些記憶抽絲剝繭,快要破滅了。

    *

    *

    工作不會是盡人意的松弛有度,閑累總是走上極端。何況IT行業的“閑”限于枯燥乏味,“忙”涉及共同討論。

    而“會議”之累大過半邊天。外國老總,這兩年也常待在中國,中國文化了解不少,人情世故也一套一套,那點老謀深算全學了去,尤其是令人繁瑣無味的“會議”,將漢字魅力體現得淋漓盡致,開個會整得像演講聲情并茂。

    周日被叫來開會,臺下愁眉苦臉,臺上唾沫橫飛。

    曾經的四人重新混進會議室,如今多的瓊斯已經翻了四五遍手機,在群里各種痛斥好去意義毫無人性的大會。

    林煜架不住這催眠也撥了幾圈,忽地老總點了名。

    林煜抬眼:“怎么了?”

    老總操著流暢的普通話說:“你今晚有個應酬,是和外企的合作,只是先交流一下,不用有太大壓力,你帶陳助理一起去!

    林煜納悶問:“外企合作找瓊斯去不是更好嗎?”

    “不,對方是個華人,年輕有為,二十五都不到,前年入的行,能力非常非常強!”老總頗為感慨,“后繼有人啊!

    “二十五不到?”林煜“嘖”一聲,“你確定你沒搞錯?”

    按照一般情況來說,二十二歲才能大學畢業,讀個研再深一點讀個博,二十五歲都不到,在行業嶄露頭角的是什么天才?

    據目前,林煜還沒見過所謂的“天才”。

    “沒搞錯!”老總篤定道,“不過因為不是特別確定,對方有意愿來我們公司發展,讓你去了解一下!

    “來公司?”林煜更納悶了,“那直接來面試唄,弄那么麻煩,還要陪吃飯。”

    “畢竟對方有實力嘛,約個飯也無所謂,就當放松了!

    林煜心說也是絕了,還得陪人吃飯,他倒要看看這人多有為?踩著寒冬尾巴的涼叫他去吃飯。

    這會冬準備收手告退,全世界浸染一種透徹清明的涼,車流如織,人聲如同浪潮浮動,遠處模糊的影子中亮著星燈。

    陳志一邊抱怨一邊開車,“神經病,元宵節把人叫出來吃飯,離譜到家了,還叫兩個人陪吃飯,怎么不上天呢,他最好請我吃兩頓元宵好好給我賠罪,再拿出讓我刮目相看的成績,不然我當即把他丟出。”

    林煜在旁邊下意識去摸手機問陳志:“你說今天元宵節?”

    “對啊,怎么了?”

    林煜摁亮屏幕,鎖屏上寫著二月十七號,元宵節。

    鎖屏還在推送節日習俗,日歷跳出他設的一條提醒。

    小孩生日。

    這四個字在林煜心頭有壓了壓,他睫毛輕輕顫了下。

    方離二十四歲了。

    陳志察覺他情緒落差轉頭問:“怎么了?怎么一下不高興了。”

    林煜滅掉手機靠椅子閉上眼,“沒事,到了叫我!

    餐廳定的地方距離公司還有一段距離,陳志掃一眼他視線重回路上,“你要是不舒服就在車上休息吧,我下去就行,都一樣的!

    “沒事。”林煜語氣帶著淺淺的疲憊-

    大學四年,方離語言不通只能靠著翻譯器,中間幾年顧云沒給他任何通訊設備,他像是與全世界斷聯了。大二他利用各種碎片時間找了許多資料,各種學習吃下一點簡單交流的語句,憑著出色的學習能力和發達的頭腦再加上與眾不同的華人外貌,很快讓院系里的老師注意到,他拼命抓住每一點機會向外爬。

    為了磨掉顧云的疑慮拿走護照,這兩年陪著教授北美、歐洲各地飛,終于找了機會回國,他幾乎是一秒也沒法等了。

    餐廳的燈光落下一絲柔黃,方離的教授是個大咖,人脈廣,幫助大多數優秀的學生提前拿到各種百強公司的offer。

    老教授也因為這位優異的學生特意修了漢語,這次特意去找了大企業老總,以企業名義邀約,也算是人生伯樂,他扶了下小圓框眼鏡說:“顧離,你不用緊張,你的實力進任何一家公司都是夠的!

    方離緊扣的手因為這個稱呼愣一下,許久松開手。在餐廳里反光的玻璃鏡隨處可見,隨處都可以鏡子檢查著裝,檢討自己的表情,方離瞥一眼旁邊的玻璃。

    面容早就和幾年前不一樣了。

    姓也變了。

    沒什么可緊張的了-

    林煜臉色不好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情緒一下落下去了,陳志在后面勸一會和他一起上了餐廳二樓。

    包間門打開,里面的人背對著他們的視線。

    林煜心臟瞬間像炸掉一樣停止。

    他一直覺得什么都不記得,久了不見的會陌生,可這么多年他不斷反反復復走曾經走過的東西,只要一看到那段啥日子就會鮮活分明起來,在記憶里倏地蕩出清晰的輪廓,從眼前劃過,仿佛就是前一秒的發生過的。

    背對著他的身子聞聲轉了過來,是一張很陌生的臉,暈黃的燈下視線和他隔空相撞,包間長廊有嘈雜的人聲,場景里混亂模糊,充斥著許多人,這場景卻覺得和自己無關。

    林煜看到陌生的臉心頭那股躁動和狂跳被摁了下去,卻在那赤裸的視線下重新沖破頂峰,他今晚的心臟像是一條曲線,忽上忽下,一會在最高點一會在最低點。

    那人背著頭頂落下的光,隔著一層朦朧像霧的光看他,直勾勾的。

    七十三章 不想聽

    林煜從來不相信虛無縹緲的“萬一”,至今他也沒有哪個萬一是能來的。

    從公司管理轉回IT行業卻是懷抱了這種心態,從方離出國,他唯一的途徑只有通過行業相交,等著那說不定的陰差陽錯就能找到人?稍谶@遲來的陽錯里,耐心逐漸消磨。

    這個背影太像方離了。

    或許是時間漫漫,記憶消減,有些東西已經被歲月模糊記不清了,所以他認錯了。

    他在門框里停了三秒,進去看起來卻還從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步伐踩在海綿上。

    陳志小聲問他:“你是哪里不太舒服?”

    林煜卻木然和桌上對面的人對視,灼熱的視線隔著桌子相接,林煜聽到自己內心亙古的心跳,源遠流長,上一次心跳這么快是什么時候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男生垂下眼,低聲說:“林總好。”

    這聲音更讓林煜心頭一跳,聲音他不算太熟悉,那音調卻讓他全身血液顫動,他對聲音一直不敏感,這時卡在熟悉和陌生之間。他忽地記起之前某一次,方離忙什么事幾天沒見,和他說話聲音他都覺得有點陌生。

    他有一種難以遏制,荒誕的想法,面前的是不是方離?

    可這張臉和他記憶里模糊的影像、相片里清晰的面容完全不一樣,這張臉線條刁鉆,精致得不像原生的。

    老教授拄著拐杖,以為林煜事欣賞,笑著介紹:“林總,這位是我門下的學生,叫顧離。他真得非常優秀……”

    老教授講了許多,這個人多么優秀,拿過多少獎,是怎樣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真假。而在“顧離”兩個字后,林煜無法再聽見任何東西,腦神經被向后扯去,沒法思考,沒法接受。

    他就呆愣愣和面前人對視,忽地站起來。

    老教授和陳志同時懵住。

    林煜沉聲說:“不太舒服,失陪一下。”

    方離目光循著那道背影出去,許久才收回來,陳志立刻打圓場:“抱歉,他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方離收回目光:“他生什么?”

    陳志一愣:“不知道!

    “去看醫生了嗎?”

    陳志:“……不知道。”

    “那——你知道么?”

    這一刻陳志忽然恍惚了一下,他在這對話里居然感覺到一種久遠的熟悉感,似乎在很多年前,有人問過同樣的話,眼前倏地浮現出模糊的光,具體場景卻怎么也想不出來。

    顧云姓顧,方離名離,這兩個字碰在一起,這個世界怎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洗手間的光慘白,映在鏡子里的臉也是,林煜撐著洗手臺,臉上水珠向下滑落在他西服的領口,浸濕出深黑。

    林煜摁著胸口的位置,一手點開沉寂卻一直置頂的聊天框。

    里面是無數條視頻通話,偶爾會有幾條語音摻雜在里面。

    ——“哥哥,我馬上到!

    ——“哥哥,我想你了!

    ——“我一會去找你!

    ——“我睡不著,能不能去你那?”

    ——“哥哥,一會可不可以再親我一下。”

    ……

    幾條零星的語音,林煜一點一點如癡如狂扒出,反復溫習。

    為什么總覺得像……

    為什么……

    是已經記不清了嗎?已經會為別人心動了?-

    陳志陪兩人順暢聊著,酒足飯飽,他掃一眼手機,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陳志擔心皺起眉。

    “陳助理,可以把林總微信推我嗎?”方離撥著桌上的筷子問,模糊如同朝霧氣的光落下來,映出一牙亮在他的眼底。

    陳志想也沒想拒絕:“抱歉,林總他有男朋友不加微信!

    旋即,他愣一下。

    這些年找林煜要聯系方式和當年顧晨一樣來他這邊旁敲側擊的不少,他從善如流以此借口逃脫,但面向群體都是對林煜有好感和非分之想。再進來收他能察覺到林煜和這個人之間有點怪異,可惜沒有端倪,甚至他們就是第一天相間的陌生人,他就是能感覺到奇怪的地方,

    現在恍然認識到對方只是工作上的交流,他這么一說,反倒顯得十分有問題,陳志改口:“他有工作號,我可以推你!

    桌上前一秒小動作糾結的瘦白的手指一下蜷縮住,像是一下猛地神經抽搐再也收不回來。

    陳志視線就落在那節骨分明的手上,下意識皮一眼男生,對方唇角輕顫一下唇色逐漸泛白。

    方離心頭像是被反復掐了很多下變得酸軟,光穿過他打顫的睫毛,他抿了下唇松開手。

    六年了,他不值得能讓對方等這么長時間。

    他下意識去攥酒杯,惦記著今晚開車沒碰,他至今沒嘗過什么酒,現在灌下去又冰又苦又澀,比深冬的嚴寒還要沉重。

    明明酒又辣又醉人,卻還要往下灌,像是再自虐里尋找快感-

    林煜在樓下抽了半包煙又去洗手間準備洗把臉,被轉角的人影嚇一跳。

    逼仄的空間里漫著一股酒香,身旁被遮出大半陰影,男生頭發被揉得有點凌亂,坑著頭,仗著身高體長,手后撐在洗手臺上,聞聲抬眼,迷離的醉眼穿過碎發的縫隙看他,愣一下直起身跌跌撞撞靠門讓出道。

    林煜沒動,他莫名被定住腳。

    方離想問林煜有沒有人出來自己,他琢磨著低聲叫了句:“哥哥。”

    林煜皺下眉:“這不是你該叫的!

    身后那只手倏地收緊,男生臉色變得慘白,在國外呆的四年,他總是沉默寡言,以至于很多事情再也沒法開口,他再也沒辦法隔著幾年的變故堅持說下去。

    他低頭“嗯”一聲消失在轉腳。

    背影消失在長廊,林煜合了下眼他覺得自己瘋了。

    這座城市燈火通明,散落的月光霧化漫在高樓大廈頂端,人潮車流,全世界全是雜聲,林煜在浪潮里穿梭,他看不到這座城市的光輝,他眼里只有那一抹影子。

    他被當作瘋子也好,神經病也罷,他不在乎了。

    他一直都太畏畏縮縮,舉手投足之間漫出他固執的深思。

    喝酒沒法開車,方離坐進后點進某APP找代駕,路邊的燈穿過闊落的樹縫落過來,樹干的陰影張牙舞爪落在他的側臉。

    林煜一刻也不敢停,他猛地拉開車門,聲音哽咽帶著低啞的哭腔問:“是方離對嗎?是的對嗎?”

    怎么會有人有這么巧合的名字?怎么會這么恰巧對方會叫他那個稱呼,怎么會有那么相似的背影,又怎么那個眼神也那么相像!為什么說話的語氣會那么像,為什么一定要來他這?

    一個人的面容即使改變了,但是神情不會,背影不會,說話的語氣不會,即使這些年把一個人竄改的面目全非,他還是能執著在人群里找到那人的與眾不同!

    車窗外的光暈晃,卻照得林煜臉上的淚清亮。

    方離手中的手機從虎口滑下,他重重點了下頭,他從沒見過林煜這樣,他沒見過對方哭到全身發抖,泣不成聲,說話也斷斷續續。

    林煜感覺心口要炸了。

    他抬手抹掉林煜下巴眼角的淚,垂眼問:“你現在男朋友好嗎?”

    林煜嗓音沙。骸昂冒。”

    方離在這一路就想明白了,可聽到答案還是會心痛。

    他想問有我好嗎?

    可話到嘴邊成了卻木訥問:“比如?”

    林煜已經不再是他的男朋友了。

    外面的光靜默攏住城市,世界無比喧鬧,車子身影藏匿在灰影中,明暗交雜。

    “比如……”林煜吸了吸鼻子,“比如——”

    方離在逼仄的情感中打斷他:“算了,我不想聽了!別說了!”

    林煜就站在車外,方離旁邊的椅子陷下去一塊,手機落在車里投照上來一片光。

    他的后頸后有一片涼意,林煜一只手撐在椅子上,另一手抵在方離的后頸,在對方輕輕抖一下后,他摁著向自己勾了下,兩人呼吸近在咫尺,煙草和紅酒的味混在一起,他們能感覺到對方熾熱的呼吸。

    林煜說:“特別好,六年了他依然回來找我,你呢?有交往新的人嗎?”

    方離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他面對林煜還是本能搖頭誠實回答:“沒有比你更好的人!

    他還想說什么,剩下的話被堵住,他們依舊是青澀地碰對方的唇,感覺到一塊濕潤和涼意。

    他們微微分離上下唇,嘗到了咸澀的淚,已經分不清具體是誰的了。

    他在模糊的淚中看到林煜眼里的星亮,他睫毛輕輕顫著,距離很近,他只能看到林煜眼里的亮了。

    這個吻又長又澀在兩人心口炸開。

    他終于明白那位所謂的“男朋友”是自己了。

    無數個萬一如今林煜終于等到了一個。

    這個“萬一”苦澀,入喉發噎,他哭得耳膜陣痛,每一個氣管都灌滿了咸澀的淚,眼淚卻總也止不住向外奔騰。

    在這一瞬,他看到了飛逝的流年,造事主終于舍得在此作出了結。

    外面忽然落下綿密的雨絲,帶著舒心溫柔的暖意。

    這是南城今年初春的第一場雨。

    路燈下斷斷續續的絲線譜寫著曲調,遠處人潮傳來嬉笑的喧囂,在耳邊纏綿。

    第七十四章 我愛你

    除了工作上,時間擠兌出生活的人會輕易變得陌生,多年不見,物是人非,周遭迎來巨變,對方各種情況都會變,人生始終在這巨變中穿梭。

    六年不見,林煜猜過他們不熟悉對方,不再有共同話題。

    或許他們見面無法開口,時間沉重壓在舌尖,再也說不出話,可胸腔里那洶涌再也藏不住。

    方離勾住他的腰將人整個拉進來,輕輕關上了身后那扇門,世界一下靜謐下來,外面潮漲潮落的嘈雜聲被拒之門外,能聽見的只有細密雨絲擦著車窗落下的聲。

    方離總是習慣虛攏住他,牽手是,擁抱是,這次卻抱得很緊。

    分離開時他們呼吸都很重。

    林煜聲音啞得沉:“喝酒了?”

    他嘴里還有濃重的紅酒味。

    方離“嗯”一聲。

    他相比之前更沉穩了些,大概是他們剛才重新遇到。

    林煜點點頭,“好,我開車!彼謫枺骸昂臀一丶覇?”

    方離卻問:“哥哥,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林煜:“知道,你二十四歲生日!

    “不對。”方離說,他撥弄著林煜的手指,指尖在林煜掌心劃了劃,流出一片癢,林煜要問他時候,他垂眼,目光落在林煜的鎖骨上發呆,繼而道:“六年前的今天,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們做了什么,哥哥還記得嗎……”

    林煜喉結動了下。他拉開門進到駕駛位,快速發動車子,在車流里迅速流暢奔馳。

    后視鏡里男生的目光赤裸裸落在他身上,林煜卻覺得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下來。

    直到車停在一棟明晃晃的大樓前,看著光燈成線流動包裹住大樓的邊框,方離靠在椅子上感覺了點醉意,他瞇起眼明知故問:“哥哥帶我來這里干什么?”

    林煜進到停車場熄火,“你不是問我六年前的今晚發生了什么嗎?”

    方離遲鈍點點頭:“嗯。”

    “我記不太清了。”林煜又說,“所以重溫一下!

    這會天氣還有涼意,賓館人陸陸續續入庫。

    林煜開了間大床房,拿著房卡上樓,方離始終慢一步跟在他后面。

    到門前摁上卡他頓了下,身體里的火似乎因為一路狂奔過來被流動的涼意掃了下去,那股躁動得空冷靜了下來。

    林煜僵硬握著房卡,側身看方離,才想起來他們激動得太白熱化,以至于忘了問許多東西。

    長廊安靜沒有人聲,林煜問:“在國外過得好嗎?為什么長變了,有沒有想我?”

    方離習慣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哪怕曾經林煜這樣問他,再難的坎他都會淡淡一筆帶過,也會把事情做得完美再吭聲,他不想去給林煜帶來困擾麻煩,他覺得一個人什么都能扛下來,總是一個人把事情處理好,苦樂不與他人同擔,他以為這是成熟穩重,到頭來不過是敞開心扉的人都沒有罷了。

    可是人生太短,他沒那么多時間去深思,去熟慮,去打造光鮮亮麗的外殼,他內心的貧瘠一覽無余。

    他就是這么一個活生生、不完美的人。

    方離想了兩秒回答:“不好,過得一點都不好,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不習慣那邊的生活,沒有長變,是她把我摁去整容了。”

    長廊里靜了片刻,方離更鄭重回答最后一個問題:“我很想你,無時無刻不。”

    林煜抓著卡的手顫了顫,他傾身貼過去,吻了吻對方的唇角。

    成年人的時間概念總是會迷茫混淆,六年可以是一眨眼,可以是昨天,時間問題根本不叫問題,只要他記得住,那就是永恒的。

    他們在一個濕熱的長吻里挪進房間。

    林煜松開他:“我先去洗澡,你去買下東西,不用戴明白嗎?”

    一月初那會臨近春天,林煜經常做夢,醒來在浴室待上半個小時才能得以放松。

    這個澡林煜洗得很迅速,他半坐在床上,解開浴袍,兩條白皙長腿交疊,身子靠在柜子上。

    年紀大了后身材容易走樣,健身林煜一刻也不敢放松,唯恐真叫歲月摧殘了去,以至于他現在明明三十歲了,看起來依然二十多。

    方離回來遲他五分鐘,手里提著袋子看到他的模樣呼吸倏地重下來,他把袋子放在床上去了浴室。

    只是反反復復洗了個手便出來了。

    林煜拆了塑料袋垂眼說:“不是讓你別用那個嗎,你還買干嘛。”

    “哥哥。”即使熱水洗完手,這會還是迅速涼了下來,這涼意抓住了林煜的腳裸,讓林煜身子輕輕顫了下,緊接著那條腿……

    ############

    手機來了電話,是陳志。

    林煜走掉沒和他打招呼,他咬住唇垂下眼,抬手要去摁掛斷,震動模式方離沒注意他在干嘛,于是猛地操作林煜手抖摁下了接聽——

    “不是兄弟,你人呢?!我在下面找了你一圈,你今晚怎么回事啊,還有那個什么天才,也消失了!”

    突兀明朗的聲音穿插在房間里。

    方離瞬間死死捂住林煜的嘴,把電話掛掉。

    方離垂眼看到林煜滿眼驚悚的模樣,他瞇了瞇眼:“哥哥,你喜歡……?”

    “我沒這……癖好!”

    這是個很美的夜,雨幕籠罩著整個世界。

    林煜在意識模糊里趕在這一天過去前說:“寶貝,生日快樂!

    方離眨了下眼,盯著他的臉看,嗓音被那一聲“寶貝”燙了一下,“哥哥,你叫我什么……”

    林煜扯了下笑,任他折騰死活不再開口。

    翌日他們是被一陣鬧鈴吵醒的,在休息日他沒有定鬧鈴的習慣,這個認知在他從疲憊感中掙扎出猛地把他創醒。

    林煜抓著手機,準備下床,被床上的大手撈住,方離沙啞的聲音在嗓子里磨磨蹭蹭往外蹦:“哥哥,要去哪里……”

    他才想起到昨晚他們到底發生了什么,昨天的事情一幀幀一幕幕浮現出來。

    方離真的回來了。

    旁邊人昨晚睡得晚,但因為沒有具體做什么,留有充足體力,只瞇眼迷茫了一會,又精力充沛徹底清醒,他感覺到被子下的手在理智中想要松開,又在不舍里摟緊了下,矛盾得不可開交,最后不知道該不該松手。

    林煜看著他滿是糾結的動作,喉嚨發酸哽咽,掀開被子和里面人對視片刻,人剛清醒聲音總是帶著脾氣的苛刻,他特意放柔了語氣:“我要上班了。”

    方離松了手,囫圇從床上爬起來,緊繃著進到浴室:“哥哥等我一下,你沒開車,我送你。”

    林煜全身心都放松下來靠著浴室的門框看他,看他慌慌張張頭不是頭,差點拿洗面奶當牙膏的模樣,心臟被暖意燙了下。

    公司到這家賓館距離比小區到公司近得多,知意小區開車要半個小時,因為在一座城市,尤其是知意小區對他的意義沉重,林煜寧愿早一點趕一段距離。

    這次距離也只有平常一半,方離卻硬生生開了四十分鐘。

    林煜下車好笑問他:“我都快懷疑你無證駕駛了,你駕照怎么考的開這么慢?”

    “我只是想和你待時間長一點!

    林煜咽一口氣,問:“那你今天有事要忙嗎?”

    “嗯。”

    “要出國?”其實說到現在,有所修復的是他們,卻還有一堆毛葉沒處理。

    林煜不想讓他出國,他不清楚這六年下來他和顧云是怎么相處的,有沒有所緩和,如果有,他更愿意去找顧云還是就在自己身邊?

    顧云走之前問的話,當時答案明確,如今變數過多,答案可能早已脫胎換骨。

    方離重重點了下頭:“嗯。”

    林煜下意識去摸口袋,衣服是今早去買的公告的,里面是空的,他偏頭沉沉吐一口氣:“下一次回來是什么時候?”

    “今天你下班之前!狈诫x又說,“她今天要去醫院,我得去看著!

    其實這樣方離還關心顧云,他心里不是滋味,沉重到喘不過氣,“進醫院?她怎么了?”

    “精神病!狈诫x回答。

    他發現顧云有精神病是在第三年,那個國家法律制度體系完善,治安嚴格穩定,不達死刑,卻輕易能領幾年盒飯。他不斷誘導顧云發病,最后送去了精神病院。

    飛機落地他去了那里。

    顧云的病房是單獨的,方離進去的時候她正在陽臺抽煙,細長的煙軀在她好看的手指中夾著。

    長發達腰,韓式的大波浪讓她凌厲的氣質看起來溫柔了些,她瞇著眼睛眺望這座城市。

    她大多數時候還是正常的,控制不好會發病,她試圖對方離好一些,卻總是在他身上看到過去某人的影子,一次次惡化。

    她側過頭掃一眼方離,煙從她的嘴角滑出,在空中破散,灰飛煙滅。

    顧云笑了下,轉回去不在看他,問:“見過他了?”

    “嗯!

    方離止步在離她五六米的地方,沒情緒應聲。

    “我想明白了。”前一根盡了,她又點上一根。

    陽臺上有個柜子,上面放著某個牌子的香煙,方離這才發現她抽了一盒。

    “你知道嘛?”顧云說,“這幾天有很多小孩子來這里,我發現他們年紀很小,沒法分辨對錯,我讓他們做什么好壞都會做!

    “小孩子三歲時候,是沒有認知的。”

    顧云撩了下長發。

    方離這才在她脖子上看到一條長長的疤,“這是你小時候,在我脖子上親手用刀劃的,我差一點就死掉了。”

    第七十五章 不完美

    顧云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緒,大概還是母子連心,他心臟跟著顫一下。

    顧云說:“你那時候年紀太小了,我出差一個月,回來就不認我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教你的,我看到你總會想到那場景,太恐怖了,我不明白怎么會有孩子對自己的母親下手,我一直都很矛盾,到底要不要對你好!

    風在這會涼意沒褪,煙味也染上一絲,在鼻尖倒顯得沁人心脾。

    “其實我也想清楚了很多,各有各的委屈,你沒法否定你帶給媽媽的傷害,可是你也難受,沒有認知年紀做錯的事,然后爹不疼娘不愛的。”顧云說,“本來沒想過和你提這件事,但……”

    “就這樣了,回國吧,去找他。”

    方離指輕輕顫了下,“脖子上是……我做的?”

    “會有其他人嗎?”顧云抿住煙點上火,天氣涼得透骨,她卻還是露肩黑裙,眸光從煙尾掃過來又短暫收回去,有種驚心動魄的毒美。

    “或許我運氣不好,不適合結婚。”顧云眼底紅了點,她吸了吸鼻子,“又或者我和你母子羈絆太深根本走不掉!

    她下定決心恨這個孩子時候,還是會每個月打巨額生活費過去,那筆錢被人渣撬走后,她改讓顧瀟塵去照顧方離,嘴上說著恨,每一步都沒缺席,她想通了一點點時候,準備把方離帶到身邊,對方不愿意,她一籌莫展之際展現出全心的偏執,她試圖不再去管,讓方離待在“城大”,方離卻又和林煜搞在了一起。

    顧瀟塵和這個人的出入她知道一些,她當晚在陽臺上抽了一包煙,聽顧瀟塵講了林煜一晚上當場決定第二天把人帶走。

    其實她那之后打算松手了,那護照她早早給了方離,卻沒想到方離比他想象中更沉穩,解決一切,保證身后筑建的堡壘不會轟然倒塌,才邁出步子,每一步小心翼翼,認定自己身后不會有人替他支撐著,全世界似乎都會促使他身后的廢屋倒下。

    方離站在原地,垂下腦袋。

    顧云掐掉煙:“回去吧,他也沒那么壞,等我治好了,就去找你!

    方離好一會才吭聲,應了個好。

    從這里飛回國內,趕車去公司還要半個小時。

    老教授聲音從車載藍牙傳出來:“小離,你想去的這家公司給我發了消息,讓你過去任職,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訴我,我和他那邊商量,工資什么的……”

    “不用了老師!狈诫x說,“我自己去說。”

    “你在那邊有認識的人嗎?”老教授擔心問,“沒認識的不好辦事。”

    方離隔著網線點頭:“有,男朋友在那!

    ——

    陳志在林煜一早進公司便盯著他問,“你昨晚去哪了?我給你打電話剛接通兩秒就掛了,你當時干嘛呢?”

    林煜瞥他一眼:“少管別人事。”

    “誒──兄弟在外面等了你一個小時,你現在說這沒良心話!”陳志憤憤不平,他目光忽地掃到某一處,在林煜猝不及防時伸出手,扯了扯他的領口,“我靠!吻痕!你這特么去干嘛了?偷腥了?又動心了,你不是要等——”陳志停了下來,他覺得林煜能夠放下之前挺好的,不用再提讓林煜難受。

    轉口道:“怎么樣?昨晚過得開心嗎?”

    林煜瞇眼看他一秒:“開心。”

    陳志挑挑眉,對于這個答案比較意外,于是大膽繼續問下去:“你們是單純解決需求還是決定認真一點?”

    林煜說:“認真的!

    陳志更起勁:“認真的?!你什么什么時候的事,什么時候認識的,多久了?你昨晚跑出去就是去找他的?”

    “嗯!绷朱险f,“六年前認識的!?

    陳志:“我認識嗎。”

    “認識!

    他在腦子里顛來倒去,木然開口:“顧晨啊?”

    聽到這個名字林煜下意識皺眉想問顧晨是誰,忽地想起來方離堵著在衛生間那一幕,男生自稱是他男朋友,于是有了點印象。

    陳志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說什么話,疑惑道:“不是他那是誰?”

    “他回來了!

    陳志愣一下:“誰?”

    過了半晌,在林煜看智障的眼神中猛地回神,“方離回來了?!你是說昨晚是和他?”

    “嗯!

    他大爺的就說!林煜怎么可能會突然放棄!

    結果是因為某人回來了!

    “你怎么遇到他的?你們就在哪碰到的?怎么一下就……”陳志盯著他脖子上的吻痕看了下,“就一下干柴烈火了?”

    “……”

    陳志干笑一聲,覺得這個問題有點過繼續道:“那他人呢?我曾經也是幫過他和你打一把傘助攻,這不高低得拎上好煙好酒來看看我?”

    “出國了!

    “。俊

    手機震了一下,林煜低頭掃一眼:“現在回來了。”

    陳志更懵了。

    林煜解釋說:“你昨晚見過他了!

    陳志:?

    “那個就是他,不過讓顧云動了臉,你沒認出來!

    陳志一拍腦門:“我去!我說昨天感覺他那么熟悉!他還找我要你微信,不過我說你有男朋友了沒給他……嘶,但是動了臉你是怎么認出來的?他自己和你說的?”

    可是那么沉默寡言的一個人,怎么會主動開口,更何況他還說了林煜有男朋友,既然有了新的人,他再聯系林煜找那段過去,成什么樣。

    “不是!绷朱项D一下,“直覺!

    陳志“靠”一聲,“你他大爺的演偶像劇呢,整容了都能認出了!”他豎起大拇指,“兄弟,牛的!”

    方離到的時候林煜已經下班十分鐘了,林煜就在樓下等他,他把車子停到林煜面前,拉開副駕駛車門。

    林煜靠著座椅問他:“事情都處理好了?有遇到什么問題嗎?”

    “有點。”方離偏頭不看他,“我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對她!

    到底該不該聯系,該不該關心。

    顧云說的對,他們各有各的委屈。

    “沒什么需要面對的,不要給自己造成心理壓力就好!绷朱险f。

    車在樹葉下的光影中飛速流動,漫天光斑如洪水泄出。

    219的沙發上傳來一點騷動。

    方離下意識去叫“六六”。

    林煜動作頓住。

    沙發上的小家伙露出毛茸茸的腦袋爬出來,方離有那么一瞬茫然,林煜解釋說:“這是久久。”

    “那……”

    “去年走了!

    林煜從柜子里掏出一沓相片遞給他,“這是這幾年的照片,你可以看看,小家伙長得很好,自然離世。”

    方離的腦袋“轟”一下空白。

    他好像聽不懂林煜在說什么了。

    更殘忍更冰涼的話卻鉆進他的耳朵,“六六走之前去了你的陽臺,只可惜沒等到你,這輩子也就這一個遺憾。它過得很好!

    以及那個骨灰盒,林煜也一并給他:“燒完才四斤!

    林煜看到了男生臉上夾雜痛苦的神情,方離的呼吸沉重到無法呼吸,他死死盯著一沓照片和骨灰盒。

    林煜從側面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對方的肩上,柔聲說:“別難過,我們在一起養久久好不好?”

    生死離別是尋常。

    方離眼下是紅的。

    他剛收到六六是在那天晚上,整棟小區都是黑暗的,顧云和人渣早已留下他一個人離開,入室盜竊犯就是坦坦蕩蕩進了他的房間,他強壯睡著對方卻趴在他耳邊說“我知道你沒睡著”,他卻始終不敢睜眼。

    他感覺到鋒利的刀在他的腰上滑下,粘稠滾燙的血液溢出卻一聲不吭。

    這道疤直到現在都愈發修復。

    六六就是隔壁鄰居的貓崽子,也就是那時跳了出來嚇得入室盜竊犯慌張失措,逃得無影無蹤,第二天都沒查到什么。

    他第二天被顧瀟塵帶去了醫院,回來就盯著隔壁的六六發呆,那會六六只有巴掌點那么大。

    也正巧鄰居家有許多貓崽,大手一揮把六六送給了它。

    他那會還小,房子也大,一個人生活,就帶著六六,每天晚上坐在書桌上和一只貓講話,一講就是好幾年。

    他不怎么可以和人交談,卻唯獨愿意和這只貓說話。

    某種意義來說,這才是他家庭里的一員。

    他現在低著頭,一聲不吭,眼底卻紅得要出血。

    林煜感覺得到他繃緊的背脊,抬手輕撫他的背,房間里是悵然的安靜,看他這樣子林煜心里也不好受。

    方離雖然每次逗他招惹他,但不高興或者是難受到深處從開始一句話不說,自己憋著,等到和解,然后釋然。

    林煜以為這次也是這樣,對方卻在他前面開了口:“哥哥……它是不是特別難過……”

    林煜看到一滴淚從方離的下眼瞼懸空墜落,落在了骨灰盒上,卻重重砸在了他的心頭。

    他呼吸被這滴淚壓得緊,輕聲安慰道:“沒關系,它在天上能看到你,它知道你也想它。”

    久久緩慢從沙發上爬到地上,又去抓方離的褲腳,喵喵喵叫幾聲。

    方離把它撈進懷里,盯著看很久,問林煜:“它后面的腿是受傷了嗎?”

    “不是,出生就不完美!

    第七十六章 人都不在了

    晚上九點,公司老總打電話過來。

    “你覺得那個人怎么樣啊,我看了各方面資料,覺得非常不錯,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就是薪資這邊你覺得該怎么定呢?”

    能者多得,過高他有有些舍不得,老板有些猶豫。

    瘦白的手抓在白瓷缸上,用力到筋骨凸起,林煜眼下有濕潤的烈紅,他抓著手機示意方離,才得以喘息回答,他努力穩住氣息,聲音還是那一慣的情緒:“盡量往高得提,畢竟天賦不可多得,被挖走再去談,價格只會更高!

    “這……”老板拿捏不定,“我是希望盡量少一點,畢竟剛畢業兩年嘛,雖然有不少成就,但是沒有真正工作過,履歷不夠!

    “這又不是銷售,又不是讓他去賣東西,少考慮那么多,這人是肯定要挖的,和錢比……”他眼睛向下瞥了下。

    “咋了?”

    林煜說完后半句:“哪有人重要!

    老板只當他說的學識,“確實,那我就高薪聘請了,你那邊留意好,別讓人給挖走了。”

    林煜悠悠道:“嗯,那你盡量動作快點,把價格提得高高的,我聽說最近那幾家也在挖,機會失不再來。”

    “行!”老板義憤填膺,“我就說這人不可多得,沒想到那幾家也在爭,我去和那邊聯系,先掛了,我去忙這事了!”

    浴室燈換了暖色調的。

    光落在方離臉上,林煜掛掉電話和面前人對視,低頭吻了吻他的唇。

    多年不見,方離如今成熟,兩人在一起磕磕碰碰比之前更容易起火。

    “哥哥。”方離揉了揉,“說你愛我!

    “不愛……”

    方離委屈看他,表情說“你怎么可以嘴這么硬”,他低頭吻了吻###

    林煜身子猛地一顫。

    林煜垂眼看他,眸子上有潮濕的霧,在光下有一注亮:“要不要……”

    方離撒嬌道:“哥哥,說愛我好不好?”

    林煜看他一眼,偏過臉:“不愛!

    ######

    “方離……我愛你……”

    “你憋著不難受嗎……”這時林煜弓起身子。

    “還好……確實不舒服!

    “那我們做吧——”

    “不行,今天也不合適!狈诫x堅持說。

    “為什么?”

    “會弄得疼你的,我舍不得!狈诫x說。

    林煜心臟被狠狠掐了下。

    兩小時后,才洗完從浴缸里出來,他腦子里忽然閃過前天晚上方離做某件事的場景。

    方離感覺到他目光硬生生憋住沒抬手,“哥哥怎么了,洗完可以先去床上我一會過去!

    方離還停留在不好意思的時期。

    林煜手指在唇上靠了下指指他,“我可以!

    “不要!”方離臉瞬間又紅了幾個度。

    林煜金枝玉葉,他怎么配得上這個人給他……

    一雙有力的手已經貼到了那膝蓋上,林煜示意他從水里出來坐到浴缸壁上。

    方離恨不得把自己埋掉:“不行!哥哥,我自己來。”

    “我是男朋友!绷朱吓踔樜俏撬拇秸f,“你也這樣做過,怎么到我這你就不行了?”

    “不要。”方離固執說,他從浴缸里爬出來用浴巾裹住身子,“哥哥快出去。”

    看他這模樣,林煜皺下眉,終于察覺到不對勁,方離不知為什么總是一副虧欠他的模樣,林煜忍不住問:“方離,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

    這話雖然聽著一副自戀得要人命,卻事實也是如此,林煜臉色平淡得和在工作上沒什么區別。

    方離心思被戳破,頓一下:“就是覺得……”

    “覺得什么?”

    方離像個犯錯的學生,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來話,他垂下頭和林煜對視:“覺得哥哥給我……不知道怎么說,但是覺得不可以!

    林煜靠著白瓷磚的墻壁看他,神情散漫不羈。

    方離垂下眼,眼尾有一片紅,終于忍不。骸案绺,別這樣……”

    林煜直接扯掉他的浴巾,摁著他到客廳沙發上,彎下身子,一只手蓋在方離的眼上,吻了吻他的耳垂、唇,柔聲道:“乖!

    然后他半跪下沙發前,手掌微微分開一些距離,虛攏在方離眼上。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他其實也有點緊張。

    透過指縫,掌心下的眼睛能夠看到大部分#####

    另一只好看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

    方離仰起頭,喉結重重向下滾動一下,他吐出沉重的氣,“哥哥……”

    “嗯?赡懿惶炀,以后多練習。”

    “哥哥……”方離臉色漲紅,嗓音喑啞。

    “我在呢。”

    “哥哥……我愛你……”

    方離攥緊手,在急促的呼吸里說愛他。

    翌日醒來,日上三竿。

    方離手機收到了一堆文件,是老教授給他傳過來的,包括公司給他的聘請書。

    “哥哥,年薪一千八百萬。”

    方離驚訝對林煜道,“是哥哥幫我的嗎?”

    “我幫你什么!绷朱蠞M嘴泡沫從浴室里出來,“你自己靠實力爭取過來的,和我沒關系。”

    “不是你昨晚電話里和──”

    “那也是你……唔……”林煜吐了口泡沫,“實力,你要是沒能力我說破嘴皮子也沒用!

    方離點點頭,心里卻還是想“哥哥真好”,“沒有哥哥我根本沒有現在”。

    他走進浴室從后面虛攏住林煜,“哥哥昨晚說‘和錢比’,人更重要是說我對哥哥很重要嗎?”

    “麻煩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說你的才能。”林煜嘴硬得很,“什么人好不好的,是人才就好!

    “哦,哥哥還是覺得我好!

    林煜:“……”

    醒太遲林煜請了半天假,下午帶著人去了公司簽合同。

    辦公室這里依舊光亮,長風醉酒,熏熏然擦過簾子進來。

    林煜搬了椅子和老總面對面,“他想再加兩百萬,正好也湊個整,這個價格不算高了!

    老板有點牙疼,看一眼沙發上的人,方離掃一眼林煜背影點點頭,“能不能再加兩百萬?”

    老板“嘶”一聲又倒吸一口涼氣,在心里忍痛茍同“人才不可多得”“機不可失”,最后下定決心放放血,“行!加兩百萬就兩百萬!湊個兩千萬!

    他當即改了電子文檔重新打印合同摁下手印,林煜沒表現得太明顯,把東西遞給方離:“收好了,別弄丟了。”

    老板又拉著方離寒暄了一會,直到跨國視頻打過來,揮揮手說:“你們先去忙吧”,然后辦公室門被敲開。

    陳志拿著策劃案放到桌上,瞥一眼方離手里的東西問:“合同嗎?簽完了?”

    方離點點頭。

    陳志一笑對林煜說:“咱林總又幸福了!

    老板問他這話什么意思。

    林煜想暗示一下陳志,奈何他頭迅速轉了過去沒看見,大大方方對老板說:“人家男朋友在這啊,工作戀愛人生美滿了。”

    “什么男朋友?!辦公室戀情?”老板眉頭一豎。

    陳志說:“他倆一對啊,好幾年了,他倆一起工作,妥妥的辦公室戀情么!”又勸慰道:“哎呀,放心,林總和小離談戀愛不會影響他們工作的,你不用擔心,他倆就是工作的料!”

    “我說的不是工不工作啊!崩习逵逕o淚,他一開始覺得這個人不錯是因為林煜從來沒有怎么樣夸贊過一個人,沒想到如今是這層關系,林煜就是想從他這里挖一點出來去!

    老總頓時覺得自己被詐騙了好多錢。

    趕在他控訴廢話一小時之前林煜起身拉著方離,逃之夭夭,“我們先去忙了,以后再說!”

    林煜辦公室和在前在顧氏的十分相像,只是沒有那個吸煙室,他背靠著窗子,半坐在窗沿上,長腿一腳略微懸空,辦公室比之前大得多,這個二月和往常那個一樣陽光刺眼流著溫柔的暖意,溪水一樣的涓涓細流。

    林煜從口袋里掏了根煙夾到手里剛碰到唇,男生一只手撐在他坐的窗沿,精瘦的手抽走他的香煙。

    男生湊得近,能看到一根一根茂密的睫毛,光散落下,停在眸子里,映著他,林煜挑了挑眉,他忽然想起了那個二月,男生笨拙老套說著的干朗情話,他輕輕笑一聲,要說什么唇被碰了碰。

    方離抿了抿唇說:“哥哥想抽煙的時候,可以試試和我接吻。”

    “接吻能戒煙?”林煜笑問。

    “應該可以。”

    兩條胳膊順勢壓在方離的肩上,手指在后面微微纏了纏,對視兩秒后林煜吻了上去。

    房門“砰”一下被推開,陳志依舊是那樣大大咧咧進來:“林煜,你真是幸!

    林煜忙把人推開。

    撞見了辦公室戀情具象的陳志被定在原地。

    林煜飛速擦了下唇,冷眼瞪著他:“你還不滾?”

    “啊……”陳志向后退出門框,“哈哈哈,你們繼續,繼續哈,繼續親,真帶感啊你們哈哈。”

    在“砰”一聲關上后辦公室恢復寂靜。

    那股燥熱模糊漫上來,林煜嗓音被目光看得喑啞,聽起來纏綿悱惻:“人都走了還不繼續?”

    “好!

    方離咽了咽喉嚨。

    緊接著碰了上去——

    “篤篤篤——”

    老總在外面敲門:“林煜,你出來一下開一下會!

    我!他大爺的!

    第七十七章

    當前章節由于違規已被下線,暫時不能閱讀

    第七十八章 了不起

    吳昊宸知道方離回國時正在陪女朋友逛街,二話不說扯上人定了餐館,他握著手機說話都在顫抖,說話都有點不利索,斷斷續續聯系程望和葉塵回來。

    程望和葉塵兜兜轉轉好幾年,終于是程望暗戀修成正果,在畢業后靠著死纏爛打的第五年拿下了葉塵,這會兩人還在度蜜月。

    一群聚到一起是晚上七點。

    畢業后他們見面機會銳減,大學期間還好,及時幾人報的大學不在一個省也不愿,來回還算方便。

    可惜程望氣運不行,距離葉塵是最遠的,每次開車來回七八個小時,只為了見一面。

    又憑借著嘴欠,葉塵那會煩他得很,有時出去和是由聚餐不見他,他就在樓下抽根煙拍張照片告訴葉塵自己來了,再開車回去。

    某一天葉塵喝得醉醺醺的,酒勁叫情,抱著電話和他哭,那會是半夜,他當即半夜請假開車到葉塵的學校,結果葉塵哭著哭著睡著了,他在賓館住了一夜,第二天陪葉塵去吃飯,玩了一通,走時候葉塵紅著眼和他說了句“兄弟,謝謝你”。

    要不“兄弟”和陌生的“謝謝”,程望覺得那回自己真的會憋不住開口。

    后來畢業他們有一年沒見面,直到葉塵家里出現變故,兩人在酒吧遇見,程望也徹底忍不住了,當晚把人摁上了床。

    又怕這人跑各種想進辦法把人拉進公司,摁在自己身邊,葉塵這人吃軟不吃硬,他各種哄騙把人留在身邊, 葉塵安全感不足,心思敏感,也吃這一套。他小心翼翼護著,看著這個人一點點愿意剝殼,讓那緊緊纏繞的繭絲脫落。

    他細心學會愛這個人。

    過了這么多年,走過了青翠匆匆的年少,葉塵依然對戀愛懷有激情。

    即使他們早已并肩站在一起,胸腔里那股情感卻從未懈怠消弭。

    餐館前的燈光模糊微弱,夜里還有初春的涼,葉塵抓了一會程望的手送開往里走。

    他們畢業后工作上事比較多,多多少少需要幫忙,林煜這些年幫了他們不少,幾人也經常聚在一起和陳志那一群來蹭飯,他們的交集在淡濃種切換。

    林煜招手讓他們過來。

    看清他身邊的臉那一刻吳昊宸整個人是懵的,他看著林煜生出一種在看瘋子的神情。

    葉塵和程望動了動唇想說什么最后也沒吭聲。

    程望眼里那一刻幾乎生出憐憫,他覺得林煜瘋魔了,這些年他們不止一次見過林煜喝醉酒抓著空氣喊方離的名字。

    如今在他們眼里,林煜已經認不出方離了,找了個和對方相像的人,錯認成自己心里的那個人。

    一時他們不忍心打破這幻想,心里得出的念想是林煜真得瘋了。

    在這群古怪的目光里,林煜問:“你們不會覺得我瘋了吧?”

    吳昊宸和程望欲言又止,葉塵瞥一眼方離,覺得當人家面說不好,委婉道:“沒什么的,時間問題而已!

    林煜直接笑了。

    方離看一眼吳昊宸旁邊的女生,問:“陳詩?”

    六年年少時期青澀半褪去,有些模樣早已模糊。

    女生一愣:“你認識我?”她在腦子里搜羅一圈沒找到相像的人。

    她和方離不算熟,即使方離沒動臉,她或許也認不出來,而方離卻記得這個女生,是吳昊宸整個高中過程的暗戀對象。

    這下,吳昊宸瞬間愣。骸澳阏媸欠诫x?”

    方離瞥他一眼,這一眼足夠一群人確認了,葉塵驚了一會:“你怎么變化這么大?臉跟動過似的,你之前不長這樣吧?”

    方離沒說話。

    林煜手在桌下抓著他的食指,輕輕捏了下,不經意或者似有若無的小動作,起到了不可收拾的安撫作用,方離終于毫不在意說出:“動過。”

    “啊……”程望難以置信啊一聲。

    林煜松開方離的手示意一群人坐下來吃飯。

    餐館里打了暖氣,關上門,那股涼意被隔絕在外。

    陌生的面容總是插著距離感,多年不見的人,都會叫時間陌生化了去。

    可沒一會,推杯問盞,舉手投足間,那點陌生感像門外的涼意被隔絕,或許是那點涼意并不重又或者里面太熱鬧。

    方離一只手在下面和林煜纏在一起,另一只手在給林煜夾菜,他還是話不多,林煜在桌上一一回應著,嘴角總是掛著笑。

    “方離,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葉塵忽然問。

    方離回答:“三天前。”

    吳昊宸本痛斥道:“那你現在帶想起我們?!”

    林煜挽著方離沖一群人笑笑。

    葉塵伸手去拿冰可樂,手被程望摁回來,程望壓了壓他的胃,輕聲說:“別喝冰的,天涼,你胃也不好,一會出去給你買熱牛奶!

    “一罐!比~塵試圖協商。

    程望把他摁著紅色罐子的手抓著塞到桌下,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撓他的掌心,偏頭在他耳旁說:“別喝涼的,一會給你買熱的奶茶!

    林煜和吳昊宸正聊得熱火朝天,從方離回來扯到工作。

    他再三確認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下面手回握住程望,唇輕輕在程望喉嚨上碰了碰,小聲說:“好,我們一會出去一趟好不好。”

    程望低沉的嗓音應到“好”。

    沒一會兩人毫無理由出去了一趟。

    門口的幾棵樹還是光禿禿的,細小的嫩芽被身后的光照亮。

    程望眼里映著細碎的光,目光落在葉塵身上。

    外面涼意遣散部分人潮,街道上略顯空曠,柔和的光穿梭在黑夜里,偶爾車流打著光束穿過。

    周圍略顯安靜,風都是祥和的。

    程望吻了吻旁邊人的耳垂,“好愛你。”

    程望并不是嘴欠,他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沒法宣之于口,后來在葉塵的感染下,逐漸開口,發現也沒那么困難。

    葉塵不是沉得住氣的人,他敏感不善于隱藏,心直口快,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沒有太多顧慮,也容易磕磕碰碰撞滿身傷。

    燈下光暈黃,唇瓣在那下纏綿許久才依依不舍分開。

    葉塵踮腳抬手,指腹一點點拔掉程望唇角的光亮,他目光大膽熾熱,斂一微波,舔了舔上唇,說:“程望,我愛你!

    無論是這句話聽了多少次,再次重現在耳邊,程望心臟還是在胸腔里沉重又響徹地跳動,他合了下眼,再睜開眼里好像有松山明月。

    明月的光落在葉塵身上。

    林煜耐不住某些人總是玩他的手指,弄得他心癢癢的,不止一次偏頭去看方離,目光似有若無落在鼻子下面,最后拉著人出來啃了好一會。

    “哥哥!狈诫x喊他時候正好有一縷風擦過,最后停在他耳邊,帶著纏綿的暖意。

    “我在呢。”林煜說。

    光束穿梭而行,天邊明月高照,站在人流散去的街口,他們忽然生出一種一輩子都是如此安逸美好的錯覺。

    路燈下兩只手緊扣在一起。

    他們一瞬茫然又一份安心。

    林煜忽然偏過頭問方離:“方離,你覺得你這輩子最了不起的事是什么?”

    是拿了無數的獎,還是一個人獨自走過崎嶇不平的日子……

    方離眼睛看他,似乎是想了兩秒,睫毛一顫,然后貼到林煜耳邊說:“追到你!

    黑夜忽然模糊了光影。

    方離問:“哥哥,你呢?最了不起的事情是什么?”

    林煜腦子里忽然想起和這個差不多的夜,耳邊騰升出模糊的喧囂,肆意的風聲。

    林煜說:“救下你。”

    方離抱住他,額頭無數次壓在他的肩上,“哥哥,我愛你!

    “嗯。”

    “哥哥,你愛我嗎?”

    “不愛!

    “哦!

    林煜瞥一眼他:“騙你的,愛!

    重新聚會餐桌上,又是一陣熱鬧景象。

    尤其是葉塵,吳昊晨,程望三人仿佛回到了年少輕狂時歲月,方離本身沉穩,也難得在一起幾人的斗嘴里笑出聲。

    這頓晚飯吃得盡興,他們都沒喝酒,卻每一個神情,每一句話,都像泡在酒缸里,帶著酣然醉意。

    夜來風浸了些暖意,曾經副駕駛上的男孩長大了,手足間透著沉熟穩重,主動進了駕駛位。夜晚清流的光從車窗泄下來,涓涓細流舒緩滑過,林煜靠在副駕駛上目光從眼尾掃過去,靜了一會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像是終于放松了下來,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穩的歸屬,苦盡甘來,從此天光大亮,二月溫暖如初。

    方離沒有開車去知意小區,而是在一棟房子前停下。

    林煜解開安全帶,問:“這是哪?”

    “哥哥不記得了嗎?”方離又再次手指一根一根插進指縫,“我說以后會努力掙錢給哥哥買房子的,給哥哥一個家。”

    林煜有種夢醒的錯覺。

    他從車上下來恍恍惚惚走進去。

    這是一棟小別墅,他之前說自己受不了大房子,會覺得空曠,方離記得清楚,他廢了好多心思把原本的設計翻改。

    臥室是他們一起的,旁邊有一個久久的小窩,浴室設計在臥室旁邊,能夠聽到里面的動靜。

    陽臺和他們之前住的知意小區一樣,朝陽設計。

    第七十九章 七年

    “哥哥對這還滿意嗎?”

    這里的裝修風格是仿照219設計的,林煜進來并沒感覺什么陌生感。

    他摸了下沙發,手感甚至和他家里是一樣的。進到一個陌生的環境總會覺得不適應,而這總會覺得的不適應被完全磨掉了。

    林煜點下頭:“還可以!

    別墅距離公司相對小區近一些,雖然這十幾分鐘的路程,很輕易會被消費掉,似乎也看不出來什么重要性,卻剎那讓人覺得疏松許多。

    二樓的陽臺和知意小區的陽臺相像,光折過上沿落下來,擦過陽臺面亮得刺眼。

    設計大同小異,有幾年一成不變的生活氣息。

    “車呢?”兩人站在陽臺,方離從后面樓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溫燙的氣息落在耳邊,“哥哥喜歡哪種的?”

    他嗓音帶著渾天然的啞,像模糊的風里夾雜沙礫,林煜偏開頭,和溫熱的氣息拉開距離,才回答:“別看我這么近,車子無所謂,代步而已,也不去哪。”

    “奧。”方離拖著微長的調子,再次湊過去,“哥哥,我想貼近點!

    林煜“嘖”,嗔笑:“粘人!

    “嗯!狈诫x嗓音黏糊糊又叫他一遍,“哥哥!

    靠。

    別墅里的生活用具齊全,拎包入住,方離開車回去接六六,回來路上倏地下起一場雨,紛紛然然,分明的雨珠砸出一朵朵雨花,再融去地面的水潭。

    “趕緊過來!绷朱蠌堥_外套撐在頭上在他開門那一瞬沖過來。

    方離抱著久久和他擠在衣服下,在兩人飛速疾馳的努力下,紛紛順利一人濕了半個身子。

    林煜有點哭笑不得:“犯蠢了。一會都要洗澡,濕了也不打緊的。”

    主要是沖過去那一下前,林煜覺得這場景挺美的。他低頭掃一眼,現在褲腳濕個透,黏在腿上泛褶,那美感就一掃而空了。他靠著門前的柱子偏過頭一笑。

    天色已晚,門燈微弱的光落在他臉上,眉眼終于在暗處透出他的成熟,這是一種沉寂久久的美感,是陳釀的酒,醉人濃烈,包裹著歲月沉積的老陳。林煜眸子有一點星亮,在暗處格外清晰透亮。

    方離被這場景定住腳,怎么也挪不動腳,他前所未有沖動燥熱抓著人低頭重重吻下去,在這之前他總覺得自己什么都能憋得住,什么都能在上頭那一瞬過去再做反應,再有行為動作。

    他一只手鉆進林煜的衣服里,后腰的線條摸了這么多天依舊愛不釋手,差不多六年的時間,且不說走樣,光是發福的可能性就大得可怕,林煜的身材卻比之前還要好,線條流暢,肌肉緊致,摸上去手感很棒,這人常年在辦公室坐著,撩開衣服,皮膚在光下白得刺眼。

    林煜如同盤踞老樹,沉淀散發亙古神秘的氣息。

    而如今方離是這老樹下的過路人,被深深吸引,彳亍許久,落住在這樹下。

    兩人跌跌撞撞進屋,林煜撐著沙發,“還沒進浴室呢,你扒我什么衣服!”

    方離不以為然,手還在肆意妄為,和之前裝不懂的樣子如出一轍,“哥哥,你臉紅了!

    林煜咬牙別過臉看他:“你以為你臉就不紅!”

    他褲子整個被扒掉,合眼不做掙扎。

    愛咋咋地吧。

    方離今天實在繃不住,可林煜對自己身體素質十分放心,尋思即使方離成長又能怎樣,他健身六年沒落下,再不濟方離也比他小了五六歲,繃不住也沒什么可緊張的,可方離獸性比他想象還要迅猛,像是爆破的水閥,他捂著腰實在受不住,剎那思潮被拽回了六年前的那個夜晚,黑夜里的一聲一聲慌亂的求饒震得人耳膜發軟。

    “哥哥,我愛你!

    林煜磨牙有氣無力回答:“哦。”

    “愛我嗎?”

    林煜有氣無力回答:“又又又問,不愛……”

    “哥哥……”

    “方離,你再咬一口我就把你踹——王八蛋!”

    方離撥弄著他頭發,“哥哥,我錯了!

    第二天醒來依舊日上三竿。

    搬好行李,畢竟在知意這住了這么久,經歷了世事無常,大起大落,林煜忽地生出一種不舍來,他抓著行李箱手指在拉桿上焦躁敲了敲,“嘖,一下搬走還有點難受。”

    對門的217是個女孩子,性格好,久久在那會兒常常會來逗逗小家伙,包餃子總有林煜一份,也可能是搬家意味著“分離”,雖然不是什么生活重要的成分,卻像一幅畫忽然少了一塊。

    人生總是有大大小小的分離,光是聽也叫人難受,明明也沒有過多交流,一時感情也矛盾到不可開交,姑娘惋惜看他:“這就搬走啦?”

    能有個舒服的對門鄰居挺難遇的,鄰里關系不好處理起來叫人身心俱疲。樓上幾家關系不怎么樣的,一點點小摩擦都要吵很久,誰也不讓這誰,仿佛退一步就是輸了,就是對不起自己。

    林煜沖她笑笑:“搬新家了,房子沒出,以后會偶爾回來!

    姑娘送他下樓,指了下方離問:“這是?”

    “他啊!绷朱侠_后備箱把東西放進去,動作行云流水沒有停頓,隨口回答:“男朋友!

    “啊……誒?啊!惫媚镉樣橖c頭。

    內心我老天,什么時候交的男朋友!怎么連個前兆都沒有。

    她掃一眼方離,別說,長得倒還不錯。

    搬完東西到新家,林煜只想倒頭就睡,這會目近黃昏。

    然后手機“叮”一聲,他第一次沒關免打擾,具體為什么沒關他也不記得了。

    胡丙:男朋友什么時候回來?想你了

    他盯著手機看兩秒腦子冒出問號,這是在問誰?

    然后一分鐘后消息被飛速撤回。

    “談戀愛了這是?”林煜趴在床上新奇問一嘴,他拽了個靠枕坐起來戳字。

    陳志作為古希臘監管消息的神,第一個回復。

    陳志:?

    陳志:@胡丙 你他大爺的想誰了?

    有人問林煜按著刪除鍵把對話框里的字刪掉,他無疑是去收起鍵盤,下面跳出兩條消息。

    胡丙:沒事-

    :@江浩 他想你了。

    陳志:???

    “嗯?”林煜疑惑去抓床邊打字的人,“你在胡說什么?你這造謠,等等,他說的是男朋友吧?胡丙不是直的嗎?嘶,好像也不是,他沒說過性取向,不會是受我們影響導致的吧。”

    這罪惡感就大了。

    “他喜歡江主任。”方離滅掉手機說。

    “你從哪知道的?不可能吧,都多少年兄弟了!

    何況之前江浩那么開放,和別人也交往過,胡丙還說自己是喜歡女的,這么多年他們都是清清白白的關系,也是一直暴露在大家眼下的,怎么會發現不到?

    暴露在眼下,不對……

    林煜瞇下眼,忽然想起來前段時間江浩家里出事,胡丙也辭職了,江浩說沒有胡丙他差點挺不過去。

    靠,合著不是直男,是深柜啊。

    方離手機收到好幾條消息,林煜伸頭看過去。

    &%:我是江浩

    &%:我是江浩

    以上是打招呼內容

    你已添加了江浩,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江浩:???

    江浩:你在說什么?

    林煜一時摸不準,“應該不可能的吧!

    方離眼不眨一下打字:六年前

    對方正在輸入中……倏地消停。

    “六年前?什么意思?”林煜問。

    群里陳志還在抓狂:@胡丙 @江浩 什么情況?!到底什么情況?

    陳志:@- 你又知道什么了?!

    陳志:@。 出來說話啊

    陳志戳進江浩的微信頁面,直接被創了下,某人個性標簽大大咧咧掛著:hb

    他心說可別,點進胡丙的,個性標簽:jh??

    他大爺的到底什么情況,他二話不說咔咔一頓截圖甩到群里。

    陳志:解釋

    陳志:@江浩 @胡丙

    陳志:別裝死

    陳志:什么時候你倆啃一起了?!

    陳志:什么時候背著兄弟啃到一起去了?!說話!

    “你意思是六年前他們就在一起了?”林煜看著消息難以置信問。

    方離“嗯”一聲點頭,“也可能更早,我發現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他還是低估了人性……:六年前就在一起了@江浩 @胡丙。:藏挺深啊

    屏幕前的江浩抓耳撓腮,蹲在咬了咬手指,他剛從他媽那出來,剛看到消息兩眼一黑,知道這事捂不住了。

    他內心痛斥方離一邊敲字:七年前謝謝

    陳志當晚瘋了。

    陳志:你他大爺的再說一句呢?

    陳志:七年前?!七年!

    陳志:兄弟們有多少個七年夠你們騙!

    陳志:我前陣子還和許祇說有個不錯的“1”要不要介紹給你!你已經吃這么些年了!

    胡丙:@陳志 謝謝你,別給他推

    江浩:不說是怕你嫉妒

    陳志:?

    陳志:@許祇 嘴一個

    許祇:滾

    陳志:T-T

    其實剛在一起那會,江浩一直不太確定胡丙的性取向,他其實偷偷摸摸喜歡過這個人一陣子,奈何這人總是一副清心寡欲,而且從來沒表示過自己的性向,以至于他們都默認他喜歡女的。

    他們在一起那天是胡丙晚上喝多了,發消息給他問要不要在一起。

    第八十章 年紀

    他當時一上頭直接去了胡丙的住處,兩人二話不說吻到了一起,關系含含糊糊半個月。曖昧發揮到了極點。

    這極點終止是陳志所造成的,陳志大心臟,而且對兄弟那是毫無感情,在兩人曖昧期間,一天去胡丙辦公室八百遍,胡丙也不敢在他面前回江浩消息,兩人藏著掖著,還正是上頭期,有了陳志在中間作阻礙直接把沉寂里的兩個人整暴發了。

    一來這家伙導致消息回復不及時,二來江浩串室時候,陳志必在,這家伙和人磕磕碰碰就算了,還導致兩人曖昧期沒個獨處空間。

    因為把胡丙當做直男,毫不在意“磕磕碰碰”,噎著了抓著胡丙的手要水,餓了來蹭吃的,江浩也知道他不帶腦子,還是一肚子醋。

    胡丙發覺就開始哄他,也有了一定的催化效果。

    江浩回去時候胡丙就在門口迎接他,他一下車就得到了一個寬厚的擁抱,胡丙緊緊摟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初春涼意重,那滾燙的呼吸就反差在他耳邊:“想你了!

    “都老夫夫了。”江浩伸手推他,“還整這套?”

    胡丙低頭吻他的唇,兩人唇瓣糾纏好一會江浩推著人進門,問:“胡丙,你說實話,你是真發錯了還是故意的?”

    他沒有責怪的意思,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隱藏這么多年,要怎么開口。突然告訴他們自己和胡丙在一起七年了?這也太震撼了。

    胡丙落后一步關上門,又從后面抱他,手勾著他的手指,柔聲道:“這么多年了,也還給個名分了。”

    “那你也提前和我說一聲啊,嚇我一跳!苯平忾_扣子,“你知道嘛,方離六年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嗯?”胡丙挺意外的,想一下又覺得沒什么,方離本身就不愛說話別人猜不到他想法,看到什么肯定也不像陳志那樣憋不住事,“知道很正常,遲早要知道!

    “也對!苯苽阮^吻了吻他的下巴,從口袋掏出東西。

    “香草的?”胡丙撕開外面的包裝,“我記得你之前喜歡青蘋果的來著,沒有了?”

    “大號的沒了!

    這會微信跳出來視頻通話,是陳志,江浩慌亂掃一眼滅掉手機。

    陳志:有奸情

    陳志:你們居然不接電話

    陳志:說說你們在干嘛?-

    林煜滅掉手機,拽方離上床,給自己找了個人形枕頭。他躺在方離腿上,抬手百無聊賴戳了戳那山峰似的喉結,手指勾著衣服領口,指尖向下,那領帶和領口輕松被扯開,胸口那塊還留著昨天曖昧的痕跡,林煜摸了下,那指尖帶著一點酥麻在方離身上叫囂,方離耳根上漫出潮紅,勁瘦的手抓住林煜的手,低頭吻了吻林煜的指尖。

    林煜捏了捏他的耳垂,直到那柔軟的地方泛起血紅才松手:“叫聲哥聽聽!

    方離輕輕咬了下他的指尖:“哥哥!

    林煜扯下自己的領帶:“我自己脫還是你來?”

    “我來。”

    “今晚溫柔一點知道嗎?”

    一想到腰要斷掉的感覺他就一陣后怕。

    方離克制咬下下唇:“好!-

    人群密集的地方,不專注自己事的這類多了,便容易滋生謠言。

    林煜到高層管理日子比較清閑,再加上和方離重新在一起,一股腦解決工作上的事情,就去方離那逛逛。

    “年紀輕輕混到這個階層,平時一句話不搭理別人,怎么上來你不知道啊?”茶水間傳來一點竊竊私語。

    “誰不知道他是靠林總爬上來的。”旁邊男人笑道:“不過林總三十多歲了保養成那樣,哼呵呵,要是我我也樂意。”

    熱水壺水流小,半分鐘才接滿,林煜在這中間聽了個全,他輕輕摁了下手指,發出“咔嚓”一聲。

    他深吸一口氣抬眼往那邊,卻被擋住,方離等他一會沒等到直接找出來了,“哥哥,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林煜被他擋住大半視線,沒看到人。

    先開口的男人見正主兩個都來了,拽著同伴往外走。

    林煜把保溫杯塞給他,“我沒事,你先回去忙,下班再說。”

    方離抓著他的手腕,“可以現在說嗎?我忙差不多了!

    林煜領他去辦公室,他打量了會方離的眉眼。

    這段時間他能明顯在這孩子眉眼找出成熟氣息。

    方離抓著杯子,擰開灌了口水,喉結輕輕下沉再浮回來,骨節分明的手在杯子側壁安靜敲了兩下,“我聽見了!

    林煜拉開抽屜摸了包煙,他低身去找打火機,手下壓著的被方離抽走:“哥哥,別抽煙!

    “嗯!绷朱险乙蝗σ矝]找到打火機,方離問他,“哥哥很在意嗎?”

    “啊……”問題被反過來問他有點懵,“我是怕你心里不舒服,畢竟你自己的努力——”

    “我不介意!狈诫x放下杯子,把杯子放到茶幾上,一系列動作沉穩自如,面對那些閑言碎語也就好像這放杯子的動作,毫不費力,恰如里面的水量也只有拿杯子的人知道,別人隔著屏障什么都看不見,他笑一下:“嫉妒我的人,會想盡辦法找我的問題,我也不在意,我更在意在哥哥這里,我到底有沒有出息,哥哥覺得好就行,哪怕我沒什么能力,靠哥哥上位,何嘗不享受享受恃寵而驕呢?”?

    林煜說:“戀愛腦!

    “哥哥,你是不是焦慮啊?”方離攥著他的手,捏著他的指尖把玩,指腹擦著圓潤的指甲,擦著節骨線,握得十分緊。

    怎么不是呢。

    他們的年齡差時刻都在警告林煜他在老牛吃嫩草,別人看見都會說一句方離年紀輕輕靠他爬上來,怎么會不焦慮呢。

    方離說:“下個月有個項目,我相信有哥哥在,我會完成非常好!

    方離沒聽到他的回答直接繞開話題,林煜被緊握的手收緊有松開,深深吐出一口氣,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悲傷:“你不覺得,我們差得有點多嗎?你猜二十多,我就三十多了?”

    窗簾依舊沒關,風出奇帶一點暖意。

    方離眸子一動:“哥哥是覺得我年紀太小,不想談了嗎?”

    林煜被他繞一下。

    方離繼續說:“哥哥是不是看不上年紀小的了,覺得我現在已經不配了,喜歡頸沉穩的?”

    “是不是膩了?”

    愣了三四秒,林煜才反應過來,他這次沒揶揄方離這倒反天罡的操作,干笑一下:“行了,既然你都不嫌棄,我有什么焦慮的!

    ——

    這本還有兩章完結,隔壁《強吻定情》(現耽)和《校草對我死纏爛打了》(校園)

    在存稿ing

    《強吻定情》八月穩定更新,八月一八月二爆更,一天八千~(非常需要收藏嘻嘻,全文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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