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番 外
程敘站在露臺上極目遠眺, 身后是觥籌交錯的宴會,蟲族有頭有臉的大蟲物幾乎都到場了,身前是錯落有致的晚景,主星不缺夜生活, 高樓矮街鱗次櫛比, 名貴樹木環繞著大片大片世家豪門的私蟲別墅, 夜間搖曳的萬盞燈火,有些是燈紅酒綠,有些是獨獨屬于住宅區的安寧溫馨。
拉塞爾找到程敘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副場景。
黑發雄蟲肩寬腿長,是天生的衣架子,他不像其他雄蟲那樣喜歡花里胡哨的風格, 日常選裝更偏愛趨于中性的利落干凈,搭配那張雌雄莫辨的臉更是相得益彰, 晚風輕輕拂過他的發梢, 力度柔和得像是在與他調情。
拉塞爾莫名有些緊張, 不禁咽了口口水, 他轉身從長桌上拿了兩杯果酒走過去,故作自然地遞過去一杯,順勢和對方搭話,“我以前還是個小蟲崽的時候,特別討厭這種宴會, 也會跑到露臺上來透氣。”
程敘接過酒杯, 透明澄澈的酒液在杯里搖晃翻涌。
勾起一點上次喝酒的回憶。
“后來你長大了,開始喜歡舉辦宴會了?”程敘把杯口抵在唇邊, 稍稍抬起,動作不急不徐, 喉結滾動。
這場宴會就是拉塞爾所在的特納家族發起的,他們此刻所身處的地方,更是特納家族的主宅。
拉塞爾的視線不知不覺就被程敘的喉結吸引過去,一時間沒有顧得上回答,幾秒后才干咳一聲,心里瘋狂提醒自己兩蟲都是已婚雄蟲,訕訕移開視線,“是啊,蟲都是會變的嘛——晚上的夜景還不錯!
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給自己來一下——這轉移話題的技術也太生硬了!
出乎意料的是,程敘望著遠處低低應了一聲,拉塞爾追隨他的目光看過去,好心地為他解釋道:“那邊是一些呃娛樂場所,栗尼那家伙最愛去的地方,要我說,還不如去私蟲星球度假呢。”
程敘說:“我去過!
“你去過?”拉塞爾立刻改變口風,“這樣看來,那地方應該還不錯。”
程敘抬頭看天,夜晚的天空仿佛比白天距離更近,漫天繁星低垂,一伸手好像就能夠到。
“是還不錯!背虜⑾肓讼耄蛔忠痪涞溃骸疤、別、好!
他的語氣太溫柔,語調比夜風都繾綣,眼睛比星星還要亮。
好像有點不對勁……
拉塞爾難以置信地轉頭,果然看見那張俊臉上掛著醉酒后的酡紅。
這下事情大發了!
拉塞爾額上冒出冷汗,左看看右看看,沒見到那個身影才放下心來。
萬萬沒想到,超S級圣閣下居然是個一杯倒?!
程敘聲音飄忽,“你說,蟲族死亡之后會去哪里?”
拉塞爾眼皮一跳,腦中警鈴大作,硬著頭皮回答道:“會、會去殯儀館吧。”
程敘吸了一下鼻子。
拉塞爾緩緩低頭看向自己那只剛剛遞出酒杯的手,正在劇烈顫抖。
程敘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回答,還是憂傷地看著星空,自顧自地說:“也許,一個雌蟲死掉之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什么星星?”一道含笑的嗓音響起。
拉塞爾忍住拔腿就跑的沖動,努力維持身為S級雄蟲的風度,對來者點點頭,“亞希恩軍團長,圣艾維斯閣下好像有點醉了,你還是盡快把他帶回家讓他休息一下吧。”
來者正是原先的亞希萊斯軍團長,自從他弟弟去世之后,不僅性格大變還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加上這些日子以來他那些為鏟除異己所作出的舉動,在拉塞爾看來,對方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而且他剛剛還做了一件虧心事實在失去了和對方叫板的勇氣。
亞希恩狹長的紫眸掃過雄蟲的醉酒情態,竟然什么都沒有說,反而輕笑了一聲,“拉塞爾閣下,那我們就先行一步!
拉塞爾忙不迭點頭,胡亂應好。
即便來赴宴也穿著一身筆挺制服的銀發雌蟲從程敘手中接過酒杯放下,攬住他的腰,腳尖一點,背后銀光流溢的華美翼翅瞬間展開。
軍團長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己的雄主,眸光專注,從露臺上一躍而下!
巨大銀翼劃過夜幕,斑斕花紋比星光還要璀璨,迎面而來的氣流將交織在一起的銀發與黑發吹得更加密不可分,仿佛他們天生就如此契合。
拉塞爾的嘴長成一個“O”型,愣愣地看著那兩道身影遠去。
“拉塞爾,蟲神閣下呢?”雌父威嚴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拉塞爾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那個一杯倒的家伙真是蟲神閣下的轉世嗎?
雌父眉毛一挑,“不是讓你向蟲神閣下打探一下那個蟲才選拔計劃嗎?”
從小被寵到大的拉塞爾才不怕他雌父的質問,惡聲惡氣道:“就讓他們憑自己本事往上爬!免得一群酒囊飯袋到了戰場上連那個雷爾夫都不如!”
拉塞爾的雌父無奈地嘆了口氣,“很多記者都在門口,亞希恩軍團長的懸浮車已經被提前圍住了!
拉塞爾說:“這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兩蟲說不定都已經到家了。
被他們談論的蟲神閣下打了個噴嚏。
亞希恩連忙解開上衣,把程敘的腦袋往懷里按。
一路上飛行速度堪稱龜速,程敘本來就被他護得極好,突然間臉頰陷入一片溫熱的柔軟,他還有些不適應,茫然地蹭了蹭,恍惚間意識到好像是個熟悉的觸感,他慢吞吞偏過頭,張口。
亞希恩猝不及防悶哼出聲,倒吸一口涼氣,身后的翼翅重重拍打,卷起一道氣流,風聲“哧哧”響。
他們降落在一座山頂上。
腳著地,程敘迷迷糊糊有了些實感,被山頂的風一吹才清醒幾分。
身后是亞希恩溫熱的胸膛,腰間橫亙著他的手臂,程敘睜開眼,“來山上做什么?”
亞希恩嗓音含笑,“你不是想看星星嗎?這里能看得更清楚,你看看喜歡哪顆星球,我們就買下來去蜜月旅行!
程敘:“我剛剛在說醉話!
“酒后吐真言嘛!眮喯6饔H昵地貼過來,下巴靠在他的頸窩里,又蹭又親。
銀發長了很多,刺得程敘有點癢,他伸手想撥開亞希恩的頭發,沒預估好高度,手掌直接貼到了一片溫熱肌膚之上。
程敘:?
好像哪里有點不太對勁。
他回頭一看,亞希恩衣襟大敞,制服和白襯衫的紐扣都崩開好幾個,可見當時動作之野蠻。
亞希恩察覺到他視線里的震驚,勾唇一笑,指了指胸口某處,“喏,你的杰作!闭f完不等程敘作出回應就攏上衣襟,瞬間又變回第一軍團長那副端莊禁欲的模樣。
程敘拿他沒轍,長長舒出一口氣,“我以后不會再碰酒了!
亞希恩想要的可不是這個結果,略有些懊惱道:“……倒也不用這樣!
眼下氣氛正好,他想了想,湊到程敘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程敘越聽越震驚,雙眼睜大,神色又糾結又古怪,“不太好吧,萬一被別蟲發現”
“不會被看到的。”亞希恩自信滿滿道:“這座山是貝克萊家族的,山頂上還有座別墅,我剛剛已經用光腦通知機器管家去打掃衛生了,我們可以在這里過夜。”
程敘還是有些猶豫,看著亞希恩滿臉期待的神色,終于還是松了口。
“那好吧”
話音剛落,銀發雌蟲就把上衣解開鋪到地上,一層又一層。
看他這么迫不及待,程敘也低著頭開始解紐扣。
不得不說,蟲族在某些方面真是比人類開放得多——畢竟是一個把生殖繁衍當作學院必修課且引以為榮的種族。
亞希恩一看見程敘的動作,驚慌失措地制止他:“等等!”
程敘抬頭:?
程敘平時很少穿這樣的正裝,他比例極好,放在雄蟲中不算粗壯,在雌蟲中也不算嬌小,優越的肩頸線條穿上西裝簡直絕殺,一雙大長腿被西褲修飾得筆直。這副打扮迷得宴會上不少雌蟲都投以隱晦又熱烈的視線,甚至某些雄蟲也移不開目光。
亞希恩吃了好長時間悶醋,又覺得因為這種小事情吃醋很難以啟齒。
不過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他倒是能夠稍微坦率一些了。
“你今天穿得很好看,我想再看一會兒!
雖然他們都已經結婚很久,還進行過多次□□交流。
但亞希恩向來不是那種會直白說出自己感受的蟲,至于程敘都已經到第三個世界了,他早就不是那個傻白甜男大學生了,過了會說出這種話的年紀,也到了聽不得這種話的年紀。
話落,山頂上一片沉默。
只有呼呼的風聲吹過。
程敘有點難為情,他臉上好像有些發熱,可能是酒意還沒消散。
他放下解紐扣的手,有點不好意思直視亞希恩,但他很快發覺——
雖然這家伙說想再看一會兒,可是根本就沒再看他。
亞希恩眼神游移,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程敘遲疑地開口。
“你”亞希恩期期艾艾道。
他們同時開口。
亞希恩閉住嘴。
銀發雌蟲一張臉紅得不像樣子,紅暈顯得皮膚更白,淡紫色的眼睛水潤潤的,不知所措地偷偷瞅他一眼,迅速移開視線,又立刻移回來再瞅他一眼。
程敘干咳一聲,“你不冷嗎?穿點衣服吧!
即便赤.裸著上身也確信自己不可能會感冒的強大雌蟲:
糟糕,好像又壞事了。
好吧,他相信,就算穿上衣服,也是可以脫下來的!
亞希恩慢吞吞從空間紐里拿衣服,還很大方地遞給程敘一件,“拿錯空間紐了,里面只有這些,你要不要穿?”
程敘一言難盡地盯著他手上那幾塊巴掌大的小布料。
太眼熟了,這不就是他還沒恢復記憶的時候,掃蕩的一堆情.趣小衣服嗎
他還信誓旦旦地騙亞特利恩說這是他給雙胞胎準備的見面禮。
而且他從來沒想過這些衣服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最為關鍵的是,他買的時候都是按自己的尺碼來的,亞希恩這種比他大一個號的雌蟲穿起來可能就有點
果不其然,亞希恩皺著眉,喘了幾口氣,薄薄的布料被他繃得緊緊的,鼓囊囊的肌肉從邊緣溢出來一些。
該露的露,不該露的也遮不住,不僅起不到保暖作用,看起來反而比什么也沒穿的時候更色.情了。
亞希恩說:“好緊。”
一邊說,一邊把銀閃閃的胸鏈掛到自己身上。
頭頂是天上的銀月,映著亮色銀輝的珠鏈陷在飽滿起伏的溝壑之間,銀發長發垂順下來,半遮半掩,如夢似幻。
黑發雄蟲身著正裝,宛如一個即將奔赴宴會的貴公子,而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軍團長
兩者對比太過鮮明。
街邊買的衣服質量果然不好,就算是雄蟲也能輕輕松松撕開。
“呲啦——”
銀月高懸,樹影婆娑。
黑發雄蟲脾氣很好,但在某些特定場合,他會經常皺眉。
精神海被入侵、掌控,亞希恩努力抵抗洶涌的快.感,伸出手指留戀地撫平程敘眉間的褶皺。
“啊你、你呃你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程敘已經聽過一次。
那時候對方沒有要求他當場作答。
“喜歡,喜歡你。”
不論你是誰。
第080章 開局欠債八十萬
程敘醒來時, 周圍一片漆黑。
他身上像是壓了座大山似的喘不過氣。
腦海中空空蕩蕩的,過往的經歷一片空白,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在這里,只記得自己叫程敘。
他嘗試著尋找出路,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轉過臉, 中途還被棱角突出的硬物刮傷了, 勉勉強強看到一絲光亮。
真的只有一絲,那條縫窄得估計只能容得下一只螞蟻通過,兩只都不行,更別說他這體格了。
不想白費力氣做無用功,身上也沒有傳來痛感,看來是困在某個地方, 只能等待救援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好像很篤定會有人來救他, 但那種感覺快得讓他抓不住, 根本無法細究。
程敘索性開始閉目養神, 擔心自己不知不覺睡過去錯過什么動靜, 在心里開始讀秒,一分鐘就睜眼一次保持清醒。
第三十七次睜眼后。
他聽到一點聲響,像是有人在交談。
漸漸的,那些聲音越來越近。
“……生命檢測儀怎么突然響起來了?難道這附近五百米內還有人存活?”
“估計是一起出錯了,怎么可能會有人跑到這種地方來。”
正在交談的那兩道聲音語氣中都充滿了不確定, 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仔細勘測一番。
“那我們先回去?”一人遲疑道。
另一人剛出聲:“也行——”
“等等!先別走!”
兩人對視一眼, 眼中皆是震驚。
還真有幸存者。!
*
特勤處會議室。
“那這次行動安排就這么決定了,大家還有什么意見, 只管提出來!闭f話人是一名頭發花白,面目威嚴的中年男人。
他面前有個席位牌, 赫然寫著“馮路行”三個字。
特勤處總處長,馮路行,剛上任一個月,對特勤處事務大刀闊斧做了不少改動。
會議室里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秦隊長,你有什么看法?”馮路行看向左手邊一位青年男子。
行動小隊隊長秦不吝,戴著一副平光眼鏡,笑起來像只狡詐的狐貍,“我沒什么意見,都聽馮處的。”
馮路行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另一人,“司隊長?”
被叫到的人抬起頭,臉上覆著半張面具,只露出形狀姣好的唇和流暢的下頜線。
司麒言簡意賅道:“沒有!
“散會!”
司麒慢悠悠起身,等其他人都差不多走完了才不緊不慢往外走,他剛走到大門口時,突然被叫住。
“司隊!”
司麒聞聲轉頭。
叫住他的是后勤處的工作人員,小張。
小張也不拖沓,立即說明來意,“您和秦隊的隊伍還缺人嗎?訓練基地那頭三天后有個選拔,您二位可以過去挑一挑!
司麒還沒說話,走在前面的秦不吝先開了口。
“小張,還真得多謝你!上次行動我隊里傷了幾個,還擔心這次人手不太夠,正打算補充點新鮮血液!
秦不吝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聽得人心里舒暢。
司麒淡聲道:“知道了!
小張朝他們點點頭,笑瞇瞇同他們告別。
秦不吝帶領的烈焰小隊和司麒帶領的颶風小隊是特勤處戰斗力最高的兩支隊伍,小張既然特意過來跑一趟,那就意味著三天后的選拔賽上估計會出現不少好苗子。
與此同時,訓練基地——三百米外的臨時救助所。
程敘躺在一床鋪蓋上,眼珠子四處轉動,打量這處簡陋的屋子。
他有點想了解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但被人從廢墟底下挖出來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直到現在才醒過來。
渾身上下都僵硬無比,仿佛被人喂下某種限制行動的藥物,只有一雙眼睛尚處于自由狀態。
他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看,角落里有一只勤勤懇懇正在織網的小蜘蛛,爬呀爬,好不容易廢了半天勁才織就一張像樣些的網,蓄勢待發地蟄伏在一旁等待自投羅網的獵物。
程敘安安靜靜看它織完網,看它準備狩獵,實在看無可看,終于聽到一點聲響。
門簾被來人掀開——這是一件連扇門都沒有的房子。
“吭——”
大概是碗或者杯盞之類的物體。
一道稚嫩的童音響起,語調惡劣,“喂?死了沒有?!”
程敘的正上方突然出現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蛋,扎著沖天辮,皮膚曬得有點黑。
程敘靜靜和他對視,“沒死,好著呢!
那小孩翻個白眼,“那就好,你要是死了,可沒有人付醫藥費!
說罷,他支著手,另一只手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藥,“快點,把這碗藥喝下去。”
胃里有點燒,嘴里干得發咸,程敘配合地張開嘴,把那碗藥一飲而盡。
那小孩看他一滴不漏地喝掉,滿意地點點頭,口中念念有詞,“藥材,兩千三百五十四元!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約莫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孩,動作利索地收拾桌碗,頭也不抬道:“你叫我向哥就行。”
程敘:?
“向哥?”
小孩酷酷地應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顯然是因為被這么稱呼有些暗爽。
“你現在總共欠了八萬塊三千五百七十四元,要在三個月之內還清。”
在昏迷之中背上巨額債務并且此時身無分文的程敘:
“這些債務是不是不太合理?”
向哥說:“每一筆賬我都記下來了,光你身上的繃帶就價值三萬塊錢。”
雖然還不清楚目前的處境,但程敘已經意識到,這地方好像有些通貨膨脹。
難怪程敘總覺得自己動彈不得,原來是全身上下都被纏滿了繃帶。
王哥收拾好藥碗,卻沒走,坐在床邊問程敘,“你怎么在那個地方?”
“哪個地方?”程敘也很想知道。
“你不知道嗎?前些日子凌云山發生了山崩,搜救隊過去的時候只挖出幾具尸體,這都第五天了,兩個巡邏的走到那片廢墟居然發現了存活的生命跡象。”
后面的話不用他說程敘也知道——這個生命跡象就是他。
所以說,醒來時好像被一座大山壓在身上,也不是錯覺。
向哥繼續說,“而且你受了那么嚴重的傷,居然恢復得這么快,這才第二天你就醒過來了,我阿公說這個傷勢至少需要一星期才能恢復呢!
程敘若有所思,“你阿公是替我看傷的人?”
“那當然,要是沒有我阿公,你早就一命嗚呼了!”向哥頗有幾分得意,“你可要好好報答我們,給我們當牛做馬干活抵工錢!
程敘:“……當牛做馬一個月的工錢是多少?”
向哥理所當然道:“三千塊,食宿費另算!
好家伙,憑這高昂物價,三千塊能不能養活自己還難說,要真是給這小孩家干活,債務怕是會滾雪球一樣越積越多,就算干個好幾輩子也還不清。
“向天歌,你又躲哪兒偷懶呢?”
門外傳來一聲呼喚,聲音有幾分蒼老。
“說了多少次!別喊我大名!”向哥急急忙忙捧起藥碗,扯著嗓子吼,“沒偷懶!這就過來!”
小孩連聲招呼也沒打,飛快掀起簾子跑出去。
徒留程敘躺在床上干瞪眼,無聊到又開始看那只勤勤懇懇的小蜘蛛織網。
好在沒多久,簾子被人掀開,來人腳步聲蒼勁有力。
程敘猜想是向哥口中那位阿公。
“咦?臭小子真沒騙我,這么快就醒了。”老頭須發花白,一張臉像風干的樹皮,滿是歲月留下的溝壑。
程敘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他,“老爺爺,多謝你救我。”
老頭說:“大恩不言謝,別想打感情牌賴賬,你現在欠我們家八十萬,要在我們家干22年活抵賬。”
……原來空口敲詐是家學淵源。
程敘掙扎道:“剛才那小孩說我只欠了八萬三千五百七十四元!
有零有整,比老頭獅子大開口說出的金額有信服力多了。
向老頭一噎,嘀咕道:“這個臭小子……”
“我年紀大了,不眠不休才把你救回來,你好意思只掏些藥材費嗎?我孫子還那么小,為了照顧你都好幾天沒歇息了,人工服務費七十五萬元整,加上藥材費,抹個零優惠算你八十萬元,老頭子不黑心,你留下來干幾年活也就差不多了!
要不是剛剛向天歌說他一個月三千,食宿另算,程敘就相信這番說辭了。
向老頭老神在在地捋捋自己的胡須。
“好,我答應!背虜⑺斓。
向老頭老眼一瞇,眉開眼笑,樂道:“就喜歡你這么爽快的!”
說罷,他放聲喊道:“向天歌,過來立字據!”
“來了——”那道聲音飄飄忽忽從遠處傳過來,話音還沒落下,說話的人就旋風一樣地沖進來。
向天歌氣喘吁吁,手里捏著張輕飄飄的紙“阿公,字據!
程敘的手被抬起,按上濕潤的印泥,在那張字據傷落下一個手指印。
向老頭滿意點頭,“從此以后你就叫向十二。”
聽起來前面似乎還有十一個倒霉蛋……
程敘說:“我有名字。”
向老頭和向天歌面面相覷,“你居然有名字?”
仿佛這是一件很令人震驚的事情。
不過他們也沒太在乎,并不追問。
兩人旁若無人地聊起來。
向天歌:“要不要給向十二下毒?”
向老頭:“先不用,看他還算乖巧聽話,等他再恢復幾天再說!
被忽視的程敘:“……”
第二天,程敘就能下床了,這種神一般的恢復速度讓向老頭圍著他轉悠很久,嘖嘖稱奇。
晌午天氣不錯,程敘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向天歌遞給他一個價值兩百塊的饅頭。
程敘三下五除二吃完,繼續伸手,示意自己還要。
這樣的動作重復了七次之后。
還在啃饅頭的向天歌的表情終于變了,崩潰道:“你是豬八戒轉世嗎?!”
第081章 碰瓷
最后, 這頓飯以程敘在向天歌驚恐的眼光下一臉無辜地吃掉十六個饅頭告終。
胃部總算不是空蕩蕩的感覺了,程敘揉揉胃,喟嘆一聲:“終于不餓了!
向天歌難以置信道:“你還沒飽?!”
程敘投過去一個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向天歌結結巴巴道:“只吃饅頭是不是有點干?我……我去給你端點水!
小孩一溜煙地跑走了, 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架勢。
院子很開闊, 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 程敘舒舒服服躺在搖椅上闔著眼養神。
一陣談話聲由遠及近。
“可把我累的,總算能收工吃飯了,不知道向哥今天準備了什么。”
“……還能是什么?摳成那樣,饅頭唄。”
“嘿,向五,你這話要是被那小家伙聽見可不得了!
“我說什么了?我可什么也沒說——誒, 這誰?”向五突然轉了個話題。
另一道聲音透著幾分遲疑,“……向老頭在曬藥材吧?”
向五氣惱道:“向十一, 你個豬腦袋, 你倒是說說看這得是什么藥材?”
“萬年人參?”
“人參?!別說是萬年人參, 就算是千萬年人參, 能長出這么個一米八五的個頭嗎?”向五忍無可忍,用力戳向十一的腦袋,氣急敗壞道。
“一米八七。”程敘幽幽道。
向五和向十一對上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的眼睛,都嚇了一跳。
向十一結結巴巴道:“是、是個人!”
向五:“……他都說話了,用得著你廢話?”
程敘剛剛才意識到向十一口中的萬年人參好像是自己, 他現在渾身纏繞著白繃帶, 躺在這里像具木乃伊似的,不過被錯認為曬在院子里的藥材還是有幾分荒謬……吧?
向五圍著他繞了幾圈, 狐疑道:“這身形,有點兒眼熟——你是前幾天埋在凌云山下的那個?”
向十一是個高高壯壯, 皮膚黝黑的壯漢,他聞言摸著后腦勺,大驚失色道:“什么?那人就剩一口氣了,今天居然就能下床了?向老頭的醫術有這么厲害嗎?”
向五拖了把椅子坐到程敘身邊,問他:“你欠了向老頭多少錢?”
可以說是對向老頭的作風十分熟悉。
程敘想了想,沒有立刻回答,反問道:“你們欠了多少?”
向五說:“八萬”
向十一吞吞吐吐,還有點不好意思,“十萬,向哥嫌棄我吃得太多!
兩雙眼睛一齊看向程敘,等待他的回答。
程敘:“和你們差不多!
向五追問,“差不多是差多少?”
“比你多個零。”
“嘶——”
兩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對視一眼,眼里寫著震驚兩個字。
向五干咳幾聲,搓了搓手,花了點時間組織語言,“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和向十一去巡邏,發現你之后也叫過其他醫師看過,但他們都說你傷得太重了,只有向老頭愿意救治你!
向五兩手一攤,臉色無奈,一臉把程敘推進火坑的愧疚神情。
向十一在一旁拼命點頭,證明他說的不是假話。
“這是救命之恩,我感激你們和向爺爺還來不及,怎么會怪罪到你們頭上!背虜⑿Φ溃骸皼r且,八十萬買我這條命,也不算虧!
向五豎起大拇指,“豁達!
正好向天歌吃力地提著一桶水走過來,向十一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向天歌舉起袖子擦擦臉,“你倆再晚來一點,廚房都要沒飯了!”
向十一連忙問道:“怎么回事!我的那份還有嗎?!”
沖天辮小孩氣呼呼指向程敘,“還不是這個新來的向十二!一個人吃了十六個饅頭,害得我又蒸了一鍋!”
十六個??!
一頓吃六個還被嫌棄的向十一嘴巴大張,順著向天歌指的方向看見一動不動躺著的程敘。
向五站起身把他的頭掰回去,攔住他肩往廚房走,“還不快走?沒聽見說再晚去就沒得吃了嗎?”
向十一老老實實跟他走,一直到了廚房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向十二長得這么好看,居然能吃這么多?”
向五嘴角抽搐,捏起一個饅頭堵住他的嘴,“……都裹成那樣了,你還看得出他長得好不好看?”
向十一被塞著嘴,含糊不清道:“我、我就是知道!”
向五瞪他,“還頂嘴?”
那頭向天歌正在盡心盡力伺候程敘喝水。
小孩的臉都憋紅了,沖天辮一晃一晃的,使出吃奶的力氣提起桶往碗里倒水。
程敘于心不忍,“你不用這樣,我來就行!
向天歌一口拒絕,“不行!我阿公說過你現在不能使力氣!”
程敘嘆口氣,“好吧,那你試試看直接用碗從里面盛水?”
小孩愣住,一聲不吭地照做。
“向五和向十一的價格怎么那么便宜?”
向天歌說:“他們干一個月活的工資是兩百塊。”
程敘接過水碗,一飲而盡,“……能抵得上食宿嗎?”
向天歌誠實搖頭。
果然,還是熟悉的配方。
向天歌立刻開始為自己阿公辯護。
這一帶有很多低矮簡陋的房子,住著很多醫師,統稱為臨時避難所。從爺孫倆給程敘起的這個向十二的名字就能看出來,向老頭其實救助了不少人,他的要求就是讓人留下來替他干活抵債,可惜最后死的死,走的走,徒留向五和向十一兩人。
向五和向十一都是臨時搜救隊的成員,搜尋生命跡象就是他們的主要工作內容,每個月賺回來的工資要分給向老頭一半。
晴空澄澈,微風拂動,細小的浮塵在光束里跳躍游動,程敘活動了一下筋骨,猝不及防地問向天歌,“你爺爺是不是不想讓我走?”
向天歌下意識答道:“是……”
反應過來后又閉上嘴,任程敘怎么問也不開口了。
程敘本來打算找向老頭問個明白。
可是這一整天也沒見到向老頭,向天歌照舊給他熬好藥,第三天他就拆掉繃帶,能活動自如了。
程敘拆掉繃帶,渾身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在院子里跑圈。
向五和向十一看見他這恢復速度像見了鬼一樣。
向十一轉頭對向五說:“看,我就說他長得很好看。”
向五:“……”
從山底下把程敘挖出來時看不清全貌,直到今天他拆了繃帶,露出那張雋美的臉,向五才不得不承認向十一的話是對的。
確實挺好看,好看到甚至與這個臨時避難所格格不入。
“向十二!你別跑了!睕_天辮小孩扯著嗓子大叫,滿臉焦急。
程敘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邊跑邊朗聲道:“我身體沒事,放心吧!”
……誰關心這個了?
向天歌越看越慌,程敘跑得越多,豈不是意味著待會兒吃得也越多?
眼不見為凈,他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算了!你出去跑吧!這院子太小,你在這里跑的動靜太大了!
程敘依言往外跑。
跑出這個他待了三天的小院子,跑出這一片擠擠挨挨的臨時避難所。
跑出去的距離也沒多遠,他就看見了一片美輪美奐的建筑,與這些簡陋的小平房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程敘停住腳步回頭看去,發現向老頭那塊地方還挺大的,在一群小房子里,自帶一個大院子還有幾間員工宿舍的屋子就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
今天是訓練基地開展選拔賽的日子。
司麒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外走。
坐在客廳里的謝文宣正在檢查自己的武器裝備,聽到動靜抬起頭,看見一身黑的司麒,渾不吝地吹了聲口哨,嬉皮笑臉道:“老大,穿這么帥干什么去?”
司麒冷冷掃他一眼,謝文宣立刻噤聲。
“訓練基地!
謝文宣也想湊熱鬧,扒著沙發背笑嘻嘻問他:“帶上我不?”
“不。”
司麒只給他留下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
五分鐘后,司麒開始后悔沒有把謝文宣帶上。
他長腿一邁,從機車上跨下來,摘下頭盔,黑發凌亂不羈,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人。
“多少錢?”
時間回到三分鐘前。
程敘正在街上轉悠,這條街有些詭異,大白天也沒什么人影。
突然“顧顧顧——”一陣響聲傳來,一輛外形帥氣的機車沖過來,眼看就要撞上,程敘立刻往旁邊躲閃,湊巧的是——車主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來了個甩尾漂移。
車尾恰好撅到程敘,他撲通一下摔倒在地。
車主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冷酷帥臉,即便上半張臉帶著面具,也有一種鋒利的帥氣。
“多少錢?”
程敘不作聲,他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剛想拍拍塵土站起來,聽完這句話又卸了力氣。
想用錢打發他?
太好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錢。
司麒以為他沒聽見,耐著性子重復一遍道:“開個價?你要多少?”
程敘慢吞吞抬起臉,得益于向家爺孫的功勞,他對現在的正常物價水平還不太了解,根本不知道要多少合適——要不,索性一步到位?
他試探性開口道:“八十萬?”
司麒終于看清了這位“碰瓷”還這么囂張地獅子大開口的人長什么樣子。
眉略淡,雙眼皮很深,眼珠黑白分明,眼角線條略微圓鈍,鼻梁高挺,唇型飽滿色澤紅潤,極為雋美的淡顏。
可惜司麒并不是一個稱得上憐香惜玉的人,他面無表情道:“你去特勤處大樓找財務室,說清楚事情經過,報司麒的名字。”
財務處會衡量一個合適的價錢打發這個人。
程敘沒動,和他大眼瞪小眼,“特勤處是什么地方?”
司麒冷聲道:“智腦有地圖!
程敘問:“智腦是什么?”
司麒:“……”
司麒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根本毫發無傷還坐在地上的某人,又看了看時間。
選拔賽在十分鐘后開始。
“上車!”
第082章 挑釁
第三章
司麒這輛機車沒載過其他人, 載人技術是一星半點也沒有。
程敘坐在后座,生生靠腰力維持平衡,才不至于讓身體東倒西歪,耳邊是呼呼而過的風聲, 額發被吹得往后跑, 衣服里灌進去好多空氣, 鼓得像一只膨脹的河豚。
他努力往前湊到駕駛人耳邊——準確來說,還隔著一層堅硬冰冷的頭盔,高聲吼道:“你就不能開慢一點嗎?萬一又撞到人該怎么辦?!”
司麒微微側頭。
程敘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但車速越來越快,風大到快要把他吹跑了,程敘實在不得已,急中生智一把抱住司麒的腰。
腰上突然環過來一條手臂, 司麒身體一僵,來了個急剎車。
輪胎與地面高速摩擦。
“吱呀——”
程敘被慣性帶的向前一撲, 鼻梁磕到司麒的后背。
司麒握在車把上的手緊了緊, 悶悶的聲音從頭盔下傳出來, “別碰我!
程敘頭暈眼花, 耳朵被刺耳的剎車一激,還有些略微耳鳴。
他單手捂住鼻子,另一只環在司麒腰間的手不僅沒有松開,反而抱得更緊了,整個人暈乎乎地傾身過去大聲問:“。堪!你說什么?”
司麒忍無可忍, 抿唇不語, 強行讓自己忘掉腰間的觸感,再次發動機車往前開。
這次速度倒是降下來了一些。
鼻梁又酸又澀, 程敘甕聲甕氣道:“你早點慢下來不就好了,開這么快做什么, 去投胎嗎?”
司麒懶得回答他,距離選拔大賽開始還有三分鐘,他沒空為程敘一一解答。
要不是程敘剛剛才和人聊過天,他都要以為司麒是個啞巴了!
選拔賽的最后一分鐘,他們到達了訓練基地。
程敘東張西望,環顧四周,謹慎道:“你為什么帶我來這里?這是哪兒?”
司麒從沒見過這種人,上車的時候毫不猶豫,到達目的地才產生顧慮,典型的被人賣了還說不定替人家數錢的家伙。
司麒本來不想說話,看他左顧右盼,好像有些不太安分,只好開金口解釋道:“這里是訓練基地,我今天來是要選拔隊員,等我忙完,就帶你回去商量賠付事宜!
司麒現在無比后悔——天知道他為什么要在出門的時候拒絕謝文宣的請求。
秦不吝早早到場,余光留意到司麒的身影,便想過去打個招呼。
司麒正在對一個人說些什么,具體是什么話秦不吝沒聽見,令他不可思議的是,司麒這家伙好像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
他一直以為司麒平時惜字如金是因為語言系統發育不完善呢。
秦不吝走到二人身邊,先是笑著對司麒打了個招呼道:“司隊長,今天來得好像有點兒晚!
隨后探究的目光就移到了程敘身上,“這位是……”
讓司麒來晚的罪魁禍首友好地對秦不吝點點頭,主動自我介紹道:“我是這位司隊長帶過來的路人。”
秦不吝臉上完美的笑容差點裂開,他怎么不知道司麒有隨機選中幸運路人一起工作的習慣?
要敷衍也找個合適點的身份吧?
程敘自認為這個說法很正確。
司麒更不可能有那個耐心去解釋。
秦不吝左等右等,右邊是一臉傻白甜的程敘,說完那句話就沒了下文,他探究地看人家,人家就一臉好奇地盯回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左邊是面無表情仿佛別人欠了他三個億的司麒,一副死人臉。
半天也沒人遞給他個臺階下。
秦不吝以社交能力出色著稱,現如今卻在兩人這里接連碰壁,但他心態強大,很快就調整好面部表情,遞給司麒一張紙。
“這是基地里能力還不錯的幾個苗子的名單!闭f罷他轉身就走,宛如逃離什么洪水猛獸。
程敘目送秦不吝的背影逐漸遠去,偏頭問司麒:“你的隊員平時一般會做什么工作?”
司麒:“打架!
“有工資嗎?”
“五千。”
司麒盯著訓練場上的動靜,程敘問一個他就答一個。
五千……程敘心念一動。
“司隊長,你看我怎么樣?”
司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目光還停留在訓練場上,意識到程敘的話后,才把視線移到他臉上,“你?”
只有一個字,聽不出他的心情是好是壞,尾調短促上揚。
程敘用力點頭,眼睛里揉著很顯而易見的期待,亮亮的,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司麒頓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你要是想加入我的隊伍,必須得把他們都打趴下才行。”
他昂起下巴,點了點訓練場的方向。
訓練基地就是一個后備人才庫,定期會舉行選拔賽,邀請特勤處、保衛處等機關單位過來挑選人才。
特勤處雖然日常工作危險性高,但待遇優厚,社會地位也相當高,工作名額十分搶手,今天來招人的更是大名鼎鼎的烈焰、颶風兩位隊長,眾人心里一下子就活泛起來。
選拔賽初始是熱身階段。
相熟的人聚在一起,三五成團,竊竊私語。
“那是司麒吧?!他居然真的來了!”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來訓練基地,看來颶風小隊最近是真的缺人了!
“上次行動特勤處傷亡慘重。天賦者都重傷了好幾個!”
“嘶!這么恐怖?那換做普通人豈不是命都沒了?!”
“司麒旁邊那人是誰啊?瞧著有點眼生。”
“應該也是颶風成員吧?”
“什么颶風成員?總共十一個人,我每個都認識臉,這人絕對不是。看他身上那個衣服料子,還沒基地發給我們的訓練服好,還長得挺好看……估計是想巴結司隊吧,颶風不會要這種高歪門邪道的人。”
“喲喲喲孟奇,颶風的事情你簡直如數家珍啊,第十二個颶風成員位你提前預定了是不是?”
第一輪選拔賽正式開始,前期上臺的通常是些能力不足想積累些對戰經驗的人。
臺上你來我往,一看就是兩個花架子,招式花里胡哨卻沒什么殺傷力。
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腿的,也能糾纏個好幾回合,看得秦不吝都皺起眉,更別說渾身放冷氣的司麒。
旁邊的負責人趕緊喊停,讓想去特勤處的人上臺。
這回出來的人就有水平多了,就算是程敘這個門外漢也能看出幾分門道。
進入訓練基地也得經過選拔,年齡在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居多,但也有些歲數比較大的。
比方說現在擂臺上的兩人,左邊那位面色紅潤,約莫四十上下,長著一圈絡腮胡,身體壯實得像一堵墻,右邊那位卻是個青年男人,體格瘦弱,看起來能被對面那個壯漢一拳打飛。
青年眼底有幾分忌憚,兩人對視幾分鐘后,青年按捺不住率先出手,速度極快地沖出去,如離弦之箭出拳如閃電,臨近時化拳為爪,直取壯漢咽喉要害!
那壯漢顯然年紀有些大,反應速度跟不太上年輕人,但也伸臂一擋,似乎是想趁機抓住青年的胳膊,卻沒想到對方也早有準備,順勢后仰,一條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出!
程敘在場外呱呱鼓掌,驚嘆道:“好強悍的柔韌性!”話畢,還用胳膊肘捅捅司麒,“感覺他很適合跳舞!
司麒一時不察,沒躲過他的手,皺著眉冷聲道:“……他不適合!
只有柔韌性稱得上出色,但跳起舞蹈動作絕對毫無美感。
“難道你跳過?”
誰敢讓堂堂颶風隊長跳舞?
“……”這個毫無營養的問題問得司麒一張臉鐵青,閉上嘴,決心不再搭理程敘。
壯漢卻穩穩當當接住了這一擊,他身體素質強悍,下盤也穩,那青年這一踢簡直以卵擊石,幾個回合后,立刻分出勝負,以青年被朋友從地上攙扶起來哎喲哎喲叫喚,步履蹣跚地離去,告終。
壯漢沒能得意多久,就被另一個年輕男子攻擂成功,幾乎是以壓倒性的碾壓勝出,現在還趴在臺上,小山一樣壯的身軀癱軟在地。
秦不吝又走過來,對司麒說:“剛剛我和負責人聊了一會兒,這個獲勝者叫孟奇,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你看怎么樣?”
孟奇的名字赫然在那張人才名單上。
孟奇果然身手不凡,接著又連續上去幾個攻擂者,都敗給了他,只是他下手似乎有些不知輕重,挑戰者輕則骨折,重則昏迷不醒,不能斷定傷勢如何。
司麒說:“不怎么樣!
秦不吝倒是對孟奇滿眼欣賞,“雖然下手是重了點,不過年輕氣盛,也可以理解,要是司隊長不想要,那我可就挑走了!
“隨你!
“今天讓我們倆過來挑人,你不會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吧?你好歹做做樣子帶個人回去,不好用再退回來唄。”秦不吝見司麒不為所動,苦口婆心勸他:“我看今天這個選拔賽水平也就這樣,除了孟奇,那個陶錚也不錯,上頭估計就是選中了這兩個人。”
陶錚就是現在在臺上和孟奇打得難舍難分的人,最后還是孟奇略勝一籌,但從比賽各處細節能看出來他防御能力很強,只是攻擊力還欠缺幾分火候。
選拔賽也差不多到了尾聲,孟奇站在臺上,笑著對臺下幾個人說了些什么,眼神不斷向這邊飄過來,滿是勢在必得。
司麒沉默不語,袖子突然被拽了拽。
他轉過頭,看見一臉躍躍欲試的程敘。
程敘指向自己,滿臉期待,“我現在能上去嗎?”
司麒:“……”
秦不吝:“……他究竟誰啊?”
程敘看了半天,知道秦不吝是司麒的同事,四舍五入,以后就是自己的同事,他笑盈盈道:“我是司隊長以后的隊員。”
司麒:“……你先上去打贏他再說!
程敘一聽他這么說,身周立刻燃燒起熊熊戰火,氣勢讓一旁的秦不吝都為之愣神。
程敘雄赳赳氣昂昂走上擂臺,友好地問孟奇:“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天地良心,程敘問這句話只是考慮到孟奇經過好幾輪車輪戰,可能會體力不支影響接下來的對決,所以才率先給對方一個機會。
但這話聽在孟奇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孟奇被氣笑了,“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什么叫做大言不慚了。你出門沒稱過自己幾斤幾兩嗎?”
一個從貧民窟里出來的無名小卒。
第083章 我能做你的隊員嗎?
二人僵立擂臺兩側, 周身氣焰高漲,劍拔弩張,相觸的視線間隱約有火花濺出,戰斗一觸即發!
臺下眾人見在孟奇連勝之后居然還有人敢上臺挑戰紛紛愣住。
“這是誰?不是我們基地的吧?”
“好像是司隊長帶過來的!
“給孟奇吃個教訓也好, 看看他整天得意成什么樣了, 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今天居然還對同伴下那么重的手!”
“這人和司麒可沒什么關系,而且選拔賽又不是過家家,難道還要讓來讓去嗎?再怎么說孟奇也算是自己人吧?我倒覺得孟奇能贏!”
“但孟奇剛剛打了那么多輪,現在再打是不是不太公平?”
臺下的議論傳不到臺上人的耳朵里,孟奇身體緊繃,面上卻一派鎮定從容的姿態, 看上去倒真有幾分高手風范。
程敘倒是一點也不生氣,氣度大得令人難以想象, “不管你有沒有消耗體力, 打了三四輪是事實, 我可以讓你三招, 在此期間我都不會進攻!
聞言孟齊都要氣笑了,“哈?”
他用力咬住后槽牙,額角突突跳動,面色無比扭曲,嘴角溢出一聲冷笑, “見識少就別說話,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我就讓你長長見識!”
他對戰經驗豐富, 并不急著進攻,而是觀察幾分鐘后, 才猛然出手,打出一個以巧勁力撥千斤的招式,能把一個成年男子生生舉起來撂倒,具有很高的觀賞性。
“又是這招!剛剛孟奇就是用這招必殺技直接連著淘汰了兩個人!”
“對面那人怎么一動不動的?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孟奇攻勢猛烈,看見程敘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心下頗為不屑,甚至覺得自己剛剛如臨大敵的姿態有些小題大做。
這個招式妙處就在于四兩撥千斤,孟奇已經逼到程敘跟前。
手上用力——奇怪,他怎么沒動?
孟奇自己大約重75公斤,照理說撂倒一個兩百多斤的壯漢也不是問題,何況程敘看起來身形勻稱偏瘦,并不肥壯,怎么會毫無動靜?!
孟奇努力維持面上的平靜,額上緩緩滲出豆大冷汗,手臂上顯出青筋,肌膚開始充血,繼續用力——還是沒動。
“孟奇在做什么?”
“他突然手軟了?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
程敘只感覺自己好像被捏了一下,力道不輕,但也絕算不上重,他不是沒看過孟奇剛剛的比賽,卻沒想到放在前幾個人身上威力十足的招式,實際上的攻擊力居然這么弱,他一會兒懷疑這是孟奇的障眼法一會兒又懷疑那幾個人是孟齊找的托兒,索性問道:“你在做什么?”
孟奇對戰經驗豐富,當然不會浪費時間回答一個這么顯而易見的傻問題,反而覺得程敘是在故意羞辱他!
他心頭火起,立刻改變招式,誓要在最短時間內給予程敘沉痛一擊。
孟奇的所有軌跡在程敘眼里都像是放慢的動作,甚至于能看得清他臉上那些變幻莫測的微表情。
程敘沒有得到回答,輕輕一踢,就擋住孟奇襲來的腿鞭。這個動作快到臺下的人都以為自己眼花,揉揉眼才發現臺上的局勢已然改變!
“孟奇的體力真的耗盡了?居然傻到直接送到人家手里?”
“不,孟奇這個對手絕對不是一般人!根本不是孟奇主動送上去,而是他的速度已經快到提前預判了孟奇的攻擊軌跡!”
臺下觀眾都這么震驚,更不要說正面這種恐怖能力的孟奇了。
霎時間,孟奇心下大驚,立刻被濃重的恐慌所籠罩。
積累的所有對戰經驗在此時仿佛都變成一堆廢物垃圾,平時訓練的內容也都在腦海中煙消云散,他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忘記了接下來應該出什么招!
緊張之下,他眼神發狠,伸出手往后探,摸到了自己的脊椎骨處,這個異常的動作引起了所有觀眾的注意。
緊接著,他狠狠一握,竟然從皮肉之中抽出了一柄通體漆黑的短劍!
擂臺之下的東南角,站著兩位真正的主角,在此之前,他們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地觀看比賽,直至此刻異變陡生!
秦不吝訝異地睜大眼,驚奇道:“咦?!居然是一位天賦者?”
司麒一雙眼波瀾無驚,絲毫不為所動,淡聲道:“不,是覺醒者。”
秦不吝微微頷首,贊許道:“他覺醒程度不錯!
天賦者,是從降生起便具有某種戰斗或防御天賦的特殊人群,一般都會在規定年齡內上報智腦,而覺醒者則是指原本是普通人,卻在某個時期突然之間覺醒天賦的人群。
一般而言,天賦者的力量更強大,少有覺醒者能夠與之媲美,甚至有些覺醒者因為覺醒程度弱到連自己也沒發現,終其一生都以為自己是個普通人。
假如說覺醒者是萬里挑一,那么天賦者就稱得上是一句萬中無一!
像孟奇這樣能夠變幻出攻擊武器的能力已經算是不錯的覺醒天賦。
孟奇本來并不想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身份,這是他的殺手锏,加入特別行動小隊后再拿出來說不定也能讓領導更加賞識他。
況且,這個匕首其實有一個很嚴重的缺陷。
但今天……
實在不知道這人是哪里來的怪物,竟然讓他束手無策,只好提前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技能。
孟奇獰笑著高舉匕首狠狠向程敘刺去!
腦海中已經出現對方血流當場、被這柄匕首吸干血而死的景象。
但程敘的臉上并沒有出現任何孟奇想要看見的神色,他不驚慌,也不焦急,仿佛孟奇所做的一切都稀松平常。
還沒等孟奇思考清楚,他就見眼前的人微微頭,眼神直視他,手向下探,隨后——脊椎處竟然也發起光來!
孟奇手上的動作都停滯了,此刻不論臺上臺下,眾人心中皆是一片震驚!
什么時候萬里挑一的覺醒者都像大白菜一樣不值錢了?
以往出現一個就要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但今天,在這個小小的訓練基地里,這么一場選拔賽上,居然一次性出現了兩個人?!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秦不吝狐貍眸瞪圓,少見地出現失態:“又、又一個覺醒者!”
司麒投過去一個不帶感情的眼神,意味不明道:“他是天賦者。”
萬里無一的天賦者。
秦不吝抓狂道:“這真是你隨便撿到的路人?!”
他怎么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呢?
出門隨隨便便就碰到一個天賦者,還表露出了想加入他隊伍的意愿。
秦不吝當下心情真是難以言喻,又羨又妒。
司麒從鼻腔中溢出一聲輕哼,目不轉睛關注程敘的身影,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沒有半點打算解釋的意思。
孟奇已然傻眼,捏著那把黑色匕首呆愣當場,在程敘這里接二連三地碰壁吃癟,已經讓他受到極大沖擊,精神都開始恍惚。
這、怎么可能……
程敘不慌不忙地抽出來一柄長劍,通體散發著瑩潤白光,相較之下,孟奇的武器就顯得……略為……寒酸……
那柄長劍周身縈繞著柔和瑩光,引得眾人紛紛行以注目禮。
“這是……”
“我怎么覺得,這人的天賦好像比孟奇的更強?”
“這也太巧了!和孟奇一樣能擬出武器的戰斗天賦嗎?”
秦不吝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就聽身邊的司麒居然主動開了口,“他的天賦不是擬物!
不是?
秦不吝眼角一抽,似乎想到了某種驚人的可能性。
孟奇咬緊牙根,腮幫子的肌肉呈現用力鼓起的僵硬狀態,整張臉都緊緊繃成一團。
他手中匕首如疾風閃電,迅速飛出手,向程敘刺去,卻被程敘輕輕一揮,那柄長劍立刻將其擋住,黑色匕首立刻掉落在地,化為陣陣光芒散入孟奇身體中。
孟奇“哇”地噴出一口血,身體不支,倒落在地,眼神中滿是怨毒。
“什么?!孟奇這是什么情況?”
“反噬!這是反噬!擁有相同天賦的人互相攻擊,弱小一方會受到反噬!”
“我敢斷定,他的實力在孟奇之上?晌覐膩頉]見過這人,他究竟是哪里來的怪物!
評價程敘是怪物的正是剛剛敗在孟奇手底下的陶錚,他在基地里也有幾分威望,性格平易近人,有不少擁躉,此話一出,不少人心中都在暗自嘀咕。
秦不吝更是咋舌,“真是好大一顆滄海遺珠啊!怎么偏偏就讓你小子給碰上了?”
司麒不語。
臺上兩人仍在僵持。
這份僵持具體表現為,程敘愣是不進攻,反而面色遲疑,猶猶豫豫地開口問已經倒在地上的孟奇,仿佛生怕自己勝之不武,“你……你還好嗎?要不我再讓你三招?”
羞辱!
這絕對是羞辱!
明晃晃、赤裸裸的羞辱!
孟奇頭腦嗡鳴,胸口氣血翻涌 ,眼圈一黑,竟然那么生生地就暈了過去!
連吹灰之力都沒有使出的程敘:……
人都昏迷了,基本可以判定再無戰斗力,但程敘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
他撥開人群,把那些帶著好奇、忌憚的目光拋在身后,憂心忡忡地站定在司麒面前。
秦不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程敘目光飄忽游移,司麒垂著眼看地面,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視線卻沒對上過,更別說開口說話了。
直到他按捺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程敘突然吭哧吭哧開口道:“司隊長,我贏了!
司麒:“……嗯,做得很好。”
不知道這兩個人在玩什么把戲的秦不吝:……
程敘期期艾艾道:“雖然我剛剛沒出手,但是你說過,只要我打贏他就能做你的隊員,是不是?”
司麒終于抬起頭,一眼就看見程敘眼底的忐忑和期許,好像在等待他的審判結果。
素日冷面,不近人情的司隊長莫名柔和了神色,輕聲又不失堅定道:“是。”
第084章 你再說一遍?
不過司麒常年以面具覆面, 程敘看不清他的神色變化,聽他這么答應,心下大大松了口氣。
有司麒這句話,還有在旁邊見證的秦不吝, 他這份工作差不多算得上是板上釘釘了。
得到一份工作的程敘還得寸進尺, 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司麒問:“司隊, 那之前的賠償事宜……”
司麒被這話一噎,瞬間失語。
秦不吝趁機向程敘發出邀請:“你剛剛的比賽確實很精彩,我今天過來也是為了招收隊員的,待遇肯定比司麒給你的只多不少,要不要考慮來我隊里?”
他信心滿滿,聽見“賠償”這兩個字, 他就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想來這個天賦者大概率是和司麒有點沖突, 和頂頭上司起了齟齬, 難保以后不會被穿小鞋, 來當他的隊員無疑是個最優解。
司麒緩緩轉頭, 冷颼颼的眼刀不要錢一樣地往試圖挖角的秦不吝身上飚。
程敘疑惑地“啊?”了一聲,“可是,我又不認識你!
秦不吝:……
秦隊長處事圓滑八面玲瓏,在人際關系方面和司麒是兩個極端,以前能讓他吃癟的只有一個司麒, 但現在, 又多了一個缺心眼的。
可面前這個缺心眼是個天賦者,還是位天賦驚人的滄海遺珠!
秦不吝說什么都要為自己的小隊努力爭取一下, 他面不改色地頂住司麒施加的冷氣壓力,笑瞇瞇道:“我們剛剛不是才見過嗎?”
程敘:“可我只知道你是司隊長的同事!
秦不吝立刻開始自我介紹:“我是秦不吝, 是烈焰特別行動小隊的隊長。”
“但你不認識我!
秦不吝卡殼道:“……你是司隊長帶過來的……路人……”
程敘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沒錯,既然我是司隊長帶過來的,那我最后肯定還是要跟他走的。”
看他這樣子好像不是在開玩笑,秦不吝身邊那位的周身氣場瞬間又重回艷陽天。
秦隊長的余光甚至瞄到某位同事的嘴角微微上翹。
秦不吝:……
這兩個人是不是聯手看他笑話呢?
一定是吧?!
秦不吝轉身就走,凌亂的步伐、堅定的背影無一不彰顯著此時此刻他那不太美妙的心情。
程敘立馬轉頭向司麒表忠心:“司隊,我剛剛的表現怎么樣?”
司麒定定地看著他,半張黑色面具之下,紅潤姣好的唇邊勾起一抹明顯的弧度,“做得不錯,跟我走!
程敘一邊點頭一邊心想,在還沒有拿到司麒的賠償款之前,說什么都要先穩住這位司隊長——否則萬一對方臨時改口反悔怎么辦?
雖然司麒看上去并不像這種人……
程敘又一次坐上了司隊長從未有人涉臀過的珍貴黃金后座。
機車“突突突——”地發動起來,“勿勿勿”揚長而去,兩人只留給訓練基地一道瀟灑的背影。
路上穿過臨時避難所那片區域,穿過居民區,司麒終于在一棟氣派高樓門口的停車場里停下。
特勤處的建筑風格恢弘大氣,大門雕刻著低調奢華的暗紋,連從門口穿過的那條馬路和停車場都是大理石鋪就而成,每個細節都透露出這是個不差錢的主兒。
司麒帶著程敘拐了個彎,走進距離特勤處大樓不遠的一片小別墅區。
這里是特勤處工作人員的住所,以部門為單位進行行政區劃,就算是掃地大爺也能在這里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間。
司麒目不斜視地向前,對路邊景象早已司空見慣,徑直走向最中心那棟豪華別墅,相較而言周圍的小別墅群就像是一圈圈小蘑菇叢。
程敘努力讓自己像司麒一樣目不斜視,但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眼珠子一會兒靠左邊,一會兒又移到右邊,精美絕倫的巧妙設計和錯落有致的園林景觀讓他目不暇接。
他沒顧及看路,只是悶頭往前走,一不留神就狠狠撞到了前方的障礙物,直至“障礙物”悶哼一聲,他才意識到司麒已經停下了腳步。
程敘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扶住司麒的手臂,偷覷他的神色——被面具蓋住了,什么也沒看見,于是只好換上噓寒問暖的口吻,殷勤道:“沒事吧,司隊長?”
司麒抿緊唇,正要抽回手臂說些什么。
他們面前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探出來,視線像探照燈一樣在二人身上掃射,“智腦提醒訪客來了半天了,你們這是……”
開門的人正是謝文宣,他在屋里聽見智腦播報了好幾遍訪客提醒,也沒見門外人有什么動靜,加上他性子又急,索性自己跑過來開門。
謝文宣面色古怪,瞅了瞅兩個人交纏在一起的肢體,頭頂冒出大大的問號——據他所知,這種親密的動作好像一般只出現于關系極好的密友或熱戀中的愛侶之間吧?
不過再看看面色淡然,似乎眼下這一切都稀疏平常的司隊長,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新面孔啊,大帥哥,請進請進!”謝文宣立刻換上一副友好的笑容,把門拉得更開,對程敘熱絡道:“今天剛來嗎?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我帶你逛一圈我們這兒吧!”
程敘下意識也對面前這位日后極大概率和自己成為同事的年輕男人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剛想一口應下,不知想起什么,側過臉去看,只看見對方流暢的下頜線和一點點鼻尖。
程敘委婉拒絕:“多謝你,沒關系,司隊長會給我介紹的!
謝文宣:?
這個新人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讓司麒帶著他逛?
一時間,謝文宣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還是這個新來的帥哥腦子有問題。
司麒:“讓開!
謝文宣愣愣地讓開道。
司麒一邊抽回手臂一邊走進去,抽了一下……沒抽動。
他轉頭看程敘,微微瞇起眼,頗有幾分威懾力,但程敘半點不怕,還騰出一只手對他做了個暗示的手勢。
司麒:“……你跟我來!
謝文宣剛關好門,轉身就看見那個新人抱著隊長的手臂,兩人前進的方向居然是司麒的房間!
和司麒共事好幾年都沒進過司麒房間的謝文宣見到這一幕后呆若木雞。
原來剛剛不是他耳朵壞了,也不是新人腦子有問題,是司麒有問題……
眾人的房間都在一樓,位置安排便于出現意外事件時立刻出動。
身為一隊之長,司麒的房間出乎意料地位于角落里,拐角處有片陰影撒下來,那扇房門幾乎隱在其中。
門口有個瞳孔識別器,“滴——”一聲自動打開了門,屋子里智能化亮起柔和的燈光。
臨時避難所連扇門都沒有,只有幾張為了遮風的布簾子,可見貧富差距之大。
司麒的房間很整潔,就像他本人一樣干凈利落。
程敘禮貌地站在門口,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也沒有東張西望。
他聽見什么東西被打開的聲音,片刻后,他的眼前多了一只手。
司麒遞過來一只銀白的小盒子。
“這是什么?”
“智腦!
程敘新奇地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
司麒見狀,又伸手把盒子拿回去。
修長手指拆開包裝,拿出金屬智腦扣在程敘手腕上,不經意間觸碰到一點肌膚。
極窄的接觸面上竄過細微電流,司麒蜷了蜷指尖。
程敘心大到毫無反應,興致勃勃地擺弄那個智腦。
司麒雙手環胸,見他這副高興得像個小孩一樣的神情,心里罕見地生出點擔憂,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倉促間帶回來的這位覺醒者是不是個靠譜人選。
于是,三秒鐘后,程敘被冷淡著臉的司隊推出房門。
“咣”的一下被關在門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程敘:?
一直蹲在陰暗角落探頭探腦觀察這邊動向的謝文宣莫名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才對嘛。”
他看那個新人似乎處于狀況之外,還膽大包天地想要敲門,立刻從地上彈起來,火燒屁股一樣沖過去,攬住人的肩膀往回帶。
“好了好了,哥先帶你轉一圈,司隊現在有正事要忙活呢!敝x文宣把程敘往后扭的頭轉過來,自己瞄了一眼,覺得距離已經差不多才開口小聲安慰道:“我和你說,司隊就這臭脾氣,上一秒什么都沒發生,下一秒就能和你翻臉!”
說完又立刻回頭看一眼背后,生怕被正主揪住,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程敘卻不這么覺得,一臉擔憂,“司隊是不是突然身體難受了?”
謝文宣抹了把臉:……
第一次知道和傻子聊天是什么滋味,他決定換個話題。
“司隊剛剛把你叫進去做什么了?”三分試探五分疑惑兩分懷疑。
程敘喜滋滋地伸出手腕給他看,“司隊送我的。”
謝文宣瞄了一眼,視線就離不開了,“霧草!最新版宇宙旗艦款智腦!”
他如刀一樣的銳利眼神刮向程敘,滿滿的羨慕嫉妒恨,“你給了司隊什么好處!這款限量發售,剛出當天就被買完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司隊有這么好的東西。。
程敘現在已經能夠上手操作這個智腦了,他點開賬戶,發現自己聯系人里已經多了一個叫做“司麒”的名字,賬戶余額正好是八十萬整。
謝文宣的眼神黏在智腦上不放,用一種無比神圣的口吻喃喃道:“價值八百八十八萬的光腦,你這是何德何能啊……”
程敘愣住,看看“司麒”那兩個名字,又看看賬戶里的八十萬,用同樣不可置信的語調道:“難道是因為他真的覺得把我撞得很嚴重?還是說一個天賦者很值錢?”
謝文宣本來還在深情地凝視那個智腦,突然掏掏耳朵,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聽力,“你再說一遍,什么者??”
第085章 黑戶,查無此人
程敘看著自己的賬戶余額發愁, 深覺接受了司麒那么一個貴重禮物后還訛這筆錢很不好意思。
這八十萬真是怎么看怎么燙手。
聽到謝文宣在旁邊大驚小怪,他便好心地又重復一遍,“天賦者,司麒就是因為我是天賦者才讓我跟他回來的!
“你、你居然直呼其名!”謝文宣的面目扭曲, 流露出一個堪稱驚恐的表情, 很快又抓住原來的話題不放, 懷疑道:“……不、不對!你要是天賦者,早幾年干什么去了?怎么偏偏到現在才出現?”
“名字不就是用來叫的嗎?”程敘理所當然道:“我之前不叫,是因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天賦者,一切都要從今天的那場選拔賽說起……”
程敘沒有故作高深,也不打算留下懸念,很誠實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謝文宣。
謝文宣一對耳朵豎得老高, 看似聚精會神實則全神貫注,生怕自己錯過任何一個小細節。
可惜天不遂人愿, 程敘剛說到今天的關鍵之處, 孟奇對上程敘, 在前兩招都失敗后破釜沉舟地從脊背處抽出一把黑色匕首!
臺下一片嘩然!
謝文宣也不例外, 他聽得津津有味,拍掌感慨道:“好家伙!這也是個覺醒者!”
“然后呢?然后呢?司隊和秦隊是不是爭相搶奪你這個大寶貝?”
按理說,這已經是故事高潮點了,接下來必定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場面!
就在謝文宣翹首以盼的時候,程敘突兀地閉上了嘴。
謝文宣以為這家伙在故意賣關子, 急得推他肩膀, “你干嘛停下來不說了?”
程敘說:“司麒來了!
在特勤處,連和司麒平級的秦不吝都只喚他一聲司隊。
謝文宣對司麒這兩個字實在陌生, 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來就來了。
下一瞬, 他的臉色精彩得如同打翻調色盤。
他僵著脖子,只敢用余光向左右兩個方向張望。
程敘善意地提醒他:“在你身后!
謝文宣:“……”
在這一刻,謝文宣多么希望自己能夠覺醒一個眼刀殺人的天賦,讓面前某個缺心眼再也開不了口。
不過謝文宣能屈能伸,旋即轉身對司麒綻放了一個諂媚的笑容,神情真誠,絲毫不顯尷尬,一連串動作無比絲滑。
司麒看也沒看他一眼,遞給程敘一個眼神,“跟我走!
“去哪兒?”程敘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跟上。
謝文宣坐在一旁安靜得像一只縮頭縮腦的小鵪鶉,盡可能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程敘半點讀不懂氣氛,路過他身邊時,還伸手拍拍他的肩,“沒關系,下次有機會我繼續給你講!
謝文宣:“……”
程敘一直跟著司麒走到停車場,路上兩個人沒有半句交談,直到看見司麒那輛炫酷拉風的黑色機車。
程敘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要帶我去哪里?”
司麒隱在面具之下的狹長眼眸輕掃他一眼,冷笑道:“你說呢?你這個來歷不明的黑戶!
原來剛剛司隊長想從身份庫里找到程敘的信息,將他登記為颶風小隊的隊員,卻沒想到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不論是形貌還是歲數特征,沒有一個能對得上的。
程敘連忙道:“我叫程敘,這是我的真名,我保證沒有騙你,但是——”
他靦腆一笑:“但是我好像真的是個黑戶……”
司麒:“……”
一個黑戶,談論什么真名不真名的?管你是程敘還是司敘,都查無此人。
“現在必須找到至少三個人證明你的來歷,否則你就無法入職。”司麒淡聲道,心情似乎不是很愉快——這位大名鼎鼎能嚇哭小孩的司隊長顯然是個討厭麻煩的性子。
而自從他遇見程敘以后,一個個問題接踵而來,麻煩事多到能堆成小山丘,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覺得有些無奈。
三個人,這還不好辦?
向家爺孫,加上向五和向十一,程敘能一口氣給司麒找出四個人。
他一點不慌,拍拍胸脯和司麒保證,“你放心吧,我有證人!
半晌后。
一輛機車停在臨時避難所向家爺孫的房屋前,冷酷的司隊長和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孩大眼瞪小眼。
向天歌梗著脖子,捏住程敘衣袖高聲道:“向十二!他是誰?你就跑個步,這么久也不見你回來就算了,還把奇奇怪怪的人往家里帶!”
司麒黑衣黑褲,臉上還覆著半張黑色面具,看起來有種鋒利的帥氣,怎么看都和奇怪的人這種形容沾不上邊。
但向天歌此時就像一個守衛自己領地的小獸,他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擋在程敘身前,昂首挺胸地和比他高出一截的司麒對視,像只神氣的小公雞。
“你說吧,向十二犯了什么事,我能做主,你不要找他麻煩!
司麒沒開口,看了程敘一眼。
程敘立刻會意,攔住向天歌,把人拉到一邊和他說:“這人是我以后的上司,我在你們家白吃白住也不好意思,所以找了一份工作。而且我現在能還上之前欠你們的八十萬了,以后還可以自力更生,怎么樣,替不替我開心?”
向天歌震驚,“八十萬?!他給的?”
程敘點頭。
向天歌吞了吞口水,皺著眉頭遲疑:“你小心別被騙了,你這么傻,就算把你賣了也不值八十萬……這個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繼“奇怪的人”名頭之后,司隊長的身上又添了一個“不是好人”的標簽。
程敘心想,這八十萬可是他身體力行得到的“酬勞”,況且司麒這么個能隨隨便便送給他價值八百八十八萬智腦的上司,一定不是什么壞老板,而能被稱為好老板的人絕對不是壞人!
程敘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附到向天歌耳邊,“我和你說一件事!
向天歌狐疑地湊過來。
“你知道特勤處有幾個特別行動小隊嗎?”
沖天辮上下晃了晃。
特勤處之名如雷貫耳,人盡皆知。
“那你知道特勤處有幾個特別行動小隊特別厲害嗎?”
向天歌不耐煩道:“我當然知道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小孩就是沒耐心。
程敘嘆了口氣,“今天我出去跑步,正好遇到這個奇怪的人,他說見我骨骼驚奇,是可造之才,很適合做特別行動小隊的成員,他就是颶風小隊的隊長。”
向天歌陡然睜大眼,咻一下轉過頭打量靠在機車上的司麒,不可置信道:“他、他就是那個黑面羅剎?”
程敘重復了一遍向天歌的話,“黑……黑面羅剎?”
向天歌臉上的神情立刻變了,緊張地湊過來,示意程敘小聲一點,“別被聽見了,他可是冷面無情黑羅剎。”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程敘鄭重道:“但是我這份工作需要三人證明我的來歷清白,我想請你和向五、向十一為我作證。”
小孩有些猶豫,“可是,爺爺不想讓你走!
程敘打開智腦,給向天歌看賬戶余額,一長串零成功腐蝕了向天歌幼小的心靈。
“向哥,你想想看,我在這里,一輩子給你們打工估計也賺不到八十萬還給你,而且我吃那么多,實在是怕把你們吃破產!背虜⒃俳釉賲,一臉正直地勸說向天歌。
“向哥”有些動搖了,一來,自始至終只有程敘一個人會喊他向哥,這種稱呼能讓小孩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還會讓他不自覺地就在平等對話中代入一個成人身份,努力讓自己的思維模式跟著另一個成人走。
二來,向十二說的有道理,這筆買賣很劃算,他和阿公怎么看都不吃虧。
向天歌逐漸堅定起來,“好!我愿意給你作證。”
程敘磨破嘴皮子,向天歌終于點了頭,但司麒卻不答應了。
他挑挑眉,對站在自己面前一臉激動又隱約有些害怕的沖天辮不置可否,慢悠悠提醒程敘:“三個人指的是具有完全行為能力的人,至少也得成年才行,你別隨隨便便給我抓個奇怪的人過來!
程敘:……實在沒看出司隊長居然還是個睚眥必報的家伙。
向·奇怪的人·天歌一臉憤懣,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又因為“冷面無情黑羅剎”的威力發怵。
程敘卻是有些頭大——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得讓向老頭出面。
向天歌好糊弄,向老頭可沒這么容易解決。
再加上最近他不知道為什么來無影去無蹤的,連向天歌都不清楚他的動向,想見到人都絕非易事。
于是程敘仍然停留在臨時避難所里,由于他有了還清債務的底氣,吃飯都變得更香了。
一到飯點,向五和向十一盯著他的現場吃播一邊震驚一邊直呼下飯,向天歌可就慘了,小孩兒剛從廚房把菜端出來,沒過多長時間,又被程敘光盤,漸漸積累了一肚子怨氣。
向老頭終于在第三天風塵仆仆地趕回家,他的小孫子向天歌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家里沒米了,阿公你去買點。”
向老頭疑惑,“上星期不是剛采購過嗎?那次一共買了五個人一個月的口糧。”
向天歌哭喪著臉,怨氣滿滿,“都被這個向十二吃光了!”
向五和向十一在一旁點頭附和。
程敘摸了摸后腦勺,“……我會付錢的!
向天歌忙不迭道:“阿公你要不就讓他趕緊走吧!讓他去工作賺錢還給我們。”
向老頭沒說話,一雙老眼靜靜地看著程敘。
片刻后,蒼老的聲音響起,“十二,你的天賦是什么?”
第086章 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向天歌沒聽懂, 向十一也身處于狀況之外,只有向五怔愣幾秒后,勃然色變,扭頭震驚地盯著程敘。
程敘搖頭, 老老實實道;“我也不知道。”
在上次的選拔賽之后, 他也嘗試過重現當時的場景, 可不論怎么做都無事發生,那天的白色光劍仿佛只是曇花一現。
他最近正在為這件事發愁,有點擔心假如司麒知道這件事,他會被當場退貨。
向五在一旁欲言又止。
程敘興致勃勃地問向老頭:“向阿公,你怎么知道我有天賦?”
要是換個人,大約完全不會這么直白地問出來——從開頭欠下的高昂債務結合向老頭此時突然點破程敘身具天賦的事情, 像是一開始程敘見到的那張蛛網,而他就是被視為戰利品的獵物, 肉眼不可見的潔白蛛絲正將他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
向老頭像極了一個反派角色。
向五偷覷了一眼向老頭的表情。
他身材矮瘦, 須發皆白, 目露精光, 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此時他右眉動了動,顯然被程敘這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驚到了。
程敘什么想法都寫在臉上,絲毫不懂得收斂,還用期待的目光繼續追問, “您是不是因為覺得我骨骼驚奇才救的我?”
向天歌立刻警覺地大叫道:“阿公!你不會當時就看出來他一頓能吃十六個饅頭才救的他吧?!”
向十一深以為然, 在一旁贊同地點頭。
向五:……
向老頭捋捋胡須,搖搖頭沒說話, 狠狠敲了向天歌一個板栗子,背著手走了。
向天歌“哎喲”痛叫, 捂住頭不服氣地朝向老頭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程敘正想追上去問個明白,被向天歌一把攔住,“你干什么去?”
“我還沒問他愿不愿意為我作證呢!”
“哎呀,我阿公人很好的!當時你又沒有去處,留下來做個免費勞動力正好,現在你又愿意還債,還能去特勤處工作,他肯定不會攔著你!”
“……我怎么記得,第一天我醒來的時候,你們還商量著要下毒控制我?”
向十一說:“我當時也被這么恐嚇過——也只是恐嚇而已。”
向五補充道:“。畢竟人家這老的老,小的小的,萬一救回來的是個心狠手辣的壞人,爺孫倆就任人宰割了!
“我們才不會任人宰割!我會保護好阿公!”向天歌吱哇亂叫。
向五給向十一打了個手勢,向十一摸摸后腦勺,上前幾步,蒲扇大的手掌一把將向天歌舉起來放到肩上,嚇得沖天辮晃來晃去,又興奮又羞惱道:“太高了!放我下來!”
向五趁機把程敘拉到一邊說話。
“你什么時候覺醒的?”
程敘搖頭,“不知道。”
向五又問:“你加入特勤處是怎么回事?”
程敘:“司隊邀請我。”
向十一馱著向天歌在院子里瘋跑,兩個人的笑聲直沖云霄,再看看眼前一臉傻白甜只會打直球的程敘,向五同時為自己和司隊捏了把汗……
程敘給司麒發了消息,“轟轟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向天歌怪叫一聲:“黑面羅剎又來了!”
搖著扇子走出來,恰好聽見這話的向老頭瞪他一眼,沖天辮瑟縮了一下,癟癟嘴跑進廚房蒸饅頭去了。
司麒今天穿的好像是制服,也是純黑的,很貼身,騎機車的時候更帥了,像個專業賽車手。
他停好車,長腿一邁,一邊穿外套一邊徑直朝程敘走過來,淡聲道:“你再不聯系我,我就要以為你真的變成黑戶了。”
向五、向十一、向老頭三個人給程敘作證他的來歷清白,司麒一邊用智腦記錄一邊皺眉。
程敘盯著他。
司麒一抬眼,又看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眼都寫著“怎么了怎么了?應該沒問題吧?”
司麒沒說話,示意他上車。
程敘樂呵呵地咧開嘴朝眾人揮揮手,司麒一發動機車,立刻抱住他的腰。
司麒身體一僵,又拿他沒辦法,不得不放慢速度,程敘眼睛都被風吹得睜不開了,還附在他耳邊問:“怎么樣怎么樣!究竟出什么事了?!”
司麒抿著嘴不說話,奈何程敘一個勁兒在耳邊問個不停,他只好再一次減緩車速,一輛能夠風馳電掣的機車,硬生生開成了慢悠悠的小毛驢。
他冷冽的嗓音被風吹散,飄飄忽忽鉆進程敘耳中,“他們都說是在凌云山下發現你的,那在此之前,你究竟是什么人?”
找證人,程敘硬生生給自己找了三個能更加證明他來歷不明的證人,這件事情反而越來越復雜,“這意思是,我不能當你的隊員了?”
司麒沒有第一時間回應。
過了片刻,他才說:“我會解決。”
司隊長的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自這天之后,程敘就住進了那間屬于颶風小隊的豪華大別墅里,還樂顛顛地挑了一個距離司麒最近的房間,原因無他,那個房間采光好,面積大,窗外還是一片做得很好的護眼綠化,幾乎是除了司麒臥室之外最好的房間,可惜其他人都不敢住在司麒旁邊,正好便宜了程敘。
以至于謝文宣捏著牙刷睡眼惺忪地從自己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程敘興高采烈地從司麒的房間方向過來,驚得他瞌睡蟲都嚇跑了。
粘著牙膏沫的牙刷慘然落地,和地毯來了個親密接觸。
謝文宣連滾帶爬把牙刷撿起來,半跪在地上用衣袖擦,前后左右四處看有沒有其他人的身影,這才能抽空問上程敘一句:“你你你、你就算成為正式隊員,也不能和司隊住一個房間吧!這多冒昧啊!”
程敘連忙解釋,誓死捍衛自己的清白,“不不不,我只是剛好挑到了司隊旁邊那個房間。”
謝文宣這才松了口氣,把牙刷撿起來,迅速起身,一嘴泡沫含糊不清地和程敘告別,“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咱一會兒見!”
別墅里靜悄悄的,似乎沒幾個人,即便是早上九點,他也只見到了早就已經見過一面的謝文宣。
但司麒已經剛剛在來的路上和他事先說過,會給他介紹颶風小隊的成員。
程敘不知道颶風小隊有哪些成員,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但光從這棟別墅的規模來看,數量應該不會太少。
但是很快,程敘就從司麒嘴里得到了答案
“目前颶風小隊在役人數:5人!
程敘震驚:“包括你?”
司麒頷首,話音一轉,“不過現在,有了你的加入之后,變成了六個。”
程敘環顧四周,豪華別墅空蕩蕩的,確實鮮少人氣。
“這里以前住滿過嗎?”
司麒想了想,“從來沒有,即使一直在補充新鮮血液,傷亡退下一線的人數也很多,颶風最鼎盛的時候,能住滿三分之二!
這里大概有三十個房間,也就是說,颶風的鼎盛時期也只有二十個隊員,而現在,更是慘不忍睹地銳減到了五個……
兩人正說著話,樓梯上又有人下來了。
一個戴眼鏡的圓臉男人,身材高大壯碩,有點像向十一,但是目光很沉穩,再加上這副在這世代很少見的眼鏡,程敘猜測他擔當的是颶風智囊一類的角色。
司麒淡聲道:“這是新來的天賦者,程敘!
圓臉壯男朝程敘點點頭,伸出中指推了推眼鏡,“你好,我是狄寧。”
“狄寧!你的那些破游戲機能不能別亂丟!又落在我房間里!亂死了!你給我滾過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咆哮聲從樓上傳下來,每句話都帶著一個情感強烈飽滿的感嘆號。
狄寧瞬間破功,無比窘迫地又扶了扶眼鏡,指指樓上,訕訕笑道:“那什么,我先上去一趟,方光臨在樓上叫我呢!
“方光臨,比較愛干凈,狄寧常惹他生氣。”司麒解釋了幾個字。“但我覺得還好。”
后面那句話沒頭沒尾的,程敘卻聽懂了——司隊長本人也是個愛干凈的人。
司麒、謝文宣、狄寧、方光臨……程敘掰著手指頭數,還差一個人沒現身。
司麒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還有一個侯幸,被秦不吝借走了,他覺醒了醫療類的天賦,烈焰隊沒有隊醫,每次戰斗之后,都會過來借侯幸!
侯幸,一個奔波于兩隊之間只拿一份工資的小可憐。
程敘問:“戰斗?就是你說的打架嗎?”
司麒曾經說,當他的隊員,工作內容就是打架。
“差不多!
“什么啊!差得可多了!”
謝文宣突然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角冒出來,竄到程敘身邊,以過來人的身份分享經驗:“比打架更有意思!刺激、驚險!別提有多好玩兒了!”
他一臉洋洋得意,像是一個品嘗過糖果的小孩向另一個小孩炫耀有多么美味。
司麒突然低頭看了看智腦,又看正在夸夸其談的謝文宣一眼,意味深長道:“剛接到消息,太陽灣有異獸出沒,數量為一,級別未知。謝文宣,你負責打頭陣。”
伴隨著別墅里響起的警報聲,謝文宣臉色瞬間僵硬,哭喪著臉:“這是個什么東西?級別未知???!”
程·被炫耀的小孩·敘眼神充滿艷羨地看著他,“恭喜你,又可以去好好玩了!
謝文宣不能打自己臉反駁,垂頭喪氣地蹬蹬蹬跑上樓收拾家當。
司麒沒動,程敘抓住機會問他:“你們是不是要去對付異獸?需要我做什么嗎?有沒有經驗分享給我學習一下?”
司麒瞟他一眼,“不,你直接一起上,打架還需要學嗎?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太陽灣的官方名稱叫做紅日灣,紅日凌云。
這太陽灣,就處于凌云山腳下。
程敘醒來的地方。
第087章 親愛的
紅日灣鄰山近海, 紅日初升,從地平面線升至凌云山頂,萬丈光芒鋪灑于清澈蔚藍的海水之上,為凌云山鍍上一層金邊, 美得令人失語。
而現在, 天上一輪紅日靜靜照耀, 海中卻翻騰不息,浪頭一浪比一浪高,幾乎整個海面都被攪得不得安寧,細細看去,有一只黑色異獸正在其中打滾,仿佛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游樂場。
那頭異獸已經發現了他們, 一排小人站在海邊,對比它的個頭而言實在是不夠看, 因此初初產生靈智的異獸即使知道他們有可能就是沖它來的, 也沒有半點提防之心, 甚至從兩顆足球一樣大的鼻孔中重重噴出兩道粗氣, 以示不屑。
眾人:“……”
謝文宣都被氣笑了,捋起袖子,“哎喲,乖乖,瞧不起誰呢這是?”
風浪聲太大, 就連站在離謝文宣不遠處的程敘都有些聽不清, 更別提還埋頭在海里自顧自玩耍的異獸了。
雖然颶風小隊只有五個人,不, 現在是六個。
但他們默契十足,謝文宣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他身輕如燕,在海平面上竟然如履平地!
隨后是凌空躍起,踏浪而上的司麒!
狄寧疾速前行幾步,翻掌向下,霎時間海面上升起幾丈高的水柱,供他借力前行!
方光臨面色蒼白,身材瘦削,隊員制服的扣子被他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他站在岸邊沉吟不語,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在海上行走的絕活。
似乎注意到程敘的目光,方光臨轉頭對他友好一笑,“這只異獸看起來有些棘手,我們得去幫幫忙才行!
英雄所見略同,程敘看見司麒已經掏出能源手炮對著異獸轟了,轟半天,異獸還毫發無傷,甚至周身縈繞著一股放松愜意的悠閑氣氛,似乎司麒就是在給他撓癢癢。
謝文宣不知在醞釀什么大招,狄寧負責吸引異獸的注意力,“蓬蓬蓬!”數道粗壯水柱沖天而起,智力程度相當低的異獸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噫咦噫”地叫。
大家都這么努力認真,他倆總不能只站在一邊干看著,問題是——這要怎么過去幫忙?
方光臨從空間手環里掏了半天,才找出一個懸浮器,一般用于建筑行業修補屋頂或清掃人員清潔高處,能站能坐,是居家必備不二之選。
方光臨很大方地把這個懸浮器遞給程敘。
“不不不,那你怎么辦?”
方光臨揮揮手,莫名有種灑脫感,他直直地走入海中,腳一踏上海面,腳下的海水竟然凝結成了冰層!
他往前走,身后的冰層就迅速消融為海水,步步凝冰,場面極為壯觀。
程敘默默捧起懸浮器——原來這真是只為他準備的。
隊內成員要是身上沒點2絕活,根本沒法在颶風小隊呆下去。
程敘飛到那只異獸身邊,才勉強看清了它的模樣。
這只異獸頭大身小,頭上還有兩根一人高的長觸須,遠看通體漆黑,但實際上它身上掛滿了黑色海草,只能隱隱約約看見里頭一些堅硬的青色殼狀結構。
程敘的飛行軌跡歪歪扭扭,初次使用懸浮器能飛成這樣已經是他平衡感不錯的結果。
目前還處于初步試探階段,颶風小隊的成員圍著異獸,卻都只是些撓癢癢的力度,異獸更是歡樂無比,連續不斷的叫聲中都能聽清楚他的歡愉,勉強分了一些目光給這些“陪玩”。
“好了沒有謝文宣?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狄寧崩潰大叫。
“這里一沒有民眾財產,二不需要保護居民安全,多等會兒怎么了?”謝文宣也只敢在別人面前逞威風,司麒聽見這話,一個淡淡的眼風掃過來,“抓緊時間。”
謝某人立刻改口道:“主要是它大半個身體都在水里,我們也看不見全貌,很難確定異獸級別以及它的生理弱點!
加上這廝皮糙肉厚,那層殼硬得跟什么一樣,不破開這道防御,他們就無法進行下一步動作。
司麒已經嘗試了很多種殺傷力武器,但對于這只異獸來說,就是按摩和撫摸的區別。
場面幾乎快要陷入僵局。
狄寧抓狂道:“我真的很累!快點想想辦法方光臨!”
方光臨是唯一一個處于海面方位的,他的視角比所有人都低,“目前只能得出這只異獸防御力超強的結論,還無法確定它的攻擊方式!
正在這時,一個滔天浪頭打過來,腳下懸浮器慢吞吞的,這種生活類工具完全不具備戰斗所需要的加速功能,程敘左閃右避,實在是躲閃不及,胡亂撲騰一下,竟然真的抓住了一個能夠借力的物體!
很長很細,但足夠結實,程敘使出吃奶的勁兒把自己吊在上面。
突然間——
“嚶——!”那只異獸突然尖嘯一聲,周身浪花稀里嘩啦地四濺。
司麒轉頭一看,瞳孔縮小,厲聲道:“程敘!小心!”
程敘抽空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剛剛抓住用來借力的東西居然是這只異獸的觸須!
而他的力道太大,異獸似乎感受到了疼痛,被硬生生激怒,兩只巨大無比的螯鉗從海面下伸出來,上面吊掛著無數海草,像是能索人性命的勾魂鏈。
謝文宣目瞪口呆:“臥槽,這是個什么東西?!”
頭大身小,有觸須和大鉗子,甚至那雙鉗子的大小能和異獸的頭顱有的一拼。
那只異獸揮起兩只大螯鉗,舞得虎虎生風,目標精準地向程敘襲去!
司麒緊緊皺眉,順著風的軌跡躍起,踩住異獸的頭,腳尖一點,伸手抓住異獸另一根觸須,將它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異獸徹底被激怒,大半個身體都露出海面。
方光臨高聲道:“它的弱點是頸部!”
……但頸部覆著一層延伸而下的頭甲,必須要先把頭部這塊延伸甲掀起,才能真正接觸到它的弱點。
狄寧立刻反應過來,控制水柱往異獸頭與身連接處沖擊,謝文宣棄用熱武器,換成一柄彎月刀,狠狠劈過去!
那只異獸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弱點被發現了,仰天長聲嘶鳴,兩只鉗“咔嚓咔嚓”地準備收割生命。
它好像放棄了攻擊觸須上的兩人,忍著痛意,直接向下攻擊,狄寧、方光臨都被他擊中倒飛出去,只有謝文宣閃避得還算靈活,也被這猛烈攻勢嚇出一身冷汗。
司麒乘風而下,破開巨浪,不躲不避,直沖沖向著那塊頭頸而去,從空間手環取出一把刀,將異獸的頭甲硬生生撬開!
甲殼太過鋒利,不僅讓那把刀鈍了些許,也把司麒的雙手劃得鮮血淋漓。
不知是因為弱點被攻擊,還是由于血腥味的刺激,異獸瘋狂搖擺身體,程敘被甩了下去。
他心里暗道不好——莫非他的第一次戰斗,就要以這種沒出什么力,還一直在幫倒忙的結果結束了?
但是程敘并沒有按自己想象中的墜入海面,而是穩穩當當落到了實處。
腳下,是晶瑩剔透的冰面。
程敘震驚低頭,風帶著海水的味道吹過每一個毛孔,程敘嘗試著順著風向,歪歪斜斜勉勉強強飄到了司麒身邊。
隊長都負傷了,這時候應該得換人上了吧?
初步探索過異能的程敘信心大增,摩拳擦掌,用力把司麒拉回來,司麒猝不及防地被往后拽,兩人緊緊靠在一起,幾乎是前胸貼后背的距離。
顧不得那頭的謝文宣為什么突然又脫口而出一聲“臥槽!”,程敘奪過司麒手中那把刀,正打算接力完成工作,卻發現刀口都卷刃了!
一股潮咸的海水氣息逐漸逼近,身后是異獸的螯鉗,程敘想也不想,伸手握住那塊已經被司麒撬得有點松動的頭甲。
“……別!”司麒剛出聲阻止,就眼睜睜看著程敘面不改色地一把掀開了異獸的頭甲……
異獸的攻擊驟然停止,只有半個頭顱要掉不掉地頂在頸上。
“司隊!我是不是解決它了?!”程敘歡欣雀躍地回頭看過來。
海風吹亂他的額發,露出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唇角彎彎,牙齒潔白整齊,那雙眼里映著藍天、大海、司麒。
“嗯,做得不錯!彼诀柩酆澷p。
對于一個新人來說,能做到臨危不懼、處事不驚就已經很厲害了,何況程敘還懂的隨機應變,這次更是立了大功。
謝文宣抱著刀站在一邊,眼神古怪地盯著司麒和程敘。
狄寧和方光臨一身狼狽地趕回來,看見已經失去動靜的異獸大驚失色:“你們怎么這么快就搞定了?!豈不是顯得我和方光臨很廢物嗎?”
方光臨:“……這個時候就不用把我的名字記這么牢了吧!
戰斗結束后的打掃戰場工作,也是方光臨和狄寧的專場。
狄寧伸手按在異獸頭部,異獸的身體居然開始微微發出白光。
司麒給探頭探腦一臉好奇的程敘解釋:“異獸由普通生物異變而來,狄寧覺醒了凈化天賦!
果不其然,凈化過后,那只異獸才顯出全貌。
方光臨細心地把它身上的海草清理干凈,還有不少海洋垃圾。
程敘眼尖地瞄到一張像海報似的東西,他彎腰撿起來。
“誒?”
海報似乎是防水設計,畫面還是很清晰。黑色短發,鳳眼狹長,眼角染著細碎閃片,折射出冰冷光芒,男人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半闔的眼慵懶地看著鏡頭,清冷又帥氣。
海報上還有幾個大字。
程敘一字一句地念:“親、愛、的、請、告、訴、我……”
站在他身邊的司麒突然覺得有點不對,淡淡掃了一眼。
上面寫著:
“親愛的,請告訴我你的心意。
From 亞希恩”
第088章 夢中情人
司麒打斷他:“……別念了!
程敘“噢”了一聲, 以為自己吵到他了,努力分辨海報上的簽名,用氣音道:“亞!
司麒眼皮一跳,不耐煩道:“閉上你的嘴!
程敘神情無辜地看了他一眼, 乖乖聽隊長的話閉口不言, 側過身繼續打量那張海報。
司麒忍著不用余光注意他, 但一直沒見到他放下海報的動作,終于忍無可忍轉過頭道:“有什么好看的?臟垃圾就趕緊丟掉!
程敘覺得今天的司麒好像有點怪怪的。
他瞄一眼司麒,上半張臉被面具覆蓋了,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最顯眼的地方無疑是司隊長此時此刻的耳尖,和現在天邊的火燒云一個顏色。
程敘把海報展開, 海報上的黑發帥哥正臉直直地對著司麒。
程敘指了指海報上的人,“他就是很好看啊, 你不覺得嗎?”
司麒:“……”
司麒沒說話。
偏偏程敘把這張垃圾海報當作寶物一樣, 捏在手里不放, 直到他們坐上車還時不時看一眼, 司麒以免眼見心煩,特意坐在前面,程敘就剛好和謝文宣挨在一起。
程敘觀察海報的動作引起了謝文宣的注意,他興致勃勃地湊過來看,還以為是什么寶貝, 略略掃過一眼, 頓時失去興趣,“你還喜歡地下偶像。俊
程敘重復道:“地下偶像?”
“你都不知道他是地下偶像, 那為什么一直盯著他看?”謝文宣訝異,摸著下巴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道:“難道你——和隊長相比, 你更喜歡哪種類型?”
謝文宣這個問題問得程敘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還在思考,就聽見前面傳來一道冷淡的嗓音,語調危險,暗含警告。
“謝文宣!
謝文宣一個激靈,背后汗毛直豎,摸摸后腦勺,打了個哈哈,訕訕笑道:“隊長,我在和程敘開玩笑呢!
迫于隊長的威壓,謝文宣只能迅速轉移話題,“程敘,你不會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小男生吧?這人看起來就是個弱雞小白臉,哪有我們司隊帥?實力強大,英俊多金~”
他自覺這套踩一捧一做得特別好,不著痕跡地拍拍司隊長的馬屁,正好能彌補剛剛的口無遮攔,謝文宣得意地在心里給自己點贊,美滋滋地等著司麒表揚他。
果不其然,司麒又開口了。
但語氣似乎和謝文宣想象的有些不一樣,其中不僅聽不出一絲愉悅之意,還冷酷得能掉下冰渣子:“謝文宣,回去加訓!
謝文宣驚呆了,哀嚎一聲,完全搞不明白自己分明在夸他怎么還會被罰!
程敘決定給他一個善意的提醒:“今天司麒心情不好,剛剛他也叫我閉嘴。”
謝文宣深以為然,發誓再也不談論和司麒相關的話題,專心致志和程敘聊天,“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快說啊,你是不是喜歡這種類型?”
程敘用指腹輕柔摩挲海報上人的臉,“我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見過他?”謝文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程敘,“難道他是你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馬?”
程敘指尖點了點畫上人的臉頰,“也許……是在夢里?總感覺好像有很多我們在一起的畫面!
謝文宣眼睛都瞪圓了,夸張地大叫:“你這意思是!他是你的夢中情人?!”
連后面的狄寧都聽見了,從謝文宣的椅背上“嗖”的一下探出個腦袋問:“什么夢中情人?”
程敘動作利落地把海報卷起來放進空間手環,云淡風輕地坑了謝文宣一把,“謝文宣說他很想念他的夢中情人!
狄寧伸出中指推推眼鏡,眼都不眨地盯著謝文宣,等待他的回答。
謝文宣不可思議地用手指指向自己,滿臉寫著“我說過這種話嗎、你確定真的是我說的?”
“好你個程敘,看起來濃眉大眼的,居然是這種人!明明那個小白臉才是你的夢中情人……”
“加訓翻倍。”一道極為富有辨識度的冷冽嗓音淡淡響起。
謝文宣頓時安靜如雞,朝司麒的背影投去一個幽怨的眼神,老老實實閉上嘴。
給颶風小隊配備的車輛性能自然是沒得說,很快就到達了基地,眾人紛紛下車,司麒一馬當先走在前面,背影一如往常那般堅定,腳下步伐生風。
謝文宣摸摸后腦勺,跟程敘嘀咕,“怎么感覺隊長今天不太對勁?”
程敘深以為然,贊同地點頭。
但他轉念一想,不會是因為在今天的戰斗中受傷了吧?之前的通紅耳尖——說不定是因為傷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熱!
程敘有點擔憂這位出手闊綽的好隊長,以對方的性格來看,一定是那種即便受傷了也會強撐著不說,選擇自己默默扛下所有的人。
環顧四周,所有隊員都沒有要跟上去的意思,見司麒越走越快,反而默默拉遠了距離,他們并不是不喜司麒,而是相比于“同伴”這個詞來說,司麒更像是一位和他們有著距離的領導者。
程敘想了想,加快腳下速度,甚至小跑起來,一直跑到司麒身邊才放緩速度,和他并肩前行。
司麒睨他一眼,不講話,一副不是很愿意見到程敘的樣子。
“司隊,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程敘輕輕握住司麒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舉到眼前翻來覆去地查看。
司麒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立刻把手往回收,奈何握住手的那股力量堪比鐵鉗,司麒怎么用力都紋絲不動。
按理說,司麒也算是特勤處戰斗力天花板,和“弱”這個字相當不沾邊。
“……我勸你,不要對我動用天賦技能!彼诀栉kU地瞇起眼,“你還沒有完全掌握天賦,不能好好控制就少生事端,以免發生什么意外,我還得跟在你后面收拾爛攤子!
一番話說得不可謂不無情。
程敘只是對自己的天賦技能有了一點初步的頭緒,在對天賦的了解認知上,還是兩眼一抹黑,聽司麒這么說,他不僅沒有放手,還攥得更緊了。
“司隊,真的很感謝你,我一定給你制造了不少麻煩吧?你還擔心我控制不好天賦技能,你人真好!”
司麒:“……”
他幾乎以為程敘是在明晃晃地向他陰陽怪氣,但這人一臉真誠,半點看不出演戲的痕跡,含著笑意的雙眼亮亮的,顯然是真的這么覺得。
覺得司麒的威脅是對自己的關心,覺得司麒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好人。
司麒自認為已經把話說到極限了,他本就不善言辭,尋常人見到他的冷臉和一身冷氣就能被逼退,只有程敘,半點也聽不懂人話。
叫他滾,說不定他還會覺得你是在為他考慮,怕走路會累著他。
司麒別無他法,也說不出更狠的話,又因為程敘的天賦根本抽不回手,只好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走了一路,遠遠看去,兩個人就像是牽著手、肩并肩往前走。
冰山臉的司隊長一路都在放冷氣,心里不停催眠自己他們都是隊友了,牽個手也很正常,程敘作為新人表現優異,自己不能對他太過于苛刻云云。
奈何身邊的人簡直就像只嘰嘰喳喳的麻雀,說個沒完沒了,一會兒問“司麒,你沒感覺到自己在發燒嗎?你剛剛耳朵都燒紅了!”一會兒又說“司麒,你真好,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一會兒又念叨“你真覺得亞希恩長得不好看嗎?我覺得他挺好看的,反正我覺得他長得挺順眼”。
諸如此類,亂七八糟,司麒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他的思緒也隨著程敘的話飄來飄去。
什么發燒?什么耳朵紅了?這家伙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就這點小恩小惠就能收買一個強大天賦者的心,他還覺得賺了呢。
亞希恩……亞希恩好不好看,關他司麒什么事?程敘不會察覺到什么了吧?為什么就非得逮著他問這個問題?
司麒又想起來在車上,謝文宣和程敘聊天,很夸張地大叫,亞希恩居然是程敘的夢中情人。
夢中情人……
這四個字怎么讀都自有一股繾綣的意味在,即便司麒竭力抑制自己,也避免不了地想——是什么夢?
一般的夢,能稱之為夢中人,究竟是什么夢,才能稱得上是夢中情人?
司麒這一路上神思不屬,連到了目的地都沒發覺。
別墅里早就有一個人等在那里,是被烈焰小隊借走好幾天的侯幸,接到他們出外勤的消息后就急急忙忙趕回來,等待給成員療傷——戰斗中受傷是無可避免的,比如颶風小隊,十次能有六七次都全員負傷而歸。
侯幸長相斯文,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白白凈凈,溫溫柔柔,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
他抬頭看見程敘,對視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卻很快被很好地掩飾。
他笑得如沐春風,伸出一只手掌與程敘握手,“你好,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我叫侯幸,等候的侯,幸運的幸!
程敘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程敘!
侯幸歪歪頭,眨眨眼,“是序號的序嗎?”
“是敘舊的敘!
侯幸笑起來,“你名字真好聽。”
司麒站在一旁,雙手環胸,冷眼旁觀一會兒才打斷他們:“侯幸,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
侯幸嘆了一口氣,對程敘做了個無奈攤手的手勢,“才剛回來就要開始工作了!
程敘點點頭,理所當然道:“大家都很辛苦的,難道你要白拿工資嗎?”
侯幸臉上完美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縫。
第089章 不但要親我
面對這樣一塊不知情識趣的木頭, 即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無法付諸實踐。
別的方面暫且不提,侯幸的專業技術著實過硬。
不一會兒,司麒手上的血痕便淺了不少, 其中隱約可見嫩粉色的新肉。
“這樣就行了, 不用浪費你的技能!彼诀璩榛厥, 給自己打了個繃帶。
謝文宣三人在這時陸續回來,各個都是毫發無傷的樣子,和侯幸打了個招呼就回房間洗漱去了,渾身都是海水的咸腥味兒,實在難忍。
侯幸目送他們的背影遠去,挑了挑眉, 驚訝道:“咦?這次居然只有司隊受了些皮外傷?”
司麒朝正在繞著客廳轉圈的程敘揚了揚下巴,“他的功勞。”
沒錯, 即便是深可見骨的傷痕, 對于颶風小隊來說也只是皮外傷, 由此可見以往戰斗的慘烈程度, 因而司麒所說的特別行動小隊成員更新換代如此之快的原因,也能從其中可見一斑。
程敘總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對勁,坐著難受,躺著也不行,只好起身在客廳里繞圈走, 得虧地方夠大——颶風小隊專用別墅的豪華客廳比向家的院子也不遑多讓。
侯幸有意無意地往那邊看, 確認人和他們這邊中間有段距離,應該聽不到這邊對話侯, 笑吟吟地低聲和司麒調笑道:“司隊,不知道你哪里挖來的這么一個寶!
他作為特勤處醫術最高超的覺醒者, 地位不同凡響,走到哪里都被客客氣氣地對待,也不像其他人一樣對司麒避如蛇蝎,兩人明面上說是隊長和隊員的關系,私底下交情其實不錯。
司麒看都沒看他一眼,斂眸專注地在智腦上撰寫本次戰斗報告,聽他這話就明白侯幸的意圖,淡聲警告道:“他是很有潛力的天賦者,別去招惹人家!
侯幸托著腮,半點也沒想掩飾,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程敘的背影,盯得人似有所感,回頭看了幾秒,轉身走過來,他還不躲不避地朝對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要是和他有點什么,豈不是能一直把他留在颶風?”
司麒意味不明地哼出一聲鼻音,“你倒是對自己很自信!
程敘走過來,沒聽見他們在談論什么,見司麒的傷已經沒什么大礙,能夠開始處理工作以后才放下心來。
他坐到侯幸面前,伸出手。
看這架勢像是要和自己握手?
侯幸眼前一亮,瞬間正襟危坐,不著痕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矜持地沒有馬上搭上去。
程敘莫名其妙地看侯幸這一連串動作,出聲道:“侯醫生,我有點不太舒服!
侯幸連忙打開醫藥箱掩飾自己的尷尬。
一直低頭的司麒抬頭看過來。
侯幸看了半天,只看見程敘手上有幾道淺到仿佛下一刻就能愈合的小傷口,倘若說司麒那個是皮外傷,這個簡直連皮都沒傷著,他忍住嘴角抽搐,心想程敘不會連這點傷都忍不了,“是這幾個小口子嗎?我給你涂點碘伏就好了,要是明天還不舒服,再來找我涂一次就好。”
一來,侯幸還從來沒有為這么小的傷口動用過天賦技能,二來,多涂一次碘伏不就意味著能夠多一份接觸機會嗎?
司麒也看見了那幾道小傷口,淡聲道:“給他療傷!
這是讓侯幸用技能的意思。
至于嗎?至于嗎?!
侯幸:“……”
程敘閉著眼睛,臉色有點蒼白,講話也慢吞吞的,“侯醫生,你能給我把脈嗎?”
在臨時避難所的時候,向老頭都是給他把脈治傷的,手一搭,另一只手唰唰唰開出一張藥方,幾分鐘后向天歌就能根據向老頭的方子熬一碗藥出來,效果極好,給程敘留下了深刻印象。
還真不會把脈的侯醫生:“……”
侯幸第一次嘗到這種接二連三無語凝噎的滋味,司麒也就算了,這個新來的看上去倒是長得挺好看,怎么居然好像是個缺心眼的?
沉默片刻后,侯幸輕笑兩聲,眼中興味愈發濃厚。
“我雖然不會把脈,但不論你有什么問題,我都能緩解你的癥狀!
侯幸說得云淡風輕,一派坦然自若,這份底氣來自于他的實力。這話也說得不假,自從侯幸加入特勤處以來,戰后傷亡率有了明顯的下降。
但片刻后,侯幸這份底氣就散了個干干凈凈,他躊躇片刻:“……你這個,我治不了!
司麒和程敘同時抬眼看他。
侯幸一張白凈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強忍窘意為自己辯解:“他全身上下都沒什么異常,除了手上這點口子,我的天賦技能也沒有探查出其他的傷勢。像這樣的情況,我建議去找朱主任看一看。”
朱主任,特勤處專門研究天賦技能的專家。
司麒抿緊唇,眼底全是懊惱,猛的站起身,握住程敘的手腕往外走。
程敘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乖巧得不像話,任由司麒牽引著自己,只不過還沒走幾步,他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
程敘再醒來時,眼前站著一個人,銀色長發,鳳眸微挑,鼻挺唇紅,穿著制式軍服,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
“醒了?”這人嗓音淡淡的,聽起來莫名有幾分耳熟。
程敘揉揉眼,確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覺,雖然發色和瞳色有所改變,但臉還是那張臉,認出對方后很驚訝道,“亞希恩,你為什么在這里?”
亞希恩定定地看著他,眼波流轉,倏爾勾唇輕笑,嗓音又輕又柔,語調溫柔得不像話,“這么快就把我忘記了?”
程敘細細觀察對方的神色,熟稔的語氣仿佛兩人已經相識多年一般,他猶猶豫豫地試探道:“是你嗎?老同學?!”
尾調上揚,帶著一點不確定性,但話語里充滿了熱情和久別重逢的期待,是一句相當親切的問候語。
三秒鐘后,程敘確定亞希恩確實不是什么老同學——對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面色黑如鍋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個眼神就宛如在看一位拋妻棄子的渣男,程敘甚至隱約能從其中看出一點控訴的意味。
程敘心想,難道自己曾經做過什么對不起亞希恩的事?
亞希恩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更是冷得能凍死人,嘴上毫不留情地放狠話,“既然你把我忘記得這么徹底,那我就帶你好好回憶一下!”
說吧,他竟然傾身吻住了程敘!
程敘瞪大雙眸,唇上一片溫熱,腦海一片空白,直到有只手摸上他的褲腰帶,他才立刻按住那只手,死死守住最后一道防線,咬牙道:“不行!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亞希恩面色一沉,似乎被他的拒絕弄得很不高興,他揮了揮手,不知從哪里飛來無數片雪花,密密地蓋在程敘臉上,化為一陣陣潮意,捂得程敘幾乎喘不過氣,險些無法呼吸。
下一秒,程敘大口喘著氣,猛然睜眼,翻身坐起!
一張浸過冰水的毛巾從他臉上滑落。
“醒了?”冷冽的嗓音淡淡響起。
程敘總覺得這個場景好像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司麒穿著制服外套,拉鏈大敞,露出里面的黑襯衫,配上那半張黑色面具,矜貴又神秘。
“這里是天賦技能研究室,剛剛朱主任已經來看過,只要你近日不要再動用天賦就沒什么大礙,你剛剛有點發燒,還是需要繼續冷敷。”
“司隊,謝謝你照顧我!
雖然差點把他捂死。
司麒發現程敘這人很有意思,有時候叫他司隊,有時候叫他司麒,但無論怎么叫,聽起來都像是在撒嬌一樣。
不過程敘雖然平時缺心眼,為人卻很不錯,至少懂得知恩圖報,記得他的好,只從這一點來說,他稱得上是一個比較貼心的下屬。
這樣的上下級關系讓司麒臉上現出一絲淡淡的愉悅。
他甚至心情頗好地關心程敘:“剛剛做噩夢了嗎?怎么反應那么大。”
程敘能感受到司麒是在真心實意關心他,也不想藏著掖著,再加上他視司麒為帶領他向前進步的好領導好上司,秉持著尊師重道的想法,程敘如實道:“我夢到那個亞希恩了!
司麒:“……亞希恩有這么可怕嗎?”
就在幾個小時前,謝文宣還斷定亞希恩是程敘的夢中情人。當然,司麒不可能對自己的隊員有什么想法,也絕不會暴露自己的另外一重身份。
但突然之間,夢中情人怎么就變成了洪水猛獸?
程敘有點不太好意思說夢里的情節,只想含糊一下,“就是……夢到他非禮我……”
司麒驚呆了。
他右眼皮突突地跳,擰著眉,滿臉震驚,“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這是在潑臟水吧?絕對是!
他要收回程敘是個貼心下屬的那句話。
程敘以為他不相信,擔心領導會覺得自己是個撒謊精,連忙努力回想夢中的內容,據理力爭道:“真的!他……他親我!”
司麒冷笑一聲:“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你太喜歡他,才會做這種不知羞恥的夢。”
還反過來污蔑別人非禮他!
程敘怒道:“明明就是亞希恩先過來的!他、他不但親我……還、還想……”
司麒嗓音冰涼,“還想什么?”
“還要脫我褲子!”程敘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喊道:“我一直在制止他!是他非要……”
恨不得時間倒流回一分鐘前的司麒:“……”
得知程敘醒來,剛走到門口打算詢問病情,并且已經扭動門把手,把房間內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的朱主任:“……”
第090章 表彰大會
朱主任生得膘肥體壯, 頭頂上一大塊都是光溜溜的,只有兩側和腦后還留存著一些稀疏黑發,一出汗的時候,貼著一層薄薄細汗的光亮腦門就特別顯眼。
他身為研究型人員, 常年在實驗室里悶頭做事, 顯然不是什么面對這種情況時擁有豐富經驗的人。
但好歹他年紀比較大, 經歷半生風雨,也能夠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房間里的三個人都面無異色。
司麒戴著面具,看不清半點表情,程敘更是不知尷尬為何物, 甚至笑著向朱主任打招呼。
朱主任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格子手帕,擦擦自己的腦門, 鎮定自若地朝程敘點點頭, 面色如常地叮囑二人注意事項:“……按理說天賦者在參與第一次戰斗之前都需要進行系統性的培訓, 所以像程敘這樣的可參考樣本比較少。但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由于初期天賦還沒完全開發出來, 過度使用所造成的,也不必太過于擔心,就是注意這幾天盡量不要再用天賦技能了。”
司麒道:“我會看住他。”
程敘道:“多謝你,朱主任!”
朱主任擺擺手,正要往外走, 突然想起什么一般, 回頭提醒他們:“哦對,假如程敘還在發熱的話, 這個冷敷的褲子就不要取下來,等退熱了你們就可以走了!
朱主任并未察覺自己說了什么逆天言論。
程敘:“……”
司麒:“……”
說罷, 他腳步沉穩卻不失速度地往外走,直到關上房門,才如釋重負地喘出一口氣,又掏出格子小手帕擦擦腦門,搖著頭吐出一直藏在心里的感慨:“真不知道是哪朵霸王花如此生猛,連天賦者的褲子都敢動手。”
朱主任走得匆忙,房門還有條沒關緊的縫隙,聽到這句感慨的房內兩人:“……”
程敘幽幽道:“原來朱主任心里一直在想著那條褲子。”
司麒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究竟是誰的錯?”
是誰做了個夢就讓別人背黑鍋。
程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點苦惱道:“還不是亞希恩,非跑進我的夢里來!
仔細分辨,司麒甚至還能從其中聽出一點羞澀的意味,聽得他面上轟的燒紅,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怒火中燒,幸好還有張面具能擋住表情。
被當面“潑臟水”卻沒辦法替自己辯解的司麒:“?!”
司隊長如鯁在喉,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棘手的情況,只好生硬地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你快點退燒,不要在這里呆太久!
在司隊長口中,退燒居然也變成了一件人為可控的事。
程敘卻沒有任何異議,乖乖遵從領導的命令躺回去,努力用意念讓自己退燒。
房內陷入一片沉默。
司麒闔著眼,手指交叉,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呼吸勻長,像是在閉眼小憩。
程敘發著燒,額上搭著冰毛巾,閉上眼半天也沒什么困意,反倒愈發清醒,他瞄了一眼似乎已經睡著的司麒,果斷打開了智腦。
程敘輸入“亞希恩”三個字,立刻跳出鋪天蓋地的相關信息。
從亞希恩周邊售賣價格到他的身高體重星座血型。
程敘還找到了亞希恩的個人賬戶,他發的帖子全是宣傳活動,每一條帖子下面都有很多粉絲留言表達自己的喜歡,那些顏文字和波浪號里所蘊藏的感情幾乎要透出屏幕。
亞希恩這家伙卻高冷得很,沒有半點身為地下偶像的自覺,從來不在網上和粉絲互動,線下還經常擺個一臉厭世的冷臉,偏偏他長相好、實力強,于是風評就分化為兩種極端。
一半抨擊他裝清高,都已經當地下偶像了還這副棺材臉,另一半覺得他純粹可貴,仍然保留一顆追逐夢想的赤子之心,兩撥人據理力爭,為此吵得不可開交。
程敘興沖沖點開一個視頻,視頻主角正是亞希恩。
看起來像是某個應援活動,亞希恩低著頭,光從背后打過來,他的小半張臉都隱在陰影之內,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手上捏著一支簽字筆,正在認認真真給粉絲簽名。
他身邊的隊友和粉絲互動極多,不是握手就是擁抱貼臉,和亞希恩只肯給個簽名的小氣態度截然不同,弄得粉絲一臉通紅,拍了不少情侶姿勢照片,不可謂不敬業。
兩人形成了鮮明對比,視頻的評論區也是烏煙瘴氣的罵戰。
程敘又點開一個打歌舞臺,亞希恩是當之無愧的C位,不論陣容怎么變換,他都是舞臺上最閃耀的那一個。
表情管理、跳舞力度都相當出類拔萃。結尾的ending pose,鳳眸上挑,眼神透著一股漫不經心,修長手指朝著鏡頭比了一個開槍的動作,形狀姣好的唇無聲地做了一個“砰——”的口型。
對方強大的舞臺表現力看得程敘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毫不猶豫地把進度條拉到最開頭。
熟悉的前奏響起來。
冰冷的嗓音也在房間內響起來,“……關掉!
司麒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又或許是根本就沒睡,一雙眼冷冷地看過來,似乎暗藏殺機,“看一遍還不夠?”
“真的很好看!我可以轉發給你!”程敘小雞啄米式點頭,以為是自己把司麒吵醒了,“司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實際上他的智腦音量極小,假如是真的睡著的人,完全不會被這種聲音吵醒,但對于本來就只是淺淺閉著眼睛的某人來說,聽到前奏幾乎就要條件反射地擺出動作,好不容易忍住蠢蠢欲動的肢體記憶捱過一遍,沒想到程敘還想放第二遍,他實在忍無可忍才出聲制止。
“沒有!彼诀璧溃鹕斫o程敘量了一□□溫,“燒退了,我們先回去!
他的眼神沒有落到程敘身上,仿佛在逃避與他對視一般。
回去的路上,程敘在智腦上看見一條很有意思的評論。
“上班期間摸魚欣賞亞希恩大人的打歌舞臺,結果領導就站在身后,我透過電腦屏幕反光看見他的身影都嚇死了!然后他一臉興奮地握住我的手說我們是同擔。饨校。!”
程敘饒有興致地勾唇笑起來,抬眸看了司麒一眼。
可惜司麒看起來好像不太喜歡亞希恩的樣子,每次討論到相關話題都讓他閉嘴……
就這一眼,硬是把面對強大異獸也面不改色的司隊長看得坐立不安起來。
他希望程敘不要說話,免得又說出什么驚人之語,又希望他能開口說點話,起碼讓他知道——為什么要看著他笑。
這種左右為難的情緒在司麒的心里糾纏得難舍難分,把他所有的思緒都擰成一團亂麻。
臨近飯點的時間,謝文宣剛從儲藏室里把營養劑拿出來,“哐”的一下放在客廳里,翹著腿點開智腦投影天花板,用牙齒咬開瓶塞,“咕嘟咕嘟”往嘴里灌營養液。
聽到訪客來訪提醒時,電影正好放到最高潮,他屏住呼吸,一秒鐘也不想錯過,勉強地分出個眼神看了眼門口。
正好看見司麒和程敘一前一后走進來,憑借謝文宣和司隊長長久共事的經驗來看,此時此刻他周身的氣場絕對算不上平和。
顧不得仔細分辨,謝文宣連滾帶爬地關掉投影,正襟危坐,點開工作系統界面隨便打了幾個字,假裝自己正在忙正事。
這場風波果然沒有波及到他,司麒一個眼神都欠奉,目不斜視地回了自己房間。
程敘正要抬腳跟上去,余光里謝文宣正在手舞足蹈向他比劃些什么。
他停下腳步,疑惑偏頭看去,“怎么了?”
謝文宣努努嘴示意他坐下慢慢聊,“你還問我怎么了?我才要問你呢!你和司隊做什么去了?”
“司麒帶我去找朱主任。”
謝文宣首先關注到的是,“你天賦技能出問題了?”
程敘頷首,“差不多解決了,一點小毛病!
“不對!”謝文宣一拍自己腦袋,“我要問的是你倆之間發生什么了?”
程敘一臉莫名其妙,“什么也沒發生啊!
謝文宣把頭搖成撥浪鼓,隨手拆開一支營養劑啜飲,還遞給程敘一支。
“一定是在你沒有察覺到的地方發生了什么,什么都沒有發生就是最大的問題!”
程敘接過營養劑,“這是什么?”
綠油油的,液體質地粘稠,看上去就很喇嗓子。
“你不餓嗎?”
程敘沉默,他現在才注意到——這個別墅的構造,沒有廚房……
這玩意兒喝起來比看起來更難喝,口感簡直令人發指,程敘艱難地咽下最后一口,“比起這個,饅頭都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謝文宣樂了,“你剛剛喝掉的這支營養劑是研究所最新產物,價值抵得上一萬個饅頭,喝一支就能提供一個月的人體所需營養,也就咱們這兒能把這東西當一日三餐吃。”
“不識貨”的程敘晃晃空蕩蕩的試劑管,扔進垃圾桶里。
“講回剛才那個話題,我和你說,自從你來了之后,我就發現,司隊變得極其不正常。”謝文宣湊近了一點,一臉神神秘秘,壓低聲音小聲道。
“哪里不正常?”
謝文宣瞪眼,“就才發生的事情!戰斗的時候你倆你倆……你都抱住他了!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這還不奇怪嗎?我們其他人一般都得站在他方圓兩米之外!”
程敘比謝文宣更吃驚,“當時情況那么緊急,就算換做是你,我也會毫不猶豫抱住你的!
謝文宣一噎,大腦停止運轉,一時間陷入語塞,感覺自己好像被說服了,可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程敘問他:“表彰大會要做什么?”
程敘把智腦亮給他看。
一條通知赫然寫著“恭喜你,程敘!你已成功入選本月表彰大會的進步新星,請自行準備獲獎宣言~”
“這玩意兒每個月都要開一次!敝x文宣一副早就料到的樣子,嘖舌道:“你小子這下要大出風頭了,這個什么進步新星,不是每個月都有的,我見都沒見過,聽說上一次拿到這個獎的還是剛進特勤處的司隊。”
表彰大會在三日之后召開,這幾天的日子倒是過得風平浪靜,程敘也得以好好休養生息,期間方光臨、狄寧、侯幸等人都來祝賀過他,反倒是司麒一直沒有動靜,似乎也沒有打算叮囑他一些注意事項,一派放養式的領導作風。
而在表彰大會這一天,程敘果然如謝文宣所說的一樣,大出了一番風頭。
特勤處的大禮堂裝修得金碧輝煌,磅礴大氣,底下是一片片黑壓壓的人頭,無數張臉幾乎都在共用同一個動作和神情。
此時此刻站在臺上的是特勤處總處長馮路行,他頭發花白,不怒自威,結束一段冗余的開場白后,眼角才擠出幾根笑紋,“我們可以從戰斗記錄儀中回放觀看颶風小隊三天前結束的這場戰斗,這只級別未知的異獸經相關專家鑒定后,基本能斷定是一只王級異獸,但卻如此輕易地敗在颶風小隊手中!”
異獸級別分為,低級、中級、高級、王級、皇級。
王級異獸對于特別行動小隊來說也是相當棘手的大麻煩。
因此在馮路行說出“王級異獸”這四個字后,臺下不約而同響起抽氣聲,無數目光紛紛籠罩住颶風小隊的那塊區域,一行人面不改色,面上寵辱不驚。
馮路行微不可見地點點頭,眼含笑意和贊許,“戰斗全過程中,有一個人起了關鍵作用,他是颶風小隊的最佳新人,也是本次表彰大會的進步新星!下面,我就請這位進步新星,來談談他的獲獎感言!”
司麒用手肘推推坐在旁邊發呆的程敘,低聲道:“快上去!
程敘回過神來,站起身順著臺階走上去,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話筒,在馮路行身邊站定。
馮路行笑道:“年輕人真是潛力無窮,我也才新上任沒幾天,其實也和你一樣算是新人,我這個新人還得向你看齊才是!小程方不方便談談你加入特勤處之后的一些收獲和體驗?假如有不足的地方也可以說出來,好讓我也能得到進步!”
臺下為這位大領導的謙虛說辭發出些善意的笑聲。
程敘沉默了幾秒,靦腆一笑。
謝文宣在臺下為他捏把汗,小聲嘀咕道:“這家伙別沒準備獲獎宣言吧?”
司麒原本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現在他漸漸坐直了身體,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能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些苗頭。
司隊長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程敘有點羞澀道:“工資好低啊。”
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程敘想了想,彌補道:“伙食也一般,其他地方都挺好的。”
司麒:“……”
臺下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