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全是對問澤遺的喝彩和叫好聲。
趁著巡衛(wèi)們手忙腳亂拖走修士,看熱鬧的人也散了些,問澤遺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剛藏了自己的功法,就算是其他門派修士趕來,也看不出是持明宗副宗主制服的劍修。
“修真者還是仁義之人多。”
“對對,什么魔修?那黑衣大俠大俠三兩下就給制服了!”
巷子外,人們還在熱情地討論剛才挺身而出的無名大俠。
親眼所見的奇觀,簡直要比魔尊現(xiàn)世的流言還帶勁!
過不了三日,鬼面修士制服魔修的美談,就會傳遍南垣大街小巷。
問澤遺將面具取下,壓低斗篷,混入人山人海之中。
“忘記和巡衛(wèi)討回捆仙索了。”
那條捆仙鎖還挺貴重,得要一千靈石。
問澤遺方才紛亂的心緒已然恢復(fù),笑著和蘭山遠道歉:“等回去后,我從自己私藏里取條還給師兄。”
“不必。”
元神說完,看到問澤遺打算朝著左邊拐,含蓄地提醒。
“我們現(xiàn)在是往鳳來酒樓去?”
問澤遺看了眼日頭,又看了眼人潮涌動的方向,及時迷途知返朝右邊走去。
南疆的街道四通八達,小巷七扭八拗,他差點走反反向。
還好蘭山遠方向感好。
“多謝師兄。”
元神展現(xiàn)不出表情來,可問澤遺沒來由覺得,蘭山遠現(xiàn)在肯定在笑。
問澤遺心頭僅剩的那點陰霾一掃而盡。
只要會把體內(nèi)魔性斬草除根,師兄弟反目成仇的那日就不會出現(xiàn)。
鳳來酒樓的招牌張揚,酒樓比茶館占的地還大。
酒樓里頭敞亮,中間支了個偌大的戲臺,戲班子咿咿呀呀方唱到尾聲。
問澤遺來的時候剛好,戲班唱罷還得小半個時辰,到時說書人得上場。
酒樓里的客人多,他還是多交了些錢,才讓小二安排到離戲臺近的地方。
這小桌在戲臺左邊,臺上人不扭頭看不見桌邊人,但桌邊人能把臺上人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為了不顯得突兀,問澤遺要來了菜單。
店小二熱情介紹:“客官要不要來一份炸金蟬,這是咱們店超牌。”
炸金蟬就是炸知了,南疆毒蟲多,反倒被手巧的南疆人做成了美味。
“不必。”
問澤遺草草翻了下,南疆的招牌菜他吃不慣,就點了些無功無過的炒肉、湯羹。
精明的小二立馬看出他不是本地人,放棄推薦菜品,轉(zhuǎn)而殷切地賣起酒來。
“咱們南垣的玉溪米釀是一絕,離了南垣,其他地方都喝不到正宗的了。”
問澤遺有些動心,他原本就喜歡隔十天半月小酌一杯,自從來到這本書里,他再也沒沾過酒。
可惜他身體抱恙,也喝不來整壺的米酒。
拒絕掉小二的推銷,他繼續(xù)佯裝出手闊綽的外鄉(xiāng)公子,給了小二些銅板打發(fā)他。
小二見他給錢給得爽快,不光迅速滿上了菊花茶,還在上菜時搭了杯米酒給他。
鳳來酒樓生意好不是沒緣由,掌柜很會拉攏回頭客。
“客官要是喜歡,以后還在咱鳳來樓!”
杯中米酒清澈,聞著米香澄凈,應(yīng)當度數(shù)不高。
問澤遺用谷雁錦給的藥石測了下,確定飯菜和茶酒里頭沒毒。
“谷師姐說過,小酌半杯對身體無害。”
他用目光悄瞄浮在桌上的元神:“師兄,既然是酒樓好心贈予......”
“眼下不在宗內(nèi),你想喝便喝。”
蘭山遠無奈:“但切勿飲酒后舉止失態(tài),我無法替你善后。”
他的顧慮不是空穴來風,原主酒量很差,喝完還喜歡耍酒瘋。
醉醺醺的問副宗主被持明宗的人黑臉帶走,也算是仙家們之前拿來作樂子的話題。
“師兄放心。”
問澤遺只是淺酌了口,發(fā)覺玉溪釀比想象中要烈些,便識趣地點到即止。
確實是好酒,往后有福再消受。
他酒品很好,可就是有個容易上臉的毛病。
哪怕人還很清醒,臉也會發(fā)薄紅,看著像是醉了一般。
問澤遺本人長了副看著就喜歡拒絕別人的薄情相,醉后眼角發(fā)紅,反倒是更加勾人。
這也是之前問澤遺喜歡在家獨自喝的原因,去外頭喝,總會遇到些誤以為他頭腦不清,跑來搭訕的人,男女都有。
他向來不喜處理這些事。
“小郎君。”
問澤遺正在把玩手中的藥石,不遠處突然傳來陣嬌滴滴的聲音。
他趕緊低下頭,裝成沒聽到。
怎么都易容成這副模樣,還有人來找他搭訕。
這般熱情的女子,無疑是來自妖族。
三個面容相似,嬌憨可人的貍妖少女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問澤遺。
她們族中很少有這般好看的男子。
鳳目薄唇冷情相,瞧著就是高嶺花。
她們一般不和陌生人族說話,可醉酒的高嶺花真好看。
貍妖們也是瞞著自家爹娘跑出來玩,不去尋點樂子,這趟豈不是白出來了?
妖族比人更敏銳,方才三姐妹在街上閑逛,也遇到了劍修入魔,只是她們修為不夠,只能躲得遠遠的看問澤遺救場。
現(xiàn)在在酒樓恰好碰到問澤遺,大姐隱約認出他就是那宛如神兵天降的劍修,只是不敢肯定。
妖族慕強,初出茅廬的少女又心性單純,便大著膽子來找問澤遺搭話。
為首的貍妖性子外向,不顧身后兩個妹妹不好意思地躲閃,大聲道:“郎君,你長得比山頂?shù)挠耵⒒ㄟ好看。”
還好酒樓人多,沒有其他酒客朝著這邊看來。
后面的二妹漲紅了臉,抖了抖耳朵,因為喝多了酒,說出的話比大姐還要嚇人。
“道長,你是哪家宗門的修士,有道侶嗎?”
三妹瞧著只有半大,縮著頭咯咯笑看熱鬧。
比起喜歡,貍妖們更多是覺得好玩和仰慕。
誰不愛看長得俊又厲害的修士呢?
問澤遺:.......
見過搭訕的,這么直白的還真是頭次見。
眼見幾個少女也沒壞心思,他深吸了一口氣,語調(diào)冷淡得能凍死溪里的魚。
“在下已有明媒正娶的道侶,道侶性子嬌縱,我從不與女修過多接觸。”
“諸位姑娘請回吧。”
“我說什么,果然有道侶了。”
貍妖們嘆聲,倒也沒多惋惜。
畢竟長這樣要是還沒道侶,那肯定是某方面不太行。
另外倆貍妖已經(jīng)不打算糾纏,可二姐酒勁上頭,在姐姐妹妹們驚愕的目光下,傻笑著往前走了兩步。
“那您的道侶和我相比,是誰更美?”
她阿娘說了,她們姐妹可是族里最好看的姑娘。
問澤遺往旁邊挪了挪,面露沉痛,想要搬出自家道侶已經(jīng)死了三百年,他實在不想聽人提及道侶這般理由。
還沒開口,他身后出現(xiàn)一道瑩潤的光。
一直只安靜追隨的元神化為模糊的人影,仙人眉目不清,卻衣著風雅,廣袖翩翩。
烏黑長發(fā)垂落,優(yōu)雅從容。
燈火闌珊下,絲竹之音突然奏到高潮。
“君作比翼鳥,莫做負心漢,”
戲臺上,書生和小姐的手黏黏糊糊地分開,悲傷地喊著。
“郎君,莫忘了我————”
蘭山遠的聲音飄渺不定,像從九重天傳來。
“諸位姑娘,請勿為難在下的師弟。”
他微微俯首,問澤遺看不見,但在貍妖們眼里,兩人舉止堪稱親密。
怎么突然多出個人來?
貍妖二姐用力揉了揉眼,確認自己沒眼花。
另外兩個貍妖也面露驚奇,可除了她們和問澤遺,沒人能看見蘭山遠。
她看了看問澤遺,又看了看分不清面容,幾乎要貼在問澤遺身上的元神。
隨后她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別扭地比劃了幾下,問澤遺勉強能看出這是妖族道歉的禮數(shù)。
“抱歉,是我們姐妹魯莽了。”她大著舌頭道。
大姐把她護在身后,也接著上前道歉:“我們姐妹不知您有道侶,更不知您是斷袖。”
她面上靦腆,聲音鏗鏘:“祝您和您的道侶百年好合。”
問澤遺:?
小妹小聲補充:“早生貴.......呸呸呸,早日攜手成仙!”
問澤遺:??
等下,師兄為什么要出來幫他解圍。
他又怎么變成斷袖了?
“走了走了,今個可丟人了。”
三個貍妖沒等他解釋,匆匆忙忙跑遠了。
她們笑得開心,邊走還邊時不時說出“師兄弟”、“刺激”、“吃醋了”這般莫名其妙的話。
問澤遺握著茶杯。
這回他真的跳進鏡泊也洗不清了。
不幸中的萬幸,貍妖們至少不知他和師兄真面目,否則就妖族的性子,難免會到處造謠。
問澤遺的識海傳出尖銳爆鳴,系統(tǒng)的崩潰排山倒海。
【宿主,你、何時、和蘭山遠、成了斷袖!!!】
問澤遺喝了一半的茶險些嗆出來。
與此同時,他身后傳來幽幽的聲音。
“師弟,你何時有個明媒正娶的嬌縱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