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虛為委蛇
原男主陳秉章。
他落地沒多久, 就是他的皇兄繼位之時,可以說完全被剝奪了一丁點奪嫡可能性。位份低微的親娘逝去后,他被慶德帝塞進后宮像其他皇子一樣混養著, 連姓名排輩都沒有隨慶德帝和康王,而是被任性的隨意按照陳秉江這一輩, 宗室微詞而不敢言,是個實打實的小透明。
在陳秉江知道的原劇情中, 有只言片語提到過, 原男主親娘去世后, 太妃們平時對他多有照顧, 但她們自己過得也很窘迫,只能勉力而為——這一點點幫助,也構成了原文中對原男主幼年時僅有的筆墨描寫過的溫暖。
而陳秉江自從穿越以來, 就在不著痕的從府中打探原主的過往。他前段時間才聽康王妃講故事似的對弟弟說起過一樁他的糗事:
康王府本因為不受慶德帝待見,多年來從沒有參加過宮里的年宴。但七年前——康王接受慶德帝的任命逐漸接替掌管宗室之權, 才帶上了全家入宮領旨謝恩過。當年幼小的原主壓根沒有見到慶德帝,只被宮女們領著在一處宮殿等待。
調皮好動的原主就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惹得宮女們一通好找,康王妃氣的肝火直冒,回來就第一次對兒子的屁股下了手,六歲的原主哇哇大哭。
……宗室大臣入宮覲見的宮殿與后宮是隔得很遠的, 但是皇子公主們居住的場所卻在兩者中間, 這是為了方便他們上課時老師的出入。所以當時得知這個糗事的時候,陳秉江就心中隨意揣測發散了一下:
六歲時的原主啊, 那會兒的華居公主八歲,原男主估計才兩三歲。按位置算, 也是有可能碰到的嘛,那年原男主已經沒娘了,過的不知道有多艱難。唉,可惜沒辦法那么早穿越過來,不然從小針對原男主,這么大個反派BOSS還不好攻克?
……
當時的念想稍縱即逝,就導致陳秉江現在猝不及防偶遇原男主后,根據那點只言片語編造得煞有其事。他干什么了,他只是在心里自己嘀咕一些東西而已!就算無法查證也會自己說服自己,自己記憶進行美化的。
這點念頭陳秉江連想都沒有想,只是繼續做足了表面上的疏離與拘束,就像是兩人頭一次見似的,他的眼神中卻流露出了懷念。
原男主:“……”
陳秉章今年十歲,但是運用讀心術拉攏來的勢力已經盤根錯節,小有成就了。雖說不能和皇子皇帝正面對抗,但如果只是作為他的勢力,在日后某一天發力來推選他上位的話,這批人還是可用的。讀心術這個神奇東西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啟的,在課堂被皇子欺負的時候?還是被太監刁難連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
總之有一天,他好像忍耐或者痛苦到了極點,突然之間就能聽到別人心里的想法了。世界在他的眼前,從此截然不同。那一天開始,野心滋長,陳秉章發誓要擺脫現在的窮困和小心翼翼。他要光明正大的征服皇宮這個規矩繁重的牢籠,讓所有輕視他的,針對他的人嘗些滋味瞧瞧。
最終能做成什么樣,陳秉章模模糊糊的還不清楚,但他已經本能的靠手段拉攏著勢力,越發展越大,相反的,他本人卻聰明的越低調越蟄伏。這樣的隱忍透明日子已經過了十年,只要是憑著讀心術得來的,都是不出陳秉章意外的。但是今天,他卻在訝然中聽到了這樣一份心聲?
……這個陌生的少年是康王世子,他的某個侄子。其父掌管宗室,也不怎么受皇帝歡迎,很有結交利用的價值。所以陳秉章聽到驛站外動靜的第一時間,就想走過去結識一下,發展他的老把戲。
但。
他的記憶中從沒有這個侄子的印象,為什么少年會那么說?幼年時第一個照顧他的那位太妃是這個人托付的?他們兩個什么時候認識的?聽起來,康王也有在暗中悄悄關照他嗎?為什么他沒有注意到一點痕跡?
陳秉章的內心驚疑不定,滿腹狐疑。
他表面上還維持著天真懵懂的表情,心里卻在一遍遍反復搜尋記憶,無果。
這些其實也可以解釋……他再天賦異稟,也對自己兩三歲前發生的事情記不牢靠。看這個少年的年紀,再早幾歲他倆玩耍過也未可得知?悄悄給幼年的他送粥飯的那位太妃當初年歲高了,日子也過得窘迫,現在想想的確奇怪:
為什么她會從某一天開始突然給他送了粥飯?怕他餓死嗎?那是太監的責任。當年負責他的那兩個太監自己都不在乎,拿著他的分例賭錢喝酒,交換下人的例菜讓他果腹。沒有人在乎,他在皇宮里身份再尊貴,能尊貴得過那些娘娘皇子?他們還有很多過得凄慘難忍,何況透明如他,沒有人會管的。
康王就算想派人關照他,他也沒有得到半點好處,現在的這些全都是他靠自己的人潛移默化為自己爭取來的。所以是被當年那兩個該死的太監克扣了?他們死的還是太輕松了。
陳秉章想到這里眼神微冷。
……所以說康王世子到底是怎么和他認識的??
對面的少年還在用那種與小伙伴重逢的不確定眼神看過來,好像很懷念的樣子,又因為他的不相認而踟躕沒有出聲,和他沉默對站著,也不主動離去。如果不是陳秉章擁有讀心的能力,他絕對意識不到其中的隱情,現在估計還會覺得這個少年舉止怪異。
不能再這么沉默下去了。
陳秉章有了決斷。
那些過往都太早了,他認識的太妃也已經仙去,捉摸不到任何證據。想了解更多,就得繼續和康王世子搭話攀談。
所以接下來從陳秉江的視角看來,就是原男主聽了他的話驚詫沉默了好一會兒,站在原地拼命回憶未果,卻也演不下去了,男孩臉上自然恢復成一派不符合年紀的成熟之色,仰頭開始反問著詐他:“……這么久沒見,喊一句生疏的小叔叔就是你的態度嗎?”
陳秉江很警醒的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臉上卻是一驚,不大自然的轉頭看了兩眼四周,確認沒人之后,他才低聲小心翼翼的重新喊了一句:“章弟,原來你還記得我嗎?那你剛才……”
剛才他點破原男主身份時,男孩可是詫異的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陳秉章微不可見的停頓了一下,但他反應速度很快,所以話音很流暢的繼續圓著:“我那是自嘲。”男孩臉上流露出諷刺的苦笑,這副成熟的神情中帶著苦難磨練出的堅韌,就像一個懂事堅忍的乖巧弟弟。他瞥了陳秉江一眼,低下去的嗓音中越發平靜和嘲諷:
“……我這種身份,你還不清楚我自小乖巧的原因嗎?”
陳秉江自知失言,視線中帶上了歉意,他連忙轉移了話題:“這么多年沒見,時間又緊,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我正有此意。”男孩也老氣橫秋的熟稔道。
少年和男孩之間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欣慰和期待的笑容。
第九十二章 震撼原男主
參加完祭祖大典的眾人還沒有啟程回去, 陳秉江索性找了個背陰的馬棚前站定,準備敘話。這個地點選的普普通通,不算最佳, 有人來能一眼看到他們,同時他們也能發現來人, 知道該走了。
陳秉江不覺得有什么,他只是很不受待見的康王世子, 和同樣不受待見的小透明章弟湊一起被人發現了, 也不會有人覺得他們能干成什么。像是被圈起來的幾個庶人就慘了, 全程老老實實, 一個故人都不敢搭話,多甩一個眼神都能被當成意圖勾結謀逆,這一路過得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陳秉章饒有深意的望了眼前的少年一眼。
這段心聲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倆是多年沒見的童年玩伴, 上來就尋思倆人扎堆敘話容易被人懷疑……懷疑什么?懷疑他倆謀反?這就不是正常人的思路。
陳秉章打算繼續試探。
男孩的臉上故作失落:“大兄,這么多年都沒有聯絡, 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呢。”
他可以肯定,在自己有記憶的這幾年里沒有見過康王世子,但是他手下的勢力有沒有和康王世子有所接觸……這他還沒有仔細分辨過。
“怎么會!”陳秉江連忙上前兩步, 試圖安慰章弟,“是那天過后,我家徹底惹了皇上的厭,再也沒有允我進宮過。我們不是約好了?要忍耐, 忍到將來……總有一天要把你從那吃人的宮里……”他的后半句話越來越低, 似乎是在忌憚隨時可能有人來,最后半句話更是都聽不清了, 咽回了肚里。
但是他的心聲還在繼續:‘……總有一天要把你從那吃人的宮里救出來。”
“章弟,我是認真的, 辦法我已經想到了,再等兩年就可以了!或許你以為那是童言童語的玩笑話,或許因為你現在過得還不錯……看起來,你早就忘了吧。’少年最后的這句心聲,有些欣慰,也有些苦澀,交織在一起,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失落,復雜難辨。
陳秉章:“?”
原男主大為震撼。
什么情況……他在幼年什么時候和康王世子約好過要逃出宮嗎?
他絞盡腦汁的再次回憶,深度挖掘起了自己的過去,還是未果。但陳秉章不覺得這是偽造的了……因為少年的話戳中了他幼年時最大的想法:逃出宮去。
他寧愿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沒有父母也好,他從小就是這么過來的。但當百姓也總比當一個皇弟要強,至少他不必忍受快要餓死了的饑餓和虐待,把每一條壓迫得人喘不上氣的宮規都刻進骨子里。多好笑,一個尊貴的皇親國戚,在皇宮里快被餓死了。
所以……在他沒記事的哪一年,他真的和康王世子訴過苦?康王世子也和他做了約定?
男孩沉著臉不著痕的打量面前的少年,這些年隱約聽說的資料一一涌進了腦海。康王世子,好像叫陳秉江?因為不受重視,沒有入皇宮讀書。是除了他以外,皇帝唯一還好端端活在外面開府的兄弟康王——的長子。
性格……不太清楚,惡名也沒有,平時生活非常低調,一件大事都沒做出來過。他這兩年聽說康王一家子,還是因為前段時間轟動全城的真假世子案。每個人都喜歡談八卦,據說那位假世子曾經逃向交好的康王府求助,但是懦弱無能的康王也護不住他。
假世子后來怎么樣了來著?
話說真世子又怎么樣了?
陳秉章努力思索了半天,發現線索全斷了,事情的后續基本上都模糊在康王府那里,這絕非一個空殼王府能辦得到的。
‘康王,或者眼前這個康王世子其實不簡單。’他做出這樣的判斷。
再加上康王世子剛才說什么?再過兩年……再讓他等兩年,就可以把他接出去,不用待在那個吃人的宮里了……陳秉江為什么有信心這么說?這個人……包括他身后的勢力,都不簡單。
就連謀劃了許久的他自己都沒這個自信打包票。
康王世子到底是自視甚高?還是暗中謀略?
男孩稚嫩的小臉上神色晦澀難辨,剛才這些思緒稍縱即逝,他沒有讓明面上的氛圍掉在地上,而是流暢的接過陳秉江的話,繼續不動聲色的試探:“我知道要忍耐,但是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誰知道還要忍到什么時候?”
原男主垂下頭,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孩童在親近同齡人面前的委屈和不滿,還有些真實的怨氣:“你看我穿的很好,好像日子過得不錯,誰知道我在宮里天天如履薄冰!連一個小答應我都惹不起,還有誰能把我當成個人物看呢?”
他半真半假的抱怨著:“如果不是每次大朝會,朝臣們都要經過我們學殿附近的廣場,好讓我知道些外面的情況……不然,我早在這宮里悶死了。”
“我都知道。”陳秉江低聲的說,“章弟你那么小的時候就懂很多我不懂的東西,你只是被困在宮里了,如果你能出來發展,盡情揮灑你的聰明才智,一定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他的語氣很堅定,就像他見過那種場面似的,深信不疑。
這又讓原男主沉默了一下。
“所以……”陳秉江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抉擇要不要提前告訴難熬的章弟一些開心事,給他鼓舞。
“所以?”原男主這次沒有掩飾,是實打實的好奇反問。
“再等等吧,馬上就好了。”陳秉江還是隱晦的指了一下上邊,“日子不多了。”
這說的是慶德帝。
也就這三五年的工夫了。到時候,瘋狂的太子,不依不饒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會陷入奪嫡漩渦之中。沒有人知道,最重要的邊關兵權居然掌握在他手里,朝堂上的關系網他隱藏的很深,已經可以逐漸收網潛伏了。
到時候,“清君側”的名頭會非常好用,是拱衛太子登基、還是推崇三四歲的皇幼子登基、又或者推波助瀾來讓宗室選擇自己登基呢?那就……都在一念之差了。畢竟宗室也是他父親康王所管理,這不就屬于自家人選自家人,還不是贏麻了?!
所以他想的兩年工夫差不多了。等他一朝發難奠定大局,就有底氣完成約定了。章弟會有選擇的自由……不管是想去當大將軍,還是想留下來當攝政皇叔,還不都是手到擒來?想住哪里住哪里,不愿意輔佐朝政,清閑度日療傷也好啊。
他只盼著章弟初心不變,不要被宮里這么多年同化憋壞,還是那個一心愿意和他做朋友的……純粹的章弟。那是第一個真心和他做朋友的人了。
哪怕只是個年齡錯層的幼童……但章弟成熟的心智外人又怎么得知?只說章弟隱忍的這幾年里,要說他一點手段都不做,只是單純的在忍耐,陳秉江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聽到了這么炸裂的一段心聲的原男主。
陳秉章大腦一片空白,被接連不斷的爆炸信息量搞得陷入了震撼,心情復雜得不知道該從哪里先思考起才好,只是驚嘆的腦中不停回放著幾個重要詞語“……掌握了軍權!”“章弟當大將軍!”“攝政王也好……”“章弟肯定有隱忍的手段”“第一個朋友……”“軍權!”
男孩臉上第一次流露出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真實茫然。
他震驚無措到失語了:“……”
第九十三章 北疆大捷
“怎么了, 章弟?”陳秉江關心的問。
他又想了想,按住原男主的肩頭,加重了一點力道, 改口:“剛才我說的話,千萬不要說出去。再忍耐一段時間, 行嗎?”
“……”陳秉章沒說話,抬頭看著少年人鄭重的囑咐, 對方的語氣里是真切的期待, 篤定也是充滿了自信的篤定。
他心亂如麻。
今天從心聲中獲得的信息量太龐大了, 他需要好好捋一捋……
如果康王世子心里的打算都是真的, 他該怎么辦?就算都是真的,他從小到大所有的規劃和隱忍都要跟著作廢改變了嗎?
陳秉章不是那么猶豫的人,也不是那種愿意把希望全寄托到別人身上的人。這種突如其來的大恩幫助是他猝不及防的, 沒有預設過的。
讓他煩惱。
但面對惡意,他早已經習慣了。面對罕見的善意, 他還能無視嗎?尤其是康王世子……如果一直惦記著年少的他,為他的幼年時期遭遇銘記到現在,準備幫助他的話……
陳秉章動搖了。
他不知道自己會做什么, 連怎么對待康王世子,他都不知道了。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康王世子對未來兩年的發展非常篤定。現在皇兄在位,太子和兩位成年皇子都在, 皇幼子也身體健康, 康王世子卻好像很篤定能在這兩年里把他們一網打盡。
男童的目光冷凝了下來。
想知道康王世子的實力到底有多少,到底能不能控制局面, 他只要在這兩年里進行試探就行了。
這是第一步……
其余的,要在試探明白了再說。
陳秉章想清楚了, 今天的這場會面也就結束了。
從小待在宮中,生活在一個爾虞我詐,捧高踩低的冰冷環境里的他,獲得的最大溫暖也不過是太妃憐憫他,饑餓時悄悄給他的熱粥。所以現在……面對一份他從沒設想過的善意,陳秉章只想先遠遠逃離,好好想清楚。
……
男童堪稱是落荒而逃的離開了。
他身邊跟著的一個太監低聲聽了兩句吩咐,往這邊望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小跑了過來,把一個什么東西塞到了陳秉江懷里,匆匆低聲丟下一句:“這是宮里采買進出小門的牙牌,有事聯絡殿下就找對牙牌的人。”
“呃?”遠遠被打發走的有安和有懷這會兒才走過來,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幕,然后茫然的看向陳秉江,“世子爺?”
“……沒什么。”陳秉江目睹著那一行三人匆匆走遠,臉上流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神秘笑容。他抬手拋了一下,把牙牌扔進有懷手里,悠悠然的背著手往回去的方向走了,心情高興得很,“收好了,以后用得上。”
“世子爺,那是……?”有安追上來不解的問。他感覺今天事事透著詭異,世子爺和那位陌生的皇親國戚就像是認識一樣,莫名其妙的走到一起避著人交談半天,還留下了互相聯絡的信物。
有安和有懷不是從小就陪著世子爺一起的小廝嗎?怎么感覺他們一點都沒記得這人,反而是這個陌生人和他們家世子爺有著非同尋常的默契?
有安還挺不服氣。
“別問了,那是我小時候進宮認識的好朋友。”陳秉江心情很好的補充,“今天終于找到機會碰面了。”
他感覺到了。
原男主的猶豫動搖。
到現在他的這點心聲也只能讓原男主動搖到這種程度了,這進展已經足夠了。陳秉江不求太多,只要原男主那邊有一個開頭,不把他當敵人對待,猶豫著他是不是過去的友人,這戰略就很成功了。
祭祖大典結束后,緊接著迎來的就是新年。這次陳秉江得以在家過了個平平安安的新年假期。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會上,沒了探花郎事件的打擾,慶德帝宣布了今年會加開一次恩科。這條消息引起了軒然大波,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喜出望外,尤其是去年沒考上的,黯然準備三年后重來的。
包括宋遇一家。
現在也不用返回邊地了,他們在半路上收到消息,就緊急給京城發了一道書信,請求讓宋遇和宋霏今年借住在康王府。
無他,蘆寧夫人雖然是女性,在邊地負責的事務卻和她丈夫差不多的繁重。他們兩個都離不開蘆寧,今年想趕考秋闈的宋遇只能自己一個人待在京城。
這么遠的距離,夫妻倆實在放心不下。宋霏也放心不下兄長,還舍不得她新交的小姐妹和朋友,所以自告奮勇也留在京城。
蘆寧夫人想了想沒有拒絕。女兒年紀也大了,再不相看起來親事,日后就晚了。但是話題又繞了回來,一個女兒家是沒法給自己張羅相看的,一般都是親朋長輩帶著,或者尊貴的哪家發帖子相邀了才能去。
上次抓住宋霏貼身侍女的那件事,對宋家來說是個天大的恩情,康王府和宋家的關系因此拉近了不少,所以蘆寧夫人才能發信求助——讓自家一對兒女到府上借住一年,也好有長輩照看。
恩情越欠越多的這種事她是不擔心的,關系怎么拉近,都看人是怎么相處出來的,就像現在。宋家只會在日后加倍的回報回來,康王府也樂于交好這種遠在千里之外的官員。
既不會因為頻繁聯系被皇上忌憚,也可以通過穩定這份新關系來穩定康王府的地位。
康王在這點上看的很清楚——他們府被迫“獨”了這么多年,這是很不利的,面對一些波折根本扛不住,偏偏又沒辦法。現在能不惹忌憚的交好宋家,康王高興得很,收到消息就直接應了。
康王妃也早早收拾好了兩個偏院,就等著兒子的好友兄妹來入住了——她心里還有點別的隱秘念頭。
比自家兒子小的碧兒都定親了,江兒的事還一點苗頭都沒有,這孩子根本不開竅,一提讓他去參加宴會就不耐煩。聽說這次要來的宋家女兒也是個機敏活潑的,接下來又要日日住在自己府上……
天天相處之下,說不準呢?
康王妃想到心頭就是一陣火熱,也期待了起來。
可以說,這是康王府上第一次全家都這么期盼某件事情。
但是宋家兄妹的車馬還沒到,另外一件讓朝中眾人關注的大事先發生了——
北疆戰事大捷。
有一位勇武的校尉叫陳門吉,帶著小隊連斬十幾人,追擒數百里深入邊關,拼著重傷抓住了西兀人頭領最寵愛的第四子。
再過一段時間就能把這個珍貴人質押送回京了。
北疆戰事一直是大昭的一塊心病,從太/////祖皇帝開國開始,北疆戰亂不斷,一直沒有真正鎮壓了結過,到了慶德帝這一代,他再昏庸肆意妄為,也不會拿自己的皇位開玩笑,北疆的戰事調動一直很頻繁,但總不見明顯改善,情況膠著多年。
上次的二皇子側妃之父,就因為戰事失利才被調回來,還倒霉的折了一個女兒進去。
現在收到這份大捷的軍報,慶德帝大笑多聲,心情十分寬慰,這是一個有力的轉機。他連聲稱贊了那位有勇有謀的小校尉:“好好好!這個陳門吉,身上還真帶了點吉利!等他回來,朕要好好賞他!”
掌印大公公很了解慶德帝這一刻有多揚眉吐氣,他也眉開眼笑的跟著奉承:“這都是靠陛下愿意不拘一格選拔人才的英明啊!據說陳門吉原本只是個身份低微的逃奴,隱姓埋名參軍是為了活命。要沒了陛下的這道命令,又怎么能發掘出他這顆遺漏了的將才呢?”
慶德帝果然對陳門吉原本的身份不為在意,他擺了擺手,十分理直氣壯:“入了軍中,就是朕的宣威將軍了,誰還敢說什么逃奴,有那個人嗎?”
只要這番話傳出去,往后誰也不敢針對陳門吉含糊的不清的身份問題了,誰針對了,就是在針對皇上。
掌印公公很懂得怎么哄皇上開心,他像是剛發現一樣,說出的話戛然而止:“等等,宣威將軍……?!皇恩浩蕩啊!”
雖然宣威將軍只是一個從四品的武散官,不高不低。但是陳門吉原本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校尉,一下子能被封這么高一個官職,可以說一步登天了。再進一步發展就可以是唾手可得的位高權重。
這待遇說出去,不知道能羨慕死多少人。
慶德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誰要是能解決他多年心頭大患,讓他長出一口惡氣,他也能再封一次高官。
……
北疆大捷的消息剛出的時候,陳秉江還沒意識到那個傳說中的小校尉陳門吉和他有什么關系。
……直到他收到了一封來自陳門吉的密信。
來送信的小兵很恭敬的站在門口,是大半夜翻墻入府把信送上的,差點嚇得陳秉江以為是有人刺殺。雖然但是,現在這幅畫面看起來也挺像是有人暗中威脅的。
陳秉江又看了一眼那個恭敬的兵士,心中嘀咕。這一看就是兵中老卒了,身上寫滿了風霜與肅殺之氣,是經歷過多次真打真殺,從血腥的戰場上滾過來的人。
這樣的老兵只有一個,陳秉江都擔心自己府上那群護院能不能攔下他。
也只能先看信了。
一頭霧水的陳秉江提著一顆心臟打開了密信,表情頓時五彩斑斕。
他讀了好幾遍后匆忙的把信頁末尾那頁拿出來,看著上面的陳門吉落款,大為震驚的喃喃重復了半天:“陳門吉……陳,門,吉……”
“——陳?還有門吉?門吉陳?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陳秉江明白了。
第九十四章 新年驚喜
陳秉江之前剛打開信的時候, 粗粗掃了一眼,幾張紙上包含了兩種不同的字跡:一種雋秀而不失風骨,漂亮流暢的字體;還有一種歪歪扭扭, 只能勉強看得出是橫平豎直,寫的非常努力的難看字跡。
落款的陳門吉, 就是那種難看字跡,像是個剛學寫字的稚童。
……仔細想一想, 把【陳門吉】這三個字倒過來再拼裝一下重新發音, 不就是【周晨】嗎!
還有信里的內容。
陳秉江又仔細閱讀了一遍, 心里暖融融的, 一陣放心。
雖然說的隱晦,但是周晨隱姓埋名到邊關參軍以后,居然想盡辦法的和假世子重聚了, 那信紙上字跡優美流暢的就是假世子周陽寫的,他現在化名是【孫午】。
陳秉江大概也猜得到這名字是怎么來的——周陽的原本姓氏應該是孫, 周晨的原名是大牛,也就是說被那對老夫妻捧在手里疼愛十幾年的孩子大名本該是【孫牛】。現在【孫牛】這個名字屬于周晨,假世子周陽應該不愿意去搶奪自己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的名字, 所以給自己起了一個相近的名字,【孫午】也挺好聽的。
重回正題。
周晨在信里說,他遇到假世子周陽的時候,對方已經在邊關有一定根基了, 所以把他要過去自己的小隊里, 多加關照。這一次周晨活捉敵國皇子的大功績能順利上報,不被貪功頂替, 也都靠假世子周陽力排眾議的支持。甚至包括他的部分戰績——其實是周陽這個當老大的按在他身上,試圖借著這股力量讓他一口氣青云直上。
這一次周晨板上釘釘的要被慶德帝召回京中, 大肆封賞,這是他少見的可以從邊關返回京中的機會。所以他暗中報恩來了——聰明的假世子周陽早就看出了陳秉江平時的困境。聽起來他的身份尊貴,但是康王府實際上卻被架空起來力量單薄,沒辦法明著招攬勢力,拉攏朝臣。就連私底下想做點什么事,連自家真正培養的私兵都沒有多少,只能靠兩個臉熟的貼身小廝跑東跑西,這像話嗎?
所以周晨周陽聯手送了一大批可靠的私兵回來——說是私兵,其實都是軍隊里缺胳膊少腿或者到年限準備卸甲歸田的老兵,走的路子光明正大,這沙子摻得挑都挑不出毛病,平時散入京城就是普通百姓,全是能幫陳秉江做事的人手,臟活累活見不得人的活都行。
今晚來送信的這個聯絡兵,就是周陽的死忠,也是他留給陳秉江的聯絡人,必要時候……就把信遞給這個聯絡兵,到時候周晨周陽都會成為陳秉江在軍隊中的力量,為他行動。只不過他們現在爬的位置還不夠高,所以他們還需要繼續努力。
“……”陳秉江讀了一遍又一遍,十分感動。
這是什么,這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啊!
他前面還在給原男主畫大餅,原男主回去后肯定半信半疑,會想方設法的想試探他話的虛實,看看他有沒有吹牛皮。結果緊接著就是大量老兵返鄉,原男主只要稍微用讀心術一查,就會聽明白一堆人都是暗中與康王府有關系的,虛虛實實難以分辨,原男主這種喜歡腦補的性格只會更驚恐了——
晚上是別想睡得著了……別說睡了,半夜都得冒著冷汗驚醒百思不得其解啊。
第九十五章 大丫鬟的警覺
“世子爺。”聯絡兵見陳秉江看完了信, 微抬了一下前額,視線注視過來,等待著指令。
陳秉江摸摸下巴, 卻很能沉得住氣:“你們先安頓下來,不需要做什么, 平時注意打探朝中的消息就行。有什么大事或者不尋常的事,都及時來告訴我。”
皇上都打算在今年加開恩科了, 但這絕不是為了太子, 四五皇子撕的這么水深火熱, 眼珠子都快打紅了, 幾年后的劇情說不定要提前到今年——就算提前不了,他也可以搞事操作一下。
在這種動蕩時候,他最好先按兵不動, 等待一個更精妙的時機。
“是。”聯絡兵聲音低沉的應下,“卑下的名字是宋大, 也會派人在后街上住下,想辦法混入府中。”這樣就多了一條和陳秉江聯絡的眼線,在緊急時刻可以讓他最快速度聯絡部將。
陳秉江點頭答應了, 一身殺伐血氣的男人尊敬的行了個禮,又悄無聲息的翻墻離開了,就像今晚上沒有來過一樣。
隔間里。
春橘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看到百枳枯坐在榻上, 身上披著一件外衣, 不知道醒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小聲問:“怎么了,百枳?”
“……我剛去更衣了, 繼續睡吧。”大丫鬟百枳沉默了一下,身體向前傾斜, 伸手阻止了春橘摸索著去找油燈的動作,在黑暗中輕聲說。
她說完就自顧自的解下外衣,當真回到了冰涼的榻上,合身躺下,睜著眼睛卻再也沒有了睡意。
到了第二天。
硬著頭皮跟著表兄范碩學習的陳秉江在日常痛苦,姨父范家主雖然對兒子的學業抓的最緊,但他也看不慣陳秉江變成不學無術的紈绔,所以一些仕途基本知識還是要塞進陳秉江的腦袋里的。
陳秉江既然打算以后當皇上,感覺肩上的壓力重大,只能賣力苦學。什么識人學問,人情世故,官場行話,職位調動,全都是需要鉆研很久的學問。這還沒算上當官的基本功——例如治人治吏,治水治地。可以不懂詳細,但必須粗通關竅。
范家主今天講的就是一篇上個朝代時著名的治水案例,他的話突然戛然而止了:“——怎么了?”
是百枳正在門口向里面張望。范家主認出了這是陳秉江的貼身大丫鬟,平時他們無事也不會來打擾授課。
“世子爺,王爺剛回了府,說有事請你過去。”百枳恭敬地行了個禮。陳秉江感覺有些疑惑:“姨父,表兄,那我回去一趟。”
他放下書,大步走出書房,往外走去,百枳急忙跟上。“我父親有沒有說是什么事?”陳秉江感覺很古怪的問。不止是康王突如其來的叫他,還有百枳。平時在府外跑腿的不都是有安有懷那兩個小廝嗎?雖然百枳和春橘有時候也會跟他來范家,但還是比較不尋常。
“奴婢不知,但……”百枳停頓了一下,把頭垂的更低了。她猶豫了半晌,在一路疾走的時候用低的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但許是世子爺最近半年的舉動有些不似往年低調,牽涉進……惹得王爺不安了。又許是,奴婢聽到王妃娘娘在過年大典回來后說,要尋個時間讓王爺與世子爺好好談談將來。”
百枳在陳秉江有些錯愕看過去的目光中,像是視死如歸一樣一口氣的低聲說全了:“……左不過是這兩樁事。”
陳秉江突然停住了步伐,回過來了味:
“百枳,你是來專門提醒我的?”
第九十六章 原男主的婚事?
“……”百枳默認的把頭壓得更低了, 烏黑的發髻下露出來一截白生生的后脖頸。
這卻不是她在賣弄或者有什么對男主人的心思,而是為了純粹的敬畏,把頭的位置壓得過于低下而導致的。
陳秉江沒說話, 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大丫鬟思索了好一會兒。
自從兩個大丫鬟意識到他穿越以來或多或少的習慣變化以后,陳秉江就沒有過多和兩人交過心, 一切都在默契的不言不語之中,維持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上。春橘和百枳自然還是對他忠心的, 但忠心的程度也是有區分的。
像是現在這種提醒……就是百枳以前不會做的。
她站了隊。
不止是在世子爺和王爺之間站了隊, 還是……
“我知道了。”陳秉江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重新邁開步子, 越過了百枳, 回到了王府。百枳也像是以前那樣沒有存在感的退在他身后了。
康王已經等在了書房里,臉上沒有什么怒氣,只是簡簡單單的撫著胡子在沉吟:“……”
“父親?”陳秉江飛快的觀察了一眼他的神情, 心里稍安的行禮問安。
“江兒,你今年也十三歲了吧。”康王回過來神, 示意兒子找個地方坐下。他的語氣不怎么嚴厲,像是在話家常一樣起了個頭。
陳秉江的心里卻緊繃起來,一邊應答一邊思索父親這次突然的召見打算說什么, 也許是敲打他。康王本來就不是那種經典的封建家長,嚴苛又高壓。反而他雖然平時不怎么管陳秉江兄弟倆,大事上卻都用嚴肅的狀態來要求他們。
只為了這一點罕見的教育態度,陳秉江一直以來都挺敬重康王這個父親的。哪怕對方總是窩窩囊囊的縮著、沒什么擔當似的模樣來保護王府……陳秉江和他有理念分歧, 但不代表陳秉江不理解他。這是一個無力的中年男人為了保護妻子兒女的唯一手段了。
“去年我就說過, 你年紀這么大了,也到了該撐起這個王府的時候了, 平時什么事情都多上點心,爭取做到各樣有數。”康王仍然惆悵的捋著胡須, 欲言又止,好像想表達些什么,卻很難真正開口,“……你做的很不錯。”
“……?”陳秉江沒急著開口。康王不是那種夸個孩子都扭扭捏捏憋不出話的性格。所以,到底想說什么?
“你母親說,過年的時候你在忙一些事情。”康王吭哧半天,終于把話憋出來了,“她摻和不了,只知道那些可能很危險。江兒——我這段時間都在觀察你,我相信你是個穩重的孩子,能自己分辨清楚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這座王府以后要靠著的就是你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康王目光如電,那個眼神犀利的就像是能看透陳秉江的內心,在一瞬間,騰起氣勢的模樣竟然非常像他的親兄弟慶德帝。“所以,以后遇到什么難題的時候,也可以找爹來分析,不用自己偷偷摸摸的。”他這番話都不是暗示了,簡直是明示。連以前的舊稱‘爹’都用出來了。
“只有一點,咱們家絕對不能摻和到表態的隊伍里,不管是四皇子五皇子或者太子,都不能接近,知道了嗎?”到了末尾,康王又強調了一句他最看重的事情。
“我知道了,父親。”陳秉江回想起過年祭祖大典時,他和原男主對話前那陣和空氣斗智斗勇的狀態,剛好被母親撞上。本來以為瞞過去了……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嗎?原來康王妃從那里就在擔心他了。去年到今年陳秉江做的這一件件的事也確實敏感,康王自己意識不到一點風聲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
陳秉江心里暖融融的,他沒想到康王在收到妻子的擔心后,竟然沉得住氣觀察了他這么久,然后選擇了相信他。這么一個膽小害怕的人,他的父親,在還不知道真相的時候,竟然能鼓起這么大的勇氣來信任他啊……是嗅到了空氣中那種危險感了嗎?朝廷上今年的火//藥//味濃度比去年可高的太多了,四皇子和五皇子的人手劇烈摩擦,在加開恩科的名義下,他們都想讓自己的人去當新士子的恩師。
這是人脈勢力的主要來源啊,就像一塊涂滿了蜂蜜的香噴噴的誘人大蛋糕。哪怕四皇子五皇子很清楚頭頂上還有老皇帝在虎視眈眈的盯著,這種巨大的利益也讓他們快要昏頭了。
“不管是哪位皇子,我都不會去表態的。”陳秉江讓康王放心的再次鄭重承諾著,“我在忙的……是別的事情。”他只是忙著積攢力量,為將來的奪嫡做準備而已。
在這種危險的奪嫡漩渦面前,陳秉江很有自覺的帶著康王府躲在外圍,低調的把勢力觸角發展向邊關,他當然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那就好……那就好……”康王干巴巴的說著,他發現王妃督促他和兒子談心,但實際上他們卻沒什么交流,基本上還是他講述一些話,江兒點點頭。對于這個長大了的孩子,他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以往沒有哪個父親會關心到這么細致的程度,這都是母親或者奶母要做的事情。
但是在康王想和兒子談心的這一刻,他還是感覺到了棘手。
陳秉江心里一轉,感覺還是得給老爹找件事情干,不然這副眼巴巴看著他想交流的模樣,也太難為對方了,還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陳秉江清楚,在他把存檔記憶的能力用在父親身上之前,康王是絕對不能知道他的真實目的的。
他的真實目的,目前也只有原男主清楚。
“其實,我最近見到了我的朋友。”陳秉江松口了,按照記憶編造講述了他幼年在皇宮里迷路和可憐的小皇叔陳秉章認識的故事。然后他重點講了小叔叔從小到大過著怎么悲慘的處境,一直渴望出宮過上正常的生活,他最近又是怎么絞盡腦汁的四處打探,想要幫幫對方。
誰讓康王管理宗人府呢,這些皇親宗室的事情本來就對口對責,屬于康王該管的范圍。
“……原來你們就是在苦惱這個??”沒想到康王聽了以后,反而松了口氣,一臉哭笑不得,最后真的笑了出來,“江兒,你辦事還是沒經驗啊。”從他的角度來看,就像兩個稚氣沒脫的小孩子還在苦惱一件天大的事情,說給他一聽卻那么簡單一樣。
“父親有什么看法?”陳秉江虛心的詢問。他也沒想到康王好像真的有辦法。
“那個孩子……好像叫秉章?今年虛歲十一了吧?”康王算了一下,“這兩年就可以相看起來了,等他十三四的時候一大婚,想要出宮建府不就是順理成章的嗎?”
在康王的記憶里,這個年紀最小的弟弟完全沒存在感。他負責的宗人府最多是每月把相關發放的月俸記錄上一筆,就沒有后續了,也沒有過別的交際,沒想到他居然和自家江兒玩的這么好。
現在慶德帝又不看重自己的兄弟們,關的關死得死,好端端在外面的只有康王和秉章這兩個人。秉章將來想出宮,這種普通的宗室子還不好打發?那么多封起來的舊王府,稍微修繕一下就能賞給弟弟用了。反正大婚和建府相關出資也是宗人府來置辦,用不著慶德帝操心。
“也就是說,你回去讓秉章趕緊給自己尋摸一樁婚事,不拘高低……急的話這兩年也行,反正都虛歲十二了。”康王叮囑著,回想起最近的危險局勢,了然的又改了一下口,看來是誤會了。“皇上不會管這些的。”
“這么簡單嗎?”陳秉江有些難以置信。
仔細想想,他又覺得是自己以前一葉障目了。他就根本沒想到大婚這種操作,把自己的婚姻當成一種應對危機的手段什么的,這是古代人的常識……但是根本不在陳秉江的觀念范圍內。
原文里面,好像也沒寫過原男主有想過這種操作。陳秉章的整個少年時期都處在皇子奪嫡的勾心斗角里,這一持續就到了十六七歲,慶德帝的親生皇子們死光了,又變成了陳秉江和他,兩個宗室子的互相爭斗。
本來都斗得這么狠了,這種危險時候,哪里還有心思去成婚呢?成王敗寇,贏的人可以當皇帝坐擁皇后和眾多妃嬪,輸的人發配邊關都是最好的,基本上會直接丟了性命,哪里還敢成婚去多拖累一個家族。
就算是這一次陳秉江的各種暗中推波助瀾,導致皇子們奪嫡爭斗提前了好幾年,他也和原男主通氣了。可是原男主身邊只有幾個小太監,自己都還沒長大呢,意識不到這個。后宮里近處的太妃們對他付出一點關心可以,但是沒有誰有權有能力負責他的婚姻大事。原男主身邊也沒有有經驗的積年奶母……
這件事豈不就是“燈下黑”了?
原男主自己也想不到這里去。
“我去問問他。”陳秉江回過味來,喜上眉梢。
先不說這個時期的原男主沒什么野心,積攢了那么多力量也就是單純的一心想逃出宮去,這就是個省力又快捷的好辦法。再說了……這可是原男主啊。如果這幾年奪嫡的重要時機他不在宮中,不再接觸朝廷重臣,而是像康王府那樣到了宮外不再引人注意,他的優勢會被消解掉很多。
原男主沒有像原文里那樣,登基成為真正的皇帝后和重臣大族家的女兒結親,順理成章的收服朝堂,而是提前自己尋了一門親事的話……影響力還是會被削弱一大部分。這放在中期只剩宗室子相爭的階段,那些想投資的人根本不會選原男主了。
沒有了這些,只剩下原男主靠自帶的讀心能力籠絡來的那批勢力,他已經不能對陳秉江構成威脅性命的程度了。
陳秉江心里振奮極了……
如果能幫原男主提前完成心愿,還能收獲對方的感激,還能有助于自己的奪嫡事業。幸好他今天告訴了康王幫忙想辦法!誰能想到機會和幸運來的這么快呢?!
“你回去好好問清楚。”康王還在叮囑,他左思右想了一下,心腸放軟了補充,“要是秉章實在沒有法子,這樁婚事我幫忙找了。”
怎么說他也是當哥哥的,又是宗人令。以前他沒怎么管過,讓那孩子在宮里孤零零的,身邊連個奶母都沒有,管事的長輩也沒有,現在倒是想讓秉章自己回去找親事了,這不也是在難為人嗎?干脆他也幫忙尋摸了吧,從親事到大婚建府一起包辦。
康王的神情中還有些同病相憐的唏噓。
……最小的弟弟日子也不好過啊!才十歲就意識到宮廷里的驚心動魄,最近也許過得更煎熬了。也是,要是換成他,他這會兒也急著出來呢!
第九十七章 白老國公的孫女?
“我知道了。”陳秉江心滿意足的準備告退了。
康王也滿意的捋著胡子, 沒有挽留。父子倆都覺得這是一場收獲滿滿的成功交談——康王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在討論起兒子需要解決的求助上,他們的溝通不是挺順暢的嗎?
一應一答的, 一起想辦法解決什么的,這對話絲滑多了。最后還能收獲江兒多年沒露出來過的崇拜目光……康王的心情一時間大好, 簡直比他們討論的當事人本人還要心急,恨不得立刻幫上忙。
他在兒子走后, 在書房里來回踱起了步, 就著厚厚的卷宗翻找起來:“嗯……”他記得, 王妃的遠房侄子那邊……是不是有兩個靠譜的人選?
或者近一點的話, 往宗室遠支里找,也有幾個女孩。就是江兒不喜歡這種骨血回流,親上加親的婚事……也不知道秉章那孩子和江兒混久了, 是不是也排斥這個。
康王興致勃勃的翻閱起了厚厚的記錄。至于平時的興趣釣魚……
釣魚什么釣魚?
……
這邊,陳秉江一告退也不打算再去姨父那邊聽課了。他興沖沖的想叫上小廝, 找了一圈才想起來有安有懷都還在范府,忘記帶回來了。后街上的宋大警覺的湊過來,低調的問:“世子爺, 需要人手嗎?”
他的視線掃視了一圈周圍,先在掩著門的某間房屋上落了一眼,又看了一遍他正在訓話的幾個孩子,有些蠢蠢欲動。大有陳秉江想用兵壯還是小探都能提供的意思。
“不, 我就是……”陳秉江看著他布衫下也能隱約看出輪廓的結實臂膀, 剛想拒絕,就看到宋大身后幾個沒留頭的男男女女, 都是六七歲大的孩子。神態卻不像是普通孩子那樣活潑天真,也沒有奴仆訓練久的恭順神態, 非要說的話……
這幾個孩子都有些兵營里混久了的感覺,骨子里帶著股兇悍的味道。一聽宋大開口,各個仰著頭看過來,目光像是在看長官,而不是老爺。也許這幾個孩子……都是邊地的家屬?
陳秉江心里有了猜測,話到了嘴邊就改口了:“我想找個孩子去送信,不引人注意的那種。”
宋大對這方面很熟,表情變得了然,他的視線一掃,就從孩子堆里挑出來一個長相沒什么特征的小男孩,點名:“灰子,你跟世子爺去。”
小男孩也熟稔的應了一聲,小跑幾步就到了陳秉江身后。你說他是做慣了這種送信打探情報的工作,陳秉江也是信的。
……真是了不得啊。
陳秉江在心里感嘆了一聲,自從真假世子把宋大這個聯絡的兵頭送過來,他私底下想辦點什么事,也不愁沒兵可以用了。
陳秉江招呼那個叫“灰子”的小男孩跟上他,一路遮遮掩掩的到了皇宮墻根底下,不遠處就是小黃門們采買物資走的角門了。他拿出原男主之前給他當信物的牙牌,又低聲交待了灰子幾句,仰著頭的小男孩聽懂了,一點也不膽怯的跑過去交涉了。
角門果然有原男主的人,有個小太監見了牙牌,遠遠地看了陳秉江一眼,給灰子兜里塞了一下什么,悄悄退走了。
等灰子再回來,他的小臉紅撲撲的,興奮的舉起手給陳秉江看:“世子爺,話我都帶到了,他還給我塞了這個——”那居然是一枚雞蛋。
陳秉江有點哭笑不得,又意識到了含金量。
這估計是往宮里采買中途扣下的雞蛋吧……沒得說了,后續肯定報的是折損,這在宮里宮外也是稀罕物。要不是康王妃的嫁妝豐厚,有幾個莊子供應著王府,他們想吃個雞蛋也得像宮里那么困難。
這么一想,陳秉江的注意力都發散到了將來自己如果登基了——或者還是沒斗過原男主導致他登基了,一定得治理好采買的問題。平常渾水摸魚可以,也不能讓所有人一點都不貪。天價金雞蛋就算了,那肥的全是太監的口袋,損的是宮里的利益。
……這么想想,原男主對他還挺看重的。手底下一個小太監都開始反向交好灰子了。
話是帶到了。
過了好幾天,原男主才找到一個時機又偷偷溜出宮來,因為陳秉江在家人面前過了明路。這次干脆就不遮掩了,直接從后街帶著原男主回了康王府敘話。總比酒樓什么的地方談話安全多了。
“最近皇兄也不管爭斗了,鬧得厲害,我今天也只能出來一會兒,得快點回去。”陳秉章眉頭鎖著,小小的一個男孩老氣橫秋的,也不裝乖了,看來是最近過近的奪嫡漩渦帶給他的壓力有點大。
他感覺老皇帝瘋了,那么多朝廷重臣說當成棋子炮灰,就那么拋了,看著他們折損?能有資格當新科舉子座師的,不是飽學之士,也是有一技之長了。結果老東西一點都不心疼……他心疼啊!那其中還有不少他籠絡過來的人,被無緣無故卷入了爭端邊緣,他想解救都做不到。
“我父親的提議你覺得怎么樣?”陳秉江默默把幾疊厚厚的信封拿出來,這些都是康王這段時間里尋摸到的合適對象的資料。他的準備速度,也稱得上一句飛快了。
“挺好的,我沒想過還能用這種法子……其實幾年后也有些久了,今年我都想出來。”原男主陳秉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還是一副孩子樣呢,他沉重的嘆了口氣,接過那些信封翻看起來。
他知道自己也只能在這里抱怨兩句,今年出來是不可能了……實際上,能出來都不錯了。陳秉章沒想到自己這個小伙伴,還有那個皇兄,真的能想到幫他的辦法。這份希望到來的太快,陳秉章反而有些不真實感。
“這得看你自己衡量了。”陳秉江想起康王的話,“這幾家都是沒有不良嗜好,父兄品性端正的。家世也沒有太低,或多或少算得上大戶人家。”這樣的人家說親給一位什么都沒有的宗室子,也不算太過寒酸,最基礎的面子上過得去。
“只有其中一家,是白老國公的長子——想要在今年定下沖喜的婚事。”陳秉江補充了一句,他對糧食案中伸出援手的劉滿渡的朋友,對方當時從白國公那里借來了很多糧食,才保證他們當時度過了危機。陳秉江很是感激。
現在他從康王的調查里才弄明白,那位劉兄朋友就是白國公的嫡幼子,他還有一位當家做主的大哥,那位大哥年紀也不小了,他的子女都和陳秉章差不多大。
白老國公是早早交了兵權頤養晚年的,長子也沒有繼承他的軍中資源,而是讀了書老實的考學。所以和這樣的人家結親不會有什么隱患。這兩年白老國公的身體不太好了,父子感情深厚,今年他的長子就想給女兒定下一門婚事,給老父親沖沖喜……
“假話。”原男主陳秉章仔細的看完了白家資料的信封,又聽陳秉江這么介紹了,小臉陰沉,篤定的脫口而出。
“我也這么覺得。”陳秉江聳聳肩,倒是不意外,“不調查不知道,我父親一查,去年還好,今年很多人家都在用各種借口提前定下婚事,五花八門……”相比之下,白國公家還算是耿直的了,聽聽這蹩腳的理由。
其實這種事也是有苗頭的了。想想大長公主吧。去年她這種德高望重的身份,都不得不被逼著表態開后宮了,到現在彈劾她的奏折斷斷續續的還沒完呢。
那些卷入了奪嫡風波的家族、狂熱的想要擁龍之功的人,恨不得把周圍所有人都拉下水,頭腦發熱的逼他們表態。一些不想參與的家族和大臣,可不就是嚇怕了?能結親的趕快結親,年紀實在太小了結不了的,就像白國公家這樣趕緊定上一門穩妥的再說……
陳秉章這種身份,是宗室子卻是皇上親兄弟的嫡枝宗室子,不受看重也沒有被拉攏的價值,只要不參與奪嫡站隊,就安全極了。在那些急于結親的高層人家眼里,說不定真的是一個香餑餑呢。
然后今年婚事一定,康王也有借口修繕陳秉章將來的王府,這種事一提上日程,就有辦法找借口提前了。正好白老國公家的身份不算低,也不算重。
陳秉江和原男主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一絲意動:“這個怎么樣?”“我回去琢磨一下。”陳秉章還是沒有立刻表態,他平復表情,這么隨口說著,平靜的把信封都收回了袖子暗袋里。
陳秉江知道,他肯定得回去用自己的勢力好好查查白國公家,然后才能做決定。
想到這里陳秉江還有些恍惚……他收回了注意力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看著坐在對面的男孩,感覺兩人這樣親親密密坐在一起討論事情的感覺真好,這就是好朋友的相處方式啊。要是以后也能經常這樣見面就好了。
“……”陳秉章的目光微暖,過薄的嘴唇讓他不笑的時候表情總顯得有些陰鷙涼薄,但現在嘴角的一絲弧度沖淡了這份感覺。
原男主叮囑著:“讓皇兄幫我找一座離這里近的府邸。”
“包在我身上。”陳秉江心領神會。別看最后拍板的是慶德帝,但章弟最后想住哪處王府,還不是得由康王這個宗人令匯報情況?只要他潤色再解釋一下,就很容易引導慶德帝把靠近康王府最近的府邸賜給章弟。
“等以后出宮了,我們就能正常見面了。”小男孩現在說起這番話自然多了,熟練的就像是他和陳秉江真的是好朋友——看來原男主已經成功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和氛圍。他有些不舍,但還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回宮去了。
接下來就只剩等待了。
陳秉江不著急,近期最大的事情就是為了主持恩科而爭斗不休的朝堂勢力,他可以繼續關注這個,看看什么時候能從中再推波助瀾一下了。
……半個多月后,二月還沒到,宋遇和宋霏兩兄妹就風塵仆仆的進京了。
康王妃千盼萬盼,總算是等到了。
第九十八章 踏春宴
康王妃早早的收拾出了客院, 宋霏住的那間臨著她的院子,中間只隔了一個小花園。宋遇住的是當初假世子周陽住過的小院,離陳秉江的住處很近。
這次來的主人家只有兄妹倆沒錯, 但是仆役和雜七雜八的行李加起來也有七八車,仆人們中間身份最高的, 就是蘆寧夫人身邊的一位女吏。這個職位本來是沒有的,但蘆寧夫人在邊地多年, 精明能干, 處理的各種內外事務都少不了一些同性幫手的協助。明面上, 這些人都是她的保母, 陪房,或者雇來的女兒的老師……實際上是按照同等辦事的小吏來算工錢和職責的。
這種男女都能出力的生活方式,在蘆寧那種粗野的邊地風氣很盛, 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但到了京城就得換種說法了。所以這次,那位體面的女吏陪同主家的少爺小姐來京里時, 身份反而變成了奶母。只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打理他們的私事,才不會被嗤笑。
“來了這里就當自己家好好住下,你們平時沒事可以一起去讀讀書。”康王妃慈愛的拉著兄妹倆的手說, 后半句話是對宋遇說的。
陳秉江現在天天蹭范府的課,宋遇既然打算參加今年的恩科,知識儲備是夠的,剩下的都是復習了。跟著一起去聽聽經驗豐富的老大人講課是個好機會。
“霏兒的事我已經從信上見到了, 有宴會的時候跟著我就是。”康王妃又安撫了一句宋霏, 這是在說她的婚事相看了。可惜康王妃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一直不著痕的往自家江兒身上繞,觀察了半天, 愣是沒看到兩人有什么反應。
江兒激動是挺激動的,臉上還帶著笑, 可他的注意力全停在宋霏兄長那邊,對于女孩就很守禮的一眼都沒有多看,完全沒有反應。宋霏也是,小姑娘前不久才遭遇那種損傷名聲的事情,這沒有嚇得她畏畏縮縮,反而一如既往的活潑開朗,性子實在招人喜愛。
聽到康王妃剛才的話,女孩也只是信服的垂著眼簾點了點頭,臉頰漫上來一抹羞澀的紅暈,耳朵上的珠串跟著輕微晃動著,像她的內心一樣有些慌亂。
多好的孩子啊。
可惜康王妃怎么看都看不出兩人之間的苗頭。
“江兒,你到時候一起去。”康王妃不得不遺憾的補充上了這么一句話。
“啊?”陳秉江滿心都是和宋兄的重逢,惦記著大家什么時候再一起去吃酒,一起去聽課也好啊。猝不及防被母親抓包要去相親了,他心里全是抗拒,忍不住推脫:“我就算了吧……這幾年比較危險,我等等再說。”
陳秉江說的含糊,實際上他的顧慮和原文里的原男主是差不多的。
奪嫡是這么有風險的事情,不到最后,萬一他還是失敗拖累了家里呢?還得再多害一個人,多害一個家族。而且原文里的原身一直沒有成婚,是拖到了事情結束的。換成陳秉江自己,他總不能進度還比不上原身吧。
“糊涂!”康王妃忍不住壓低了嗓音,看看一臉懵懂的兩個宋家孩子,視線落在親兒子身上,恨鐵不成鋼的點撥,“你也知道這兩年危險,怎么別人家的孩子都急著定下大事,你反而得再拖幾年呢?”
康王妃也著急啊。
別看她平時沒什么反應,實際上正常出去交際參加的宴會聚會上,多的是有人打探江兒的婚事。這可是下一任康王府的繼承者,是世子爺啊。那些不愿意沾染奪嫡的家族急著給自己找個避風所,不受皇上喜歡的康王府怎么不算香餑餑了?
與之相對的,那些想要奪嫡的、想方設法給自己這派增加視力的人也眼紅著康王府。他們府上別的不去沾染,平時也過于低調,但有一點好處像是肥肉,總能被人垂涎的——康王,是這一代的宗人令。
宗室們已經被慶德帝打壓十年了,但誰都不能真正忽視這幫人的力量。說沒用,關鍵時候他們也算得上有點作用啊。該拉攏,能打兩桿子棗的,誰不愿意呢?
康王妃最近在這兩種需求的交鋒下,是越來越頂不住了,出門交際的時間都被她壓到了最短,反正她也沒有適齡的姑娘急著嫁出去,還能勉強撐上一段時間。現在宋家兄妹到了,時機到來了,康王妃這次是鐵了心的準備好好給兒子相看上一門婚事。
“……就算不提我剛才說的這些,你這個傻孩子也不想想。外面的事還得持續多久?誰都說不好定數,到時候再想找婚事,就挑都沒得挑的了!”康王妃恨鐵不成鋼。
康王搜集資料給陳秉章的時候,她也在里面出了不少力。瞧瞧,白老國公不滿十歲的孫女都急著定出去了,再往后還能有什么合適的姑娘留給江兒啊?
“呃……”陳秉江是一心一意給原男主找親家了,他自己是完全沒想到,不由得一陣語塞。
“總之,四天后有一場戶部尚書夫人舉辦的踏春宴,跟娘去看看——不準找理由!”康王妃眉毛一豎,咬死了這番話,不給陳秉江狡辯的時機就借口更衣走了。
陳秉江哭笑不得:“……”
宋遇同情的低聲問:“只是先定下人家,距離大婚起碼還有兩三年呢,你還是這么抗拒啊?”
“唉,你不懂……”陳秉江感慨的搖搖頭,也不好多解釋什么,主要是他想不出來什么好借口。
看來只能去了。
沒想到在古代、或者說在狗血小說里,他也得熟稔的去應付相親。四天后,他還是得想個辦法把定親這回事給攪合了才行。
他下定了決心。
春日的風光正好,四天后的那場踏春宴選的日子也是絕佳。前天晚上剛下過一場雨,早上空氣清新,草地茵茵,不少花也都開了,花瓣上還沾染著沒滾落的露珠。前往城外莊子參加宴會的馬車絡繹不絕,少年少女們朝氣蓬勃,偶然間一對視,很容易在慌亂羞澀中萌生出了一份悸動。
往年的踏春宴也是最容易給兒女定下婚事的,所以到了今年,這次來的人一眼望去的多,除了最頂層的勛貴朝臣人家,連許多中等人家也收到了帖子,他們也很好辨認。夫人們臉上洋溢著恰到好處的親切笑容,多一分諂媚,少一分則冷淡,身后跟著的兒女也多是略帶拘謹的。
陳秉江一進門也沒找借口逃開——主要是怕趁他不在,康王妃直接定下婚事。雖然大概率不會這樣,但終身大事嘛……還是保險一點。
他和宋霏就跟在康王妃身后,權當自己是來長見識的。陳秉江一眼認出來一個眼熟的身影:“那不是……長公主嗎?”
對于長公主的風采,陳秉江是格外驚嘆。他第一次參加宴會,這位就能大膽的宣布女子納妾,或者說納男后宮才對。那一幕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他又往后一掃,長公主身后果然還跟著她的幼子,那個少年一向沒什么存在感,雖然是被捧在手里如珠如寶寵著的天之驕子,臉上也不帶什么嬌縱之色,臉色有些蒼白,時不時咳嗽兩聲。去年長公主又爆出了納妾的驚天爆聞,想必環繞在這個少年周圍的閑言碎語也不少了。
“你看長公主殿下旁邊……”宋霏裝了半天的乖巧儀態突然裝不下去了,低聲興奮的暗示陳秉江,笑彎了眼睛。她為了掩飾,只能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巴——還是得勉強裝一裝的。
陳秉江一轉頭,看到幾個教養很好、氣度非凡的大族女兒走了過去,圍著長公主幼子巧笑倩兮。長公主的臉色當即就不太好看了,臉上的笑意淡了。她不耐的一抬眼,突然注意到了附近的康王妃——還有康王妃身旁一個笑著無意識轉向這邊,眉眼彎彎、用扇子遮住自己、窈窕嬌小的活潑少女。
可惜那個少女不知道對身邊的少年說了什么,過于明媚的笑容只存在了一瞬間就被她掩住了。
“……”長公主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幼子,發現他也很幸運的窺見了這一幕,像呆頭鵝似的突然愣住了。長公主眼底的笑意一下子又濃了,她仔細的多望了少女和身邊的少年幾眼,然后沉得住氣沒有貿然靠近。
年輕人中間的那點事,她年輕的時候也知道。現在要是她直接把那兩個孩子喚過來,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給人添麻煩了。
所以長公主難得耐得住性子,穩穩妥妥的打發了這幾位大族貴女和她們的長輩。領著幼子轉了半天后,才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上前去和康王妃搭話:“弟妹……”
那個少年也呆呆愣愣的聽著母親和對方交流,他的視線落在了陳秉江身上,猶豫了半天,憋得咳嗽都出來了,才問:“……這位兄長請教了。”
“不敢當殿下一句兄長。”陳秉江對自己的年齡很有數,客氣的連忙推脫。但他其實有點疑惑,長公主這位幼子過來搭話干什么?
少年又憋了兩句,才說:“……我方才,總覺得你有些面善,不若一起去放風箏?我也有堂兄妹,可以和你的姐妹一起?”
他的話雖然是這么說的,眼神卻控制不住的移向宋霏——的袖擺,這是非禮勿視,再往別處看就不禮貌了。
“噢……”陳秉江瞇起了眼睛,回過來味了。
長公主幼子,這是帶著心機來打探情報了啊。
如果宋霏和他不是兄弟姐妹的關系,而是剛互相看上、或者說還沒有關系的少年少女,陳秉江肯定會開始反駁。那樣對方就能弄清楚他們的關系了,說不定還能搞清楚宋霏的家境官職情況。
這是……看上宋霏了啊!
陳秉江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宋霏,發現少女也在有些羞怯的注視著長公主幼子腰間的佩玉,看模樣完全沒有當初賞花宴時候的爽利灑脫,事不關己。
這這,難道……
長公主專門為幼子舉辦相看的賞花宴時的兩個人沒有看對上眼,沒有多想一來的踏春宴反而要把這件事辦成了?
陳秉江不太敢往后想了,他覺得宋遇不會滿意這個妹婿人選的。
第九十九章 軟飯硬吃駙馬郎
可惜宋遇不在今天的踏春宴現場, 陳秉江只好代替他行使兄長的責任,默默審視的與長公主幼子攀談了起來。干巴巴的程度比旁邊的長輩們尷尬多了。
“小弟名為李嘉親。”
“陳秉江。”
兩人互相通了名字,又得知陳秉江是少女的世兄, 他母親受托帶著少女來踏春宴以后……蒼白少年的熱情程度頓時高了不止一點。
陳秉江往旁邊看了看,康王妃還在和長公主聊得不動聲色, 兩位婦人臉上笑意盈盈,因為一個不是直系親長, 一個不想在初次見面時就說的明明白白, 所以她們的話題完全沒有牽涉到正題, 就像初步的接觸。只有李嘉親的行為急躁了。
陳秉江有些恍然, 頓時也不想和人尬聊了,他隨便找了個理由:“那邊……湖畔的鮮花據說有幾株金貴的稀罕品種,小弟先告辭一步。”
“……?”陳秉江走得過于匆忙, 也沒有解釋什么。李嘉親本來有些不解,還想繼續過去攀談, 一抬眼卻看到湖邊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剛好站了位女子,身影窈窕纖弱,還帶了些憂愁。那正是陳兄前去的方向。
剛剛開竅的李嘉親頓時悟了。他是被母親帶來相看的, 人家世兄也一樣啊!還是不能打擾對方了。
陳秉江其實根本沒想那么多。
他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隨便找了個方向前往湖邊。等悶頭走著意識到前不久有一位姑娘的時候,陳秉江已經驚動了對方。
“是誰?”那女孩子年歲約有十六七歲,氣質穩重端然, 卻掩飾不住身上的憂愁之色和臉上沒有拭去的淚痕。
“抱歉……小弟這就離開。”陳秉江這才反應過來, 女孩待的位置一看就是不想被別人打擾,只有他不識趣的沒注意到這些, 沖撞了對方。
“慢著!”年長姑娘卻突然叫住了陳秉江,咬唇欲言又止, 她的視線落向了長公主那邊,沉默了兩秒鐘幽幽的問,“這位……公子家里和長公主殿下相識嗎?”
她在哭泣的時候大約也注意到了陳秉江那邊和長公主一方走得很近。
陳秉江聽到這種惆悵中有些幽怨難過的語氣,感覺汗毛都快豎起來了,他忍不住飛快的用眼尾掃了一下這位年長姑娘。做派端正,落落大方,氣質高貴,一看就是一位大家貴女……
該不會,她喜歡李嘉親吧?
長公主殿下為了避免卷入奪嫡,是不可能接受大族的拉攏的,所以那些別有用心的貴女們再圍著李嘉親轉,也只會惹惱她。去年長公主連自己納妾這種暴言都說出來了,這個姑娘……就算是真的喜歡李嘉親,估計也無法被同意婚事。
所以她才在這里低低哭泣?
陳秉江想到這里,不著痕的往旁邊移了一步,擋住宋霏的身影。
“我明白了……以她的身份,想做什么都是對的。”年長姑娘雖然沒等到陳秉江回答,但也從他的反應中意識到了,她黯然的把視線轉向長公主的方向,語氣中竟然帶著幾分怨意。
“小弟先走一步。”陳秉江硬著頭皮說,他感覺自己今天運氣不太好,待在哪里都是問題。
還沒走遠,陳秉江就見一青年低調的用扇子遮住面容,匆匆和他擦肩而過,前往的方向也是湖邊。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之前哭泣的年長姑娘身形大半都被湖邊草木擋住,只有揚起的臉上帶上了喜悅的紅暈,一看就是懷著少女心事的模樣,和對方交談了起來。
兩人有意識的往湖邊草木深處走去,身影和動靜徹底不見了。
陳秉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深思起了這件事。
等等……
難道是他猜錯了,那個姑娘喜歡的不是李嘉親,而是這個未曾謀面的青年?那她剛才的話什么意思?陳秉江差點還以為她喜歡的是長公主殿下本人呢。
說起來……
雖然對這個陌生青年沒印象,但他和李嘉親交談的時候,那一會兒陌生青年好像也在長公主附近站著。是因為這個站位問題,才讓他誤會了吧?
陳秉江靜默了一瞬,還是想不通女孩對長公主的怨氣從哪里來,他搖搖頭,放下不想了。
這一次,陳秉江特地精挑細選了一個位置,是一大簇花叢——旁邊只有枯枝落葉,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在這里總不會有人搭訕了。
陳秉江安心的環視著整個場地,突然的,他看到了幾個熟人。是糧食案里認識的劉兄!還有他的好友白兄!白老國公的幼子——要給原男主陳秉章說親的那一家。等等,那個姑娘該不會就是……
陳秉章的注意力落在了白兄身邊比他小了幾歲,還明顯是一副稚嫩幼態的小女孩身上。這樣的年歲平時跟著母親參加宴會很正常,但參加這種主要為了相看的宴會,身邊跟的又只有兄長……就不太尋常了。
今天的踏春宴就不尋常。
陳秉江頓了一下,下結論。他想起來今天一路上其實見到了不少家都把年幼的兒女帶來了,大家是真的急了眼啊。
他默默多看了那個小女孩幾眼。下次再見到原男主了,也有話對他講。
踏春宴的時間說慢也慢,說快也快。陳秉江就感覺很煎熬,要一邊注意母親那邊的攀談,一邊無聊的四處觀望打發時間,躲避那些想上來和他交談的姑娘……熬著熬著也就到了散去的時候。
“你以后不要再來了!”一道有些熟悉的柔軟嗓音帶著哭腔響起,好像在和誰爭吵著什么,“不然……長公主會生氣的。”
“不,葉君,我不是情愿的……你也要離開我嗎?”一道更痛苦的男聲壓低了的挽留著。
陳秉江有時候真恨自己的聽力敏銳,記憶力也不錯。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大腦已經調出了印象。說話的女聲,不就是剛才和他交談過兩句的年長姑娘嗎?果然她和長公主之間有什么糾葛。
陳秉江不打算偷聽別人的私事,他加快了腳步準備離開——之前他站的位置足夠偏遠,一個人都沒有,面前都是茂密的灌木,怪不得那一邊的青年男女什么都沒發現,他們只是本能的在壓低聲音避免暴露。
沒想到,下一秒陳秉江就突然聽到了什么關鍵詞。年長姑娘顫抖著細細的聲音:“你已經是……駙馬了,我們再接觸,長公主真的會生氣的。我們不怕,你家里怎么辦?”
“我……”青年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沉默了,他低聲說,說得又快又急促,“看在我祖母奶過皇上一場的份上,皇上愿意賜給我駙馬的身份,他們一定也能理解,我想要的駙馬……不是這個駙馬。”
隨后又是一陣拉扯和痛苦訣別,訴說思念的話語。
陳秉江:“……”
陳秉江已經走不動道了。
原本還好說,但是這一個接一個的重點詞襲來,他的記憶突然就復蘇了:感情這也是一篇他審過的狗血文啊!而且還不是什么好東西!
原文里的女主是一位鄉君,雖然有尊貴的地位,但實際上家境衰落,也就是空有一個名頭,還有點家財底子罷了,既沒有權勢也沒有別的依靠。
某天她竟然看中了一個平民青年當自己的駙馬,這本來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因為對方是個讀書人,雖然還沒考出個名堂——但對于只剩個名頭的鄉君來說,也不算什么相差太遠無法相配,加上沒有人管鄉君的親事,只要她想,基本上她就可以和那位平民青年在一起。
那個平民,其實也不算真正的平民,因為他有一個在家里榮養的尊貴的祖母,曾經擔任過皇上的奶娘。所以家里也算是有吃有喝,蓄養奴婢,過著富足大戶的生活。
這篇文的開端,在于平民青年突然被一位公主看上了,變成了對方的駙馬。橫遭奪愛的鄉君抵不過那位公主的尊貴地位,只能哭泣著在心里咽下苦水,被迫接受心上人被奪走的慘事。平民青年也沒有能力抵抗,但他怎么都忘記不了心上人,所以情不得已下總會找機會去見鄉君。
一對年輕人狠不下心來徹底斷掉,只好變成了時不時相見一面緩解苦思的狀態,變成了暗地里的聯絡。神奇的是,約是公主過于驕傲,從沒意識到還能發生這種事情,他們兩個的關系就一直沒有被戳破,直到一直沒嫁的鄉君宣稱自己閉關修道,在懷孕后低調的生下了一個兒子,在外養了幾年后,宣稱成平民人家里發覺出來有慧根的小道童,帶在身邊,像是養子那樣疼愛。
公主那邊卻因為碰駙馬的時間很少,一直沒有孩子,據說公主也有別的面首。
對于這一切,青年的不滿都憋在心里,他加倍的疼愛自己與鄉君之子……故事的最后,公主逝去,青年終于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他沒有再娶,也不敢再娶,而是成了親子的老師,被當成親父親般孝敬。在他的教導下,也在公主留下的人脈資源堆砌下,那個孩子最終成了一位優秀的讀書人,考上進士后得知了真相……從此他孝順父母,打理事業,一個大團圓結局。
以上,都是女主鄉君視角。
真實的情況下,這篇文的男主,平民青年……他是軟飯硬吃。
一開始他只能傍上沒落鄉君這種程度的貴女資源,機緣巧合下他卻獲得了公主的青眼,他想盡了辦法展現自己,最終順利成了駙馬。本來青年麻溜踹開了鄉君,安心去當公主那邊的駙馬去了。沒想到公主性格嬌縱尊貴,事事都需要他去迎合,而不像鄉君那樣對他溫柔依賴,青年很是吃不消,又是一陣花言巧語,在暗中與鄉君恢復了聯絡。
到這個階段為止,新駙馬還只是本能的找了個途徑釋放壓力。
但當他意識到公主不打算為他生孩子的時候,他就更后悔了,扭頭持續的花言巧語,去籠絡住了鄉君的芳心,哄著對方為他生下一子。然后賣力的往上爬,打算為自己的親子鋪展道路。等到他暗中不動聲色的把公主留下的人脈資源都用上的時候,公主也就沒什么用處了。
是的,膽大包天的青年深恨公主的霸道與自私,多年來下了慢性的毒藥,最終害死了公主。其他人只以為是公主年輕時候玩的太放縱,身體不好病逝的。從此以后,青年就更肆無忌憚了……這才是真相。
陳秉江確認的看了看長公主殿下的方向。
好家伙,狗血文大雜燴融合在一起后,擔任了這篇文里嬌縱公主角色的,變成了長公主嗎?那那個叫葉君的女孩,就是鄉君了。聽起來現在的進度,是平民青年已經和長公主確認了……駙馬身份?按照長公主納妾的變化,說不定這一次的“駙馬”只是個虛幻的名頭,看不出來她有那么真心啊。
而且有幼子的存在,長公主就不可能不顧及李嘉親的外家、原駙馬李家的感受。
現在就是這個青年打算在私底下繼續和鄉君聯絡,保持聯系騙孩子的進度了?
陳秉江自己也是男人,但他還是很鄙夷這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渣混蛋。
平民根本就不喜歡鄉君,也不喜歡公主,他的一切行動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榮華富貴往上爬而傍鄉君,傍完鄉君傍公主,傍上公主自己又后悔了,只想享受“得”不想承受“失”,扭頭就去哄著鄉君給他生孩子,延續血脈兩頭騙。
等他功成名就了,公主就不需要了。等他的親子長大了,鄉君提供的價值也不需要了。早已經當官的平民可以理直氣壯的再找外室——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干了 。
……要不是鄉君好運氣的給他生了一個親子,這個傻姑娘沒名沒分的被騙了一輩子,說不定會變成中途就被他榨干嫁妝家底,被他當成無用的垃圾踹開了。
陳秉江只要一想到渣成這種樣子的人就站在自己不遠處,他就難受得全身上下都在癢癢:“…………”
沒得說了。
攪黃!!全都給他攪黃了!!
就算長公主家未來沒可能成為宋霏的親家,只是不相關的陌生人,他也得救!
在狗血文大雜燴里,得阻止這次的平民青年謀害長公主——這點比較好辦,他們最多在一起的時間也沒超過半年,公主毒發身亡是原文里多年后的事情了。但是想讓戀愛腦鄉君意識到,他的心上人是巧舌如簧的哄騙她……騙她感情騙她家財騙她肚子,這點就很困難了。
別說古代了……放到現代,還有很多戀愛腦姑娘,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會癡情的表示她們不在乎,只要對方愛她就足夠了。
……難辦啊。
陳秉江一時間想不出來什么好辦法,只能心不在焉的先回去。到了半夜里,他帶上百枳悄無聲息的到了后街,叫醒了宋大,讓他找人把一封信秘密傳給長公主府上。
宋大一點都不疑惑,沉默寡言的,接到信馬上就去把事情給辦了。
這個世界沒有什么輕功武俠,所以長公主府上鎮守的私兵無非也就是吃穿得好一些,訓練勤快。宋大把信裹在箭上,一箭射進了長公主的書房里——引起了注意,又不會被長公主府上的其他人知道。圓滿完成任務。
陳秉江也能安心睡個好覺了。
他沒有在信上寫什么劇透未來的事情,也沒寫這個駙馬可能在對你下毒之類的話,只是把對方和鄉君的始末寫的清清楚楚,包括兩人現在的痛苦。
這些已經足夠了,以他了解到的長公主的性情……這種男人,留著過年嗎?
果然。
第二天,第三天……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就突然鬧了起來。
康王府還是一片風平浪靜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宋大手底下有幾個老聯絡兵都在關注著那邊的動靜,一接到消息,就傳了回來。陳秉江終于吃上了一次新鮮的瓜,不需要等著好兄弟或者朋友轉述了。
——長公主在收到信以后,半信半疑的去調查了這件事。
新駙馬就像陳秉江猜測的那樣,只是一個名頭虛號,是長公主為了表示自己沒什么奪嫡之心,也不愿意摻和進去找來的對象。這個“駙馬”,和其他長公主的面首也沒有太多區別,嚴格來說他的家世要好上一些——自己是個平民讀書人,祖母還是皇上的奶娘。
長公主和他根本沒有什么感情,只是覺得這個青年在討好她的人里面,算得上乖巧懂事了,那么就選他當駙馬,沒什么不妥的,當得起她的幾分尊重。
誰知道,那封匿名信上說的居然是真的?
長公主隱忍了好幾天,在第五天的時候直接蹲到了新駙馬去找鄉君,當場抓包實錘了。她難以置信之下,直接氣炸了。
她是堂堂公主之尊,又是長公主,地位何等的高貴,從來都是討好她的人居多,她就算去年放出了女子納妾那種言論,該討好她的人不還是討好?有心的青年,沒臉沒皮的愿意往上爬的,哄著她知情識趣的男子多的是!從來沒有人敢像新駙馬這樣惡心她的。
既然自己有喜歡的姑娘了,對方也準備請封他駙馬,那就不要裝的像是什么都沒事一樣,厚著臉皮過來殷勤討好長公主啊!現在討好上長公主了,自己又跑回去哭訴,做出一副寧死不屈不情不愿的悲情模樣,誰稀罕啊??
長公主快嘔壞了。
搞得她像是棒打鴛鴦,仗著自己的壞脾氣無惡不作的那種壞人似的!
第一百章 存檔六
“然后呢?然后長公主殿下怎么做了?”陳秉江身體前傾, 坐在后街的臺階上,像是在曬太陽拉家常。遠處許多小蘿卜頭又鬧又笑著,宋大沉默的在隔壁充當普通鄰居, 眼神若有若無機敏的審視著周圍。
在這種狀態下,就算有人路過, 也只會以為是康王府的世子爺又來這里閑逛消遣來了,反而他出沒在這條后街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普通的奴仆或者依附康王府生存的人也不敢上來打擾。反而給陳秉江提供了一個絕佳的聽八卦環境。
那位負責打探消息的老兵停頓了一下, 繼續訴說情報。
長公主府上的人手在鄉君府上埋伏到了那位新駙馬后, 長公主殿下就氣的親自趕了過去, 大鬧一場。
現在三十多歲的長公主保養得當, 還像是少女一樣。她特地找到了成親前喜歡的馬鞭,到了鄉君府上先左右喝令手下摁住了青年,上去就是解恨的狠狠幾鞭子。
鄉君從一伙陌生兵將闖入她家中開始就嚇壞了, 現在正主剛過來,她臉上的驚恐氣惱還沒有散去, 就全變成了對心上人的心疼:“住手!不要打他!”
“聽好了。”長公主手持馬鞭,冰冷的居高臨下望著兩人,一眼示意, 她的女吏上前一步,官事官辦的把新駙馬所做茍且之事的先后順序說得清清楚楚。
長公主不是那種礙于自己的傲氣就打落委屈往肚子里咽、或者不屑于解釋自己受了什么苦的性格。要說尊貴,真正尊貴的該是皇兄的女兒們才對,她雖然身為大長公主, 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圍內傲氣, 自有一番自己的行事手段。
“什么……”鄉君聽得難以置信,本能的想要替心上人辯駁。什么叫做是劉郎主動去討長公主歡心的, 積極入選才成了長公主的新駙馬……難道不是長公主仗著身份奪走了劉郎嗎?
“葉君,我——”青年也滿臉被冤枉的委屈苦悶, 張嘴就要急急訴說什么,然后被提前預判的長公主面無表情的揮手示意,“讓他安靜聽著。”
另外一個女吏端著氣勢過去,鼓足了力氣掄圓胳膊就是幾個大耳刮子“啪啪!”,青年頓時被打的口齒不清,鮮血橫流,他還想張開嘴說什么,女吏見狀不停手,接連打了下去,這次,一顆白色的東西混著血吐了出來,青年震驚的看著自己掉落的牙齒,悲憤欲絕,這次終于學乖了,死死閉上了嘴巴。
“這種貨色。”長公主厭惡的盯著他——身旁的地面,“本宮現在多看一眼都嫌臟,真以為自己有那么大臉了?鄉君,你身上有皇室親封的爵位,如果當時他就說了和你的婚約,本宮還不至于留下他!要不是他小意逢迎,本宮也不會選他做新駙馬。”
“現在當上駙馬了,你又惦記你的過去了?”長公主看著面前神色凄惶可憐的鄉君,就覺得心里的火一陣一陣燒著。現在算什么?這件事牽涉到皇家宗室的兩位女性,宗人府肯定會來記上一筆。現在還好說,等過幾百年史料被翻出去了……她的形象不就變成那種是非不分的陳世美的繼任公主了?
明明她也是被蒙騙著的人,被惡心的不輕。
一想到未來可能發生的逸聞,長公主就怎么都咽不下這口氣。她前些年一直低調生活,現在兒子都大了,還有這種事纏上來,是欺負她威懾力不如當年了嗎?
“本宮的府上容不下這種不忠貞的男人。”長公主居高臨下的說著,玩味的在‘不忠貞’上諷刺的強調了一句。平日里總聽到男人們這么形容女性,現在她也反過來把話甩在新駙馬臉上,一字一句的重復著,“按理說……就算你當了駙馬前心有所屬,成了我的駙馬從此就是公主府的人了,你也該對本宮一心一意。結果你做了什么?”
想想新駙馬是從什么時候態度發生細微轉變的……那不是她挑明了她只有嘉親一個幼子,不會再和這群新人生育之后了嗎?
嗤,想的還挺長遠。她給過新駙馬,包括面首們反悔的機會了。
“長公主殿下!”鄉君聽到這里忍不住急促的喊了一聲。
長公主回她了一個冰冷的眼神:“現在,是這個男人觸犯了我公主府的規定,私自跑到外面茍合,理應受到懲罰。我敬你是皇室封下的鄉君,但你也無權干擾我府中之事。”
長公主又緩緩的笑了,年歲只給她帶來了沉淀的氣度和雍容華貴的美感,她輕柔的安撫了鄉君一句,話語中的寒意卻讓人害怕:“不要急,等我處罰完他,把這個爛人驅逐出公主府……他就和本宮無關了,鄉君想怎么處理都隨意。”
這句話很好的安撫住了鄉君,她聽到懲罰有些不安擔憂,但也沒有再說別的。總歸她不愿意聽長公主的一面之辭,總想親口聽劉郎解釋才對。但長公主又沒有必要騙她,那些氣狠了的行為……鄉君也無法說服自己。
所以她只能沉默。
“左右給我打斷他的腿!所有的!”長公主殿下一個殺意的眼神下去,她準備齊全帶來的兩個侍衛就拎起了長槍,惡狠狠的沖過來拖起了驚恐的青年,他還想掙扎,但學武的將士和文弱書生的身體素質還是不一樣的。
“啊啊啊!!!”伴著幾聲凄厲的慘叫,青年倒在地上痛不欲生,但他卻顧不上捂住劇痛的腿,而是滾地蝦米似的漲紅了脖子,捂著下///半///身痛的滿地打滾,從嘴里吐出破碎的話,“我的……叫……大夫……”
“記住了,你以后不再是公主府的人了。”長公主看著青年抬頭,對她露出嚼著仇人血肉那樣的眼神,她也不動怒,輕描淡寫的說著,“總管,對外散播出去,這個人是公主府的敵人,誰以后敢庇佑他,就是與公主府為敵。”
“聽清了嗎?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敢對本宮露出這種眼神……本宮還能做出更過分的事情。”長公主發輕的話音帶著寒意。
嚴格來說,她現在在氣憤之下就算把青年打死了,都沒地方說理去。或許到時候劉郎當過皇上奶娘的祖母可以去哭訴告狀,但那時候人都死了。青年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這一點,縱然他疼的滿臉血淚,眼神也忍不住露怯的移開了:“……”
“我們走!”長公主威嚴的坐著轎廂走了,帶著她浩浩蕩蕩的人手。
鄉君就算心里的懷疑再蔓延,現在也沒法放下凌亂的家里不管,她急忙使喚大丫鬟快去醫館請位大夫回來,劉郎已經昏死了過去,滿地都是血……至于后續,后續該怎么和劉郎相處,還得等和他對峙以后再說……
鄉君一想到長公主剛才言之鑿鑿的話語,心里就更亂了。
……
“哎呀,長公主殿下沒有留下人看著,不許給他治療嗎?”陳秉江聽得有些懊惱。他感覺長公主殿下還是太好心了,把人的器官廢了可以,從根本上斷絕了軟飯硬吃男想再偷偷找人傳宗接代的想法,但是腿斷了能接好啊。
青年以后爬的位置足夠的高,一方面是因為接受了公主府的資源,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是讀書人,可以入仕高升。
“世子爺不知道。”那位老兵有幾分能力,剛才的對話他全都是一個人分飾幾角,復述的惟妙惟肖,現在他淡定的繼續說著,“我后來去醫館問了大夫,他的腿好不了了。”
慘得很吶。
長公主可不是簡單的把青年的腿打斷了,她能不知道斷腿也可能長好嗎?她是讓人一截截打斷的,這種嚴重的傷勢,再配合上下//體的傷勢,青年這一次的命能救回來都不錯了,還想以后去科考?做夢了。
他的仕途路從此斷了。
一個沒了前途,沒了雙腿也不能傳宗接代的人,以后還有什么人愿意和他在一起?沒了靠山,公主府又揚言是他的仇人,誰還敢幫青年?除了他的祖母說不定還會去找皇上哭訴,但這件事他們家又不在理……
陳秉江聽得身體一寒,又覺得長公主報復的太爽了,這完全不需要他多動手啊。
“那鄉君呢?”陳秉江忍不住問。他還不知道怎么勸說鄉君,但如果一切真相都擺在這里,包括青年的慘淡未來也在這里明擺著,鄉君還是堅持要和對方在一起的話……這種程度的戀愛腦,他就只能說祝福了。
“她找人把劉士子送回了劉家。”老兵說到這里,閉上了嘴巴。
陳秉江等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沒后續的意思了。所以,這是鄉君也不愿意承擔和長公主府對上的后果,或者是鄉君認清楚了青年的嘴臉,現在和他劃清關系了?
不管是因為哪個,最后沒和青年糾纏在一起就讓他心滿意足了。
陳秉江人坐在家里,吃瓜吃了個爽。
這件事長公主也沒有瞞的很死,主要是牽涉到了宗人令,康王回來還唏噓了半天,所以沒過幾天,外面就傳來了閑言碎語的風聲……
連帶著這天吃飯的時候,康王妃也忍不住說起了這件事,唏噓:“沒想到長公主殿下還能遇上這種事……”
看她的表情,同情之余,還略有幾分隱隱的不贊同。
這也是大多夫人們想法的常態。在她們的認知里,喪夫的女子都是安安靜靜撫養孩子的,長公主因為身份尊貴,以往養面首,想再找駙馬,都是正常的。但是現在一旦鬧出了事,很多人會唾罵那新駙馬的欺瞞,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對長公主頗有微詞:
要么是有人認為她不搞那么多花樣,老老實實當寡婦撫養幼子就不會遇上這些了。要么是覺得新駙馬其實也沒太多錯,他也是個男人,忍受不了長公主的嬌縱和面首很正常,錯就錯在他偷偷找鄉君居然被長公主發現了。
“……”宋霏眉頭一皺,還有些擔憂,“那踏春宴的事情……”
她一想到那個好看的病弱少年最近又要被外面說三道四了,說他的母親不檢點,說長公主殿下亂折騰太霸道,說新駙馬的倒霉……宋霏就發自內心的不忿。
上次踏春宴回來,雖然沒有對她說,但康王妃似乎有意寫信給她娘親,商量長公主有意示好的意思。現在長公主殿下發生了這種事,康王妃還會寫那封信嗎?
她有些擔憂。
康王妃其實也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怎么辦。如果宋霏是她自己的女兒,康王妃就傾向于不和這樣的人家結親了,但宋霏只是蘆寧夫人托她幫看的,小姑娘看起來也有意。她只能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都寫進信里,交給蘆寧夫人親自判斷了。
結親與結親……還是得看親娘。蘆寧夫人愿意的話,她再帶宋霏與長公主有下一步接觸也不遲。
“……”陳秉江看著家人們的反應,嘆了口氣。
任重而道遠啊。
這也是他有時候不太適應古代的原因……觀念三觀都太不一樣了。連母親都發自內心的會覺得長公主有些做法不太對,太過張揚。
他也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如果以后成功登上皇位了……他也要默默改變這種觀念。
又到了一周的小朝會,慶德帝沒有出席。只有新任宰相和各部尚書在處理下面呈上來的折子。能處理的發下去,處理不了的上呈皇帝或者留中。
長公主的行為果然被人狠狠彈劾了,好幾封折子都在。新宰相行事還很謹慎,想著這是皇家的事情,默默想放進要給慶德帝看的那一疊折子里。人老成精的戶部尚書摁住了他:“唉——圣上近來火氣大的狠,這等小事就不必拿去煩心了。”
他更了解慶德帝。
這種瑣碎小事慶德帝一點都不感興趣,只會讓他煩躁的時候火氣更大,到時候還不是內閣這幾個人倒霉?不過是幾句抱怨。
下一封是宗人令康王遞交的,為白國公家的女兒和皇幼弟提前定親沖喜一事。
皇幼弟?
新宰相思考了一會兒,絞盡腦汁才從腦海角落里翻出來一個身影……慶德帝登基那年出生的,先皇最后的遺腹子……今年也該十歲了。
這也太早了。
但新宰相一想到最近朝廷上的水深火熱,就感覺一陣心有戚戚,理解了那位皇親國戚和白國公家為什么這么急。這也是皇家的事。新宰相本來想把這封折子也放進上呈那一疊,他看著戶部尚書嘗試的又問:“這也是瑣碎小事?”
按理說,皇親宗室的婚姻,尤其是親弟弟的婚姻……這夠得上皇上親自過問了吧?
戶部尚書搖了搖頭,神情有一瞬間的復雜,壓低了聲音:“你不知道,那位雖然也是龍子皇孫,但……”一個剛出生就喪父,從小沒怎么見過親兄長的孩子?就算貴為皇親又怎么樣,皇上怕不是早就把那孩子忘了。過去十年過年的時候,慶德帝想都沒想起來過人,一次都沒有。
透明成這種程度,只是私底下商量好了結親人家,連宗人令那邊都準備妥了,又不牽涉到奪嫡和朝廷……他們可以大膽的處理,這種事現在拿去打擾皇上,才是不明智。
過后等皇上心情好了,再稍稍提上那么一句就足夠了。
內閣幾人一致達成了意見,于是這份宗人令的折子也被他們批復了。只有戶部尚書看到事情辦妥以后,微微吐了口氣,心中一喜。
是的。
他其實是皇幼弟陳秉章的人。
……
沒過多久,收到了回復的康王也很有成就感的叫來了陳秉江,告訴他一個好消息:“現在可以去修繕府邸了。”
“父親你是說……”陳秉江還有些沒回過神,說話都遲疑了。
“按照規制,皇子出宮建府都會默認獲得王位,由宗人府供養發放食奉。秉章的府邸想選在哪里,在一定范圍內我還是可以做主的。”康王的聲音低了很多,有些慶幸。如果不是有這種規定,以他不受皇兄喜歡的狀態,當年簡直要喝西北風了。現在幼弟也可以獲得一個爵位的虛名。
雖然他們如果以后做錯了事,皇上是有權利削減他們的爵位,或者在他們的下一代收回爵位的。但現在來看,出宮建府的皇子總不至于是個光頭皇子,沒得辱沒了皇室的體面。
“我這就去把好消息告訴他!”陳秉江意外之下高興壞了。他完全沒想到,在他忙著吃長公主瓜的時候,原男主這么有行動力,他是什么時候去查了白國公家?還和父親說好商定了后續,定親的折子都遞上去被批復了!
他居然到了現在才知道。
陳秉江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原男主居然真的要定親了嗎?這么一來……他反而有些希望皇子們的爭斗爆發的再晚些了。再等等,等到王府修繕完成,等到原男主出宮……等到他成婚!如果事情發展的這么順利,那陳秉江原本打算的靠存檔收服人的計劃都可以省了,那就省大力氣了。
……
可惜的是,陳秉江想的還是太美好了。
二月下旬,五皇子舉薦的新開恩科的主持師長突然死在了書院里,誰都知道他在死前兩天只和四皇子的人發生過沖突。
牽扯到了這種德高望重的在野大家的性命問題,事情算是鬧大了,大理寺介入開始調查。太子總算能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邊溫聲細語的寬慰大發雷霆的老父慶德帝,一邊替兩個不懂事大打出手撕破臉的弟弟圓場子開脫。
怎么看都是一位有為明君的胚子,是脾性溫和而懂禮數講道德的好儲君啊!
這一點被朝臣們看在眼里,大感欣慰。除了那些原本的保嫡派,普通中立的大臣們心里也對這三個皇子之間有了傾向,但礙于皇上對太子的不喜愛,暫時還沒人敢強硬的苦勸或者表露出來。
慶德帝是個老皇帝了,他雖然在別的方面很遲鈍,可以什么事都不關心,但對于怎么維護自己的統治幾乎是本能了,他的疑心和控制欲在瞬間就迸發了出來,嗅到了朝臣們平靜皮囊下的那份傾向。
慶德帝當場大發雷霆。
于是……這場由四皇子和五皇子的人手爭斗打出真火引起的事態,變成了以太子無辜挨罵,被狠狠削了一頓告終。
宮里沒有遮掩,所以到了第二天,陳秉江在府上也知道了這件事。
他的眼皮狠狠一跳,心里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了。
不妙啊……太子殿下你撐住啊,不要在這種時候承受不了,然后觸底反彈的大爆發啊!現在還不是時間啊!陳秉江咬咬牙,把軟飯硬吃男案子里獲得的[存檔六]用到了這里。
……遇事不決,先存檔再說。
希望事情不會像他想的那樣,奪嫡來的這么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