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覺得自己還算是一個有分寸的人,她幾乎沒喝醉過。點到為止,在覺得頭暈時便停下。
但今天可能是上了頭,她喝到一半,一手捏著杯子,一手拿出了手機。
“抱歉,我先打個電話。”孟眠朝靳崇鈺說道。
靳崇鈺笑了笑,“請便。”
她沒注意到,在她說要打個電話時候,靳崇鈺嘴角的笑意慢慢變得淺淡了些許。
“喂,媽媽。”孟眠聲音有些沙啞,估計是被酒精給刺激的。
靳崇鈺:“......”
他以為孟眠是要給張輜宇打電話。
孟園很溫柔地應了,她聽出孟眠聲音的不對勁,俯身到身旁男人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捂著手機去走廊打電話了。
“怎么了?阿水?”她一如既往的溫柔。
孟眠命中缺水,本來想給她取名孟淼淼的,但孟眠小時候脾氣差,不睡覺,幾天幾夜的哭,請了道士又改名為眠,起了小名叫阿水。
會叫她阿水的人很少很少,很多人都叫她孟眠或者眠眠,她從沒告訴過同學朋友,她小名是阿水。
當時起小名的人說,每叫她一次阿水,她命中的好氣運便會多一些。
小時候孟眠還會糾正別人,別叫我名字,叫我阿水。
自父母離婚,她和孟園搬到叔叔家里,她的身份不親不僅,家里的地位不上不下,她再也沒辦法像小時候那樣無所顧忌地糾正別人。
氣運不氣運什么的,無所謂。
“你和叔叔已經睡下了嗎?”孟眠聽見了聽筒里傳過來的動靜。
孟園問她怎么了。
孟眠嘴里的話涌上來又咽下去,最后她視線落在桌子上的起泡酒,她吶吶道:“沒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分享一下,普羅塞克的起泡酒真的很好喝。”
“怎么在喝酒呢?”孟園聲音很又輕又柔,孟眠當時問她是不是也想讓自己出去住的時候,她的語氣也無任何難過,她一直都這樣溫柔,對誰都是,孟眠看不透她,卻仍舊愛她。
孟眠說了一句晚安之后直接把電話掛了。
她望著杯子里還沒消融的氣泡發呆,手機屏幕沒有亮起來,她知道,孟園不會打電話回來。
她有些難過。
不是因為張輜宇。
而是她一直都在逃避的東西,它一直都在,原原本本的在原地。
眼前的盤子里放過來一塊切好的牛排。
孟眠茫然地抬眼看向靳崇鈺,對方點了牛排的嗎?
靳崇鈺自己沒吃,他切好了之后,都放到了孟眠面前,“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這么喝酒會胃疼。”
“還好。”孟眠用叉子叉了一塊兒喂進嘴里,鼓著腮幫子慢慢嚼碎,她吃得很慢,叉子從盤子中間往外推,偶爾剮蹭出刺耳難聽的聲音。
“學......靳崇鈺,”孟眠不由自主地又差點叫出學長來著,結果一對上對方甚至帶著那么點兒威脅的目光,她飛快改了口,“肯定很多人喜歡你吧?”
靳崇鈺想了想,“沒有,比你想象中應該少一些。”
他從孟眠的眼神中看得出來,對方把他想成了那種只要他想,就絕對不會缺對象的人,甚至可能天天左擁右抱。
顏值在一定程度上的確可以帶來便利,但基數的擴大,意味著亂七八糟心懷不軌的人占比就會隨著基數的擴大而增長,靳崇鈺沒有耐心去了解那些拿著手機撞過來,嘴里說著“哥哥,我看你有點眼熟,加個微信聊聊唄”的人。
他更偏向于按照喜好自己找尋獵物。
孟眠搖搖頭。
“我也沒有想得很多。”
“你是博士,不會有很多時間談戀愛。”
靳崇鈺:“......”
“召南大學的研究生,難考嗎?”孟眠以為靳崇鈺知道。
“我是保研。”靳崇鈺回答得很隨和,但內容很不接地氣。
孟眠看著靳崇鈺,沒忍住,打了個一個嗝。
她真的很崇拜學霸。
頓時,看靳崇鈺的眼神又變了,之前是看學長,后來是看一個好人,現在是在看偶像那種眼神。
靳崇鈺覺得這個發展不太妙。
“考研的話,”靳崇鈺徐徐說道,意味深長,“你可能就沒有時間談對象了。”
孟眠目光看往窗外,“我們分手了,就剛剛。”
頓了幾秒鐘,她回過頭來,“我以為你剛才知道了。”
靳崇鈺只是看著他,眼神沉靜,第一次,孟眠覺得對方眼神沒有那么具體的侵略性。
像一片寧靜的湖。
深邃幽暗。
孟眠不由自主開口,酒精燒毀了她腦內殘存的理智和矜持,她恨恨地嚼著牛肉,眼睛一層水霧漫上來,“其實我不意外,不是我早料到我會被分手,我是對我自己是個備選這件事情,不感到意外。”
她冷靜又客觀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喝多了的模樣,靳崇鈺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孟眠,懷疑這就是對方喝多了的表現:比平時大膽,比平時冷靜,比平時真實。
靳崇鈺聽著她說,自己只負責當個聽眾。
不過估計他在現在的孟眠眼里,也只是個聽眾,還是打了一堆馬賽克的聽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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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是晴朗的,沒有太陽,但天空碧藍如洗,明天估計會有一個不錯的天氣,所以晚上的天幕布滿了細碎的星光。
像漂浮在頭頂的螢火蟲。
孟眠在路邊慢悠悠地走著,靳崇鈺走在她的身旁。
她還在說。
“明天我會出去找房子,以后我就不能繼續和你還有靳泡泡當鄰居了。”孟眠雙手揣在衛衣兜里,慢悠悠說道,“我很高興認識你們。”
畢竟在這之前,她連像靳崇鈺和靳泡泡這樣淺淡關系的朋友都沒有。
她說完,腳下踩空了一塊磚,整個人朝靳崇鈺那邊歪過去,手忙腳亂地抓住了靳崇鈺的衣領,拽得領口大開。
靳崇鈺單手就扶住了她。
手掌底下的肩膀薄薄得像一片紙,蓬松柔軟的發絲掃到脖頸,酥酥麻麻的。
孟眠撐著靳崇鈺的肩膀,有些費勁地站直,她看著靳崇鈺,抬起眉眼。
靳崇鈺扶了一下眼鏡,以為孟眠要說謝謝,畢竟這是她的口頭禪。
沒想到對方卻是朝他走進了一步,而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用故作老成的口吻,淡淡道:“小伙子,練得不錯。”
她拍完之后,還又捏了捏。
靳崇鈺垂眼,眸光閃爍,漆黑的夜色里,他眸色同樣深沉,像一匹靜待獵物送入口中的狼,姿態從容又優雅。
孟眠的手持續往下,在試圖觸上靳崇鈺腹部的時候被對方一把握住手,對方的手可以將孟眠的完全握于掌中,孟眠的手指沒什么肉,細細長長和她這個人一樣,如沒有鞘的一柄劍。
孟眠名字有多軟,性格就有多固執倔強。
靳崇鈺將她的手腕握住慢慢壓了下去,松開時有些不舍地摩挲了一下手腕內側。
“你醉了,我不和你計較,”靳崇鈺傾身整理了一下孟眠臉側微亂的頭發,撩到耳后,動作語氣皆溫柔,眼神盯死了孟眠,“阿水,分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