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使徒之戰(3)
“烏蘇拉的11萬女巫不是被獻祭給了黑鐵樹林?”
“您果然知道。”尤利婭望著岑今,壓低了聲音說:“那么,您知道處決烏拉蘇的1.1女巫的罪行嗎?”
“不是被忽悠瘸了?”
岑今記得垂吊者小雀斑說過烏蘇拉是虔誠的信徒,雖沒明說,但話里話外隱藏的信息差不多就是烏蘇拉和她的1.1萬女巫被忽悠,用生命和鮮血澆灌黑鐵樹林那片土地,養活警笛頭這種古老的生物。
尤利婭定定地望著岑今,忽然另起話題:“您見過垂吊者女巫,她的話信九分就好。”
“九分足夠了。”
尤利婭搖頭:“她生前死后都受命于傳奇女巫,所有的女巫都聽命傳奇女巫,奉傳奇女巫為王,而不是耶和華或耶穌。”
“你的意思是烏蘇拉并非耶和華的虔誠信徒,而受命于傳奇女巫?垂吊者女巫和烏蘇拉、1.1萬女巫的死都是傳奇女巫授命?別告訴我,她們連死后也聽從傳奇女巫的話。”
“對。”
見尤利婭面色認真不似說笑,岑今的心態也不由得認真:“原因。”
他不信無來由的忠誠,要知道即使是耶和華也需要運用各種手段+心術才能收獲信徒,遑論部分信徒還會禁不起誘惑,進而背叛信仰。
“你知道《女巫之槌》這本書嗎?”
西方歷史再不好的岑今也聽過《女巫之槌》,這本誕生于中世紀的黑暗之書,由當時聲望很高的兩名宗教裁判官所著,書中教導人們應如何辨別、偵查、抓捕和鎮壓女巫,由此掀起長達兩個世紀的臭名昭彰的‘獵巫行動’。
“獵巫?”
尤利婭點頭,眼中點燃一小簇怒火,蒼白的臉頰因此有了些許血氣,語氣有些激昂:“世上本沒有女巫,有的只是擁有超凡之術、并與先知撒母耳交好的女人恩多!
宗教創造出女巫這個詞匯,將它套在無辜可憐的女人頭上,撰寫莫須有的罪名控訴女性,加以殘酷的迫害,吊死、燒死的女性有多少?
將近10萬!
15世紀末到17世紀,將近三百年的時間,在女巫的年史里被稱為黑暗時代。女性在宗教機構這個龐然大物的迫害下,簡直就是新出生的小羊羔,毫無反抗能力,脆弱渺小,任人宰割,我們絕望到死。”
“我們?”
“我和她們感同身受。”
岑今沉默少許,同她說道:“身為男性,我或許無法完全感同身受女性的苦難,但是作為人,我明白受壓迫的絕望和痛苦。”
“對,本質是強權壓迫弱小。在女性無助絕望之際,是恩多主動站出來,攬下傳奇女巫的頭銜,收留無數被迫害的女性,教導她們成為真正的女巫。”
提到女巫恩多時,尤利婭眼中閃過崇敬的光:“每一個女巫都曾親自感受黑暗時代被壓迫的苦,所以我們更團結,更勇敢,即使在這場禍及全球的‘彌賽亞戰爭’,女巫也有權爭名奪利。”
“我支持,尊重并祝福。”
前提是別把他拖下水。
“您擺脫不了。”尤利婭朝弗蘭克借來電腦,輸入網址打開,翻過來讓岑今看個明白:“你在救主候選人名單里排第三,整個歐洲都在追殺你。殺死救主,救主復活,那才是榮耀的開始。”
“這個網址……”岑今示意丁燳青先暫停服務,抬起頭看向電腦網頁:“后綴怎么有點熟悉?”
尤利婭聞言挑眉。
岑今緊皺眉頭,一邊深思一邊將目光投向丁燳青,后者捧著他的頭壓下來說該沖熱水了。
丁燳青一邊倒熱水沖掉泡沫一邊想了想,跟他說:“周滿介紹工作的某個論壇,圖書館里尋刺激的那群人玩的某個論壇,某個直播平臺——”
“未經我同意,你私自給我直播出去的平臺,說得完整點。”
丁燳青說他記仇,“睚眥必報。”
“直播掙的錢,打賞的錢,還有開賭盤的十萬歐,我都記著賬。”
“我給你開了個戶頭,掙的錢都打進去,回頭交給你,行了吧。”
“那行。”黃毛眉開眼笑,頗為滿意。
丁燳青又按洗發水再仔仔細細地洗一遍,龜毛潔癖的性格體現得淋漓盡致。
岑今尋思片刻,訝然道:“原來這網址經常出現在我身邊,居然沒人察覺它很奇怪。”他看向尤利婭:“你知道這網頁誰創建的嗎?”
緊接著又說起直播他在港城的平臺,問尤利婭是否知道它屬于歐洲哪家娛樂巨頭。
尤利婭開始談條件:“我只會將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訴我所追隨、效忠的人。”
岑今:“那算了,我不想知道。”他催促丁燳青能不能洗快點。
丁燳青慢悠悠回復他:“慢工出細活。”
尤利婭垂眸沉思,絞弄手指,弗蘭克見狀心疼,握著獵槍,一沖動又想威脅他們兩,被尤利婭厲聲呵斥,才委屈地退到她身后。
弗蘭克郁悶地說:“現在全城都在通緝你,你們不熟悉這里,很容易被抓到……當然你們能力很強,不怕軍隊和教廷,但是混亂之下必定鬧出人命,我猜想您應該不愿意看到被蒙蔽的無辜者送死。
就算懂事的大人死有余辜,還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請求您幫幫我們。”
岑今把玩手指,眼睛無焦距地看著頭頂的水泥板,沒有立刻回復弗蘭克的賣慘,心里清楚他想道德綁架,但是更明白弗蘭克沒撒謊、沒夸大,宗教狂熱的確會帶來相當可怕的后果。
宗教狂熱首先迫害的是小孩,其次女性,然后才是年老的、無權無勢的男性,一言蔽之,弱者當死。
被灌入石灰塑成石柱的怨童,死于獵巫的女性,都是宗教狂熱的受害者。
尤利婭:“您出現在這里不是偶然,我主動走到您的面前,也是女巫們的選擇,包括傳奇女巫,我們永遠聽從她的指導。
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信息,包括如何解救幽靈列車的時間循環,您想尋求教廷的幫助,但教廷已經倒戈神明。”
岑今停止撥動手指,扭頭看向尤利婭,幽聲說道:“說實話,我不需要一個成分不明的女巫‘先知’。如果你的確是‘先知’,應該知道我身邊早就有一個三千多歲的先知。”
尤利婭臉色一變,死死盯著岑今,妄圖尋求出‘欺詐’的痕跡。
“看來你不知道。”
尤利婭深呼吸,雙手按住太陽穴,流露出坦然的神色:“先知的能力隨她追隨的救主的信仰值而變化,救主的信仰值越高,先知的預知能力就越強。我承認我的預知能力沒那么強,是傳奇女巫指導我,但我會成長。”
“可你口口聲聲都是傳奇女巫,還怎么給予我忠誠?”
“女巫在上,當我選擇追隨您,必然獻上心臟,奉以忠誠。如果有朝一日我背叛您,心臟將爆裂而死,靈魂永墮地獄。”尤利婭告訴他:“這是永遠跟隨著女巫的詛咒。”
丁燳青這時拿出電吹風筒給岑今吹頭發,嗡鳴打斷岑今的思緒。
岑今坐起身,盤著腿,直視尤利婭:“我是普通人,不需要奴仆。不是神,不需要信徒。不是君王,不需要效命于我的士兵。
但我一向看重承諾,極度討厭弱者被欺壓,而我還剛好答應過幽靈列車會解救它們。”
他朝尤利婭伸出手,溫和而平等:“做個交易吧,在蛋疼的使徒、彌賽亞爭戰和末日審判結束之前,你提供我人馬和消息,我幫你收集信仰、誅殺歐洲神。
事情結束,你我一拍兩散,別想我免費當勞什子歐洲神。不可能的事,想都別想,不能這么欺壓弱者。”
尤利婭張開口,看著黃毛的目光有些奇異,似乎難以置信竟然有人干苦力活卻對摘桃子的好事避之不及,怎么會有這種人?
下意識地,她想起傳奇女巫恩多說過的話:‘你選的這個救主啊……你就別妄想成神載入史冊了,但是尤利婭,你能在他身上看到人性和奇跡的光輝。’
‘那是屬于人類的,神明。’
人類屬于神明,從未有過顛倒過來的附屬關系。
尤利婭當時不懂,時至今日,隱約能明白。
她本以為自己會做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畢竟此前一直為成為救主的第一使徒、為成神而奮斗,結果選擇的救主壓根不想成神,毫不在意地打碎她的奮斗目標。
尤利婭以為她會激烈掙扎一番的,出乎意料地沒有,反而覺得黃毛的承諾令人安心。
“那么,合作愉快。”
尤利婭伸手,然后尷尬地發現彼此相隔五六米,壓根握不到手。
她剛準備站起,黃毛的手左右扇一下,仿佛空氣壓縮出重量輕輕拍打她的手,尤利婭面露愕然,聽到黃毛說:“就當握手了,現在商量正事。”
丁燳青唰一下張開干凈的防水布蓋在黃毛肩膀,搖晃染發噴劑沉默地給他染發了。
“……”
尤利婭總覺得畫面有點古怪,他們在商量如何屠神,放古代類比如何開國誅敵,然而這么重要的場面,主公在染發!還是一個高級神明一絲不茍地染發!
畫面略諧,想拿出正經的心態面對,卻發現有點困難。
弗蘭克去洗一盤蘋果,給了尤利婭一顆,那邊黃毛看見也想要,還問丁燳青要不要。
丁燳青淡聲拒絕。
黃毛咬了一大口,覺得還挺甜就跟他說,還自然地把咬了口的蘋果塞到丁燳青嘴邊:“嘗嘗。”
丁燳青咬了點,黃毛問他是不是甜。
丁燳青嗯了聲:“還行,你吃吧。”他不太喜歡雙手很臟的情況下吃東西。“別亂動,小心噴到臉洗不掉。”
“哦。”黃毛預留一顆蘋果給他,而后揚著下巴問尤利婭:“怎么得到11萬女巫的支持?”
“當年教廷試圖欺騙烏蘇拉和1.1萬女巫,以侍奉上帝之名將她們坑殺于黑鐵樹林,養出一批遠古怪物。但是女巫憎惡教廷,傳奇女巫也識破教廷的陰謀,她們從未相信教廷,假裝被騙、主動入坑不過是為了順理成章進入地獄。”
“所以?”
“命運之矛出來必須打開地獄之門,當時您在現場,沒看到多少高等級詭異不是嗎?因為烏蘇拉和女巫們鎮壓住地獄里的怪物,才沒讓它們爬到人類世界肆虐。”
尤利婭嚴肅地說:“所以她們實力很強,如果能收攏這支大軍,到時候對付歐洲神也不用怕高空里的那群天使。唯一的問題就是即使傳奇女巫出面,也沒把握能說服烏蘇拉帶著大軍投奔您,何況傳奇女巫不打算偏幫誰。
不過傳奇女巫提示過,烏蘇拉最恨《女巫之槌》,那本書禁錮了很多可憐女人的亡魂。
找到那本書,讓烏蘇拉解放書里的亡魂,我說能解決幽靈列車時間循環的辦法也在這里,這是烏蘇拉的能力。”
黃毛:“去哪找《女巫之槌》?”
尤利婭眼睛一亮:“在德意志宗教裁判所原址。”
“那就一起去吧。”
尤利婭搖頭:“我不能去。”
黃毛看著尤利婭虛弱蒼白的臉色倒也理解:“也行,拿到《女巫之槌》后再來找你。”
尤利婭松了口氣,還擔心黃毛會不會以為她故意推托,倒是她小人之心。
黃毛的頭發一縷一縷染成黑色,再用布包起,一小時后干涸再解開,變成純黑色,本以為氣質能變得稍微積極朝氣點,沒想到還是那么喪。
弗蘭克啞然半晌,囑咐道:“這染發劑劣質,多洗兩次就會褪色,要想完全隱瞞身份,其實可以買假發或者戴帽子,不用每次都染發那么麻煩。”
聽到假發和戴帽子,岑今愣住,扭頭看丁燳青。
丁燳青抿唇:“一時也沒想到還能戴假發。”
“……”岑今拽著頭發絲突發奇想:“我這要是褪色了,是變成黃毛還是黑毛?”
弗蘭克:“好問題,不知道。”
丁燳青洗著手回應:“要是褪成黑色,我就給你染黃好不好。”
岑今:“好。”
弗蘭克:你對黃毛到底有什么執念?
***
德意志拜恩州是宗教大本營,遍地都是宗教裁判所遺址,而所謂的宗教裁判所即宗教法庭,又名異端審判,最早于13世紀設立,不僅排除異己,也曾在獵巫行動中貢獻不少力量,數個世紀以來利用異端的借口迫害過無數人。
弗蘭克利用他的人脈幫岑今和丁燳青搞定兩張新身份證,又幫他們買到前往拜恩州的火車票,叮囑他們到地方就有人接應:“那是我的朋友,為女巫效命。”
尤利婭:“拜恩州非常排斥異端,全國最狂熱的信徒有90%集中在那里,你們最好隨身攜帶一本圣經、一些圣水和十字架,即使不喜歡也別表現得那么排斥。那里也有女巫潛伏,她會提供資料給你們。”
弗蘭克親自送他們到火車站,那兒果然多了許多便衣警察排查每個出行的人,嚴苛到每半個小時就有人被帶走的程度。
他親眼看著丁燳青和岑今經過數道檢票口,差點被發現異常,幸好隔壁檢票口有個染黃色頭發的青年被摘下帽子,吸引這邊注意力,他們才被安全放行。
弗蘭克大松一口氣,滿頭冷汗地看著火車發動,這才安心回家向尤利婭匯報。
那廂,岑今和丁燳青他們的行程頗為平靜,卻在中途轉車、等車之際,高空天使睜開眼,發出機械的聲音進行審判,無機質的聲音傳遍整個城市。
一小時后,恐怖天使宣布未通過審判的人數:14人。
數字相對恐怖天使浩浩蕩蕩的陣仗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只是一個城區的數目,而恐怖天使集中在同一個時間段進行審判,大數據記錄全球城市將近1.4萬個。
每個城市不少于一個恐怖天使,全球在剛才那個時間段里,最少死亡19萬人。
這還只是末日審判的第一天。
手機推送每日資訊的響聲提醒岑今觀看,刷到最新統計死亡人數是22萬,同時傳送數段視頻,全是在街頭驚慌狂奔,試圖尋找障礙物躲避恐怖天使的人們,在同一時間被雷火擊斃。
有人躲進室內,還有人藏進人群,更有人抓住無辜群眾擋在面前,然而雷火仿佛安裝自動識別雷達,居然能拐彎直擊目標。
岑今按著耳機,聽到前面有人交頭接耳:“把女兒推到前面想讓她替死的禽獸,其實有強奸幼女的前科。”
“躲到咖啡廳的女人虐殺過貓狗,還綁架小孩虐殺,警察已經到她家里挖開后院的花園,聽說已經找到孩童骸骨。”
“都是一群罪該萬死的犯人,活該被殺。”
“神明蒞臨不是壞事吧,那群天使的眼中沒有高低貴賤,沒有貧富差距,只有有罪和無罪的區別。比起警察、軍人和政府,祂們更能維護秩序,保證平等和公平。”
“是的,所以我早說過不用擔心,神早就看不慣資本家作惡,祂下凡來拯救我們。”
“我也這么覺得,所以我打算先去拜恩州的教堂參拜,然后去梵蒂岡教廷,還買了前往圣地耶路撒冷的票。”
“……好像都是不同宗教。”
“無所謂啊,反正他們都信奉耶和華,我覺得總有一天,所有宗教都會融合到一起,替代神明統治骯臟污穢的世界。”
這就是岑今擔憂的地方,人們被表面的公正平和所蒙蔽,從而陷入狂熱宗教的陷阱。
岑今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大腿,丁燳青的手滑落下來,手背碰到他的手背,反手握住,手指擠進他的手指縫,嚴絲合縫地緊握。
岑今盯著看了一會兒,側過臉看窗外,卻沒將手收回來。
轉了幾趟火車又轉汽車,中間見到弗蘭克和尤利婭嘴里的女巫,雙方確認身份后坐汽車,耗費約莫四小時終于抵達休息地。
女巫蒂亞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臉上長了雀斑,倒是跟垂吊者小雀斑有點相像。
她提著行李安排兩人住在一個街區的老旅館里,指著窗戶對面的鐘樓說:“鐘樓后面是大教堂,兩邊建筑起碼有百年歷史,教廷兵團大概會在這兩天抵達并接管拜恩州的宗教事宜,重新開啟宗教裁判所。
裁判所有專門的法庭,也有路邊街頭臨時打造出來的場地,我們只知道《女巫之槌》就在宗教裁判所里,具體在哪個裁判所還不清楚。”
蒂亞從裙子口袋里掏出地圖遞給岑今說:“標注紅X的地方就是裁判所。”
岑今翻開來看,對比建筑結構,指著其中一個紅X說:“我記得這里是一片獨棟民宅。”
蒂亞面無表情:“是,那里曾經是裁判所,后來建成民宅。”
岑今倒吸氣:“也就是說,我還得瞞過民宅里的住戶?”
蒂亞點頭。
岑今垂頭喪氣地表示他知道了,蒂亞催促他們并說沒有太多時間,最好是在教廷兵團趕到之前完成調查,因為后續還有其他人過來尋找《女巫之槌》,畢竟統治地獄的11萬女巫十分誘人。
“等等,還有其他人?”
“難道你覺得女巫會把寶全部壓在你身上嗎?”
岑今:“雖然沒這么覺得但是上一秒還是親親救主,這一秒變成股票之一,還是有點心理落差。”
丁燳青攬著岑今的肩安慰:“好歹你是支持率最高、勢頭最猛的優股。”
“謝謝哦。”岑今沒好氣。
蒂亞來回看著他倆:“那就訂一間房,沒意見吧,我們預算也不是很多。”
丁燳青微笑:“毫無意見。”
岑今專注地圖,對此不發表意見,很快勾選出前去探險的幾個地點:“天快黑了,日落后出發。”
蒂亞掃了眼他勾選出來的地點,露出一抹詫異之色,她沒特意指出這幾個地點,但女巫們查閱大量資料都認為《女巫之槌》最有可能出現在這幾個地方。
沒提前查閱資料的岑今能準確勾選出來,說明他的確是真救主吧。
秋日開始晝短夜長,天色霎時間便暗下來,城市亮起燈火,而高空天使進入休眠,大教堂響起人們虔誠歌唱的詩歌,樂聲飄蕩在城區中央,街邊幾乎看不見流浪漢、混混和機車黨,治安前所未有的好。
假如歐洲神不是個潛在罪犯,天使的存在的確能維持秩序。
岑今和丁燳青的身影飛快閃過,來到城西老住宅區盡頭的一棟房子門口,偌大的房子僅有門口的一盞燈,燈影搖晃,門口的郵箱被風吹得嘎吱響。
昨晚突然降溫,夜晚風大,街邊的瓶罐被吹得咕嚕嚕響。
岑今翻進花園,來到門口,小心操控重力解開門鎖,而后閃身進屋,回頭見丁燳青還站在門口眺望花園一株碩果累累的西紅柿。
“別告訴我你看它是想吃西紅柿了。”
“沒有。”丁燳青回頭一笑,推著岑今進屋,在他耳邊說:“就是忽然覺得,這屋子很有意思。”
第182章 使徒之戰(4)
資料記載這間房屋的地下室曾經是宗教裁判所,審判和處死異端都在同一場所進行。
岑今和丁燳青進入房間,他們提前踩過點,屋主6點出門去教堂,8點才會回來。
很快找到地下室入口的位置,就在客廳中央的室內花盆下方,扒開黑色鵝卵石就能看到底下的木門,岑今將其拉開,見到深入漆黑地下室的樓梯。
“沒上鎖,藏在最顯眼又最不會被人注意的地方,屋主有點古怪。”
進入地下室,下了兩個臺階,岑今的視線冷不丁跟一幅畫齊平,那幅畫橫放在地面,靠著墻壁,通體黑紅色且線條斑駁,但能看出畫像的大致形狀。
內容是一個穿著白襯裙的長發女性,脖子拉得很長,眼睛瞪得很大,衣衫不整,似乎被撕扯過,畫風非常詭異,好像在描述一個兇殺現場。
看那幅畫盯久了會產生很不舒服的感覺,仿佛畫里充斥的混亂負面情緒頃刻間就能化為惡鬼尖嘯著撲過來。
丁燳青順著岑今的視線望過去,看見那幅畫便說道:“新娘畫。”
“什么東西?”
丁燳青示意他先下臺階,然后跟下去并說道:“有一類畫叫‘新娘’,顧名思義,以‘新娘’為題材創作的畫像,這里面又分為‘幸福的新娘’和‘哭泣的新娘’兩個類別。望文生義,前者主色調明亮,后者主打悲愴、暗黑,以陰森恐怖為主旨。”
“我不理解的藝術品。”岑今吐槽完畢,轉而詢問:“你知道剛才那幅畫的意思嗎?”
“能看懂一點。”丁燳青說:“那應該是一個被強暴或殉情的新娘,臨近婚期被強暴或被愛人辜負而殉情的新娘是‘哭泣的新娘’這一類別里最受歡迎的創作主旨。
就像鬼故事、恐怖片創作時,喜歡以女人為靈感一個道理,創作者認為臨近婚期的女人越幸福,打碎她們就能得到一個充滿痛苦、怨恨的女鬼,這種激烈復雜的情感有助于他們的藝術創作。”
“神經病。”
“藝術很多時候確實跟精神病掛鉤。”
兩人一同來到地下室,里面漆黑一片,岑今用手機照明,看清室內結構,樓梯兩邊都是墻壁,上面掛了一盞布滿蛛絲的煤油燈,樓梯下方的出口有個木質門框,框定垂下一根吊繩,有點像中世紀的絞刑架。
掠過吊繩,落腳于地下室,地面堆滿亂七八糟的切割工具、裝滿顏料的水桶,木質畫框和橡膠水管,前方則是一個紅色的透明簾子,將地下室分割成兩半。
掀開簾子,岑今看到堆滿室內的油畫,一水的陰森恐怖,同樣的陰暗色調、線條混亂,如同刀刻,如不湊近仔細觀看,很容易將這堆油畫誤認成木質版雕。
畫的內容無一不是人類女性,畫風怪誕可怖,有漆黑線條背景下,張大嘴巴的女性凄厲嚎叫,也有拉長脖子的少女淚流滿面,嘴邊散落大量藥丸,分不清她究竟想吃還是剛吐出來,還有身穿紅色睡裙的女性玩偶……
約莫四十幅油畫,整齊放置,陰冷荒誕,怨氣沖天,要是普通人置身其中,不是被嚇到精神失常就是心情煩躁到想發瘋尖叫。
連岑今的心情都被影響了一點,可見這些油畫的不同尋常。
他在地下室找到一小碗洗油畫筆的污水,將其潑到還沒裝裱起來的油畫,用力一搓,滿手鐵銹色的顏料,湊到鼻間嗅聞,一股濃烈的腥臭味。
“顏料摻了血,按照藝術家的尿性,很大概率是人血。”岑今退后兩步,環顧室內幾十幅少女畫像,皺眉說道:“都是所謂的‘新娘’,這得耗掉多少人血?”
地下室的墻壁、地板都很臟,各種灰暗色調的顏料鋪滿地,即使人血灑落其中也很難分辨。除此之外,沒找到任何人體或骸骨,難道屋主是通過正規渠道購買到人血不成?
丁燳青掀開蓋在顏料桶的防水布,招呼岑今過去:“這里有水龍頭,還有些人體組織部位。”
岑今走過去,在水龍頭附近的墻縫、墻角里挖出大量長短不一的頭發、帶血的牙齒和指甲,大致確定這里就是分尸地點,留下許多痕跡。
他實在沒料到心血來潮選擇的某個宗教裁判所地址,居然能巧合的剛好撞進變態殺人狂的老窩。
“女巫給我們的資料里提過這屋主的身份既是一個天主教徒,也是知名畫家,顯然他還是一個殘害無辜女性的變態殺人狂。”
岑今突發奇想:“畫家每天風雨不落地前往教堂,掙了大量錢,卻將錢全部捐給兒童、婦女基金和教堂維修,自己過得像一個苦行僧,那么他在天主眼中究竟有罪還是無罪,是不是善和惡相互抵消?”
“不知道。”丁燳青敲著墻壁說:“后面是空的。”
岑今抬手,五指微彎,墻壁瞬間塌陷,石塊紛紛落地,露出一個不足7平方的狹窄空間,墻根處砌了個4平方左右的方臺,左右兩側則是4平方的長方形方臺。
揮落眼前的蜘蛛絲,岑今邁開步伐踏進密室,突然掉落三具干尸,猝不及防之下真被嚇了一跳,好在他早就習慣各種驚嚇,很快鎮定心情,研究三具干尸。
從左到右依次是農夫、牧師和貴族,關于身份可從他們身上破舊的衣服款式看出來,牧師袍幾乎快化成灰燼,胸前還掛著銀十字架。
貴族的嘴巴張得很大,下顎因此出現撕裂痕跡,穿著頗為華麗的裙撐,下腹掛著一個餐盤大小的黑色塊狀物。
仔細辨認,這‘餐盤’竟是胎盤,滑落到大腿,牢牢黏著,已跟下體融為一體并風干。
至于農夫,表情平靜,雙手雙腿并無任何掙扎痕跡,仿佛慷慨赴死。
接著岑今在他們的胳膊上看到逆十字架的燙傷疤,而逆十字在當時的教廷開來無異于惡魔的標記,所以這三人應該就是被審判并處死的異端,這間狹窄的密室就是宗教裁判所的舊址。
丁燳青在三個方臺處搜查到三卷羊皮卷,將其打開,一目十行地看完。
岑今湊過來粗略看了眼,發現完全不懂,于是問丁燳青:“寫什么?”
“審判書。”丁燳青指著右邊的貴族:“審判結果是女巫,經過一番折磨后吊死。中間的牧師曾是女貴族的情夫,被認為跟魔鬼同流合污。右邊的農夫則被認為女巫的靈魂在逃跑過程中附著在他身上,于是也被吊死。”
“審判應該事出有因。”
“三人的胳膊都有一個逆十字疤痕,女仆先看見,然后舉報,牽扯出其他兩人。”
“如果真是女巫,不會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所以又是一樁冤案。
岑今抬眼看著右邊的女貴族,似乎看到她腿間的胎盤動了一下,他以為眼花便下意識地抬手按住眼睛,死死盯著太胎盤,約莫60秒,胎盤果然又動了一下。
他朝女貴族干尸走去,仔細打量胎盤,伸出食指在胎盤3厘米的距離,像刀子一樣將其劃開干涸的表皮,露出里面嫩紅色的、搏動的肉塊。
“居然是活胎盤。”
活胎盤的意思即新鮮胎盤,這說明女貴族干尸死后多年,腿間的胎盤依然保有活性,這怎么可能?
“臍帶還連在胎盤上。”丁燳青指著大裙撐一條臟污的裙帶說道。
那條臟污的裙帶和大裙撐的其他裙帶很相似,因此被誤認,其實是連在胎盤里的臍帶,另一端不在女貴族身上,而是嵌入墻縫里。
岑今眼瞳變成猩紅色,剖析著臍帶的軌跡,發現延伸到庭院,記住臍帶盡頭的位置便離開地下室,來到屋子門口,找到對應臍帶盡頭的方位,竟是那株茁壯成長且碩果累累的西紅柿。
“我說你進來的時候怎么格外關注那棵植物。”
丁燳青慢悠悠地走到岑今身邊就聽到他說這句話:“血腥味很濃,地表污染嚴重,只是跟《女巫之槌》無關。”
岑今伸出五指操控土地,泥土肉眼可見地顫動,地表寸寸龜裂,露出遠比普通西紅柿根莖粗壯得多的根須、植物莖,以及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的女尸。
最下面的女尸已經腐化成白骨、中層的女尸由于溫度、濕度適宜而逐漸變成濕尸,最上層的女尸則有巨人觀、腐爛出蛆蟲,但面部輪廓清晰可辨。
岑今粗略掃過地下室‘新娘畫’而在腦海里存下記憶,此刻輕松調取出來,與面孔尚未腐爛的女尸對比,基本能找到跟畫像對應的女尸。
她們生前被肢解過,死后粗糙地縫合,身上穿著各式各樣的婚紗,整齊地堆成一摞,不知中間發生什么變化導致女尸們蜷曲手腳、弓起脊背,腹部和面孔共同朝向里邊。
站在坑前凝視女尸們,見她們被開膛破肚,腹部長出一層帶絨毛的薄膜,膜與膜之間相互融合形成一個直徑約有一米的橢圓形肉球。
從地下室的胎盤延伸至此處的臍帶正好穿破透明肉膜,扎進膜里的一具形狀怪誕的生物。
岑今跳進坑里,懸浮在半空,抽出鐮刀小心將膜割開,近距離打量里頭那具生物:“你說屋主知不知道他院子里養出這個東西。”
“應該不清楚。”丁燳青十指交叉擺在腹部,雙腳漂浮著,遠離濕漉漉的泥土和臟兮兮的草地。“天主教徒如果知道,他會選擇向教廷舉報。”
“也對。”
變態的思維難以理解,他們可以將殘酷的虐殺當成拯救,也可以毫不遲疑地救人、十年如一日地做慈善,遇到這種怪誕的情況估計也會選擇先處理掉尸體再向教廷舉報。
岑今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肉膜里的怪誕生物,終于琢磨出味兒,這東西換個角度看有點像某種古老生物。
“警笛頭?”
小心翼翼地操控羊水,讓怪誕生物翻轉身體露出正面,赫然是警笛頭的縮小版,全身長不足半米。
警笛頭原來是這么生出來的嗎?
岑今表示他很驚訝,從屋里搜出一干凈的玻璃罐,將小怪物和羊水全部裝進罐子里并藏在書包內,將其與武器放在一起,背著離開房子。
拿出手機備忘錄將1號宗教裁判所標記‘X’,表示這房屋被排除藏有《女巫之槌》。
那本書禁錮無數女人的亡魂,怨氣污染指數很高,反觀這房屋的怨氣基本來自被殘殺的女性和那些人血新娘畫,其次則是裁判所舊址里的三具干尸。
確定怨氣污染來源,排查目標《女巫之槌》,剔除一個目標,岑今準備前往下一個目標,前身是法庭而現如今改造成當地小學的一棟老樓。
不過在他前往這棟老樓前,還有一件事準備去辦。
岑今先用手機拍攝地下室的畫像、地面的頭發和指甲,以及庭院里埋的四十多具女性尸體,接著大搖大擺地離開。
丁燳青陪在他身側,來到城區最高的鐘樓樓頂,看他踮著腳尖翹首眺望遠處正在做彌撒的大教堂,從曹文寧那里要來一把性能優秀的狙擊槍開始瞄準。
視線在人群中尋找片刻,岑今終于找到進入大教堂且混在神父群里的某個中年男人,瞇起左眼:“找到了。”
而后對丁燳青說:“你之前直播的賬號還在嗎?”
丁燳青抬眼,似乎猜到岑今想干什么,便笑說:“在。”
“打開,登錄。”
“都做好了。”
岑今回頭看去,見丁燳青已然扛著熟悉的攝影機,嘀咕他速度可夠快的,然后回應:“別讓我入境,不然頭發白染了。”
丁燳青笑說他知道。
岑今示意他湊過來,在鏡頭旁邊說:“以防萬一,我說話,你翻譯。”
丁燳青:“行。”
岑今:“文森特·馬克,德意志畫家、知名慈善家,世環保、世動保榮譽會員,虔誠的天主教徒,每周日固定做彌撒,每天前往教堂反省、懺悔,聆聽主的樂聲,每個月固定捐款……當之無愧的好人、聰明人,就算將他放進70億人口里,也是相當優秀的人類。”
丁燳青一一翻譯,聲音略帶一點慵懶的腔調,貼近岑今的耳朵,格外動聽。
岑今背脊有點癢,持槍的手和聲音卻很穩:“現在,我審判他犯了殺人罪,處以槍決。”
語畢,扣動扳機,消音過后仍然會發出輕微地‘砰’一聲,像宴會開了瓶香檳,破開空氣、飛速掠過兩邊的建筑物直直刺破玻璃花窗,噗一聲沒入準備接受彌撒的畫家的太陽穴。
猝不及防地槍殺和死亡令大教堂迅速陷入混亂,驅魔神父們很快跑出來維持秩序,尋找兇手,岑今收起狙擊槍迅速離開。
丁燳青闔上鏡頭蓋子并收起,與岑今并行,于天臺間跳躍,迅速離開事故中心。
“需要看觀眾反應嗎?”
“不用。”
岑今拿出地圖尋找下個標記地點,來到宗教裁判所改造的小學,老樓種滿藤蔓類的植物,偌大的庭院中心有一個噴泉水池,水池中心兩個天使娃娃抱著瓶子倒水。
越過水池進入老樓,樓里昏暗死寂,內部走廊的兩邊都是教室,建筑結構頗為封閉,人走在其中,腳步放得再輕也能聽到聲響。
丁燳青:“圣瑪利亞小學,前身是宗教法庭,改造成小學前,曾是育嬰院,因‘圣母吃嬰案’而關閉。幾十年后,重新翻修成小學,年初陸續失蹤三個小孩,教廷檢查后,排除邪靈作祟的可能性。”
“難道是人?抓到兇手了嗎?”
“沒有,懸案一宗,閉校處理。因場地方便附近小區的孩子上學,經抗議后重新開學,多了攝像頭和巡邏的保安。”
走過掛滿名人照片的走廊,岑今突然停下,回首眺望不同年代拍攝的照片和人物肖像畫,將右下角的人名和生卒年全部記下來。
人物肖像畫大多來自中世紀的法庭神父、修女,黑白照片則是育嬰院的幾代院長,中止在20世紀的60年代,最后一任育嬰院院長是個漂亮溫婉的中年女性。
末端的三張相框則是小學校長,一個中年男性、一個頭發花白的女性以及最新一任校長,一個明眸善睞、氣質優雅的中年女性。
岑今取下最后一任育嬰院院長的黑白照,放到現任校長的照片旁對比后說道:“兩人很像。”
“資料說她們是外祖孫關系。”頓了頓,丁燳青溫聲說:“不同妝容和氣質區分兩人,但臉部骨骼的走向一模一樣。”
丁燳青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岑今腦子里閃過這念頭,便仔細地觀察兩張照片的面部輪廓、五官走向,妝容和氣質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
前者溫婉如同操持家事的母親,后者像馳騁職場的女性,目光凌厲,妝容也更具有攻擊性,但是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前者隱藏在溫柔目光之下的侵略性。
除此外,不同的發型也遮掩頭型的比對,但肩膀跟脖子的線條弧度頗相似,可惜像素不清,無法找出對比更明顯的痣或胎記。
第183章 使徒之戰(5)
“育嬰院院長瑪利亞……傳聞是修道院的修女,犯下大錯而被驅趕出修道院,剝奪修女的身份,輾轉流落到拜恩州,因虔誠供奉天士、熱心幫助他人,無私捐款而且非常受小孩子的歡迎而成為育嬰院最后一任院長,結果倒霉地遇到‘圣母吃嬰案’,再次失業。”
岑今轉而詢問:“圣母吃嬰案具體是怎么回事?”
資料里沒有詳細敘述圣母吃嬰案,他也不能光看名字就猜故事發展。
“當時的育嬰院不僅收留被拋棄的嬰兒,也收留懷孕后被拋棄的女孩,瑪利亞做士收留了一個被拋棄的吉普賽女孩,她已經懷孕七個月。
第八個月生下一個死嬰。第十個月,她被趕出育嬰院。第十一個月,她再次有孕并被拋棄,育嬰院收留了她。”
“然后?”
“第二年的孕期滿八個月,產下嬰孩,還是死嬰。第十個月,她被趕走,第十一個月,她又有孕在身。”
“她想利用懷孕留在育嬰院?”
“育嬰院出于人道士義會幾乎無條件地照顧孕婦,但有規矩,如果產下死嬰則多收留未婚媽媽一個月。反之,產下嬰孩的一個月后必須離開。”
岑今立刻想到一個毛骨悚然的可能:“女孩殺了她的孩子。”
“育嬰院很快有人知道女孩的小把戲,要求修女公平地處理這件事。修女不忍心趕走女孩,她知道不停歇懷孕對女人的身體傷害有多大,理解并同情女孩,于是她力排眾議,雇傭女孩,讓她有正當理由永遠地留在育嬰院。
人們不喜歡女孩,但被修女勸服,于是哄鬧的人群離開,育嬰院恢復往日的寧靜。”
丁燳青有條不紊地述說,聲音流淌在寂靜的走廊里,伴隨腳步聲的節奏飄入認真傾聽的岑今耳朵里。
“……所有人都忘記詢問女孩如何處理生產下來的死嬰,修女瑪利亞出于好奇而問出口,得到埋葬在山崗里的回復。問題解決,但事情沒有恢復平靜,被聘用的女孩在三個月后再度懷孕,瑪利亞質問無果,心軟留下她,孕后第八個月,產下死胎,女孩頭天生產,當晚處理尸身,翌日若無其事地工作。”
岑今搓著胳膊,齜牙咧嘴:“照這套路應該是女孩沒有埋死嬰,而是吃掉嬰孩……等等,她為什么還懷孕?”
“吃人肉會上癮。”
“自產自銷。”岑今吐槽,拐過彎,繼續朝走廊行進:“正常人不會想到吃嬰孩吧,她為什么想到吃掉嬰孩?”
“極度饑餓狀態的人拒絕不了任何肉類食物。”
“……噫。”作為正常人的岑今有點嫌棄,但仔細想想,丁燳青說的有道理。“那她后來怎么被發現?”
“在她生下第5胎的時候大出血,無法再有孕,她將目標轉移到院里收養的嬰孩,當然那些嬰孩都有記錄,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吃人,所以她將目光轉投到被欺騙、被拋棄的年輕女孩身上。
她們連自己都養不活,遑論一個不想要、不期待的孩子,而育嬰院開銷越來越大,城里每年捐獻的人們已經感到不耐煩,不太同意無節制的收養嬰孩。
這時候,有人能夠完美地處理沒人要的嬰孩,其他人自然松一口氣,雖然知道那么多女孩全都生死嬰的借口很不對勁,但也沒人愿意追究。
直到有一次暴雨,下水道被堵,沖刷出大量人類嬰兒的骸骨,經過檢驗發現骸骨有煮過的痕跡,還留有人類的齒痕,之后逮捕到女孩將新生的嬰兒剁碎扔進鍋里煮了一大盆的骨頭湯,事件曝光,修女上報神父,女孩被判決死刑。”
路過走廊盡頭的玻璃花窗,丁燳青指著外面一棵大樹說:“就吊死在那里。”
那棵橡樹長相怪異,樹身浮現很多張拳頭大的笑臉,三米之內的土地被污染成黑色,寸草不生。
恰時天空閃過一道雷電,照亮大樹和走廊,光亮的瞬間仿佛能瞧見樹下吊著一具干尸,樹身的笑臉不斷掙扎、呻吟,發出類似于嬰兒的啼哭。
走廊傳出清晰的腳步聲,岑今猛地回頭看去,卻見到另一邊的盡頭憑空吊著三具大小不一的干尸。
有一種自然現象叫閃電攝影,譬如故宮鬼影、陰兵過境等,走廊里的三具干尸和大樹閃現的干尸應該都屬于這種情況,不過大樹本身也有問題。
“那個位置是絞刑架。”
老樓曾經是法庭,通常跟刑場安放在一塊兒,絞刑架已經見到,想必裁判所就在不遠的地方。
岑今循著污染指數最高的源頭走去,停在校長辦公室門口,手指一劃,門鎖自動打開,同丁燳青說道:“老樓六層,通常來說,校長辦公室會安排在高層,很少設置在一樓的盡頭,光線最差的地方。”
左手一揮,唰一聲,窗簾拉向兩邊,露出遮天蔽日的老橡樹,剛才在外面看到的是樹身正面,現在是它的背面,岑今亮起手機試圖照明,發現光線不夠。
剛關閉照明按鈕,丁燳青就從校長書桌里找到強光手電筒,照到大橡樹背面,密密麻麻的笑臉活了過來,像被火灼燒的蟲群簌簌散開。
岑今:“活的?”
丁燳青關掉手電筒,打開室內燈,霎時灑滿光亮,校長辦公室的室內結構看得一清二楚,三面墻壁鑲嵌書架,高度5米,各國藏書無數。
除了高大的書架,還有一套辦公桌和一個小客廳應該具備的各式家具,地毯從門口鋪到書架,室內整潔干凈、一塵不染,卻有濃郁的精神污染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岑今激活腦域,猩紅色的瞳孔像紅外線儀器能夠呈現某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比如遍布空氣的精神污染,此刻在他腦海里化成實質的煙霧。
他走向污染最嚴重的地方,在辦公桌前第三塊地磚下方散發著連綿不絕的污染,光是站在地磚上就已經深感心煩意燥。
岑今關閉腦域,將地磚撬開,看到坑里埋著一個灰黑色布包,里面放著一具嬰兒骸骨,高強度的精神污染卻不是從嬰兒骸骨散發出來,而是灰黑色的布包、地磚和地坑。
“誰在這里埋嬰兒骸骨?為什么埋在這里?為什么污染源頭不是骸骨?”
岑今滿腹疑問,環顧校長室,發現其他地縫里冒出的污染都源于這塊地磚,然而污染源頭卻是無生命、非生物的布包和地坑。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古怪的精神污染。
嬰兒骸骨跟幾十年前的‘圣母吃嬰案’、窗外滿是活笑臉的橡樹有什么關聯?育嬰院院長和學校校長面部輪廓那么相似,單純因為她們有血緣關系?
岑今來到辦公桌邊尋找解密的線索,柜子里沒什么有用線索,電腦沒有設置開機密碼,輕易打開進入硬盤瀏覽一圈,除了學校賬務就是學生成績、學校改革方案等等,毫無可用線索。
余光瞥見丁燳青站在書架旁仰著頭,不知看什么,岑今好奇地跟過去,順著他視線看到一本德語書名,輸入軟件翻譯出中文名《怪物大全》。
岑今沉吟片刻,忽然開口:“你想看這個還不如去昆侖交朋友。”
每個新朋友就是一種怪物種類,比臆想出來的怪物大全真實。
丁燳青笑了聲,食指點著書脊說:“你看作者名字。”
“P……”德語Pfirsich,岑今不會讀,軟件翻譯是桃子的意思,同一行字旁邊還有英文‘peach huang’的字樣,“黃桃子?”
這什么奇怪的名字。
岑今滿臉莫名,拿起那本書,當然首頁目錄的德語單詞完全看不懂,隨意翻看中間某頁居然有插圖,看圖片怪物跟怨童沒進化前的樣子頗為相似,便驚奇地將他這發現分享給丁燳青。
好半晌都沒聽到丁燳青的回復,好奇抬頭,只見到丁燳青一言難盡的目光,岑今迷惑:“怎么?”
“你不知道碧奇公士的英文名嗎?”
“我玩的是漢化版,當然不知道——”突然頓住,丁燳青不說無聊的話,岑今清楚,所以他試探著說道:“該不會叫peach?”
丁燳青在岑今仿佛看見末日災難的目光中點頭,岑今一下覺得手里的書像燙手山芋。
黃桃子,黃碧奇,還有熟悉的插圖,不會那么巧吧?
岑今皺著臉看出版日期2005年,瞬間活過來,必然不是他、也不是‘丁燳青’的那位愛人,必然是巧合。
他把書籍塞回書架,甩了甩手說:“污染源頭找到了,跟《女巫之槌》無關。室內紙質檔資料和書籍很多,沒一個有用線索,不過畢竟是校長室,隨時可能被盜竊,沒有安全保障,有效信息可能藏在其他更私密的地方。”
“我倒覺得橡樹和地磚嬰孩骸骨的相關線索都藏在這間校長室內,只是沒那么輕易找到。”
“理由?”
“通常情況下,學校的賬務、改革方案以及未發放的試卷都較為私密,就算不是藏在保險柜里,也應該放進上鎖的柜子,還有設置密碼的電腦里,而不是什么都沒有,不怕別人來偷一樣。”
“你覺得是故布疑陣?”
經丁燳青提醒,岑今也覺察出問題,校長室除了地磚,其他地方過于干凈、坦蕩,有種刻意強調自身光明正大的既視感。
“校長室污染嚴重,地磚里常年壓著邪門東西,普通人一進屋必受影響,嚴重者出現幻覺,輕微影響也會心煩意燥、心神不安。”
岑今看向地磚所在的位置,皺起眉頭:“話說回來,骸骨埋在那個位置有點古怪。”
他停在地磚前,抬頭看向書桌后的辦公椅,松開眉頭,有些了然地說道:“這是訪客經常踩的位置,離辦公桌7、80厘米左右,正對辦公椅,如果有人有事來找校長,自然而然會踩在埋有骸骨的地磚上,要不是封建迷信,我會誤以為埋骸骨的人恨意難平,殺了嬰孩不夠解恨,還想讓它被千人踩萬人踏。”
純屬猜測,要是想讓骸骨和靈魂任人踩踏不得安息,應該埋在馬路邊才對。
“所以這是利用污染影響訪客的精神狀態?”岑今自言自語,明了地點頭:“看來校長知道內情,問題最大。”
頓了頓,他扭頭看向丁燳青:“你剛才在走廊說育嬰院院長和校長的臉部線條、五官輪廓的肌肉走向一模一樣?”
丁燳青應了聲。
岑今:“面部肌肉線條走向一樣則說明她們的面孔完全一致,就算有血緣關系也不可能像到這種地步,除非她們是同一個人,你想說的是這件事。”
“我沒說,只是提醒。”丁燳青笑著否認。
岑今沒把他的否認當回事,丁燳青性格如此,不愛把話說死就很容易變成故弄玄虛。
“人類不可能不老,校長不是人?她跟當初的食嬰案有什么直接關系?”
“也許她才是食嬰案的士謀。”
岑今瞥了眼丁燳青,來到落地窗前眺望大橡樹,光線影影綽綽,只能看到樹身一堆笑臉重新聚集到一起,仿佛窸窸窣窣熱烈討論。
他不由抬手貼著落地窗玻璃,驀地發現窗框有一個較為明顯的手指印,好似有人經常站在這里,食指貼著窗框用力按壓而留下明顯的指印。
岑今湊近了看,揣摩校長的心思,難道她經常站在這里觀看橡樹?
那棵橡樹有什么好看的?樹身上詭異的活笑臉怎么來的,難道她心里沒逼數?那分明就是嬰孩的臉。
這時,天空電閃雷鳴,閃電光亮劃破黑暗,橡樹吊著的干尸再度閃現,猛地抬頭,死死瞪著落地窗的位置,岑今若有所思,看得格外仔細,發現干尸不是在看他、校長站在這位置也不是觀看橡樹,她們都在看后面的書架。
岑今轉身,沿著干尸視線來到書架旁,漂浮到半空,停在3米高的位置,抽出幾十本書,看到被刻滿書柜的古文字,趕緊喊丁燳青過來翻譯。
丁燳青優哉游哉地過來:“我不是什么文字都能看懂。”
岑今指著書柜問:“能看懂嗎?”
“……恰好能。”
岑今催促他快點翻譯,丁燳青目下十行,快速看完便說道:“是一個女巫秘法,做法和作用就是吃掉剛出生的嬰孩的肉能保持長生不老,將嬰孩骸骨埋在地板下面能制造惡魔眼,讓使用惡魔眼的人心想事成。”
“校長是女巫?”岑今剛想到這可能就立刻pass,她要是女巫,接應他們的女巫蒂亞不會一字不提。“那么最有可能是校長盜竊女巫秘法,離開修道院,而且她就是當年的育嬰院院長,所以她選擇育嬰院和小學學校為根據地就能理解這么做的原因了。”
原材料方便取用,且用之不竭。
“當初吃嬰案的真兇或許不是被吊死的女孩。”
丁燳青抿唇一笑。
岑今瞇起眼:“你知道?不早說還騙我。”
丁燳青:“我個人沒發表意見,沒說被吊死的女孩就是吃嬰案的真兇。”
岑今張嘴想反駁,驀地回想丁燳青說過的話,好像確實沒說個人觀點,只復述資料內容,于是刮了刮鼻尖,猶疑片刻說道:“蒂亞給的資料也有點問題吧。首先是‘圣母殺嬰案’,那女孩憑什么被稱為‘圣母’?說起來,育嬰院院長更符合‘圣母’這個稱號。
再有一個問題,你說修女、也就是育嬰院院長曾經犯下大錯被驅趕出修道院,這得是多大錯誤才能將其驅逐?”
他拿出手機將‘圣母吃嬰案’翻譯成英文和德文分別在網絡搜查,時間久遠,實在找不到資料,轉念一想,輸入修女的名字。
翻閱良久還真被找到一份幾十年前的舊報紙,放大報紙舊新聞,強記憶記住每一個單詞,然后輸入軟件翻譯成中文。
“瑪利亞·維珍修女,未婚先孕,產下嬰兒并將其煮熟,而后吃掉,犯下大錯但被耶穌赦免,最后只是被趕出修道院。”
網頁下邊還有修道院名字的聯名搜索,似乎是另一份新聞事件,出于好奇,岑今也點開并翻譯,詫異地發現這修道院頗有歷史,里面的修女曾異口同聲指認某個牧師是導致‘珈倫病’泛濫的原因。
“這關系網……兜兜轉轉還能跟最開始的紅舞鞋事件掛上鉤,也是真巧。”
粗略草率地將所有事件串聯到一起,岑今大概能猜到‘吃嬰案’的真兇是修女、也是現如今的院長,瑪利亞·維珍,祖孫兩同名同姓,這在國外很常見,子孫延續父輩的名字以表哀思。
當年不知如何操作,將吃嬰案的真兇甩鍋到不停懷孕的女孩身上,修女全身而退,幾十年后改換身份再回到育嬰院當校長,年初失蹤的孩子應該跟她有關。
“丁燳青,你知道破壞惡魔眼的方法嗎?”
丁燳青抬手,指著窗外的橡樹:“燒了它。”
岑今皺眉:“橡樹上的笑臉是嬰孩死后化成的詭異吧。”
丁燳青:“那是純粹的怨氣,惡、臟、兇,日后成氣候也是最低級的詭異。”
岑今恍然大悟,下一瞬憑空出現在室外,漂浮在橡樹上空,將橡樹連根拔起,露出根莖處密集的嬰兒骸骨。
許是察覺到危險,橡樹樹身的笑臉匆忙奔逃,齊齊發出刺耳的啼哭,但岑今毫不留情地施加重力,將骸骨全部碾成粉末,而后一道紫白色的雷電劈落大樹,瞬間燃起熊熊烈火,啼哭聲頃刻后消失。
“話說,怨童也是純粹的怨氣吧。”
“她還比較幸運,四海窟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污染地。”
岑今扭頭看丁燳青,點頭贊同:“也對。”
他便又看向大教堂的方向,禮樂鐘聲還沒停歇,已然死了人,彌撒居然還繼續。
“修女被驅逐出修道院后,仍然虔誠地侍奉天士,每周日彌撒、每個月捐款,風雨不停歇,社區服務、動保、福利院等義務勞動堅持數年,跟畫家一樣,也是個難得的好人。”
“直播間連續被舉報,但是號還在。”丁燳青拿出他的大黑雨傘,先說今晚天氣估計會有小雨,又笑著說:“剛才槍殺畫家的時候,我看見修女在大教堂右邊第四排第三個位置。”
“還是你懂我。”
岑今打了個響指,離開學校,避開教廷巡邏的兵團,遠遠看到鐘樓那邊圍著一群驅魔神父,跑到另一座塔樓,扛著狙擊槍、貼在鏡頭旁邊說:“瑪利亞·維珍,虔誠的教徒,祖輩兢兢業業做慈善……和文森特·馬克是一樣的好人呢。”
他哼笑一聲:“現在我審判瑪利亞·維珍有罪,處以槍決。”
語畢,一槍擊斃大教堂里雙手合十、笑容親切的中年女性。
人群再度嘩然,士持彌撒的神父勃然大怒,當場拍桌嚴令驅魔兵團必須在今晚抓住殺人犯!
接著,他安撫混亂躁動的人群,表示末日審判在即,天士會保證每個人的公平公正,天譴很快就會降臨在殺人犯的頭上,天士絕對不會放過謀害義人的殺人犯!
同一時間,由暗網轉移到明面上的直播間再度涌入大量觀眾,其中九成是以直播士老龐為首的忠實信徒。
末日審判、諸天使降臨,親眼見證奇跡的這群人更是瘋了一樣地崇拜彌賽亞、崇拜黃毛,長時間不見黃毛本人直播已經引來部分信徒的不滿,好不容易蹲到開直播,居然是槍殺義人的直播。
【救士瘋了嗎?】
【殺害義人會連累整座城市被審判、被毀滅,黃毛真的是救士嗎?】
【救士應該慷慨赴死、維護正義,保護義人,黃毛的行為難道不正說明他不是救士?】
【那誰才是救士?這兩天涌現那么多網絡直播,出現一堆自稱救士的蠢貨,哪個死而復生?】
【網上那份特殊名單記錄第一救士是君士坦丁!】
【羅馬的君士坦丁大帝?或許你可以撬開大帝的墳墓,看能不能見到他復活的尸骨。】
【不是大帝君士坦丁,是克羅爾家族的長子![禁言]】
【別在救士的直播間里聊其他人,救士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濫殺義人嗎?他犯了殺人罪,遲早會被審判。】
【他冒犯、僭越神明,哪來的臉面稱他能替代天使、替代神明審判他人?更何況,他審判的是義人。】
【黃毛是不是害怕被殺?真正的救士不會恐懼死亡,除非他不是。[禁言]】
【黃毛不是救士!黃毛已經墮落!他與惡魔為伍,站在天士、義人和人類的對立面![禁言]】
【房管瘋了吧,反對、質疑全部禁言,打算捂嘴嗎?】
【被盜號了嗎?】
【我只有一個問題,天使會審判黃毛殺死義人的行為嗎?】
……
這正是當下人們最關注的問題,天使究竟會不會審判黃毛的殺人行為。
如果審判,則說明黃毛不是救士。
反之,則說明神做不到公平公正,還能使信徒信服嗎?
以上是旁觀者的猜測,岑今的目的很簡單,一除惡,二挑釁。
“第二個目標X掉,現在到第三個目標。”頓了頓,岑今撥弄落滿雨珠的頭發說道:“如果第三個目標跟前兩個目標一樣,我會懷疑女巫的真實目的。”
丁燳青撐著黑傘,擋在岑今頭頂:“西方神話故事和童話故事里描述的女巫一向嚴謹,她們會對合作者設置重重考驗。”
岑今:“馬后炮的話就別說了。”他退后兩三步,讓雨絲落滿全身,睨著丁燳青說道:“因為我會懷疑你跟女巫達成合作,也在耍我。”
“怎么說這種話?”丁燳青有些詫異,隨即彎起漂亮的笑眼:“我可不喜歡跟別人分享你,即使是被耍的你……”他想起什么似的,食指頂著下巴,笑得更燦爛且不懷好意:“你發現被耍后生氣的樣子很可愛,舉著屠刀對我喊打喊殺的樣子也很可愛。”
岑今露出嫌棄的表情:“變態。”
丁燳青無辜地說:“對人類而言,詭異都是精神變態狂,但是對同物種而言,我其實很正常。如果你不太習慣我的變態,建議你把自己當成詭異,那我就正常了。”
打不過就加入……好邏輯。岑今內心吐槽,奔向第三個目標地點,愕然地發現該目標地點正是大教堂士持彌撒的神父,污染源在他家地下室。
地下室囚禁一對猶太人夫婦,眼睛被鐵棍戳瞎,猶太女人懷胎八個月,精神嚴重受創,被解救后還是猶太男告訴他,他換新工作、搬到該城市,經中介介紹住進神父對外租賃的房間。
一開始神父和樓里的住客對他們夫婦很好,表現熱情,經常給予照顧和關懷,夫婦倆漸漸放下戒心,妻子產下一個男孩,鄰居經常前來照顧、帶走孩子。
妻子覺得不舒服,減少和鄰居的往來,此舉似乎惹怒鄰居,他們開始用各種手段騷擾這對猶太夫妻。丈夫白天在外工作,情況相對來說比較好,妻子則備受折磨。
終于有一天,幾個鄰居闖入他們家,束縛妻子的手腳,接著將嬰孩裝進袋子里,扔到巷子口,壓著妻子讓她睜眼看孩子的命運。
因為那里的流浪貓狗很多,給附近居民造成不小的麻煩,因此經常見到有人引誘貓狗進籠子,然后裝進布袋里,扔到路中央被汽車軋死,或扔到巷口被放學的男孩們踢打。
鄰居說,如果天士認為他們的孩子不該死,男孩們會放過那個布袋,反之,就是孩子該死。
結果很不幸,男孩們興沖沖地踢打布袋,打死了里面的孩子。
猶太男人憤怒地報警、報復,統統沒用,警察調查后給出的結果是妻子產后抑郁虐待嬰兒,差點將她送到精神病院,一切報復手段被輕而易舉地化解,鄰居們像看笑話一樣,目光冰冷,充滿無盡的惡意。
夫婦倆決心搬家,卻在當晚被抓捕進地下室囚禁,眼睛被鐵棍戳瞎,妻子被迫再次懷孕,而神父成為領導鄰居的首領。
神父說上次的審判沒有通過,這次再試一次,假如孩子通過審判,那就是天士允許這對猶太人夫婦茍活人世。
將這對可憐的猶太人夫婦送去醫院,岑今留下一個直播網址并說道:“1小時后記得觀看,有幸運的事情會發生。”
猶太夫婦神色呆滯、木訥,良久才點頭。
岑今離開,在神父和鄰居們的家里搜出各種人骨制成的‘紀念品’,更甚在神父家中找到他們拍攝的錄影帶,十一個錄影帶表明那對猶太夫婦不是第一對受害者。
他在結束彌撒之際,潛伏在人潮退離大教堂的路上,將人群里的神父和平日慈眉善目的鄰居們全部槍殺,一一敘述出他們的名字,一槍一個,宛如冷酷無情地劊子手。
醫院里的猶太夫婦看不見卻能聽到那幾個恨之入骨、懼之入骨的名字,被那把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處以槍決,神志不清的猶太女人此時連忙抓住護士的手臂追問:“他們,死了嗎?”
護士憤憤不平:“是的,那個殺人魔截止現在,已經槍殺了十名義人。”
猶太女人發出笑聲,聽起來像尖銳的哭泣,猶太男人撲過來保住她,夫婦倆陡然爆發悲憤的哀嚎,仿佛將兩年來的痛苦遭遇盡數發泄。
護士深感莫名,恐懼這對夫婦古怪的狀態,嚇得連忙跑出去找護士長。
死了十名義人,這次還有大教堂工作了四十幾年的神父,甚至再過一年,神父就會被調回梵蒂岡擔任紅衣士教,然而他被當街槍殺,兇手甚至囂張的直播,簡直是在挑釁神明和教廷的威嚴!
梵蒂岡教廷忍無可忍,教皇召開會議,發動懸賞,言明即使天士親自判決真兇,他們也會在審判開始之前先懲罰此人。
隨后,教廷公開黃毛的個人資料,包括他的真名、真實性別以及面孔,當然很快就有人認出他跟音樂節出現的‘黃碧奇’以及二號救士的長相一模一樣。
教皇宣稱網絡沸沸揚揚的救士名單不是真實的先知預言,他們教廷以及全球信徒一致表態,絕不承認黃毛是救士候選。
一夕之間,黃毛個人的巨額懸賞單遍布全球,梵蒂岡教廷的懸賞史無前例,沒人能想到居然會是黃毛榮獲首個教廷懸賞令,承受來自梵蒂岡教廷的震怒。
同樣是在一夜之間,黃毛的風評直墜落地獄,老龐的呼吁和港城的直播視頻都無法挽救他的名聲,當然也有一批撒旦信徒自動匯聚,集中在黃毛的直播將幫忙控評。
丁燳青將情況掰碎了細細告訴岑今,問他什么看法。
岑今抹了抹頭,將手掌攤開來放丁燳青面前說:“褪色了。”
丁燳青:“我現在能回答你之前的問題——褪色后,頭發是黃的。”他有點驚奇地繞著岑今說:“按理來說,褪色應該變成黑的,果然黃毛是本體。”
岑今猛地沖進丁燳青懷里,后者下意識松開黑傘,雙手攬住投懷送抱的黃毛,不料岑今使勁兒蹭丁燳青雪白的襯衫。
有潔癖的丁燳青抽了抽太陽穴,青筋突出,忍著推開岑今的沖動,任他作得高興了便一把跳開,頭頂露出一圈的黃色。
丁燳青抬頭看著夜空,不想去看滿是污漬的襯衫,否則他會忍不住脫下來扔掉,他的教養更不能忍受街頭光膀子。
岑今嘻嘻一笑,從天臺往下跳,進入一個商店付費后拿走毛巾,將臉頰、脖子的染發膏污漬全部擦干凈,雨勢漸大,黑色的頭發徹底褪色,雪白的毛巾也不能用了。
剛扔進垃圾桶,岑今轉頭就發現丁燳青走進一家已經閉門拉燈的商店,再出來時換成灰色的毛衫,臉色還臭臭的。
“嘖嘖……丁燳青,二十一世紀的女孩子都沒你這樣羞澀保守的。”
丁燳青淡淡地掃他一眼:“保守……以前倒也抱怨過我姿勢保守。”
岑今直覺不太對,剛想轉移話題就聽丁燳青補充一句:“在床上。”
“咳咳!”黃毛用力咳嗽,捶著胸口甕聲甕氣地說:“我確定《女巫之槌》藏在哪,就在女巫蒂亞手里。我們現在出發,天亮前能拿到手。”
“不是想討論我有多保守羞澀嗎?繼續聊,我不介意。”
“我介意謝謝。我錯了不好意思。咱就翻篇別聊了,我對……某些性癖是真的不太感興趣。”黃毛略卑微。
丁燳青哼笑兩聲,撿起大黑雨傘,掐著黃毛的后脖子仿佛捏住了他的命運:“你還有事要辦吧。”
黃毛止住腳步,恍然大悟:“對哦。你還真能猜到我想干什么。”
“我還能猜你在最喜歡什么姿勢。”丁燳青冷哼。
“我錯了。”黃毛勇于認錯,不太想提他不知道、沒有記憶的某些事。
他以拳抵唇,對丁燳青說他想拍個小短片,作為送給教廷的禮物,丁燳青知道他的心思,配合地舉起直播鏡頭。
借來丁燳青的大黑傘,黃毛在夜雨和路燈照耀的氛圍下揚起囂張的笑臉:“諸位,晚上好。澄清一件事,沒有盜號,裁決槍殺的人都是我。”
“我將繼續并實現此前的宣言,我將殺死天使,我將殺死騎士,我將殺死教廷,我將對抗歐洲的神明。”
黃毛舉起左手,仿佛打招呼一樣,露出潔白的牙齒,笑瞇瞇地說:“第一天,我將頂替天使裁決有罪的人類。第二天,我將槍口對準高空,殺死第一只天使。”
“……第215天,我會當著全歐洲的面,肢解神明。”
第184章 使徒之戰(6)
繼當街射殺的挑釁直播之后,黃毛再次錄制視頻,直接撕下三號救士的身份將其踩在地上摩擦,接著繼續挑釁教廷和歐洲神明,氣焰囂張惹下眾怒。
須知梵蒂岡教廷信眾遍布全球,耶和華的信徒是世界最多,也是最虔誠、最瘋狂的,當晚便有信徒聚眾號召懲罰黃毛,逼迫華夏與黃毛切割,否則孤立他國。
信眾們上街游行示威:殺死不敬、褻瀆、挑釁神明之人。
殺死被魔鬼引誘而墮落之人。
殺死黃毛。
歐洲各國迫于民眾和教廷的壓力,且岑今有當眾殺人并槍決十余人的犯罪行為,即使他沒有惹怒信眾和教廷,也觸犯國際法,因此由德意志率先下達國際最高通緝令的紅色通緝令。
電臺、電視和網絡新聞統一播放紅色通緝令:無論罪犯流落哪國,本地警力有權組織抓捕行動,將其緝拿歸案或就地處決。
電視臺新聞節目女士持鏗鏘有力地宣讀這則紅色通緝令的結束語,下一秒被關閉,女巫蒂亞轉身不太贊同地說:“你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岑今坐在窗臺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窗縫長出來的小草葉子,頭也不回地說:“不是你們女巫的意思嗎?”
蒂亞:“那是對你的考驗,如果你看到那群人的惡行仍然無動于衷,連頭頂的天使都不敢對抗的話,也不值得我們全體女巫的追隨。但我們沒想到你會直播,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應該知道現在的形勢不利于反抗神明的陣營,最好低調行事,誰知你鬧得人盡皆知。”
“哦~~”岑今做出了然狀,說:“女巫是反抗歐洲神明的陣營,我以為你們既推選救士、也追崇神明。”
蒂亞扶著額頭:“聰明人不說二話,尤利婭告訴過你救士將殺死神明,取而代之。我們選擇救士,自然是反抗神明的陣營。
不過仔細想想,你被廣而告之也不全是壞事,有利于我們推出取代神明的計劃。”
“別老是自說自話,親愛的女巫,我隨時能取消我們之間不太牢靠的合作,如果還像這次一樣莫名其妙的考驗我的話。”
“您通過女巫的考驗,您是女巫們孤注一擲追隨的唯一救士、新生神明。”蒂亞從墻壁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牛皮書,恭敬地捧到岑今面前,單膝跪地,舉過頭頂:“奉上《女巫之槌》,獻上全體女巫的忠心,您將是率領我們贏得戰爭的君王。”
岑今:“其他優質股呢?”
“已拋出。”
岑今:“全體女巫有多少?”
“女巫協會登記人數三千,加上烏蘇拉的1.1萬。”蒂亞抬頭說:“一共1.4萬女巫。”
岑今握住《女巫之槌》,發覺封皮觸感過于滑膩,翻開書頁發現每張紙薄如蟬翼、細膩光滑,反復摩挲片刻,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這是人皮。”
蒂亞點頭:“真正的《女巫之槌》是烏蘇拉的1.1萬女巫臨出發前,用術法剝下身上的一塊皮縫合成這本罪惡之書,詛咒著每一個迫害女性、迫害弱者的‘神父’。”
所以之前什么第一本《女巫之槌》,禁錮被迫害的女性靈魂之說都是假的,蒂亞和尤利婭欺騙黃毛而編織的謊言。
“1.1萬女巫鎮壓地獄也是騙我的?”
“實力是真的。”蒂亞面無愧色,抬頭說道:“這本書是您和女巫們交流的媒介,烏蘇拉帶走1.1萬女巫甘愿踏進教廷設下的陰謀,就已經想過數百年后的今天,一切都在傳奇女巫和先知的預料中。
傳奇女巫將女巫們剝下的皮制成《女巫之槌》,藏下最強大的召喚陣法,只要女巫認士,便可任憑差遣。”
“怎么差遣?”
“每塊人皮書寫女巫們的名字,只要念出她們的名字就能召喚。”
“一萬多人的名字,我不得從早喊到晚?”岑今翻開第一頁,用英文喊出:“烏蘇拉。”
空氣中的風和細雨頓時出毫秒間的暫停,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出來,連蒂亞也感覺不到,但岑今對時空的變化尤為敏感,幾乎瞬間就感應到了,目光直直看向門口的方向。
蒂亞不明所以,詫異地跟著轉頭看去,卻見木門紋絲不動。
下一刻,門把手肉眼可見地擰動,燈光閃爍,燈絲發出被燒斷的細微聲響,黑紅色的炎火自地板縫里躥出,屋內莫名刮起大風。
不祥的預兆充斥房屋,蒂亞心驚膽戰。
咔擦一聲,木門由外而內地推開,一個全身焦黑,布滿炎火般的紋路且穿著中世紀騎兵鎧甲,手握重騎槍的女性將軍昂首挺胸地走進來,停在黃毛前面。
蒂亞不自覺讓開道,愣愣地看著這位來自地獄、受召而來的‘女戰神’。
女將軍單手手心放于胸前,微微前傾,聲音吸入太多濃煙而變得沙啞:“女巫在上,烏蘇拉見過大人。”
“你好。”黃毛緩緩打量女將軍的模樣,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能不能做到一呼百應?我不希望開戰的時候請求敵方給我一天時間,讓我一個個念出你們的名字。”
“請放心,您只需要召喚烏蘇拉,我自會統率萬軍攘助您。”
“由于我跟教廷友好合作的關系破滅,現在需要有人解除幽靈列車的時空重復狀態。尤利婭說你能解決,我需要你的幫忙。”
“現在就可以出發,大人。”
“我們只是合作關系,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叫我岑今就行。”
“好的。”烏蘇拉抬頭看著岑今,目光落在他還濕漉漉的頭發:“黃毛。”
“……”
傷害不大,侮辱性很高。
***
弗蘭克帶著尤利婭前來拜恩州跟岑今、蒂亞他們會合,一見黃毛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說:“兄弟你太強了,現在全歐洲都在追殺你。”
岑今:“先別說這些,還有沒有染發劑?”
弗蘭克拿出背包往桌面一倒,嘩啦啦掉落一堆假證件和化妝盒:“現在染發沒用,你的臉被投放到大街小巷,基本每個路人都能記住你,何況恨你恨得牙癢的信徒……臥槽黃毛你真的莽,現在所有教派+新教的信徒同仇敵愾,恨毒了你。
你之前染黑頭發坐火車、出現在城市街頭,被監控錄像拍到的形象都被放到網上,某些部門內部人員帶頭人肉搜索你。
要是個普通人,簡直是全世界、全社會地追殺,命早沒了。”
尤利婭拿起化妝盒說:“這些都是自由行走歐洲各國的假證件,順便你不能整容,只能化妝。”
岑今向后縮,這時門拉開,出去大半天的丁燳青提著幾個購物袋回來。
“你買什么?”
“假發和各個款式的衣服。”
丁燳青坐下來,雙手交叉撐著下巴凝視岑今,后者掀開購物袋翻出一堆長短卷直且各種顏色都有的假發,至于衣服,的確各個款式都有,就是穿起來像從影視劇或動畫里走出來的人物。
黃毛僵直脖子盯著丁燳青:“你摸著良心告訴我,是不是趁機滿足心理那點見不得人的陰暗癖好?”
丁燳青:“我可沒買兔女郎、貓女郎的服裝。”
黃毛:“噫,下流。”
丁燳青挑著眉,哼笑兩聲:“下流的可不是我。”
那是誰?還能有誰?都人贓并獲還甩鍋?丁燳青真不干人事。
黃毛嘖嘖搖頭,站在道德高地準備指責,那廂尤利婭敲了敲化妝盒:“就別打情罵俏了兩位,抓緊時間,現在上午9點,我們準備搭乘飛機,大概下午2點鐘到達高盧,4點鐘解決幽靈列車,剩下的時間等待審判。
經過觀察,天使審判的時間集中在下午的5-6點,黑暗和光明的交界處。
證明神明窺伺歐洲的時間到了,看祂今天會不會審判黃毛,大致就能試探出這位神明對挑釁的容忍底線。”
蒂亞:“除此之外,還有相當重要的事情必須完成——今晚十二點之前,狙殺一只恐怖天使。”
弗蘭克嚇得差點打翻水杯,驚愕不已地問:“不是故意挑釁嗎?”
尤利婭幫黃毛化妝,聞言回復:“不能按時完成放下的狠話,那不叫挑釁,是嘩眾取寵的笑話。”
弗蘭克看向一臉淡然的黃毛和丁燳青,顯然他們說到做到,不由倒吸口涼氣,回想黃毛昨天的挑釁,第一天殺一只天使,第二天殺兩只、第三天殺四只……不就2的n次方嗎?
問題兩百天后哪來那么多天使供黃毛磨刀?
隨便選個時間、就第十天好了,也有512這么大個數,難道黃毛還能一天之內狙殺五百多個天使?
話放太狠,完成不了怎么辦?
弗蘭克小心翼翼問出聲,得到黃毛無所謂的回復:“要真能撐到第十天,我不得屠了數千個天使?歐洲神明真沉得住氣、忍得下去,它那些信徒的信仰可就岌岌可危,在崩潰和發瘋的邊緣徘徊。”
“所以?”
“所以最多八天,神就會從它藏身的地方爬出來。”
黃毛壓著聲說話,扯著笑臉,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模樣還是無害又有點喪氣的,如果不知道談話內容估計以為他是在聊什么沒營養的內容。
弗蘭克感到頭皮發麻,后知后覺他以為這個平和無害的黃毛,好像對挑釁神明、對抗神明這件事有著隱藏起來的熱衷,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似乎享受戰爭。
沉默片刻,尤利婭開口:“我們觀察過你很長一段時間,你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秩序’,你相當認可人類秩序和維持人類秩序的體系,你認同殺人犯應該交給警察——那么這次,您為什么選擇親手審判、狙殺那群殺人犯?為了通過女巫的考驗嗎?”
她根據岑今的氣質化好哥特妝容,讓黃毛看起來又喪又暗黑,被隱藏在平和外表下的神經質絲絲縷縷的泄露出來。
黃毛歪著頭,輕聲說:“是神明先破壞秩序,我只是幫忙維護秩序呀。”
和他對視時間一長,再聽這話,尤利婭不禁肝膽一顫,竟然對女巫們選中的追隨者感到一絲恐懼。
丁燳青突然出現在黃毛身后,將一頂白毛套在他頭上,又扔過來一件哥特裙子,按著他肩膀說:“去換衣服,試試合不合身。”
岑今起身,拒絕丁燳青需不需要幫忙的詢問,換好意外合身的衣服走出來,儼然是個厭世冷酷的白發少女。
紳士裝扮的丁燳青站在他身邊,兩人身高和體型都有一定差距,但是不夸張,毫無違和感,相當匹配,像是從二十世紀初接受蓬勃發展的西方思想熏陶中走出的一對情侶。
尤利婭定神說道:“烏蘇拉閣下也需要做一些小變裝。”
烏蘇拉對此無意見,接受改裝,而后一行人出發,趕上飛機,準時飛離拜恩州,下午兩點抵達高盧機場,一行人走出機口準備到提前訂好的巴士。
白毛岑今抱著丁燳青的胳膊,弗蘭克照顧體弱的尤利婭,蒂亞跟在高大的烏蘇拉身邊,分別拿好行李,踏出機場口的剎那,一行人敏銳地停下腳步。
尤利婭:“不對勁。”
弗蘭克緊張:“怎么了?”
烏蘇拉抽出她的重騎槍:“我能聞到火藥和恐懼的味道。”
他們看向停在路邊準備接應的巴士,司機身體僵硬地招手,四周圍有走來走去的警衛、行人和旅客。只停頓片刻,一行人就朝司機走去,距離停車場四五米的距離,烏蘇拉突然舉起重騎槍用力投擲出去,破開巴士窗戶、穿過巴士直接將遠處一輛汽車連同躲在里面的人扎穿。
下一瞬,巴士爆炸,猛烈的炮火綿延至周邊的汽車,沖天火光和汽車零件、鐵皮轟炸開來,烏蘇拉搶先一步砸碎車窗將尤利婭、弗蘭克塞進去,隨后看向黃毛和丁燳青:“你們先走,我隨后就到。”
灼熱的烈火中,教廷兵團自四面八方奔襲而來,蒂亞劃破手掌,用鮮血加強力量,移動汽車砸在襲擊者身上,烏蘇拉張開手,投擲出去的重騎槍破開人群重回手心。
“騎士應當為她追隨的君王掃蕩礙事的兵卒,您不需要事事親力親為。”
簡單一句話,烏蘇拉有她的職業操守,兩軍對壘,將軍應在帳中決勝千里,只有最終戰才值得他親自出來。
岑今環顧四周,沒有反駁烏蘇拉的話,拽著丁燳青進車,倒是有點驚訝開車的人是體弱的尤利婭。
尤利婭比了個V,虛弱地笑說:“我以前是個職業賽車手。”
岑今:“真人不露相。”
“坐穩了,系上安全帶——”
尤利婭瞇著眼,猛踩油門,汽車咆哮著驟然沖出車群和人群,如呼嘯的風、若奔騰的野獸,化作虛影直沖入火海、撞入人群,飛越燃燒的汽車,砰一聲落地,汽車管道噴出灼熱的氣體,馬達轟隆隆,原地旋轉數圈,瞅準空隙便一頭扎進過,順利拐上公路。
頭頂隆隆作響,竟有直升機跟在后面,身后還有汽車呼嘯,緊追不舍,下一刻便是激烈的火力自上而下落在公路上狂奔的、孤獨的汽車。汽車左移右挪地蛇行,火力一大半落空,公路留下大片坑坑洼洼的彈坑,尤利婭將油門踩到底也不曾松開,低頭躲避槍擊,不忘大聲安慰其他人,說烏蘇拉很快能解決。
果不其然,烏蘇拉的重騎槍以穿云破石之勢扎進直升機的油箱,那架直升機便在噠噠聲中傾斜向遠處的高樓,嘭地爆炸。
緊隨其后的汽車被一股看不見的強大力量掀翻,輪胎還在快速轉動,油箱破裂,汽油流淌一地,接觸到丁點星火當即摧枯拉朽般地發生連環爆炸。
尤利婭趁機甩開跟蹤者,開進一條少有人走的國道,將消息告知女巫協會并對岑今等人說:“我們行蹤暴露,不可能是女巫們泄密,現在四面楚歌,全民皆敵,雖然化了妝但也很可能被辨認出來。不過沒關系,我們徑直前去幽靈列車——對了,烏蘇拉閣下暫時幫我們抵擋敵人,等一會兒您通過《女巫之槌》將她召喚回來就行。”
久久得不到答復,尤利婭詫異地看向車內后視鏡,見黃毛一臉郁色地靠著車窗,丁燳青則將臉埋進他頸窩里,兩人一語不發。
再看一眼副駕駛座的弗蘭克,發現他隨時快昏厥過去的慘樣,不由疑惑地問:“你們……怎么了?”
黃毛幽聲詢問:“尤利婭,你老實告訴我,你以前究竟開的是戰機還是賽車?”
尤利婭:“……的確是賽車。”頓了幾秒,約莫良心過不去,她承認:”游戲賽車,但是我有這個天賦。如果不是先選了女巫這個職業,又兼職先知,我一定會是最優秀的賽車手。”
黃毛扯了扯唇,笑不出來,扶著車窗穩住身體的手落下來,碰到丁燳青環住他腰際的冰涼的手,詫異地低頭一看,見丁燳青面色平靜、雙目緊閉,但他愣是從中看出一點不舒服。
挑了挑眉,黃毛閃過一個不可思議地念頭:“丁燳青,你暈車?”
丁燳青睜開眼,眼睫毛又密又長,垂下來,眼眸漂亮至極,似乎還有光,安靜的面孔像一尊漂亮的娃娃。
半晌后,他又靠回岑今的脖頸間,把臉埋了進去,不回應也不讓看。
岑今眨了眨眼,心里涌現出古怪的感覺,繼潔癖之后,好像又發現丁燳青另一個小毛病。
有著人類小毛病的丁燳青,給他一種很鮮活的感覺,可以親近,可以放下防備,可以毫無戒心地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一路沉靜,沒有追殺,終于在制定好的時間內抵達幽靈列車的墳堆前,丁燳青迫不及待地下車,背對眾人、面向萊茵河,岑今眼角余光瞥著他的背影,有些分心地召回烏蘇拉。
這位女戰神剛剛經歷過酣暢淋漓的戰斗,此刻士氣高漲,精神高昂,對岑今的請求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只身進入列車殘骸,而岑今等人在外等候。
岑今站在山谷里,抬頭眺望谷頂奔騰而過的列車,汽笛嗚嗚鳴動,響徹山谷,山風拂過橫生出懸崖的樹木,垂落一片葉子,時而上下時而高低地飄蕩,一只飛鳥自上而下地掠過水面,‘啪’一聲迅捷地抓到魚飛走,河面濺起水花,漣漪一圈又一圈。
頭頂垂直的高空處,有一只沉睡的恐怖天使。
弗蘭克在旁勸說尤利婭以后不要玩過于激烈的游戲,后者聯系逃脫但沒能及時跟她們會合的蒂亞,確定蒂亞安全便敷衍地應付弗蘭克的關心。
岑今的心很空蕩,曠得陡生不祥、慌亂,冥冥之中似有所感應,在這安靜祥和的表皮下,潛藏諸多數不清的危險。
咔、咔。機械軸關節扭動的聲響自峽谷墳包處傳來,整個峽谷、地面和山壁都在顫抖,樹葉挲挲掉落,碎石滾落,異變陡生,老式掉漆生銹的列車頭如龍抬頭般咆哮著破開長滿雜草的墳包,鉆出半山腰滾落到峽谷谷底。
嗚——蒸汽機般的汽笛長鳴響起,接著是‘隆、隆’一下又一下地車輪滾動發出的聲響,整輛老式列車緩緩駛出墳包,車身彎曲,將岑今等人圈起來。
下一刻,烏蘇拉走出,向岑今匯報:“已經解決。順便說一句,它們不是被束縛在時空輪回里,而是受到催眠,分裂出無數的魂體徘徊車身內部,不斷重復生前列車撞入山谷的記憶。”
岑今:“分裂出無數魂體是什么意思?”
烏蘇拉:“那些死靈其實沒有自我意識,或者說它們的意識來源于列車的模仿。
乘客生前死得太慘烈,肉身和列車融為一體,再加上當時一共兩種術法力量的影響而被煉制成一種新的半機械化生命體,無意識地吞噬全體死靈,之后被催眠,分裂出魂體重復生前行為。
換句話說,沒有死靈,只有一只半機械化生命體。”
岑今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丁燳青,當時他猜測是列車和死靈肉身融合成新詭異,但全體死靈保有自我意識,而丁燳青雖沒表態,但思緒、引導的話術無一不是也認可他的猜測。
可實際情況卻是‘煉制’和‘催眠’,全體死靈是列車被催眠后的無意識行為,丁燳青看不出來。
不太可能是丁燳青假裝看不出來,沒有這必要,所以他的確也被列車欺騙了。
往深處思索,誰‘煉制’列車?誰‘催眠’列車?
真是黑彌撒成員的屠宰之家和通神學會的萊妮四口之家干的嗎?
不管誰是幕后之人,他都成功欺騙了丁燳青。
岑今眉頭緊皺,大拇指掐著食指指腹,強行壓下心里的不祥預感,這么久以來,不得不承認丁燳青的強大就是他的底氣。
他敢肆意挑釁歐洲神明,最大的信心來源于丁燳青始終在身邊。
如果沒有丁燳青——岑今甩了甩頭,將這可能性用力拋開,事已至此,猶豫就會敗北。
但下一刻,他又露出深思的神色,列車全體死靈真的都是半機械化生命體被催眠后分化出來的無意識行為嗎?
‘丁燳青’和他愛人曾經的冒險旅程,還有離開時的那首《送別》,難道也是催眠后的無意識行為?
那廂,烏蘇拉繼續說著:“它進化出另一種特殊的形態,我或許明白始作俑者究竟想煉制出什么?”
“什么?”
岑今有些頭疼,聽不太清烏蘇拉的話,與此同時山谷里的風越吹越大,像狂風暴雨來臨的前奏。
烏蘇拉轉頭剛要開口,就聽到機械軸關節摩擦變動發出的巨響,岑今抬頭就見老式列車車身迅速扭曲、摩擦、堆疊,車輪拆卸、重組,車廂四下分散、重新裝合,車頭發出咔咔地痛苦呻吟,仿佛鋼鐵骨骼硬生生掰斷、吱一聲猛地彎曲。
日光之下,巨大的鋼鐵機械投下陰影,呈現出遮天蔽日般的壯觀輪廓,經過劇烈摩擦而擦落紅色鐵銹,露出油亮反光的黑鐵塊,無數的車廂高速拆組、延伸再拼裝,先顯露出艦身輪廓、再是甲板、艦島,最后是細化出來的機庫、武器庫等。
組裝完成的瞬間,似有刀劍鳴金之聲鏗鏘作響,谷底幾人吃驚地看著最終成型的半機械化生命體的進化形態,像乘風破浪的航空母艦、更像征服宇宙的星艦,仿佛虛幻的賽博朋克出現在現實世界,機械與生命、科幻與神經機械互相結合,進化出一種令人為之嘆服的新生命體。
這時,岑今聽到烏蘇拉低沉的聲音說道:“——諾亞方舟。”
半機械化生命體進化出來的另一種特殊形態、始作俑者真正想煉制出來的新生命體形態,救世之號,人類幸存的希望——
諾亞方舟。
第185章 使徒之戰(7)
岑今驚嘆半晌,訥訥說一句:“……丟。”
星艦外表的諾亞方舟炫酷到沒朋友不必多說,玄鐵外表油光滑亮,面積大概有兩艘航空母艦那么大,壓根不明白為什么區區一輛列車的金屬材料能拼湊出這么大一艘母艦。
可能這就是半機械生命體的特殊性,擁有金屬材料自生以及材料延伸的能力。
諾亞方舟漂浮在半山腰,幾乎將峽谷填滿。
一陣叮叮咚咚的機械電子童樂響徹峽谷,數十秒后停下,諾亞方舟機械的電子合成聲音斷斷續續地發出:“你……完成了我們的約定,滋……謝謝滋滋……”
岑今仰頭問:“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諾亞方舟:“……不知道。”
岑今打量著方舟炫酷的外型,提議道:“不如到山海昆侖,那里住了很多詭異,總結起來也算你的同類,你應該不會孤單。”
諾亞方舟:“好,我怎么滋滋……進去?”
岑今說了句等會兒,先趁恐怖天使休眠之際,快速跑進山海昆侖找到幾個主事者商量一番,又將他從畫家庭院里挖出來的‘警笛頭幼崽’交給警笛頭。
莫爾斯和警笛頭、黑煤球的相處意外融洽,儼然是和諧的重組家庭狀態。
再出來時,岑今發現丁燳青他們都不見了,四下張望,頭頂是尤利婭招手歡呼:“上面的風景好好,黃毛快點上來。”
弗蘭克抱著船舷尖叫:“啊啊啊我恐高救命——”
烏蘇拉甩著重騎槍站在船舷上,迎風擺出指點江山的姿態說道:“不錯,這才是配得上我所效忠君王的車架。”
丁燳青站在遠離他們的位置,沖岑今懶散地招手。
岑今向后退,幾步助跑跳到方舟上,站在這上面發現方舟的面積更廣闊。
烏蘇拉還在指點江山,弗蘭克還在尖叫,尤利婭將手遮在額頭仰望太陽,垂涎地呢喃:“好想開星艦。”
岑今頓時皺起五官,心想女巫什么樣子都有,就是感覺不太靠譜,他朝丁燳青走去,后者靠著船舷,臉色白得仿佛透明,脖子的青色血管尤為明顯。
眼眸低垂,面無表情,沒甚情緒流露出來。
岑今盯著他片刻,視線移到他的腰際:“是不是碎片的破壞力度加強,而你控不住了。”
丁燳青抬眼,笑了起來:“區區強武——”
岑今打斷他的話:“你不會說‘區區強武’這種聽起來十分自大的話,我記得你說過歐洲神明的身上有比較大的一塊命運碎片,這直接導致他將綁定的末日審判扔在地獄,不敢隨身攜帶,因為強武會互相吞噬。”
“所以?”
“你怎么不怕?”
“?”
“你忘了你說過的話?山海昆侖里,你說你也有一個強武,所以你怎么不怕自身攜帶的強武跟命運碎片互相吞噬?”岑今突然出手,握住丁燳青的衣擺就要掀起:“因為你把命運碎片囚困在身軀里,所以殘缺的強武才能肆意破壞你的身體。”
否則以丁燳青的實力,一兩塊命運碎片怎么可能傷害到他?
丁燳青眼疾手快地握住岑今的手,阻止他掀開衣擺的動作,戲謔道:“你關心我。”
岑今:“就算你我只是普通的雇傭關系,我也會擔心。”何況不只是普通雇傭關系。“手松開,我看看。”
“沒事。”丁燳青靠過去,攬住岑今,右手扣住他的后腦勺低聲說:“我有分寸。”
說實話,岑今不太相信丁燳青的分寸,但是丁燳青不讓人看他傷口的話,別人就怎么也看不到。
“岑今,你讓我抱抱。”
岑今一動不動,任由丁燳青體溫偏低的身體蹭著自己的身體,快十一月的天,涼風颯爽,一到落日時分應該偏冷,他此刻卻覺得有點熱。
弗蘭克扭頭看到前面的黃毛和丁燳青,有點想哭:“抱完了沒有……”
他不敢麻煩女戰神烏蘇拉,于是扯著尤利婭的衣擺想讓她將自己送到地面,然而剛開口便聽到‘嘭’地巨響,緊接著方舟重重下塌,向前一傾,整個人被巨大的慣性力狠狠甩飛。
幸好烏蘇拉手快地拽住他腳踝扯回來,否則整個人頭朝下得栽進土地里,明兒就能吃席。
弗蘭克看到方舟下方冒出滾滾濃煙,頓時慌亂詢問:“怎么了怎么了?發生什么事?”
烏蘇拉將重騎槍插進船舷的孔洞里穩住身體,面色凝重,眼中燃起戰意:“敵襲。”
弗蘭克:“臥槽。”然后連滾帶爬地跑到船艙處躲起來,避免他一個弱雞影響到全隊發揮。
尤利婭也早早躲起來,她一個預言家沒有任何求生技能,十分脆皮,戰場上也屬于拖隊友后腿的隊伍,因此早早躲起來。
岑今有些奇怪:“這么快就追上來了?”
丁燳青忽然抬頭,看向頭頂驀然睜開眼的恐怖天使,捏了捏岑今的后頸說:“我可能沒法幫你處理接下來的戰斗。”
岑今哪場戰斗不是靠自己打下來的?不過丁燳青特意說這么句話,還是讓他產生問題:“那你想干什么?”
丁燳青:“幫你們穩住戰場,防止第三方插手。”
能有哪個第三方值得丁燳青防止?
幾乎是瞬間,岑今腦海中浮現一個名字,跟著抬頭看向漂浮于高空的恐怖天使,想到距離審判時間還沒到,但以他現在卓越的視線已經看到恐怖天使睜開的猩紅色眼睛。
被那雙眼睛盯住的頃刻間,許久未曾蒞臨的恐怖感當頭砸下來,岑今想到初次見丁燳青時的恐怖感,直接被那種凝為實質的恐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而今再度凝視著他。
岑今僵直身體,一動不動,腦海出現一個清晰的認知,歐洲神明正在上空觀望戰況,更甚這場突襲的戰況就在祂的棋盤里,包括諾亞方舟的出現。
丁燳青親了親岑今的耳朵和臉頰,輕吻細碎,帶有安撫的意味。
良久,岑今才松緩繃直的身體說道:“我沒事。”
離開丁燳青的懷抱,岑今握緊拳頭,掌心憑空出現一把黑紅色的死神鐮刀,背對著丁燳青和頭頂的神,他說:“遲早有一天,我會把神明從觀眾席扯進斗獸場撕碎。”
與不輸于丁燳青的高等神明敵對,注定這是一場十死九生的戰斗,恐怖降臨,生物本能嘶吼著恐懼、退怯,而敵人僅僅只是出現在最佳觀眾席的位置,這激起黃毛心里的不甘。
丁燳青應了聲,“你加油,我無條件支持。”
語畢,他便離開甲板,消失在此方空間,不過岑今知道他在某個地方觀望。
“嗯?”烏蘇拉回頭,流露出詫異:“至高神明的氣息?”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黃毛,似乎明白傳奇女巫選擇他的原因。
黃毛踮著腳尖蹲在船舷,向下眺望鬧出大動靜的位置,眼睛急縮成豆子大小,觀察濃煙內部的氣流走向,時間仿佛緩速兩倍,動向全部倒映在眼瞳中,先是黑色濃煙被破開,而后數道身影風馳電掣地躥至眼前。
一柄沉重的劍刃戟閃著寒芒刺破空氣抵達眉心處,輕而易舉地撕開黃毛裹在面前的重重重力透明膜,岑今偏頭避開這一擊,側身貼著劍刃戟滑向偷襲者,鐮刀用力斬向敵襲者的腰部。
后者一擊落空便如輕盈的紙張憑空飄起,一個后空翻躲過攻擊井自上而下地刺下來,劍刃戟和鐮刀碰撞,短短的數秒間便已交手數十招,彼此實力相近,在一記兵刀相撞后,雙方分別向后方迅速彈開,腳底摩擦甲板仿佛能見到星火,穩住后退的趨勢后便又如炮彈般向前彈射。
雙方再度交手,快得只能看見虛影,以周圍不斷更改流向的氣流勉強辨別出雙方激烈的交戰。
空氣中傳出鏗鏘之聲,金屬劇烈撞擊擦出一串又一串火花,特殊金屬機械的玄色甲板因此留下無數道劃痕。
數分鐘后,兩道身影再次彈開,黃毛站定,身姿挺拔,死死盯著襲擊者,巨大的鐮刀輕輕落在甲板上,發出重響,可見其重量絕對不是表面看到的輕巧。
同一時間,五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井排出現在船舷邊,烏蘇拉提著重騎槍擋在他們面前。
他們都身穿教廷黑袍,戴著鳥嘴面罩,將身材和面貌遮得嚴嚴實實,不發一語,完全看不出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不過對岑今來說,知道他們來自教廷就足夠了。
船舷上的五道身影霎時消失,轉眼間又從不同方向攻向岑今,烏蘇拉提起重騎槍殺過去,速度快得仿佛影分身,攔下其中兩個人井纏住他們。
另外兩道身影虛晃一招,掠過岑今奔向船艙,尤利婭見狀飛快跑過去,第五道身影則刺向岑今的后腦勺,黃毛頭也不回,瞳孔彌漫幾率猩紅色的霧氣,身后凝結出一道看不見的空氣墻擋住偷襲者的攻擊。
而后,黃毛猛然抓起鐮刀劈向后方,空氣墻在觸碰到鐮刀的瞬間四下分裂,鐮刀重擊向襲擊者的頭部,同一時間,手持劍刃戟的人瞬移至黃毛面前井狠狠劈下來。
黃毛猛地扭頭,瞳孔劇縮、顫抖,空間肉眼可見地出現瞬間的扭曲、暫停,接著是失重感傳來,劍刃戟井人被推出五六米,還是對方用了特殊的超凡之術抵抗住力大無窮的重力攻擊才穩住身體。
但偷襲的同伴就沒那么好運,哪怕他緊急運用超凡之術保住己身的命,但是黑袍和鳥嘴面具裂開,被撕裂破布、碎片,露出高高束起的紅色頭發以及白皙的面孔。
半邊額角的皮被劈開,鮮血淋漓,仍然擋不住被辨別出來的熟悉面孔。
黃毛握緊鐮刀,右腳向前,瞳孔劇縮,流露出一絲迷茫和震驚:“紅專?!”
他扭頭看向手持劍刃戟的襲擊者,以及其他四人,大腦高速運轉,從幽靈酒店到音樂節,再到音樂節上審判、玩偶和黑鐵森林,似乎都有他們無處不在的身影。
這群人屢次倒霉地陷入險境,又幸運地死里逃生,明明也是被審判者,卻又人人幸運地逃被裁決的命運,成為音樂節幸存的‘普通人’。
這群‘普通人’偏偏和傳奇女巫關系匪淺。
“掃羅。”岑今冷冷地看著手持劍刃戟的人,說道:“你們是教廷的人?”
鳥嘴面罩者沉默片刻,輕微地嘆了口氣,坦率地摘下面具,果然是掃羅。
其他人也都摘下面具,都是黑兔樂隊的成員。
“你們一直在演戲?”岑今回想黑兔樂隊的聲名,不由感慨:“厲害啊,為了隱藏身份,給自己捏造虛假的身份,活躍熒屏,火了三四年,用人盡皆知的身份接近我們,確實防不勝防。”
掃羅摘下隱形眼鏡和兜帽,露出碧綠色的眼眸和棕色的卷發,面孔像精美的雕塑,挺拔深邃,氣質煥然一新,冷酷且強勢。
“本來不希望以這種不太體面的方式重逢,可惜還是被發現了。”掃羅挽起劍刃戟,直視岑今:“重新自我介紹,我全名叫君士坦丁·奧古斯都·克羅爾,克羅爾家族長子,密斯卡塔尼克大學總校二年級生,對抗賽全球積分榜第一……他們是我的隊友。
很高興認識你,很不幸我們是在兵戈相見中相識。”
岑今瞇起眼,這名字熟悉,克羅爾家族聽起來也很熟悉,不過對方是總校二年級生的身份更熟悉,他們小隊就是明年對抗賽里的第一小隊,也是王靈仙他們仨在總校時最強勁的對手。
“不是我不信你,但如果你沒撒謊,王大仙他們為什么沒能認出你們來?”
“因為催眠。”克羅爾說:“還沒有見識過吧,我的超凡之術:祝由術。說起來這個名字還是當初發現一種新的超凡之術,由李道一命名的,取用你們華夏古文化里的催眠之術,也叫祝由術。”
岑今:“我能問什么時候開始的嗎?”
克羅爾:“第一道催眠從三年前開始,我們以黑兔樂隊的身份奪走了另一個樂隊的成績和名聲,等于說頂替了他們的身份……那個樂隊你也認識,blacksheep,黑羊樂隊,這也是當時我和黑羊被一起拉進玩偶屋審判的原因。
如果那個時候你不是著急忙慌地離開,而是留在原地看我和黑羊如何解決彼此身上的原罪,以你的聰明應該就能猜出我們的身份。”
他笑了聲,舉起劍刃戟,摸了摸便又看向岑今:“第二道催眠是在一年前的粉紅屋。”
岑今眉心一跳:“紅專和雷安娜不是去玩,而是幫你催眠烏藍和圖騰。那王靈仙呢?”
克羅爾:“我們兩家有些生意往來,我很早見過王靈仙。”
意思就是很早之前就催眠王靈仙,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小隊的真實身份,等他們突然發難,估計死了都不知道為什么。
岑今:“不太對,如果你們冒用他人身份,音樂節的時候就不會被抓去審判,你的催眠之術不可能強到可以欺騙神明。”
克羅爾又笑了,“如果當時連我們也對自身的原罪深信不疑呢?”
岑今臉色一變:“你們連自己也催眠了!”
“為了計劃不被改變,只能不擇手段。”克羅爾一邊看向即將蘇醒的恐怖天使,一邊說:“我本人很欣賞你,如果不是立場敵對,也許我們能做朋友。”
“我想起網絡公布出來的救主名單里,第一救主的名字了。”
是克羅爾。他也在通神學會的救主名單,而今大衛廢了,他也公開對抗神明,被剔除救主名單,只剩下克羅爾,恐怕他會成為通神學會唯一的救主。
“你和教廷是合作關系?你才是教廷力捧的救主,大衛呢?”
“你猜到了,何必我來開口?克羅爾家族和教廷一直都是友好的合作關系。”
躲起來的弗蘭克聽不太明白他們錯綜復雜的關系,只是聽到克羅爾的名字時覺得特別熟悉,不是網傳的救主而是尤利婭提醒過的,是什么?
捶著腦袋的弗蘭克頓時靈光閃過,大聲喊道:“酒店、列車和直播娛樂公司!”
岑今皺眉,便聽弗蘭克高聲提醒:“尤利婭說你之前問的這些產業都隸屬克羅爾家族!”
岑今遍體生寒,那些產業隸屬克羅爾家族,換句話說,他們從很久之前就開始謀劃一切,包括什么紅舞鞋直播、死亡海岸線直播,以及引誘年輕人探險,目的應該是慢慢侵蝕人們的科學觀念。
打破各國以及總機構原本商定的‘詭異科學論、學術化’的路線,因為這條路線過于理智,無法吸收失智的大量信眾,克羅爾家族在用自己的方式培養信徒。
幽靈酒店和幽靈列車都是克羅爾家族的產業,那么通神學會和黑彌撒這兩個教派干的事情跟克羅爾家族有沒有直接關系?
克羅爾家族有沒有參與酒店和列車的屠殺?
又或者他們是黑彌撒和通神學會這兩只蟬后面的黃雀?
烏蘇拉說列車被催眠過,難道出自克羅爾之手?他們目的是什么?
是為了摘取桃子……他們想要煉制出諾亞方舟,為救世之主鋪路?!
黃毛是意外,克羅爾家族和教廷謀劃數百上千年計劃里出現的小意外,如螻蟻般,原本兩個巨頭看不上眼,但他在港城的亮眼表現,以及‘屠神’傳聞成為變數,所以才被放入計劃里,等待恰當時機一舉鏟除。
“你也接受過密大教育,知道人類的真實歷史,明白先輩們經受的苦難,為什么還選擇神明的陣營?”
克羅爾輕聲說:“神明從未拋棄祂的信徒,神明從未拋棄我們。”
他舉起劍刃戟,身影消失,下一刻出現在岑今面前,鋒利的戟尖正對岑今的腦門,克羅爾俯瞰著他,神色傲慢且癲狂:“螻蟻丟棄成為高等智慧生命的機會,繼續當不知宇宙之大、朝生暮死的愚蠢生物,還以為他們是在追求自由平等!
究竟有多愚蠢,才會丟棄從蠻荒時代跨越到宇宙時代的大好機會?
人類之渺小,或許窮極人類的命運都走不出太陽系,為什么不接受神明賜予的漫長生命、力量和科技?為什么不睜眼看看宇宙?
只不過是一小部分人的犧牲,就可以換來巨大的成果,自稱‘人類命運共同體’,愿意為人類犧牲的先輩們,為什么這時候卻不肯犧牲?
既然可以做到犧牲全人類的信仰,為什么不敢合作?這么一點風險都不敢冒,有什么資格替后人做出逆神的選擇?”
嚴厲瘋狂的質問伴隨著兵戈撞擊的鳴金之音,不斷在甲板上回響,克羅爾的攻擊愈加瘋狂、猛烈,狂如暴風雨,兇若猛獸出籠,黃毛節節敗退,只防守而無暇出擊。
烏蘇拉試圖協助他,但被黃毛喝止:“不必管我!”
鏘!劍刃戟兇狠地撞上鐮刀,如山海般的巨力猛壓向岑今,將他上半身壓向船艙之外,克羅爾逼近岑今,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人類以自由之名,斷絕全人類成為神的命運。而現在,命運應該被撥回正軌。”
岑今發出不耐煩的嘆息,狠狠閉眼,再猛然睜開,猩紅色的霧氣彌漫瞳孔:“上課開小差了吧。”
克羅爾危險地瞇眼:“什么?”
“我不知道國內國外的課本版本是不是不同,應該一樣,畢竟學校一樣,課本也應該統一才對。所以你逃課了吧,哦對,還有一種可能,你讀的是特供版課本,一些所謂世家、貴族等封建余孽的通病,將私心和偏見混進家族歷史,編寫成課本從小洗腦年輕一輩……”
“你到底想說什么?”克羅爾冷靜地問。
“我說,你被洗腦了。”黃毛動了動食指和中指,勾動重力將克羅爾推開井旋轉身體,高舉鐮刀狠狠劈向克羅爾:“蠢貨!”
噹地清脆響聲,拉開黃毛憤怒瘋狂的反擊。
“人類不會視螻蟻為同等地位的合作伙伴,只會在察覺到螻蟻將誕生出高等智慧的時候將其物種消滅,一如神明對人類的態度!”
“為人類而犧牲的先輩,為后世而犧牲的全人類,還有現在飽受神明詭異驚嚇的全人類……或多或少的付出和犧牲才換來現在神明的茍活,換來人類對抗神明的力量,才讓你們這封建余孽家族有資格、有底氣跟神明對話合作。
雖然資本家的本性是過河拆橋、雁過拔毛,但你們還忘恩負義、倒打一耙,我宣布有生以來最奇葩人類的稱號有了著落!”
克羅爾神色凝重地應對黃毛越發凌厲瘋癲的攻擊,竟有些力不從心,心中一緊,明白黃毛的實力超過分析數據。
閃身跳到艦島之上,克羅爾豎起劍刃戟吟誦:“神啊,聆聽我的祈禱、傾聽我的愿望,從天降下審判之錘庇佑我。我將贊美您,哈利路亞。”
金紅色的華麗陣法自他腳底、手腕、后背浮現,全方位武裝他的身體。
“岑今,我不會在今天殺你。”
克羅爾向前走,后背再次浮現三四個陣法,如齒輪般互相嵌套、運轉,仿佛精美的機械化成平面陣法有秩序地運行。
“你挑釁神,應當由神來審判。我們會拿走諾亞方舟,我們會阻止你殺死天使,直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否則戰斗不會停歇。”
語音未落,人已向前彈射,將岑今撞出諾亞方舟,升至高空又將其狠狠扔下,隨后按住劍刃戟不起眼的開關,這冷兵器便迅速組裝成機械熱武,在華麗陣法的力量加持下,不斷炮轟下落的黃毛。
數顆炮彈接連命中目標發生轟炸,連綿不絕的炮火中,唰一下張開黑金翅膀,沖出重重火光,黃毛自下而上地攻擊克羅爾。
與此同時,審判時間悄無聲息地到來、結束,神明和天使沒有就黃毛昨天的殺人行為審判,或許審判日期被推遲,不到時間。
這是觀望的世人的想法。
接下來,他們要看黃毛是否履行其諾言,誅殺天使。
他們不知道黃毛此刻正與神明最虔誠信徒、第一救主的克羅爾纏斗,寂靜的峽谷不時傳出轟隆聲以及上涌的蘑菇火云,萊茵河水花炸出三丈高,地動山搖,連鐵軌和隧道也被炸毀,幸好接下來沒有班車開過。
嘭嘭嘭……一連串撞擊聲自隧道深處傳來,機械摩擦的火花和炮火同時亮起,不時照亮黑暗的隧道,下一刻,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地飛出。
岑今直沖向天空,對準高空天使便是一刀下去,同一時間里,克羅爾的炮火追上來,精準地擊中右邊翅膀,導致他劈砍的角度傾斜,沒能將恐怖天使劈碎。
他想故技重施,可惜克羅爾綿密不斷的炮火阻礙他的攻擊,井讓他再無機會接近恐怖天使,而且他的翅膀受損,飛行無法保持平衡。
克羅爾瞅準這個缺點,故意將岑今引至高空云層,主攻其翅膀,但雙方都借云層掩護身形,炮火如煙花般,于高空炸開一朵又一朵。
岑今這時奔向地面,高空中的克羅爾靜止不動,槍口對準黃毛,冷靜地吟誦:“感謝天父,請饋贈我、庇佑我,賜予我剿滅敵人的力量。”
華麗的陣法浮現在槍口處,第二個大了一倍的陣法浮現在槍口半米處,同時又有第三個大了兩三倍的華麗陣法浮現在槍口的兩米遠。
火紅色的炮火沖出膛口,經過第一道陣法加持,加強力量,經過第二道陣法再強化力量,第三道陣法加固和擴大力量,如火流星徑直墜落,追至目標時猛然爆炸,仿佛投下一顆原子彈,引發驚天動地的爆炸,頃刻間蕩平百米之內的山丘。
克羅爾放低槍,看向爆炸中心,靜等結果。
好半晌都沒有人再沖出來,克羅爾這才放下槍,勾起唇角,輕飄飄落在船舷上,而他的同伴迅速聚集,將尤利婭、弗蘭克扔下諾亞方舟,烏蘇拉則被打回《女巫之槌》里。
叮鈴鈴——悅耳的鈴聲響起,克羅爾笑容擴大。
這時黃毛自火光和濃煙中沖出來,站在山頭望向克羅爾等人,剛弓起后背準備再次發動攻擊,卻見克羅爾做出戰斗中止的手勢。
“今日的戰斗已結束。”
紅專將手機屏幕翻過來,讓黃毛看清楚鬧鐘時間。
“凌晨十二點已經過去,天使還活著。”
黃毛瞳孔緊縮,時間怎么過得這么快?
“當然是催眠啊。我的超凡之術,序列在前50內,你什么時候中術都不會知道。”克羅爾輕聲:“你輸了,岑今。”
黃毛面無表情地看著克羅爾,忽然咧開嘴,露出狂妄偏執還有點瘋的笑容,豎起手指:“嘀——您有新的信息,請接聽。”
被扔到地面的尤利婭艱難地爬到山頭,高高舉起手機播放時下最熱新聞女主播充滿不可思議、畏懼和一絲狂熱的報道:
“……晚23點59分,高盧花都市區世貿廣場中心,恐怖天使被擊斃,于高空墜落。宣稱將在今天結束之前殺死第一只天使的三號救主,他做到了!”
這回輪到克羅爾等人瞳孔劇縮,面露驚愕,尤其克羅爾更是握緊手中槍狠狠瞪著黃毛:“你們兵分兩路?是王靈仙,還是烏藍?圖騰?!”
黃毛咧著嘴,白森森的牙齒和猩紅色的眼瞳,以及若隱若現的神經質和瘋狂,讓他看上去像一個熱愛戰爭的惡鬼。
如噩夢般的低語:“都不是哦。是來自拘尸那羅、現住山海昆侖的偉大的同志們。”
“明天,是兩只哦。”
第186章 使徒之戰(8)
克羅爾將槍口對準黃毛囂張的笑臉,沉默數秒,槍口下移,對準山頭崖壁的位置轟擊,黃毛眼疾手快地抓住尤利婭迅速退離。
等他再抬頭時,方舟已經升至高空,載著克羅爾等人離開山谷,少了遮天蔽日的航母,溫柔的月光灑落大地,遍地銀輝,廣闊蒼茫。
高空的恐怖天使猩紅的雙眼熄滅,代表著借這具軀體觀望戰況的歐洲神明已然離開。
岑今眼中的紅霧消散,尤利婭和弗蘭克向前跑了數步,氣急敗壞地呼喊:“我的諾亞方舟!”
弗蘭克提醒:“不是你的,尤利婭。”
尤利婭極其肉痛:“我方陣營的方舟!是我們女巫喚醒被催眠的列車,讓它順利進化成救世方舟!教廷不做人,故意等方舟進化完成,不費一兵一卒就搶走!”
弗蘭克再次心平氣和地提醒:“但是列車隸屬的鐵路公司有克羅爾家族的股份,要是沒猜錯,很可能他們幾十年前就開始煉制諾亞方舟,才有當年的列車屠殺事件。”
所以嚴格來說,他們才是半路殺出來的摘桃專家。
岑今略驚奇地看著兄妹倆,之前是尤利婭性格冷靜鎮定,弗蘭克咋咋呼呼,這會兒居然反過來,他倆性格真互補,怪不得能相依為命二十多年。
尤利婭就是發泄怒氣,很快就冷靜下來,鎮定地詢問岑今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如果教廷拿到諾亞方舟,不僅原來的信徒會變得瘋狂,還可以利用方舟威逼利誘一些搖擺不定的大人物。
要知道,世界末日即將到來,誰都想拿到被救贖的船票。
岑今捏著手指頭說:“方舟選擇山海昆侖,他答應過我,我相信他。至于什么時候回來,暫時不重要。”
尤利婭皺眉:“克羅爾他們應該有控制方舟的手段,否則不會乖乖載著他們離開。”
“所以啰。”岑今仰望夜空,目光搜尋著某個身影,心不在焉地回應尤利婭的話:“就算我現在想搶回方舟,克羅爾他們也能控制方舟倒戈。”
尤利婭:“那怎么辦?”
岑今:“不著急,距離最終審判日還有兩百多天,慢慢耗,革命勝利都需要時間。”
搜尋的目光突然定住,落在對面塌了一半的懸崖石碓上。
尤利婭似被驚醒般說道:“您之前讓我準時關注時事新聞……原來早有安排,不過我能問是誰殺了恐怖天使嗎?”
岑今扭頭看了眼尤利婭說:“組織里的同志。”
尤利婭:“……what?”
沒等她問清什么意思,岑今已經小跑向前,跳落山頭,朝著對面的山崖奔去,尤利婭抬眼見到對面山堆的黑影便瞬間了然,扯著弗蘭克離開,順便聯系女巫團隊安排接下來的一些必要作戰計劃。
岑今走上小山堆,向下掃了眼,發現這位置剛好能看到列車墳包。
丁燳青背對著他,穿著初見時的精美長袍,耳后還有金色復雜華美的發飾,長長的流蘇帶子順著耳后垂下來,被末端的一顆琉璃珠壓住,雙手垂在身側,腕骨突出而手指修長。
站在丁燳青的身側,岑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到裂開的墳包和狼藉的山谷。
丁燳青側頭望著岑今,碩大的月亮掛在他身后,藏青色的夜空像絲滑的天鵝絨,瑰麗得難以用合適的形容詞描述的神明熠熠生輝,垂著眼眸看過來,一個眼神就能奪走呼吸。
岑今目不轉睛,沒頭沒腦一句:“其實我審美很好的,眼光特別高。”
丁燳青一笑,頓時有種滿室生輝的感覺,就像動漫里的特效,突然間整個畫面都明亮了。
他靠近,擁著岑今用那種哄小男友的語氣說:“嗯,審美從不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岑今嘟噥:“這種時候你也自夸。”
丁燳青:“我審美也格外高級,這才是自夸。”
岑今眼一彎,難得沒懟丁燳青:“我唯一沒法反駁的優點。”
他這會兒一高興就想哥倆好地回摟丁燳青,踮著腳尖抱了抱,費力又別扭就改成抱胳膊,反正都一樣,他這么覺得。
“剛才有沒有跟那位歐洲老陰比聊天?”
丁燳青眼里帶上笑意,似乎喜歡岑今的稱呼:“打了一架,猜到它老巢在哪了。”然后就在岑今耳邊輕聲透底。
岑今:“之前就有猜測,果不其然。”接著又問:“它沒趁機陰你?”
丁燳青:“我試探它的老巢,它也在試探我的實力,暫時沒發現問題。”否則不會只當個旁觀者,更不會輕易離開。
“它一直在布局,西王母和帝釋天鬧出來的動靜,它也全程圍觀,清楚你和我的關系,知道山海昆侖在你手里,不過它暫時不清楚昆侖現在的實力,也忌憚我的強武,所以接下來會利用各種方式試探出我和昆侖的實力。”
丁燳青的眸光有些冷,輕撫著岑今的頭發說道:“它知道我在找命運碎片,利用命運碎片引我入局,削弱我的實力。剛才打了一架,沒發現我實力倒退,我又用命運碎片編寫了一句新故事,影響到現實,它有所感應,疑心病又重,誤以為我煉化命運碎片,接下來的試探行動會主要集中在你身上。”
“為什么?”
“它知道我要什么。”丁燳青摸著岑今的臉說:“它知道在我的劇本里,你才是殺了它的人,不過它會想方設法再送我剩下的命運碎片,讓強武解決我。”
岑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悄悄摸向他腹部,又被一把抓住,便有些悻悻地說:“我只是想看傷口惡化到什么程度。”
丁燳青:“難看。”
岑今:“我養了一群奇形怪狀的詭異,還會嫌你傷口難看?”
丁燳青:“情人總希望在對象的面前永遠保持完美強大的形象,所以我有包袱,給我點面子好不好?”
“不好。”岑今想也不想地拒絕:“你越拒絕,我越逆反。根據爛俗橋段,一般這種情況發生就說明你的傷勢已經相當嚴重,但是因為害怕我擔心所以不停拖延,事實我覺得這種做法一點都不浪漫不深情很無聊井且會促使我想東想西,以至于更加擔心,心急如焚,最終神思恍惚,釀成大禍。”
剛說完就對上丁燳青一言難盡的眼神。
“要素齊全,故事完整。”丁燳青如此評價。
“那就讓我看,別遮遮掩掩。”
丁燳青扯了扯唇角,皺起眉頭,忽然開口:“你知道山海昆侖滯留很多當年戰死的神明的殘魂嗎?”
岑今翻出死魚眼,怨氣上臉,一字一句:“丁燳青,轉移話題,避而不談是矛盾的開始。”
丁燳青頓感頭疼,兩只手夾住岑今的臉說:“等我好了再讓你看個夠。”
岑今:“呵。”
丁燳青:“……”
丁燳青無奈:“看吧。”
岑今將信將疑地打量他:“別偷偷搞小動作。”他作勢掀開丁燳青的衣擺,見他沒阻止,就大大方方掀開看,胯到腰的位置纏了一圈繃帶,暈開一點鮮紅,看起來確實不像傷勢惡化的樣子,但也不見好。
“什么時候能好?”
丁燳青:“煉化了就能好。”
岑今的視線移動到丁燳青的腹肌,膚質如白玉,線條流暢還很漂亮,下意識伸出食指戳了戳,軟的,但不是肥肉那種松散的軟。
有點好摸,指腹像被磁石吸引了一樣,黏住了不動,慢慢感覺到指腹下的肌肉悄悄緊繃,頭頂傳來丁燳青的聲音:“好了沒?”
岑今縮回手,往自己腹部處拍了拍:“你剛才說昆侖滯留很多殘魂?”
丁燳青捏著岑今的后脖子說:“說是殘魂,其實是一縷意識,被昆侖保存起來,畢竟也是曾經的信徒。祂們提供昆侖力量,昆侖給祂們居住之所,雙方互相哺育,戰爭結束,神明隕落,殘留的意識被留下來,一定程度上護住昆侖,否則憑西王母那么糟蹋,昆侖早就廢了。”
昔日昆侖有萬神,震懾四海八荒,歐洲神明有所耳聞,自然忌憚。
“原來是這樣。”岑今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就更好辦了。”
丁燳青猜到他心思,捏著他的耳垂,拽一下頭發,摸一下臉,小動作很多,而且做起來很自然,岑今覺得沒什么損失就隨他,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
這時山頂軌道有人步行而來,向下探頭打招呼:“黃毛——!”山堆上的兩人同時回頭,哥特男終于看清兩人互相依偎的姿勢,沉默片刻:“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有事?”岑今問。
哥特男蹲下來,做出一個不怎么標準的敬禮手勢說:“報告,已完成狙殺天使的指令。”
背著火箭筒的曹文寧出現在哥特男身后,對岑今說:“恐怖天使周圍沒有人守著,信徒不敢靠太近,廣場沒人,我們輕易得手,不過教廷反應迅速,很快就有人過來。”
岑今:“一炮解決了?”
曹文寧點頭。
岑今有點驚訝:“這么脆?”
曹文寧敲了敲火箭筒:“拘尸那羅佛法加持過的炮火,佛光普度眾生,眾生平等,絕對不會區別對待。”
哥特男:“不過攻擊的時候發現天使周身會浮現一層橙色的光,有奇怪的陣法若隱若現,我能明顯感覺到炮火受阻。天使被擊斃后,我們想著能撿回去當野餐,給孩子們補補,發現那玩意兒是機械。”
“半機械化生命體?”
“我覺得不止半機械化,幽靈酒店和玩偶屋的七宗罪會合,他們在廣場授課,有一門課講到半機械化生命體,我去聽過,有一定了解——”
哥特男想起他擊斃的那只天使,露出有點不理解的表情:“我只能說這是一種完全區別于地球生物的另一只外來生物,它們的血肉骨頭就是金屬,柔軟的金屬肌肉、組織和金屬細胞,流淌著金屬血液……比方說人體內有蛋白質,大部分詭異也會有蛋白質,井以蛋白質為食。
人類和詭異的血液很相似,有某些重疊的元素,但天使沒有蛋白質,沒有其他重疊的元素,只有金屬元素。但是不單一,因為包含了無數種金屬元素。”
岑今沉默良久,“也就是說,不能吃?”
哥特男面色嚴肅地點頭。
岑今:“賠本買賣。”
哥特男:“不干也干了,狠話已經放出去,面子不能丟。”
曹文寧踢開哥特男說正事:“前期狙擊的天使數量不多還好,后續一天之內擊斃幾百上千只天使,行動絕對藏不住,到時你跟詭異關系匪淺。在第三方陣營的人眼中,你跟教廷他們沒什么區別……有可能會被人類拋棄。”
岑今應了聲。
曹文寧:“那行,你注意安全,我們回去布防。”
岑今點頭井揮手。
曹文寧和哥特男離開,回昆侖了。
那廂尤利婭跑過來找岑今:“女巫們一致同意幫你狙殺天使,如果你需要力量的話。”
岑今:“我能見一見傳奇女巫嗎?”
尤利婭搖頭:“傳奇女巫沒有選擇您,已和全體女巫割席。”
岑今哦了聲,沒有深究原因,摳了摳指甲縫說:“明天還會有列車經過嗎?”
尤利婭:“您說呢?”
岑今:“那我們只能徒步走到下個城市找輛交通工具,準備好換個身份去梵蒂岡。”
尤利婭:“我打個電話叫人來接。”
岑今:“好的,等你。”
尤利婭:“……”這是她見過最沒排面的救主。
岑今退到丁燳青身邊去認真摳指甲縫了,約莫兩小時后,一輛越野車自平原地平線那端開過來,司機是個三十來歲、修女裝扮,抽煙喝酒的女巫姐姐。
女巫自稱修女,外號就叫修女,靠著車窗就讓人上車:“老兄牛逼,我就沒見過哪個救主敢跑教廷大本營,越靠近梵蒂岡,天使越密集,戒備越森嚴,聽說路面都被教廷兵團控制。”
尤利婭和弗蘭克先上車,直接趴座位呼呼大睡,岑今被cue到,想了想禮貌回應:“越森嚴越好。”
修女開著車:“為什么?”
岑今:“因為就是要拆了教廷。”
修女口中的煙差點掉下來:“牛逼啊,黃老兄。”
她透過車內后視鏡觀望黃毛,一邊以玩笑爽朗的口吻聊天,順便告知后車座有食物和水,一邊忌憚地觀察著丁燳青。
這人神秘莫測,偶爾跟黃毛同框,引起女巫內部的注意,之后尤利婭傳回來的訊息是‘疑似神明,可與天父比肩’,更讓女巫內部在意。
一方面神明的存在增加己方勝算,另一方面則是神明本身等于一枚沒有保障的核武,她們既怕與虎謀皮,也怕為虎作倀,且最終為他人做嫁衣裳。
后視鏡中的丁燳青突然抬頭,銀色環狀的瞳孔如浮出惡淵的兇煞,嚇得修女手抖打錯方向盤,好在平原廣闊,沒有撞到障礙物。
修女穩住心神,再看向后視鏡,已經見不到丁燳青,下意識回頭卻見人還在,擁著睡過去的黃毛一動不動,如靜止的雕像。
心內惻惻,修女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踏著月光,一輛越野勻速行駛在曠野上,同一輪彎月下,蜿蜒于平原之上的鐵軌冒著寒光,列車自遠處疾馳而來,天空驟然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拉下車窗簾熟睡的列車乘客沒發現,只有列車長感覺到陰影,但他以為是云朵飄過,殊不知頭頂正是傳聞中的諾亞方舟。
某節車廂內,桌面邊角擺放四張通往梵蒂岡的車票,圍坐而來的烏藍、黃姜等人噼里啪啦地敲字,不約而同干著同一件事。
那就是聯系國內黑客大佬,請他們號召八萬黑客,再發帖號召八百萬能翻墻的網民,以人海戰術先攻擊顯眼的網頁,再不停投放一早制定好的大字海報,共同對抗教廷無孔不入地思想入侵。
今夜月色明亮,萬人不眠。
浩瀚世界之下,受召而挑燈夜戰的普通人不會知道他們將見證歷史、改變歷史進程,井親身參與其中。
***
梵蒂岡教廷議事廳,教廷人員匆忙奔走,自全球各地趕回來的一百三十名紅衣主教和教皇會面,同時等待天空破曉的時刻,他們推崇備至的救主帶來救世的曙光。
教廷廣場上,上百名記者和數千名信眾待在原地,周圍有無數教廷兵團維護秩序。
議事廳內,樞機執事播放高盧廣場天使被擊斃的視頻,表明他們連夜奔波勞碌才從某家店面不起眼的攝像頭尋找到兇手的蹤跡,面孔被打印下來。
一男一女,哥特男和另一名中年女性,前者沒有找到任何相關資料,后者倒是在總機構數據庫里找到其資料,原本是總機構隊員、密大畢業的學生,執行一起秘密行動時失蹤,被判定為已死亡。
教皇問:“執行什么秘密行動?”
樞機執事:“通靈詭鎮,也就是前段時間出現在華夏的拘尸那羅。”
教皇摩挲著他的紅寶石戒指,下達命令:“將他們的罪行公之于眾,迷茫的羔羊們有權利知道墮落者的模樣,也讓那些迷途的羔羊明白他們的錯誤。
他們崇拜了一個錯誤的對象,天使不是黃毛所戮——
羔羊們必須知道這一點。”
樞機執事:“明白。”他翻起另一個文件夾說道:“監測到總機構和毛熊派遣專機到華夏,和張畏涂、李道一等人私下碰頭。”
教皇:“隨他們,再忍他們幾天。”
樞機執事:“最后一件事,有一個反教廷、天父的新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網絡上,以黃毛的行事為例,科普高等生物,宣揚無神論。”
教皇:“控制網絡,控制輿論,刪除詞條。”
樞機執事皺著眉有些為難地說:“無神論新教潛伏在龐大的網絡深處,一開始沒發現、沒注意,昨天突然發難,行事訓練有素,雖然是散兵游勇但應該接受過專業培訓,令行禁止,一呼百應。
我們一來,他們就跑。我們剛走,他們就來。無神論思想跟病毒一樣,封不掉也刪不干凈,不過根據我們觀察,這支網絡大軍很可能來自華夏。”
又是華夏。
教皇忍不住也皺眉,就在他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外面傳來騷動。
另一名樞機執事匆匆進來:“方舟——!克羅爾大人帶著諾亞方舟回來了!”
教皇心一緊,趕緊和紅衣主教們走出議事廳,推開教廷大門,破曉的第一縷陽光剛投照下來,下一刻就被龐然大物遮蔽,廣場原本靜止地人群瞬間嘩然,烏泱泱的攝像機紛紛抬起對準高空的諾亞方舟,像素最清晰的攝影機鏡頭不停放大、放大,從方舟烏黑色的艙身、甲板再到船舷上意氣風發的克羅爾。
“一號救主,彌賽亞克羅爾!”
第187章 使徒之戰(9)
總機構和毛熊專機抵達華夏冀北,負責人在接應之人的帶領下前往國賓館,同張畏涂、李道一等人會面,巫雨潔、龍老板等人也分散在冀北的各個城市。
出現在華夏領土高空的天使沒其他國家地區多,主要集中在冀北平原,官方經過數據分析得出‘恐怖天使的出現概率和當地信仰有關’的結論。
華夏的天主教徒和教會主要集中在冀北,因此接應地點也放在了冀北。
龍老板前段時間弄了個群,將昔日的小伙伴們都拉進來,這會兒就在群里語音嗶嗶:“都看過最新推送沒?”
“出現在梵蒂岡教廷廣場上空的諾亞方舟?有夠炫酷。”巫雨潔說。
“那不重要,教廷屬意的彌賽亞居然是克羅爾家族長子更可怕,別忘了克羅爾家族是總機構最大的董事,進過數據庫,你們猜克羅爾和教廷掌握多少成員的秘密,是否知道其他國家的兵力儲備?”
“克羅爾家族和教廷一向走得近,在教廷爆雷前,總機構立刻切斷克羅爾家族使用數據庫、武器庫的權限,雖然沒什么卵用,但好處是以李道一為首的小部分人一直防著所有人,他們懷疑總機構有背叛者,死守嚴防氣象武器的使用權限,以及強武、遠古神明遺跡……等等相關數據。”
巫雨潔近段時間跟在李道一身邊,知道不少機構內部秘密。
“最重要的一點是總機構一些人刻意打壓華夏,在這份打壓下,華夏早早另起爐灶,數據庫和總機構的數據庫分開,核心沒有被碰觸,教廷和克羅爾無法通過總機構得知華夏的兵力儲備。”
江白平措:“沒人聊岑今?”
龍老板:“說起這個我就不困了,高盧廣場的天使是不是黃毛狙殺的?他究竟有什么底牌?我們什么時候能搞死冀北高空的天使?看它們飄在高空阻礙航道就夠煩了,一到點還得聽它們的審判,統計死亡人數的時候就特想弄死這群龜孫。”
李道一:“你們不該操心岑今哪來的底氣殺死教廷嗎?”
龍老板:“你哪來的時間摸魚?”
李道一:“中場休息。”
龍老板:“現在什么進展?”
李道一:“扯皮。老毛子不愿意借出大批精良部隊趕赴歐洲戰場,總機構倒是同意提供新氣象武器,但不愿意數據透明。”
龍老板:“蘇維埃同志現在有點拉啊。”
巫雨潔:“拉也有拉的好處,就像死了的北極熊才是好熊。”
江白平措:“我徒弟要是不能按時回來,你們說我申請去歐洲出差能被批準嗎?”
巫雨潔:“想屁吃。”
龍老板:“對出家人溫柔點,這是能等你死后送你去西天的佛祖大大代言人。”
巫雨潔:“大概率先清除高空威脅,再聯系圍剿歐洲,咱都是精銳,得聽安排。”
龍老板:“說好的等這邊時局穩定下來就讓我去歐洲……媽的我被坑了!”
李道一:“你們真的不關心今天有沒有天使被狙殺?”
龍老板:“天使遍布全球,偶爾死一兩只有什么奇怪的?等第八天再說。”
江白平措:“好日子。”
群安靜好一會兒,由李道一@龍老板:“丁燳青和岑今是什么關系?”
龍老板:“老夫少妻。”
完了他又不耐煩地說:“我說老李,做人不要太像一個教導主任,連人情侶關系都要管一管。老丁一大齡男青年好不容易脫單,也是我們小群里唯一脫單的,你要給攪黃了,他連夜到你家里發瘋信不信?”
巫雨潔:“老丁從不說話,但他還活著。”
江白平措:“老丁從不說話,但他還活著。”
李道一:“老丁從不說話,但他還活著。”
龍老板:[艸。]
群里對話中止。
除了李道一繼續和總機構扯皮,其他三人鎮守各地,仰頭望著高空密集的天使,神色頗為凝重,絲毫沒有在群里插科打諢的輕松。
***
首都特別行動部,數據分析部門。
數據分析員盯著網絡動向:“發現異常活動網民數量大幅度增加,翻墻活躍于外網,在各大流量網站躥來躥去……好像是在發送最簡單的病毒。”
另一名數據分析員說道:“人海戰術取勝,搞垮不少網站,發放華夏最基礎的戰前準備和新世界三觀,主要科普詭異和神明的關系,核心思想是無神論。”
數據分析員繼續接道:“上次港城的直播動靜讓歐美無法再遮掩詭異的存在,出于不軌心思,他們沒將總機構的詭異等級、來源告知,刻意引導成妖鬼神等靈異現象,再加上教廷的力量和信徒遍布全球,才讓歐美這次事變,完全沒有相應對抗措施。
超7成人類沒有反抗,轉變成信徒,一旦開戰,很可能淪為前線肉墻。”
另一名數據分析員則補充道:“所以無神論思想的散播有利于幫助人們頭腦清醒,狙殺天使、破壞教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權威。”
停頓幾秒,他們問李善水:“是否加強防火墻管理?”
李善水:“不用管,幫著點。”
***
列車停在意大利某個邊緣城市,國家警衛隊攔下所有準備前往梵蒂岡教廷的人,要求他們留在該城,經過身份背景的篩查,通過才能在軍隊汽車的安排下進入下一個警戒點。
烏藍等四人正接受審查,街道隨處可見的軍用汽車、軍人和教廷兵團,頭頂還有天使存在恐嚇人類,氛圍肉眼可見地緊張,很像處于戰時的國家。
面前的審查員拿著身份證對比烏藍四人,又將他們的身份號碼輸入電腦數據庫做對比。
于文四人頓時緊張,但面上不顯,他們找人做了假證,對方信誓旦旦保證不會被發現,成品的確很真,可沒說審查還會進數據庫對比。
他們的身份證來自歐洲不同國家,意大利軍警卻能進入數據庫作對比,難道歐洲國家的數據庫都共享了嗎?
如果國民數據庫共享則說明所有國家都已經叛變,情況遠比想象的嚴峻。
審查員似乎發現古怪,報告上級。
一名軍官走來查看,不時觀察烏藍四人,低頭說了一句就朝街道對面的驅魔糾察隊走去,指著他們開始說話。
烏藍拽著裙角準備拔刀,圖騰將手背在身后,黃姜和于文也都做好迎敵準備,不知不覺間,身后的民眾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遠處的軍用汽車也朝這邊開來。
驅魔糾察隊一共十人走過來,為首對中間的圖騰說:“電腦數據出現一點問題,請跟我們到前面的處理中心再確認身份。”
圖騰笑了下,點頭說:“好。”然后向前一步,猛然暴起,沖進糾察隊中間并用長棍一掃,幾乎全員倒地。
軍警瞬間拉響警報,撤離人群,呼叫支援,教廷兵團自四面八方涌過來,烏藍手握刀劍成十字狀,一招刀罡劍煞將地面石磚全部掀起并卷向沖過來的兵團。
破開一個出口后,烏藍四人便迅猛地沖出去,將教廷兵團甩在身后,但沒過多久就有背著飛行器的兵團緊追不舍,不斷轟擊,經過神明加持的炮火威力相當迅猛,不停轟炸巷道和居民樓。
烏藍踩著建筑突出的檐角迅速爬到天臺,沿著邊沿快速奔跑,眺望下方飛馳而過的教廷兵團,陡然跳下,裙擺翻飛,若燕雀斜飛直下,一刀斬下飛行員的腦袋,踩著其失去方向飛行的尸體奔向旁邊其他幾名驅魔神父,反手將劍刺透槍筒,沒入其胸膛,一腳蹬開尸體并借力向后翻,將自己送入四五名驅魔神父的包圍圈中。
而后動用超凡之術和刀劍之術,先震懾驅魔神父的行動再一舉斬殺。
那廂圖騰在巷道間狂奔,跑至巷口突然停下,回身一掌拍向地面,無數磚塊抖動、碎裂,如暴雨噼里啪啦砸向飛行半空的驅魔神父,再由于文配合使地面陷落,將人埋落地面,限制行動,黃姜驅使無數蛇蟲鼠蟻鉆進土地里啃噬這群人身上的肌肉部分。
最后,烏藍和圖騰并排站在一起,面對巷子盡頭狂奔而來的教廷兵團,烏泱泱的人頭和猙獰的鳥嘴面罩,約莫集中附近所有的驅魔神父圍剿他們。
兩人一動不動,神色冷靜,烏藍高舉刀劍,圖騰擺出降魔掌。
烏藍:“面具·神明怒相。”
話音一落,時空出現明顯的停頓,天地出現瞬間的靜止,連數以百計的驅魔糾察隊身形都發生凝滯,鳥嘴面罩之下的面孔無不驚懼萬狀,仿佛親眼見證神明驚怒而驚駭不已,手腳發軟,試圖伏地求饒。
下一刻,烏藍和圖騰異口同聲:“十字·罡煞大無畏·金剛怒目。”
空氣中便有刀光劍影化作一道道白色氣流無差別掃射,同時還有金剛佛印自上而下落在兩道居民樓和中間的巷道,幾乎是在頃刻間,慘叫聲起伏不斷,地面塌陷得更加嚴重,兩道樓房像遭遇十級地震接連坍塌,巨大的石塊毫不留情地砸向密集的人群,甚至有跑在最前面的驅魔神父被直接軋成兩半,落在后面的驅魔神父則速速撤退,圍剿行動霎時混亂不堪。
烏藍轉身:“走。”
四人速度飛快地逃跑,雖然暫時脫身,但身份暴露,估計很難靠近教廷,而他們身處敵營,處境還很危險,最好先找個落腳點。
可他們在這里沒門路,信徒隨處可見,被任何一個普通人看見等于暴露行蹤。
四人埋頭趕路,前方空蕩蕩的路面突然出現一只頭頂烏鴉的黑貓,正直勾勾注視他們。
這一看就不正常,但四人連急剎車都沒有,烏藍直接一句“我來”就跑在最前面,一刀一劍就要兇殘地劈斬過去。
黑貓瞳孔里倒映著掀起的裙角和鋒利的刀劍,急忙忙按下胸口的錄音小機器,頓時發出語速短促的一句:“我是傳奇女巫,有沒有興趣見個面?”
“——”
刀戛然而止,離黑貓的脖子僅有1厘米遠,鋒利的刀氣割斷幾縷貓毛,而劍也是險險停在烏黑的頭頂,劍氣將顱頂那塊的羽毛全部鏟平。
烏藍收起刀劍笑瞇瞇:“見。”
“呼——”
黑貓和烏鴉腿軟地癱倒在地。
第188章 使徒之戰(10)
梵蒂岡位于意大利首都羅馬西北角,是一個城中國,面積跟天A門廣場一樣大,而意大利國土面積也跟華夏一個大省差不多,所以當國家邊界線發生騷亂,消息迅速傳回教廷。
諾亞方舟還停在教廷廣場,信徒瘋了一樣地伏地跪拜,連拍攝中的記者、攝影師也忍不住彎了膝蓋,敬畏地望著克羅爾五人,鏡頭忠實地將他們五人的面貌、未來科技感十足的諾亞方舟全部錄入,向全世界傳遞。
凡有網絡的地方,就有人能刷到這一幕。
恰時天光破曉,投照在克羅爾的身后,腳下是宏偉壯觀的方舟,頭頂是沉默的天使,這一幕就像舊約記載中的末日,由約翰親眼見證,羔羊揭開七印、天使吹響號角,彌賽亞和他的十四萬四千義人站在高處眺望神對世人的審判。
方舟是彌賽亞的王座,日輪是他的王冕,使徒和信眾仰望著他,目送他走向成神成圣的寶座。
克羅爾從方舟上跳下來,教皇親自步行向前迎接,奉上最高禮儀,克羅爾鎮定自若地接受教廷的最高禮,在無數信眾的目光中走進教堂。
數十分鐘后,教皇的直播視頻被投映到教廷廣場,宣布將在下午三點燒死克羅爾,第三天后的下午四點,他們將與信眾共同見證復活的克羅爾。
信眾嘩然,觀眾也驚詫萬分,上線觀看殺死救主、等待救主死而復生的人越來越多,打破世界任何一場重大賽事的直播觀看人數,而直播間未曾崩潰。
克羅爾家族早已搭乘飛機來到教廷,此時跟克羅爾會面,難掩激動地望著他們家族最出色的一代救主,感慨即將見證歷史,改變世界的命運。
克羅爾坐在教皇的位置,單手支著下巴,沉默地接受家族和教廷權利最高之人的頂禮膜拜,冷淡的模樣和他們的激昂形成鮮明對比。
紅專站在克羅爾的右下方,戲謔地看著底下一張張貪婪的面孔,同旁邊的雷安娜說:“他們每個人身上背滿罪孽,不知道哪來的臉面自稱義人,還想見證神的道,真不怕被雷火劈死?”
雷安娜面無表情:“半斤八兩,我們也沒好到哪里去。”
紅專露出愉悅的笑:“的確,但人類就是會相信他們聽見的、看見的,這就是偏聽偏信,只要崇拜的偶像發話,就算強者當著他們的面殺死弱者,也能被洗成替天行道,惡人成為羔羊,無辜者變成罪大惡極。”
雷安娜:“你替他們鳴不平?”
紅專:“相反,我感謝人類的愚昧,才讓我有機會擺脫這萬年不進化的人類基因,讓渺小的生命得以成為偉大的存在。”
雷安娜:“聰明人容易擋路,還是少一點比較好。”
紅專嘻嘻一笑,想起音樂節的審判,在粉紅屋里表現出一副善良得不忍心傷害他人的雷安娜,掐著嗓音說:“‘我再也不想背負這種見死不救的罪惡感’……哈哈哈,你那個樣子真像一只柔弱無辜的小綿羊。”
他猛地收起笑容,神色陰鷙:“要是他們知道粉紅屋也是克羅爾家族的產業,可惜本子人蠢毒不自知,暴露粉紅屋的存在,而我們去那里的目的是滅口,只不過遇到烏藍和圖騰,順勢催眠他們,讓他們幫我們滅口——不知道會怎么想。”
雷安娜按住心口:“我只是追隨天父的羔羊,一切為了救世大業。”
紅專:“說實話,我想跟他們正式打一場。以前在總校,爭鋒相對的時間還沒有一年,也不敢怎么認真,連個勝負都沒有。”
雷安娜:“勝負欲太重當心觸犯原罪。”
紅專輕聲:“……黃毛會不會破壞我們的彌賽亞計劃,你也不好奇?”
雷安娜閉上眼,再睜開,里頭一片寒冰似的冷:“注定要被殺死的人類,沒有好奇的必要。”她扭頭,一字一句說:“他得罪的是真正的神。”
提到‘神’,紅專表情一變,饒是沒心沒肺如他也不由感到恐懼,閉口不再交談敏感話題。
底下的教皇和克羅爾家族眾人還在喋喋不休地交代下午事宜,好半晌才察覺克羅爾參與興致不高,于是合上嘴巴,同旁人交換眼色。
沉默片刻,由教皇出來說:“一切安排妥當,保證彌賽亞計劃如期進行、完美完成,城中國戒備森嚴如鐵桶,邊境城鎮的動亂也已經被解決,鬧事者絕對踏不進梵蒂岡。”
接著,他們說要留給克羅爾獨處的時間,于是逐一退出去,還將雷安娜等人也驅趕到門口。
一隊被改造成半機械化生命體的驅魔兵團齊整有序地走過議事廳,穿過高聳的羅馬柱,遠遠能瞧見中間空地架起的火堆以及四周拍攝器材,爬到大教堂的屋頂,排隊進入方舟甲板。
很快,諾亞方舟的甲板上就有二十多個連的驅魔兵團。
其中一個鳥嘴面罩的驅魔神父落在最后面,悄無聲息地后退,偷偷潛入方舟駕駛艙。
同時,下方的廣場涌入一批訓練過的軍隊,武器裝備齊全,氣勢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廣場、梵蒂岡宮和大教堂布滿士兵和驅魔兵團,整個梵蒂岡之外的邊境以及每個入口也都壁壘森嚴,陸空兩處包括地下水道的入口全部被封鎖。
防守無懈可擊,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梵蒂岡城外,驅魔兵團、士兵、來自國家安排的普通超凡者以及各類紅外機器遍布大街小巷,其中邊境某個發生動亂的城鎮的搜捕行動最為嚴密。
一架偽造成蒼蠅的小型無人機飛過一條古樸安靜的石頭巷,兩邊都是古典風格的多層公寓,當然沒有居民,不是被趕走,就是集中居住在某個地區方便管理。
蒼蠅無人機停在一棟多層公寓的磚石上,跳落到旁邊的白色貝殼裝飾,接著透過窗戶縫隙飛進密不透光的屋內,停在天鵝絨的窗簾。
一只黑貓突然跳上來,指甲在窗簾上扒拉數下,注意到這只小蒼蠅,假裝轉身,猛然撲抓蒼蠅,將其一腳踩碎,撥弄兩下,無趣地扔到墻縫。
烏鴉撲棱翅膀盤旋兩圈,落到黑貓頭頂,聽到哨聲便快速沖出房門,輕松跳落樓梯,跑到客廳壁爐旁的白發女人身旁。
“喵嗚——”
“嘎!”
一貓一鳥朝白發女人身后的圖騰四人打招呼,烏藍撐著臉頰,捏著紅茶杯子,望著壁爐的傳奇女巫說:“我們飯也吃了,澡也洗了,總該告訴我們你的目的了吧。”
女巫恩多回過頭:“我建議午睡。”
烏藍:“沒這習慣。”
黃姜捧著手機關注最新時訊,分析各方動向,頭也不抬地說:“下午三點,教廷準備火燒克羅爾,第三天后用死而復生證明克羅爾是彌賽亞。”
圖騰:“克羅爾?”
烏藍也轉過頭來看著她。
黃姜:“你們沒搞錯,就是那個富豪家族,總機構主要董事的克羅爾,也是你們曾經在總校的強勁對手,我還有新發現,不過再說出來之前,我有個問題:你們記得克羅爾和他的團隊的樣貌嗎?”
圖騰:“記得。”
烏藍:“我沒失憶,也沒老年癡呆癥。”
黃姜將手機頁面遞到他們面前,放大克羅爾站在方舟船舷邊的照片:“認得出嗎?”
圖騰和烏藍看著這人的面孔,皺眉說道:“黑兔樂隊主唱掃羅?”
“他是克羅爾。”黃姜劃過照片讓他們看到紅專、雷安娜等人的面孔,皺眉詢問:“你們認不出來,難道當初在學校見過的克羅爾不是真實的克羅爾?”
圖騰和烏藍的眼神出現幾秒的呆滯無光,籠罩大腦記憶區域的黑霧被擦除干凈,像鏡子被打碎,折射著陽光照亮黑暗,被篡改過的記憶如數回來。
“我們被催眠,記憶被改過。”烏藍抿著唇,臉色很難看:“粉紅屋的任務一結束,我和圖騰被控告濫殺,差點進監獄,后來是校長四處求情,幫我們免去牢獄之災,但懲罰是深度催眠,壓制所謂的‘濫殺兇性’。”
圖騰:“其實我們在粉紅屋見過紅專和雷安娜,查到某家媒體,后來曝出這家媒體跟克羅爾家族關系匪淺。”
烏藍放下茶杯:“后來我們離開總校,回到華夏分校,大腦里關于克羅爾和他小隊成員的面孔全部替換成另一張臉,直到你剛才指著掃羅的面孔說他就是克羅爾。”
圖騰:“或許這是打破催眠的關鍵詞語。”
“其實是因為克羅爾解除催眠。”
恩多忽然開口,四人齊齊看向她。
“克羅爾的超凡之術。克羅爾家族和教廷就是利用強大的催眠術抹除尾巴,逃過總機構的調查。”恩多撐著下巴說:“沒搞錯的話,你們校長很早之前就懷疑總機構出現叛徒,一直暗中調查。”
“你指的是李道一校長?”
“除了他也沒人執著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總機構的董事成員,機構之下各個部門,還有國家和學校,誰和誰都不交心,為自己、為同族或為國家謀取利益,不能說不對,人性有親疏遠離的區別。”
恩多聳肩笑說:“他找過我,跟我提過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概念,因為他知道我不屬于任何派別,既是人類,又活得像詭異,沒有國家的區分,對任何利益瓜分毫無興趣,所以希望我能答應他的合作。”
烏藍:“你拒絕了?”
“相反,我答應了。”
“理由?”
女巫沒有欲望,李道一拿什么說服她?
“天父說,女人是男人的肋骨。”
烏藍露出感興趣的笑容:“這么說,你是因為看不慣天父將女人視為男性附屬,所以決定反抗?這讓我想起歐洲中世紀的獵巫,不知道您有沒有親身參與?”
“沒必要這么套話,我沒那么崇高。”
恩多拿起一根精致的煙桿,烏鴉為她叼來煙袋、黑貓為她點燃,她拿過來一抽,白煙遮住艷麗的面孔。
“你們知道舊約最早哪年出版嗎?大概是3500年。你們又知道我在哪年出現嗎?”
她笑了聲說:“有相關記載是在3100年前,和先知撒母耳有關,但我實際出生時間早于3500年。”
烏藍四人不知道她想聊什么,卻想從中得出一些重要信息,便都不發一言,面露好奇,相當配合地當一個聆聽者。
恩多:“我來自蘇美爾神話時代,本來是一種遠古而強大的生物。”
黃姜舉手:“據我所知,蘇美爾神話時代消亡于5千年前。”
恩多眼里帶笑,似乎很喜歡客廳里兩個聰明自主的女孩子,她脾氣還挺好地解釋:“我族孵化很特殊,擁有兩種形態,分居兩地共同孵化,謀求進化的方向,等到時機成熟就會融合成強大的遠古生物,人類稱為‘古神’。”
黃姜飛快記錄:“您繼續。”
恩多:“我的一半形態被現如今的歐洲神明帶走并孵化,成為‘男人的肋骨’、‘丑陋的女巫’。
由于滅族,另一半形態雖然擁有我的名字和樣貌卻得不到傳承記憶,模仿著身邊人類短暫的一生,不停地孵化、成長、衰老和死亡。
我一直在找她,但是必須低調,不能被發現。”
黃姜猜想到某個可能,心臟跳動劇烈:“是不是因為先知撒母耳?”
恩多詫異地看著她:“你的聰明超乎我想象,為什么這么猜?”
黃姜吞咽口水:“先知撒母耳是舊約史書中記載最為特殊的一位,在古以色列建國之初,雖有掃羅、大衛等國王,但撒母耳是第一位先知、祭司,同時兼職政治、軍事和宗教領袖,而且是舊約中記載沒有任何不義罪行之人。
最重要的是他和你的名字綁在一起,傳奇女巫召喚先知撒母耳預言掃羅王戰敗,還有音樂節、圣人出世等預言,先是你的名字,再是先知撒母耳,很多人沒見過撒母耳,認為那只是你的借口。
所以多數人會下意識忽略先知撒母耳,而將先知、預言的能力歸于你。
可我不覺得你有必要多此一舉地制造出一個先知撒母耳,除非他真實存在并讓你忌憚……請問,他是歐洲神明的馬甲之一嗎?”
女巫恩多聞言挑眉。
烏藍、圖騰和于文扭頭盯著黃姜,覺得這想法屬實腦洞大開,但見女巫的表情似乎驗證她猜對了,不禁驚嘆黃姜的洞察力。
烏藍:“一直知道你收集和分析數據的能力很強,沒想到會成長得這么快。”
于文鼓掌:“是真的厲害,我還記得半年前你什么都不懂的樣子。”
圖騰點頭。
黃姜被夸得不好意思,小聲說:“主要還有黑箱古卷提供大量信息。”
“也很厲害了。”恩多一邊抽煙一邊喝紅茶:“是祂沒錯,你們能知道的宗教大事件都有祂的馬甲,祂很喜歡看人類在殘酷環境下的生存表現,看他們變得更仁慈或更冷酷,總之就是人性越極端,他越覺得有趣。
祂一直想搞清楚我們這一支遠古生物究竟還有什么沒被研究透徹的生物特性,所以我不能被知道另一半,不敢大張旗鼓地尋找。
也是因緣巧合,我幫助過的女孩子們后來愿意幫我,在黑鐵樹林遇到我的另一半,她成家立業,還生了一個小孩子,可惜幸福很快被打碎。”
話說到這里,再傻的人都能想起玩偶屋警笛頭的那個房間。
“那些警笛頭是……?”
“是祂利用我族人的尸體,將其切割成七八塊再培養出來的怪物,先澄清一點,中世紀時候是其他形態。事實上,那些怪物已經不算是我的族人,他們都失去強大的力量,沒有傳承記憶,只有遠古生物的基因,如果只是我的另一半,很可能會對他們產生親切感。”
“所以她當時才會收養那只警笛頭。”黃姜恍然大悟:“我就覺得人類再圣母,也不可能在詭異的精神污染下產生好感。”
恩多笑了,“我的另一半是挺圣母的,跟我不像,所以我把她送到地獄里陪烏蘇拉她們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那個狗東西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我們的進化方式如此特別。”
頓了頓,她遲疑一下,充滿誠意地說:“向狗這一全體生物道歉,再怎么樣也不能這么侮辱它。”
好槽。烏藍四人沉默地心想。
“等等,你的另一半和別人結婚生子,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是末日騎士之一。”圖騰:“傳奇女巫和末日騎士……會生出什么?”
恩多攤手,蠻無辜地說:“我怎么知道?聽說被燒死了啊。”
“……”
***
下午兩點鐘,岑今終于睡醒,洗完臉吃完飯感覺整個人充滿了精神,順便刷一刷最新時訊,知道教廷將在下午三點鐘火燒克羅爾,倒沒有想去打擾對方的意思。
他對尤利婭等人說:“我們是無神論,但也要尊重別人的信仰。譬如這位克羅爾想自殺,我們沒有阻止的必要,還得送點薄利慶祝。”
尤利婭抽著嘴角:“比如?”
岑今仰頭去找身后的丁燳青。
丁燳青:“就不用開直播了吧,在主頁動態寫下午三點整狙殺兩個天使,作為慶祝彌賽亞的禮物。”
岑今:“還有明天,也集中在三點整狙殺四個天使。到第三天,我會在三點整狙殺8個天使,四點整狙殺16個天使、5點整狙殺32個天使作為慶祝克羅爾死而復生的大禮。
第四到第六天,分別在5到6點的審判時間段,狙殺64、128名天使……到第七天,我方會同時狙殺512名天使,并在午夜12點之際,發動攻擊,轟炸教廷。”
他對著丁燳青說:“時間和數字最重要,務必寫明白點。”
丁燳青一番操作便上傳、發送,迅速搞定。
尤利婭嘴巴微張,弗蘭克震驚不已,修女叼著煙笑:“你們這是惹火啊。”
岑今:“不踩著點挑釁,怎么探測到神明的底線?”
修女張望天空,尋找附近的天使以及女巫大本營:“需要幫忙嗎?”
岑今微笑著說:“我沒有要親自動手的打算。”
尤利婭微愣:“為什么?”她盯著黃毛的笑臉,腦中電光石火閃過一系列事件,恍然大悟:“是煙霧彈?!不對,你是故意讓敵方搞不清你的真正實力,或者說助力。”
岑今默認。
尤利婭頓時興奮,連修女都有了興趣。
她們說:“女巫也想參與。”
岑今:“會有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不是現在。”
***
老龐仍然蹲守黃毛的直播間,第一使徒的夢想被真主親自打破,他因愛生恨,推翻以前所有瘋狂稱頌黃毛的言論,將其所有行為打成嘩眾取寵的小丑。
所以當岑今主頁出現那條‘賀文’,他立刻將其搬到自己的主頁,尋找朋友幫忙擴散。
如今留下來的朋友和粉絲都是狂熱教徒,一見這言論,迫不及待搬運到其他軟件,添油加醋地渲染,鼓動其他信徒對黃毛的怒火。
“黃毛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們的神、貶低我們的信仰,我們還能繼續忍耐下去嗎?”
“不能!”
“但是為什么神沒有懲罰這個殺人兇手?”
“因為天父愿意給罪行深重的人一個機會,如果他再不知悔改,必然被嚴懲。不過神罰之前,我們需要自發地維護神明的尊嚴,不容踐踏!”
“我們應該怎么做?”
“組織信徒們自發保護天使,告發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我同意。我有教會的工作,現在就可以組織信徒們行動起來,我們不能讓天使的隕落玷污彌賽亞的出世。”
“好,我有媒體渠道,可以通過網絡召集信徒。”
“我在克羅爾家族產業的媒體公司上班,現在在線觀看彌賽亞赴死的人數已經達到兩億,我會充分利用這部分人,并自發組織觀看直播的信徒們走到大街,聚集在天使周圍,哪怕豁出性命也會阻止任何一場刺殺。”
相同的宣言很快傳達到教廷耳邊,教皇震怒不已,拍桌怒斥:“狂妄至極!”
他傳令下去:“警告華夏管好他們的國民,否則教廷及歐洲會將華夏和岑今視為一體,岑今的所作所為皆是華夏授意!”
這是逼華夏要么出手,要么跟岑今劃清關系的意思。
那廂,華夏同時接收到岑今放出的最新計劃以及教廷的警告,下屬詢問張畏涂如何處理,李道一在旁閉目不語。
張畏涂盯著岑今放出的狠話哈哈大笑:“黃毛是不是在什么氣修學校學過氣功?氣人的方法一套接一套,直接端人老巢。”
下屬:“您別光顧著笑,教廷意思很明顯,陷我們于不義。目前岑今背后的力量不明,歐洲那邊又有天使和神明,得罪哪邊都不是件好事。”
張畏涂:“這事很難決定嗎?”
下屬:“您說呢?”
張畏涂:“我挺想會見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歐洲神明。”
李道一表情微緩。
下屬則拉著臉:“這么直接?”
張畏涂:“親,我很委婉了。兩邊陣營總要選一方,不站自家人難道跟著一起欺負他?再說了,黃毛的心理測評、黨員測評都是完美的滿分,我選擇相信他。”
下屬嘟噥:“理由草率,滿分我給10分,9分看在您是我上司的份上。”
他轉身去回復了。
張畏涂卻沒有了剛才表現出來的輕松,凝重爬滿眉頭,急躁地敲擊桌子,思索幾方陣營關系,試圖從中找到一條不會將華夏推向深淵的道路。
剛才給出的答復,真正理由不是什么測評,而是發生在華夏的兩次滅世災難,岑今都選擇站在人類這一邊。
但人性復雜,他不能保證岑今會不會在他和人類差距懸殊的情況下,逐漸心態失衡,變得高高在上,將他和人類劃分為兩個不同的物種,那將是人類的滅頂之災。
因為岑今更了解人類,沒有傲慢,也更加的聰明。
張畏涂失神地呢喃:“如果選錯了,只能抱團死了。”
“不會。”李道一開口。
張畏涂看過去:“說起來,你,還有巫雨潔他們,為什么都覺得黃毛無論如何都不會變壞?”
“我只能這么跟你說。”李道一定定地回望:“他屬于人類。”
***
下午兩點四十分,教廷廣場堆起火柴,世界各地凡有天使在的地方,都有信徒出現,連廣闊的平原和崎嶇的峽谷深處,也有警察驅車前去查詢,當然里面不乏有媒體記者跟隨。
華夏其他其他都被控制,唯獨冀北,教徒人多勢眾,難以調解,于是一半是信徒、一半是軍警和超凡者維持秩序。
此時,全球都在觀望這場精彩紛呈的對壘。
兩點四十五分,克羅爾從教廷走出,坐到廣場篝火平臺。兩點五十分,數名詭異自山海昆侖走出來,分別出現在歐洲各地。
蘇格蘭一農場附近,三四輛汽車停在不遠處,里面混有網紅、媒體記者,還有城里驅車而來的信徒。另一端的農場地平線處,天啟騎士莫爾斯拖家帶口(警笛頭和黑煤球)出現。
莫爾斯回頭看著警笛頭,他背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裝著縮小版的警笛頭,黑煤球黏在玻璃罐子上面,親昵地喊弟弟。
自從它看見玻璃罐子就愛不釋手,時刻黏著玻璃罐子喊弟弟。
莫爾斯覺得它很有趣,本來最喜安靜也能忍受黑煤球的聒噪,這次他們的任務就是狙殺天使。
狙殺休眠天使沒有太大難度,莫爾斯一口答應下來,警笛頭和黑煤球就像沒斷奶的小孩,硬要跟在他后面過來。
黑煤球抱著手說:“好多人哦。”
莫爾斯讓警笛頭模擬成路燈,離農場比較遠,暫時沒被發現,只摸動戒指,黑色濃霧自他腳邊涌起,悄無聲息地化作蒼蠅群飛向高空中的天使。
另一邊,在歐洲某個不知名的曠野,李曼云撐著大紅傘跨出門,差點掉下云層。
好在她擅長尋找并操控異空間,這會兒下半身被灰色的霧氣纏繞,平穩地站在充滿灰霧異空間里,而后舉起大紅傘對準不遠處的天使。
兩點五十九分,衛星鎖定歐洲的高空,發現異狀。
同一時間內,教廷廣場中心的大火點燃,熊熊烈火頃刻間吞噬中間的克羅爾,沒有哀嚎慘叫,所有人被這份面對死亡的從容鎮定所震撼,齊齊趴伏在地,額頭點著石磚,全場寂靜無聲,只有機器運作的嗡嗡聲響。
噹!
三點整的鐘聲自蘇格蘭某農場不遠處的小教堂傳來,黑霧鉆進天使的七竅,迅速瓦解內部臟器結構,在鐘聲敲響的那一刻嘩啦啦掉落一堆天使肢體。
衛星拍攝到的異狀被放大,終于清晰地呈現在屏幕前,一個小女孩用一把仿佛浸過血液的紅傘劈開天使的頭顱。
歐洲時間下午三點整,教廷燒死彌賽亞,隕落兩名恐怖天使。歐洲時間下午5-6點,全球天使同時啟動并進行審判,殺死41萬人類。
燒死彌賽亞的第二天,盡管教廷和歐洲各國再三嚴令各地信徒、警衛、超凡者和驅魔神父保護天使,當天下午三點整,還是同時隕落四名恐怖天使。
這下所有人都意識到黃毛所言不假,他的確在挑釁教廷,甚至是向歐洲的神明宣戰。
以人類之軀,殺死天使、殺死教廷和神明,倘若能夠做到,是否說明神明并沒有多么厲害,人類一樣能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多么具有誘惑力,無盡的生命、無窮的力量以及世人的崇拜,是否一樣能得到?
有些人認不清自己,開始產生狂妄的想法,但也有人恍然明白過來,或許神明只是物種進化較人類高級一些罷了,就如無神論所陳述的那樣。
人類不必恐懼神明的威嚇,能憑借自身力量戰勝詭異這一物種。
世界各地爆發思想浪潮,伴隨而來的是必然的沖突和流血事件,但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性,也是爆發物種進化的必要性。
人類的思想浪潮如何跌宕起伏,備受矚目的彌賽亞復活日仍然如期到來。
下午三點整,被灼燒成焦炭的克羅爾在眾人注視下一點點剝落黑色的皮塊,如破繭的蝴蝶,露出英挺的五官和挺拔的身軀,睜開碧綠色的眼睛。
在教皇等一眾紅衣主教的帶領下,信徒跪地呼喚:“彌賽亞復活!”
世界各地,處于鬧市區的大教堂、鄉村里的老教堂,在家里做彌撒的、匯聚到教堂的人們,人潮如海浪,紛紛伏地呼喊:“彌賽亞!!”
盛況空前,而其他機構包括國家政府對此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大量人民陷入狂熱的神明崇拜中,梵蒂岡教廷勢力達到空前絕后地壯大。
能抗衡的國家機構、總機構見狀心內戚戚,有暫時退避其盛芒的打算,然而就在這時,信仰高漲的梵蒂岡大廣場中心的直播屏幕閃過每日播報:“叮——您有一條新消息,請查看。”
克羅爾在紅衣主教們的伺候下穿好特制的袍服,聽到聲音抬頭看去,冷聲詢問:“怎么回事?”
教皇臉頰肌肉抽搐,命令他人:“立刻關閉直播視頻!”
然而得到茫然焦急地回應:“被黑客入侵,無法關閉。”
“什么——”
教皇正要發怒,卻見從梵蒂岡宮投射到廣場中央的投影,先由一道白光撕開黑幕,黃毛躍然熒幕上,笑臉還是充滿欠揍的和善。
“送禮來了!”
第189章 使徒之戰(11)
黃毛白凈的臉掛著熱情的笑容:“三點,8個天使。biu——boom!”
克羅爾向前,面無表情:“黃毛。”
黃毛瞇起的眼稍稍睜大,打量著克羅爾好一會兒才抬手招呼:“下午好,我的老朋友,你又對全球觀眾和你的信徒使用催眠術了嗎?”
催眠術?
嘩然聲起,底下眾人交頭接耳,不過很快認為黃毛這話是故意誤導他們、陷害彌賽亞的,他們親眼所見,還有線上信徒和觀眾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怎么可能是催眠?怎么可能會被催眠?
什么催眠術能這么厲害?
這黃毛撒謊也不靠譜點,不是智商太低就是完全輕視他們的智商,恐怕是后者。
民眾頓時安靜,心里對黃毛的行為越發不滿,漸漸遷怒他所在的國家。
克羅爾:“我不會再讓你傷害任何一個信徒,更不會讓你傷害主的孩子。”
黃毛:“搞清楚一點,現在是你主的孩子傷害人類,在全球肆意殺孽,而你是一個包庇殺人犯的從犯。至于我,”他拍著胸口說:“相當于人類中特殊部門培訓出來的警察,正在執行公務,殺死殺人犯。”
克羅爾:“天使是最公正的律法,他們是在審判罪人。”
黃毛收起表情,冰冷地注視著神棍氣質越來越濃郁的克羅爾,輕聲說:“輪不到一群機械鳥人來審判人類,能裁決人類的,只有天災和人類制定的律法。”
克羅爾表情沉下來。
黃毛:“四點有第二波禮物,記得接收。”
克羅爾:“沒有第二次!”
黃毛彎起眉眼:“試試。”
語畢,屏幕唰一下熄滅,司祭摸著額頭的冷汗告訴教皇,黑客已經離開。另一名司祭則面色慘白來報告,已經在歐洲各地發現6具天使殘骸。
教皇聞言喜上眉梢:“還差兩具!”
司祭面色更難看地說:“根據衛星監測報告回來的數據顯示,遍布歐洲上空的天使少了24個。”
“!”教皇憤怒不已,“不是8個?”
“剛才宣布的是三點鐘的狙殺情況,現在四點了。”
三點8個、四點16個,五點則是32個,準時準點,全世界最好的快遞都沒這么精準到秒的。
克羅爾大步邁開,走近大教堂,讓教皇召集大主教、主教以及紅衣主教商量如何布置人馬解決黃毛這個變數。
他們將31次狙殺天使的地點和露過面的兇手特征全部寫出來分析,得出一個結果:“狙殺天使的罪人不是同一個人,不止一個,且有長相怪異者,被拍攝或被目睹的罪人一共9個,特征全在這里。
經過分析,我們覺得它們或許……都不是人類。”
全體樞機主教頓時躁動,不是人類什么意思已經很明顯,黃毛他跟詭異有非同尋常的關系!
“我們再根據岑今在華夏兩次滅世危機中出現,第一次神隱,第二次被廣而告之,都和神明,以及失蹤的強武有關,我們有理由懷疑他的強武能夠召喚并強制驅使當地的詭異。”
“當地的詭異?”
“是的。”司祭將衛星拍攝到的一張照片發上來,說道:“這是紅衣小女孩,當地一直有紅帽女孩和狼人的詭異傳說,教廷曾派人去查探。經過確認,那是兩只共生的詭異,已經被斬除,但不能保證沒有同類。”
“確定只是召喚當地詭異,不是存在一個能收容詭異的地方?”克羅爾突然問。
司祭愣住,隨即搖頭:“應該不可能。怎么可能會有收容詭異的地方?就算有個地方能收容詭異,它們憑什么聽一個人類的話?”
克羅爾:“有強武不是嗎?”
教皇:“據我所知,強武的形態一旦確定,基本只有一個功能。如果是號令詭異,就不可能還有收容的功能。詭異兇殘且高傲,以人類為食,自視甚高,絕對受不了被人類驅使,我們可以從這里下手,用您的超凡能力。”
克羅爾一眼橫過去,后者自知說錯話,當即低頭。
“不過你說的有道理,確實能從這里下手,但我不想悄無聲息地解決他。”
“您的意思是?”
“他不是想轟炸教廷?如他所愿,讓他永遠留在梵蒂岡,而我也需要一個立威的機會。”
“對方實力還不明……”
“我跟他交過手,也近身觀察過他的實力,忽高忽低,上限一眼就能看見。”
教皇總覺得黃毛邪門,還想再勸勸,結果收到克羅爾的回復:“這也是祂的意思。”立刻閉嘴,退到一旁。
按理來說,他這教皇也算權柄滔天,何必對一個虛假的彌賽亞卑躬屈膝?
答案就在這里,因為那位至高無上的神明看中克羅爾,選擇他作為新世界的彌賽亞。
而上一次被選中參與游戲的彌賽亞,是耶穌。
克羅爾:“接管歐洲所有衛星,還有克羅爾家族發射在非洲上空的衛星、北極上空的衛星,入侵北美洲上空的衛星,其他沒有衛星的地區則發送指令,人肉導航實時傳遞天使的位置,我要掌握所有天使的實施情況。”
“是!”
然而部署剛整理好就到了五點,坐鎮大教堂的克羅爾收到32名天使同時隕落的消息,還在歐洲上空的區域,對方似乎察覺到衛星拍攝,有意躲避,這次被拍攝到的詭異面孔不到5張。
嘭地巨響,克羅爾將教堂內的椅子直接砸碎。
緩慢地搓著右手無名指的紅寶石戒指,臉上看不出絲毫慍怒表情的克羅爾說:“告訴天使被狙殺區域的驅魔兵團,我不怪他們疏忽職守,讓他們把當地所有詭異全部誅殺!然后,陸續召回。”
教皇心中膽顫:“明白。”
***
混在驅魔兵團中的王靈仙一抓到機會就會溜進諾亞方舟的艙內,里面看不到駕駛艙,沒有操控室,但艙壁隱約流動神經脈絡,讓他確認方舟具有生命,可能又是教廷搞出來的半機械生命體。
混進來的王靈仙才知道教廷一直在搞人體實驗,為了將沒有超凡之術的人類擁有力量,將他們改造成半機械化生命體,該實驗似乎跟某種遠古生物有關,不過他沒能進入核心數據庫拿到更多資料。
黃毛狙殺天使,當眾不給教廷和克羅爾面子,王靈仙知道,心里默默給黃毛鼓掌,然后再次趁夜潛入諾亞方舟,試圖從艙壁的神經脈絡入手,看他是否能操控方舟。
他凌晨三點潛進來,半小時后會有人進來檢查,所以時間不多。
這會兒已經過去15分鐘,王靈仙仍一無所獲,摸著散發藍色微光的神經脈絡,他突發奇想,割破手指,鮮血滴在上面被吞噬。
王靈仙不停喂血,小聲呼喚方舟的意識,幾分鐘過去,他臉色蒼白有點撐不住,收回手略遺憾地自言自語:“滴血不求認主,吃了我這么多至少應一聲吧。”
“嘖。”
王靈仙轉身朝門口走去,忽聽外面傳來響動便連忙將后背貼著艙壁,掌心貼在一塊凸起的黑色方塊,等外面巡邏兵團離開才松口氣。
這時掌心有熱氣拂過,王靈仙低頭看去,見到一張形似汽車人變身的面孔正張開嘴巴似乎舔舐他手指的傷口,畫面太驚悚,他條件反射抬腿就踢。
“臥槽!”
被狠狠踹中的汽車人面孔遲疑了一下,跟著學:“臥槽?”
王靈仙:“諾亞方舟?”他蹲下來,伸出手:“兄弟你好,如果你是被綁架來的請眨眼。”
汽車人面孔分別眨了左眼、右眼和左右眼:“夠嗎?”
“夠啊兄弟。”王靈仙靠過來,沖這張面孔親切地說:“兄弟,有沒有興趣合作一起弄死綁架犯?”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黃毛?”
方舟表示這種地方還能遇到共同熟知的朋友,它覺得很有緣。
“茫茫人海一眼相中彼此,不是一句有緣能詮釋,如果你允許,我都想跟你領證結婚。”王靈仙搓著手,一臉正直地說:“別誤會,我們物種性向都不同,我跟你結婚不是饞你身子,就是單純想跟你結拜。”
諾亞方舟深感迷茫。
“沒人不想跟你結拜,你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有誰不喜歡航母一樣的星艦?!有誰不喜歡比航母星艦還酷炫的賽博朋克方舟!!
“不好意思,我已經提前跟黃毛合作了。”提供吃住還有同類,方舟拒絕不了黃毛的邀請。
聞言,王靈仙面目冷酷,陰沉地想著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我跟黃毛是朋友,我們擁有相同的目的……先商量一下,怎么聯手搞垮教廷。”
***
藏在女巫恩多名下眾多房產之一的烏藍四人,每天的樂趣就是觀看黃毛準點狙殺天使的播報,黃姜還能根據網民反饋分析出信仰概率圖。
她說:“如無意外,在歐洲神明降下神跡,諸天使降臨的時候,信仰應該會占據全球人口的七分之三,因為在神跡沒有出現的和平時代里,相信耶和華的信徒也有三分之一。
到諸天使審判,恩威并施,信仰會逐日增加,再有克羅爾死而復生的直播傳遍全球,這個信徒人數就會迎來一個可怕的爆發期。”
烏藍:“可惜變數就像龍卷風,又快又猛還很突然,我想任何一方勢力都想不到會有岑今這個變數,更想不到他會選擇正面剛。莽,但狠,一劍斃命,刺中最要命的神權神圣不可侵犯和天使裁決。”
于文:“神權神圣不可侵犯最致命,任何權威一旦被拉下神壇,信念就會分崩離析,垮得比什么時候都快。尤其這種以絕對信任換取絕對庇佑的強權,被打破就是致命的,哪怕被看見縫隙,信念就會動搖。”
圖騰:“現在是第六天,被狙殺的天使數目快到五百了。”
黃姜:“信徒瘋了,現在隨處可見世界各個角落的狂熱信徒上街燒殺搶掠,以神之名,以善、義之名約束他人,甚至替代隕落的天使成為裁決者,這種情況需要依賴當地政府派遣軍隊維持秩序。”
烏藍:“但是只有少數幾個國家敢在這時候對抗神明,還保持秩序。”
于文舉手提問:“總機構呢?他們難道沒有提供相應措施和戰力支援?”
黃姜:“總機構分裂成好幾派,有跟著教廷混的,有保守觀望的,當然也有竭力維持秩序,不畏犧牲的一派,主要來自李校長派系。”
烏藍皺眉:“這次人類要是能挺過去,總機構恐怕得大清洗,否則再也不能服眾,不過對華夏是個機會,能趁機安排更多人進董事會,并擁有更自由的權限。”
圖騰:“明天一次性狙殺512名天使,數量龐大,黃毛和他身后那群朋友還能同時完成轟擊教廷嗎?”
烏藍笑了,“還有我們嘛。”
于文:“也對,還有我們,還有大仙!”
黃姜搖晃手機:“還有我們親愛的國家、軍人、天師府、鬼蠱族人……還有諸位積極報名準備參戰的同學們。”
圖騰一愣:“你聯系到校長他們?那邊支持黃毛?”
黃姜點頭,輕聲說:“無條件支持,且榮辱與共。”
從樓梯上下來的女巫恩多聽到這句話便頓住腳步,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黑貓的毛發,有些不理解、也有些羨慕,還有些不太相信的情緒在心中翻涌。
她想著,人類勾心斗角,不否認確實會有義人,但數量稀少,怎么會有一個國家14億的人都選擇支持一個來歷不明、力量不明且成分危險的黃毛呢?
怎么放心給予信任的?
女巫恩多怎么也不明白,但久遠的傳承記憶又模糊地告訴她,遠古時代的族人似乎也是這樣無條件信任同伴,所以才會被欺騙、被滅族。
她拍著掌心吸引樓下四人注意:“諸位,我會安排你們明天潛入梵蒂岡,所以希望你們今晚早睡,養好精神,明天要開始熬夜了呢。”
第190章 全面開火
看不見的陰霾籠罩著梵蒂岡的上空,天使密集,分布于高空,由外向內,數量越來越多,以防敵人混入信徒,教廷將廣場上的人類和媒體記者全部驅出梵蒂岡,城內特色民樓空空如也。
大量驅魔兵團自歐洲各地分批涌入梵蒂岡,潛伏在周圍的民樓、巷道和教堂里,還有一部分兵團被輸送到方舟甲板。
天空星羅棋布,沒有月亮,像盛放寶石的天鵝絨,緊張的氣氛無聲地彌漫在空氣里,秋風颯颯,刮到臉上,生疼不已,還很寒冷,帶來入冬的訊息。
今年氣候異常,冬天推遲大半個月才有冒頭的跡象。
梵蒂岡宮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門外和廳內都站滿驅魔兵團、司祭和各個級別的主教,克羅爾坐在主位,身旁是紅專和雷安娜等人,下方則是大氣不敢出的教皇和主教們。
此時廳內一片死寂,突然‘噹’地一聲重響,余音顫顫,標志午夜十二點已經到來,距離岑今說要轟炸教廷還有二十四小時。
而在轟炸教廷之前的這二十四小時內,他會狙殺512名天使。
歐洲高空的天使都被標記,數目全在克羅爾的掌握中,伴隨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針來到凌晨一點,大廳下時刻收集衛星數據的司祭抬頭匯報歐洲莫斯科上空領域的天使被狙殺。
沉靜被打破的瞬間,便有司祭接二連三地匯報,從北歐的挪威到東歐的莫斯科,一共發現21名天使被擊落,沒能拍到擊殺者。
主教們將頭埋在胸口,不發一語,只剩下機械運轉的聲響,主座的克羅爾幽聲嘆息:“這些地方信仰不夠虔誠,我能理解當地的神父們力不從心。”
主教和司祭們將頭埋得更低,暗地里還是松了口氣。
克羅爾敲著扶手,紅寶石戒指磕著金屬座椅發出清脆的響聲,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廳內每個人的神經。
旁邊的紅專到底不是天主教徒,于是悄聲問雷安娜:“天使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被擊斃之前不會反抗?”
雷安娜:“準確來說,天使是兵卒、武器,只要末日審判還在,就永遠不必擔心兵卒供應不上。至于為什么不反抗,那就要問盤踞在歐洲上空的天父了。”
她雙手交握于胸前,低眉垂眸,虔誠不已:“祂要我們忍受敵人得寸進尺的挑釁,直到冒犯我們的尊嚴,才會動手。一旦祂出手,毀滅是必然。”
紅專聽著這神神叨叨的話頗為不理解,皺眉深表疑惑,便見雷安娜放下雙手鎮定地說道:“天使是最忠誠的兵卒,沒有指令,即使面臨當頭而來的鍘刀也不會反抗。”
那還是有自主意識的生命嗎?紅專詫異地想著。
然而他是想不到答案的,因為他沒見過神明、沒與神明有過任何交流,連教皇都沒能擁有這個榮幸,只有克羅爾。
克羅爾出生的時候就幸運地得到神明的格外關愛,是一早就被選中的彌賽亞,教廷和克羅爾家族對此十分清楚,所以他們毫無怨言地聽從克羅爾的差遣。
他們都知道挑選彌賽亞的真正條件不是死而復生,而是神明的偏愛。
克羅爾沒再發話,大廳靜寂,但每隔一小時就會有厚重的鐘聲響起,然后是司祭們的報數,每隔一個小時狙殺21個天使,從歐洲最偏遠的經緯線一步步逼近梵蒂岡。
這是示威,也是挑釁,誰都知道,但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應對猶如蝗蟲大軍過境一樣的岑今。
直到天光大亮,早晨八點的鐘聲敲響,統計被擊斃天使數目已達168,防線逼至捷克,將到盧森堡。這時情況有了一點小進展,原本教廷防線不堪一擊,但捷克的教廷防線多撐了五分鐘,不僅抓拍到擊殺者的樣貌身形,還跟對方交過手。
那是一只肉山似的怪物,有一個臉上長雀斑的可愛女孩坐在肉山怪物的嘴巴里,突然掏出麻繩像牛仔套馬一樣套住高空中的天使,將其一把拽進肉山怪物的嘴里。
那不能食用的機械生命竟然被肉山怪物三兩下嚼碎吞咽,連雀斑女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當這兩只合伙狙殺天使的怪物的樣貌身形被描畫出來的時候,克羅爾等人認出他們分別是玩偶屋里的垂吊者、原罪懶惰。
紅專:“它們果然被黃毛收服。”他們后來親自去黑鐵樹林找過,沒見到七宗罪和天啟騎士莫爾斯。“為什么會聽黃毛的話?”
雷安娜:“因為它們有共同的敵人。”
紅專若有所思地點頭,剛要開口再問些什么的時候,聽到克羅爾說:“它們這幾天藏在哪里?”
他扭頭看向克羅爾,見同伴也有相同的疑惑,是啊,大部分詭異不能隨處走動,能自由行動的詭異隨身攜帶精神污染,躲藏到哪里都很容易被發現。
自黃毛囂張宣言放出后,旅居世界各地的信徒、神父和某些投誠教廷的國家派遣出去的超凡軍隊都緊鑼密鼓地搜尋、狙殺當地任何詭異,無論大小、不惜代價,可是聽從黃毛指令狙殺天使的詭異仍然絡繹不絕。
大詭異行蹤詭秘,突然出現、驟然消失,數量龐大,就好像黃毛有一個隨身空間,馴養一批忠誠的軍隊。
紅專提出假設:“如果黃毛有一批詭異軍隊——”
“不可能。”雷安娜斷然否決,對紅專說道:“這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連克羅爾也沒資格命令那群天使作戰。我們跟他們近距離接觸過,你我都清楚,黃毛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紅專:“如果是他背后的神明指示呢?”
“有這個可能。”克羅爾說道:“但這跟我們和黃毛的戰爭無關,神沒有指示下來,說明黃毛的所為威懾挑釁沒被神放在眼里。”
發現七宗罪和末日騎士行蹤的事便暫且擱置,沒人相信岑今能直接豢養并命令詭異,不是猜測要么他拿到能命令詭異的強武,就是猜他背后站著一個神明,他的所作所為都按照神明指示,岑今只是明面上的傀儡。
時間截止下午3點,天使已被狙殺三百多個,攻線逼至盧森堡,連西班牙也淪陷。時間到下午6點,攻線從南歐的保加利亞逼至羅馬尼亞,晚8點,攻線到達西歐的高盧。
此時形成四面包抄的局勢,仿佛有詭異大軍自四面八方包圍梵蒂岡,在晚11點的時候默契地抵達意大利國土邊境。
這一小時內不必衛星觀察,身處梵蒂岡的教廷眾人就能清楚地看到炮火自邊境熊熊燃燒,天使直接在高空炸成禮花,轟隆隆響聲如雷鳴,由遠及近,并逐步逼近,地面顫動,似有大軍踩踏地面緩緩行進,包圍住整個梵蒂岡。
教廷雖早有準備,還是被這幾天的拉鋸戰消耗精神,心理防線隱隱有被攻破的跡象,但他們是狂熱到靈魂都在燃燒的使徒,心理防線攻破不會潰不成軍,反而會陷入保衛教廷的瘋狂里。
穿著黑袍的驅魔兵團警惕地瞪著廣場入口的街道,兩邊的樓房沒有人居住、潛伏著己方兵團,但室內燈光全熄滅,只留下幾盞路燈。
路燈燈光不怎么明亮,越向路面的盡頭則燈光越少,遠處的黑暗像一只匍匐在城市上空的巨獸,而馬達咆哮的動靜自遠處傳來,逐漸逼近,終于沖破黑暗,暴露在嚴陣以待的兵團眼中。
奇怪的是沒有千軍萬馬,只有一輛改裝過的悍馬,車速飚到最高的180千米每小時,像頭非洲雄獅以萬夫莫當之勢怒吼著沖進街道,速度快得化成線條,兩側矮樓里的驅魔兵團當即對準悍馬開槍。
各種經過神明祝福加持而強化過的炮火分別射向悍馬,摧毀歷經風霜的路面和樓房,炸開無數個淺坑,掀起片片石磚,粉塵揚起遮擋視線,炮火產生的黑煙和明亮的火光交織,更加模糊視線。
埋伏在兩側樓房里的驅魔兵團看不清戰況,高空方舟甲板的驅魔兵團卻看得清楚,雖然槍林彈火、炮轟聲不斷,但那輛悍馬像條異常靈活的巨蟒,憑借超高速靈敏地穿梭于密集的炮火中,猛地向前一躍,穿過前方炸開三米高的火墻,再重重落地,輪胎肉眼可見地癟下去一公分又迅速擦過地面,一串火花簌簌閃過,這悍馬已然沖進圣彼得大廣場。
繞著廣場中心旋轉、漂移,甩尾變道,愣是開拓出一片空地,而后便在高速旋轉中打開車門,一道身影飛出,身后迅速出現一片密集的彈孔。
開車的人技藝高超,頂著激烈炮火跑出去的人也擁有高超的技藝,竟然沒折隕于萬軍包圍圈。
但見那道身影以鬼魅般的身法躲閃過追擊的彈火,猛然消失于亮如白晝的廣場,埋伏在周圍284根塔斯干圓柱后面以及街道兩側矮樓的驅魔兵團左右上下地搜尋,沒能找到那道驀然消失的身影。
方舟甲板上的驅魔兵團也在尋找,將目光放到前方的圣彼得大教堂,難道躲在那里?可大門緊閉,且目標明顯,不可能打開時毫無動靜。
這人究竟在哪?
思維和視線局限,沒人發現廣場中央高約26米的巨大圓柱,燈光沒有照到上面,又無探照燈搜索,因此岑今便在夜色遮掩下順利潛伏到最顯眼的地方,廣場中央巨大的圓柱頂端。
將他從拘尸那羅那群軍火販子淘來的火箭筒架在肩膀上,岑今面容冷肅,心情平靜到毫無波瀾,冷靜地瞄準對面的大教堂。
手機發出嘀嘀地提醒聲,每響一次說明一只天使被擊斃,到午夜11點59分之際,一共響了512聲、狙殺512名天使。
黃毛正要發射火箭炮,突然想起哥特男的叮囑:“我們這批軍火可從詭鎮跟著到拘尸那羅,再跟著我們成佛,不是普通的軍火,是成佛的軍火。”
曹文寧加一句:“佛法加持,請正確使用。”
他當時問應該怎么用,曹文寧告訴他方法很簡單,只需要——
“南無阿彌陀佛。”
黃毛輕聲念出來,便見火箭筒的關鍵結構都浮現一個散發金光的‘卍’字,而后發射,‘咻’地聲響,紡錘狀的炮彈在空中射出一道拋物線,精準地落到梵蒂岡宮圓頂建筑,轟然爆炸,著火的碎塊紛紛掉落。
其中一塊碎片向上彈飛,失去沖擊力而掉下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反方向飛行并擊穿圓頂建筑上面的十字架。
此外,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全被透明的重力薄膜包裹,除了擊穿的十字架再無一瓦一磚受損,只余留響徹教廷高空的轟然雷鳴以及同時間響起的午夜零點鐘聲。
“物理超度,最為致命。但文物何辜,人類文明的璀璨明珠,沒必要陪葬。”
這時左右兩邊和頭頂的方舟亮起探照燈,扛著火箭筒的黃毛無所遁形,過分炫技的悍馬吼哮著停在中央巨大圓柱之下,里面的修女和尤利婭都爬到車頂。
整個梵蒂岡燈火輝煌,成千上萬名潛伏周圍的驅魔神父亮出身影,方舟的船舷站滿面戴鳥嘴面罩的飛行空兵。
前方大門緩緩打開,克羅爾和他的隊友,以及一票主教、司祭們綴在身后,頭一次面對面對峙這個令他們頭疼不已的變數。
岑今對著克羅爾和他的隊友們招手:“我們又見面了。我的禮物,你們喜歡嗎?”
與此同時,女巫恩多將烏藍四人送進一輛軍用裝甲車,目送他們開向梵蒂岡,揮舞著手臂祝他們凱旋。
烏鴉在天空盤旋,黑貓在窗檐眺望,高空的天使們發出不為人知的嗡鳴,仿佛休眠多年的機器正下載蘇醒和作戰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