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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兩句話都沒傳出什么好消息, 組合到一起更甚。封奚先摸索著將終端光芒打開,勉強看清眼前的幾寸區域。

    祁沐半張臉隱在黑暗,其上的迷茫與懷疑絕無作假。

    雖然封奚早懷疑祁沐的父親牽扯其中, 但沒想過會以這樣直接的方式撞破。

    從祁沐記憶看,他與父親祁勒關系不錯, 許多決定都受祁勒影響頗深,濾鏡破碎,造成的震撼一時半會兒難以消退。

    封奚一直手舉著光在屋內掃視,另一只手扣上祁沐下巴,迫使人與他對上視線,回轉過眸, 封奚溫聲安撫:“不要妄下定論, 不論你的父親是否做過,他給你帶來的大都是些正面影響。如果他真慣愛作惡, 怎么會在你面前數年沒出過差漏?”

    少年時的祁沐有可能分不清,但如今祁沐在軍部歷練多年, 平日相處沒發現異常,便不必急著嚇自己。

    封奚遞出捋向導素加固精神鏈接,壓下祁沐精神域翻涌帶來的躁動,手指卡在哨兵尖銳的犬齒間隙, “張嘴,你唇上已經咬出血印了, 要把我的手也咬破嗎?”

    祁沐立刻松開牙齒, 啟唇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未置一詞, 只從喉中發出短暫的嗯聲,眼角在封奚腰間蹭了蹭。直到心中的異樣消退, 他走到閘機處打開室內的燈光。

    在終端光芒下若隱若現的血跡徹底現出全貌,除了過道,其實沒幾處血洼,但僅憑屋內的十幾個人便匯集出這么多的血液,已經能說明情況慘烈。

    祁沐顫手抹下唇角血液,嗓音很低,“我沒怎么動手,他們被嚇瘋了自己誤傷。我只想問他們口中的隊長為什么會是我父親,但他們怕到什么都說不出來。”

    斬殺蟲族與重傷人類的差別很大,祁沐雖殺過數不清蟲族,但幾乎沒對人動過手,同類的血液腥味飄在鼻尖,幾乎令他作嘔。

    血跡干涸,在唇上染著艷紅,襯得臉色蒼白萬分。

    焦躁與低落情緒順著鏈接涌到封奚身邊,哨兵心思少有的細膩,封奚只得走到祁沐身側,盡可能傳遞幾分溫度過去,“我知道,我只關心你是否受傷,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論你父親態度或經歷如何,我始終站在你身邊。”

    雙手交疊片刻,待祁沐情緒平復,封奚示意他留在原地,起身拉開暗門。

    被墻壁掩下的抽泣聲霎時響徹耳邊,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封奚皺眉后退一步,不慎踩在地面散落的能源槍上,發出咔噠響聲。

    許是覺得門外又來了新的交易者,里面幼童哭聲猛地加重,個個嗓音沙啞,只余一雙雙眼睛反著光。

    封奚閉了閉眼,沒有選擇進去。

    他沒能力安撫。

    “讓軍部的人過來。”封奚彎腰拾起能源槍,分辨型號后放到桌面,“挺老的型號,但我記得這種只在軍方流通?”

    祁沐皺眉打量,“是,二十年前軍團統一配備的型號,很少見。”

    他拿出終端命令隨航的哨塔飛船同步交接,在五分鐘內就能來處理現場。船上的傭兵不止這些,他至少看到有近百個傭兵散落在各層,像是被什么人帶領下的有目的行動。

    他可以直接發布逮捕令,將祁勒抓住審問,但十幾年的親情還是占了上風。

    封奚握緊他手腕,替祁沐做了決定,“等等吧,既然他們的目標是你父親,那么我們的目的地是同一個星球,不急于一時。”-

    哨塔飛船交接后押走了受傷的傭兵和待解救的孩童,一切都悄無聲息的發生,流言只傳于旅客之間,在祁沐授意下,船長以常規普查解釋了這起登船行動。

    航行正常進行,祁沐很快調整心情,抓緊時間與其余星長達成協議,旅途在繁忙中抵達終點。

    頂層的雙人房間中,祁沐拉開窗簾,透過舷窗看宇宙星河,為了保證事情無誤,他需要先聯系祁勒短暫敲打試探。

    盡管經歷長時間的心理建設,但真等來答案揭曉,祁沐還是愈發焦躁。

    封奚接過他終端,“快要下船了,不撥嗎?”

    祁沐沉重點頭,“撥吧。”

    但在封奚按下時他又遲疑,“如果他真的做過,我該怎么面對?”

    封奚蹙眉,“抱歉,我關于父母的記憶大多模糊,所以沒辦法給你提供參照。不過,如果真的割舍不下,就不要假設太多。”

    “我很討厭背叛,接近精神潔癖的程度,但我同你相處夠多,了解同樣多,多到可以忽略所有糟糕的假設。所以就算你記憶消失的那段時間所做過的事情存疑,我也不會直接放棄與你建立關系。

    而你與祁勒相處十四年,總該有自己的判斷。”

    被話中理性感染,祁沐沉默片刻,主動按下通訊。

    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他們選得是三維投影,連封奚的身影也一并勾勒出現。

    因為事先有約定,這起通訊很快被接通,涌山星上還是白天,但畫面中的男人一臉困意,惺忪雙眼看向他們,“小沐啊,要到了嗎?”

    祁沐自然回答:“還要幾天才能到。父親,我想問你幾個事。”

    “哦。”祁勒踢踏著鞋子去門口拿快遞,接著把東西一股腦堆到桌面,又縮進了沙發,帝國平均年齡在兩百歲,祁勒目前五十來歲,亂糟糟的長發壓得他很顯年輕。

    雖然這問題關乎重大,但看到祁勒沒骨頭的樣子,祁沐拉家常似的開口,“自從退役你就懶得跟貓似的,一點肌肉都沒了,我聽隔壁阿姨說你半個月都沒出家門,是不是又對即時視頻上癮了。實在不行,你來軍部領個閑職吧,這樣我怕你老年癡呆。”

    祁勒扒拉外賣的手停下,“你還管起你爹來了,怎么了,使喚竺泉那混蛋使喚的不夠,還想使喚我?沒門。”

    “我攢的錢完全夠我這么混吃等死好嗎。”

    這副混消極怠工的樣子引得封奚側目,對祁勒的懷疑大打折扣,他拽祁沐的衣袖提醒及時回歸正題,同時引起了祁勒注意,男人喲了聲,“來之前就說要讓我見個人,就這個吧?”

    祁勒伸手摸下巴,左看右看,只看得出滿意,但又有種吾家有哨兵初長成的既視感,莫名幽幽嘆了口氣,“唉,一想到這小子要跟別人走了,我就成宿成宿睡不著覺。”

    祁沐摔桌,“怎么就是我跟別人走了?作為我父親,你不該表示表示?”

    “這不是你走了就不用薅我的金庫了嗎?嫁妝自己掙去,我管不著。”祁勒大喇喇朝后躺,嘴上催促,“有事說事,別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跟在外面被人欺負了似的,就算你被你對象欺負了也別來找我,我沒本事打S級向導。”

    祁沐:……

    封奚見這兩人完全扯不到地方,直接開口:“祁叔,你去過Y83嗎?”

    祁勒表情微弱變動,沒逃過兩人眼睛,封奚又問:“聽說你曾經是傭兵,Y83曾經遺留過一艘疑似傭兵協會的飛船,我一直想找到它的主人。”

    這話太直接,祁勒反而面不改色,“這我哪兒知道?早就洗手不干了,最近天天躺家里看花邊新聞長見識,立志混吃等死幾十年。”

    祁沐繞過祁勒插科打諢:“父親,我來之前說的恢復的記憶就是關于Y83,小奚他不僅是我的匹配向導,還和我遺失的記憶有關,我們都有能力面對真相,您能告訴我們嗎?”

    祁勒因為某個字眼頓了片刻,起身貼近屏幕打量,“行了,知道你有對象了,別嚎了,給我點時間考慮。”

    說著,他便掛斷通訊。

    他打開星網引擎,深入搜索番被他忽視的信息,頓時抓耳撓腮,“小奚,這名字,我之前怎么沒注意呢?好家伙,這是來干什么來了?”

    通訊猝不及防中斷,留兩人面面相覷。

    封奚扶額,“你父親真是別具一格,套話沒戲了,下去吧。”

    從擺渡船上下來,祁沐先寄存好行李,跟在封奚身邊,心神卻全都在附近有意隱蔽行蹤的傭兵身上。這顆星球發展不錯,算是第一批接軌星網的,基礎設施跟終雪星差不了多少,他們沒通知祁勒,只跟在這群人身后,等著事情發展。

    如果祁勒因他們做點什么,祁沐會通知當地軍部將人帶走盤問,但如果證實是誤會,祁沐也會仔細詢問發生十四年前的事,好找回更多丟失的記憶。

    完美略過所有的警惕回望,兩人在祁勒門前兩條街外停下,能看到祁勒拉開門,視線在第一批到來的傭兵身上停頓片刻,將人接了進去。

    一切似乎都成了定論,祁沐下意識握住街邊小攤的玩具,自動販賣攤飄出一串支付提示,是一串常見的五色石,封奚將終端貼上去,刷下了這枚手鏈,微微俯身,“別發呆,聽聽他們說什么?”

    “聽不著,之前為了防止我的精神域狀況惡化,我們家里全都是最好的隔音裝置,”祁沐嘆了口氣,已經決定讓潛伏在附近的軍部人員出來。

    但封奚按住了他,“還沒完呢。并不只父親這一件事影響到了你,你還在擔心什么?說說你真正的想法。”

    祁沐詫異于他的敏銳,但想想自己這幾天的種種異樣,也就沒了辯駁的想法,“連我相處十四年之久的父親都不一定是好人,我有點懷疑當初我有沒有動過獨自逃跑的心思。”

    在他已知的前進路線中,祁勒絕對是枚足夠重要的基石,如今這枚基石動搖,他對自己許多方面的判斷一并松動。

    “別腦補了,我都沒有下定論,你倒給自己判上刑了。”封奚將手鏈綁在祁沐手腕。

    五色石冰涼沉重的觸感貼在腕骨,帶回祁沐少許理智,他掂了掂手上重量,像是動搖的高塔又被基石填補,心情驀然放松,“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可靠的,怎么一到你身邊就變這么幼稚?”

    封奚隨之彎唇,“因為你本來就挺幼稚。走吧,轟門去。”

    沒等守在四周的警員動作,大門先傳來異響,別墅的門猛然踹開,門框吱吱搖晃。

    隨著門框撞擊反彈在墻壁,一行完好進入的傭兵倒飛著跌出來,在街上蕩起塵土,灰白色的緬因貓坐在門邊,矜持舔了舔爪子,怒吼從房內傳出,“都給我滾蛋,哪來的滾哪去,屁大點地方都讓你們給占了,我還見不見兒子?”

    接著,大門猛地關緊,留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傭兵們與警員面面相覷。

    啊?祁沐愣住了,這算是什么發展?

    白瞎了他做那么久的心理建設。

    第52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緬因貓帶來的精神波動消失在空氣中, 兩人藏得很隱蔽,沒被祁勒發現,也說明祁勒沒故意對誰表演, 祁沐還有些暈,不可思議看向封奚, “我父親他?”

    封奚勾唇回應:“可以去問,至少說明他們之間目前絕無牽連。”

    躺倒在地的傭兵被警員挨個帶下去,很快將門前空地清空。

    兩人走到門前敲了幾下,踢踏聲再次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不耐煩的罵罵咧咧,“多少年前的承諾了?我是說過危急時刻能找我幫忙, 但是也不能讓我去送命吧, 誰想幫你們這群蠢貨掃尾?”

    打開門,男人跟祁沐面面相覷, 有些疑惑眼前發展,“不是說還要幾天才能到嗎?怎么回事?”

    他拉門讓兩人進來, “有什么要問的?開口吧。”

    兩人跟著走進屋子,房中布置與祁沐記憶中沒多大差別。

    祁沐:“外面那些人為什么找你?有好幾批人朝這邊聚,他們參與人體販賣,你有了解嗎?”

    祁勒已決定毫不隱瞞, 毫無心理負擔,“具體的我不清楚, 這事在十四年前就該終結了, 我也沒想到這些人真能厚著臉求我幫忙,當初就那么一說。”

    他沉吟片刻, 精簡答案,“你問我Y83的事, 我了解也不多,傭兵分類繁雜,我沒怎么做研究所方面的單子。事后為了避開監視,我有意遠離一切與研究所相關的事。”

    “至于能講的,”祁勒起身去隔間尋找,“具體的都在這兒了。”

    他確實參與過Y83星球的實驗體運輸,但因為中途退出什么都沒撈著,甚至搭進去艘飛船,還要隱姓埋名跑到殖民星系,現在想著是挺刺激,期間哪有心思細究太多。

    雜物間存放的物品被拿出,那是一方小木盒。祁勒伸手將它遞到兩人面前,沒有多說什么,只等待他們打開。

    封奚率先接過,掀開蓋子,木盒中沒有什么重要東西,只一塊鱗片模樣的玉石制品躺著。

    祁沐拿起玉石在手中掂量,無論如何看,這都只是塊普通的玉石。他疑惑抬眸,“這是什么?跟我有關系嗎?”

    “關系大著呢。”祁勒磕了磕架子上擺放的老舊終端,緩慢開機后,找出許久之前備份的照片。

    照片中央是枚青色鱗片,邊緣沾著血跡,有點皺,“喏,它最初是這個樣子。那時候我在Y83,你非要死要活塞到我手里,說把這個東西去送去檢測能拿到一大筆錢。

    但沒精神力維持,沒保存多久就消散了,我只存了幾張照片。后來找人復刻出來,效果不夠好,一直放在這兒。”

    封奚摩挲著鱗片光滑的邊緣,沁涼質感與他的融合態接近,“是一枚以我的鱗片為模板復刻的工藝品。”

    “這是你送給我的?”祁沐抬起指尖小心翼翼碰玉石,下意識責問父親,“你之前從沒告訴過我這些。”

    祁勒不服氣,“你之前也沒問過我,什么都想不起來我給你說了有什么用?而且你在軍部給皇室打工,你覺得我把這東西送過去你能干什么?”

    封奚將鱗片插回木盒,“十四年前究竟出了什么事?祁叔,請告訴我們。”

    “我現在就講。”被兩道目光緊緊盯著,祁勒收起笑,點了根哨兵特供煙,“其實說起來很簡單……”-

    十四年前

    被染紅的手緩緩垂下,但染上褲腳的血跡無法消失。

    祁勒點了根煙,靠在飛船駕駛臺前的舷窗抽,煙霧繚繞之間,窗上映不出他臉上半分神色。

    他們這行有三人,還有個同伴在研究所這邊做的時間夠長,不同意臨時退出。況且事先支付的報酬足夠他們冒這個險,飛船都是他們自己的,如果到被惡意扣下能自己逃跑,只要有意防備,憑他們的身手怎么可能逃不掉?

    傭兵嘛,一切向錢看齊,只要錢夠多,他們能做的比星盜還狠。

    原本提出干完這單就洗手不干的家伙又開始優柔寡斷,也跟著來勸祁勒逗留。

    “老祁,早知道你這么慫,這次說什么我都要單干。良心是良心,說真的,沒必要為這些將死的小孩兒浪費賺錢的機會。就算咱們不干,這些人能活下來嗎?你救不了他們,咱們這兒的醫療條件你也知道,說不定送研究所去還能多活幾年。”

    祁勒懶得跟人掰扯,他拍打身上的煙灰,“行了,行了。你們不嫌惡心,我嫌。不就是怕供出你們嗎?我那份錢到時候分給你們,這次算我欠你們個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我幫你們一次。”

    邊緣星系賺大錢的機會本就不多,最近戰亂,本星物價飆升,他們這些人除了當傭兵能賺到糊口的錢,沒其他出路。

    祁勒家里只剩他一個,也沒什么大志向,沒必要跟自己良心過不去。

    至于實驗體?他又不是救世主,管不了。

    真有那個能耐,他早在蟲潮中救下自己家人了。

    心中門清,但鬼使神差之下,他又繞到安置實驗體的房間。

    大多實驗體被注射了麻醉,此時都昏昏沉沉禁錮在營養艙中,聽不到動靜。

    而另一個哨兵渾身是血,即使不注射麻醉也沒辦法逃跑,研究所索性只給他上了維生裝置。如果能撐到另一個研究所,他們就白賺了一筆活人錢,實在不行還能靠尸體回些本。反正實驗數據記錄完成,怎么著都是賺的。

    縱使見了不少生死,祁勒還是不禁為這小子身上的傷口幻痛。

    幾處傷口深可見骨,精神域岌岌可危,在維生裝置下只能勉強保住呼吸。

    就算能撐過這幾天,他的精神域也要毀了。而如果精神域毀了,不再是特種人,還拿什么撐過那么多傷?

    想來想去,祁勒自嘲笑出聲,為這么個將死的小子跟同伴鬧決裂實在是說不過去,等這單過去,怕是得有不少人在背后說他蠢。

    但腳褲上大片干涸的血跡硌著他腳踝疼,祁勒抱著手臂準備離開,想著趕緊洗掉。

    細碎的嗚咽響起,他不自覺放慢腳步。

    這小子掙扎著睜開眼,看到祁勒眼底不忍,又覺得有了希望。

    少年先咳了幾口血出來,粘在唇邊,本就狼狽,這下更是連臉都被血埋住。他不忘畫大餅,“你是個好人,求你救救我。”

    他掙扎著把手中攥著的鱗片遞出去。

    這片本來縫到他的衣服內兜作平時安撫使用,他管不了那么多,使出最后一點力氣扯下,“這是小溪的精神力具現,只要能找個檢測裝置發給中封,一定能得到一大筆錢。”

    又咳了幾口血,他閉眼艱難做出決定,“就算,就算沒法救我,拿著這枚鱗片去找中封,只要找到中封就好。”

    他不知道中封是什么,通用語,中心星,他都是從小溪口中聽來的,他只記得小溪提起中封時眼中的期盼。

    他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還是換得男人冷漠的斂眸。

    祁勒一腳踹上床架,嗤笑,“中封是什么玩意兒?我只認最頂上那個,想傳消息就自己去,我沒命陪你玩。

    知不知道這邊幾個星域的消息都被攔截著呢?別說這顆星球,就算換個附近的宜居星球,但凡把這些消息發出去,等來的一定是皇室的人。”

    他是聽說過中封,那公司是挺大,在中心星能叫板,但沒涉足邊緣星系。這邊所有的哨塔都為皇室所用,他們拿什么斗?

    小孩兒的手垂了下去,像是猛喪失了求生欲望。

    祁勒抿唇,再次踹上了營養艙的腳架,其中的液體晃動著撞擊出聲,拉回少年神志,“聽好了,想救朋友就自己活下去,只要你有能耐,我對你的事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單幾句話你就想等死了,憑什么說服別人吃你畫的大餅?”

    “你精神域不穩,好好歇著吧,如果活下去說不定我還能轉變想法。”

    他們多滯留了幾天。

    Y83的研究所排實驗名單時出了紕漏,本該在一次性實驗體身上的展開的錯誤安到S01身上,又誤將實驗體送出了研究所,以至于研究所的人以為S01逃跑。

    后面清點實驗體時才發現漏洞,引得負責人好一陣罵。

    這實驗旨在測試宿主身體承受精神域上限,注射試劑量大,一旦開始,宿體死亡只是時間問題,沒辦法扭轉,只能將錯就錯。

    更何況。

    人已經死了。

    三天時間,實驗體的呼吸愈發微弱,是除去維生裝置就能歸進尸體的程度。

    研究所的人看了幾次,捏著鼻子認了。

    祁勒沒什么想法,就覺得以后的麻煩事少了一樁。

    頂多覺得有點兒可惜,十四歲,人生還沒開始呢,就結束了。

    他每天都會在維生裝置旁邊站會兒,直到同伴都開始有異議,覺得浪費能源,他才打算關閉裝置。

    手都碰到地方了,他多余添了句,“還救你的小溪呢,自己倒先干了。你想想你的小溪在里面要再受幾年苦不氣得慌嗎?”

    精神域指標突然由零迅速上升,又跳崖式降下來,顯示屏上滿是報錯,沒多久便被混亂的數據卡得死機。

    對特種人來說,人死時精神域會瞬間消失,是最直觀表示是否可救的指標。

    現在,這玩意兒跳得比祁勒脈搏還快。

    那枚鱗片被少年死死抓在手心,硌出了血痕。但因為他猛然泄勁松手,就這么墜到了地上。

    鱗片僅存的精神力抽出,閃著暗淡光輝,已經進入了消散邊緣。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祁勒用終端拍了張照。

    奇跡似乎在他眼前發生了。

    祁勒想,這小子死了都能活過來,找個安穩的星球好好活著對我來說有這個難嗎?

    ‘小溪’這名字同樣深深印在祁勒腦海,能被這么掛念,必定是重要到不得了的人。

    祁勒對自己有自知之明,他在邊緣星系還有點人脈,到Y83這種三不管地帶,哪有那么多權力供他揮霍。

    他只能救下這個被多方認定為死亡的少年。

    這件事對他沖擊太大,祁勒一時上頭,把自己的飛船藏到研究所旁邊,搶了同伴的飛船,帶著少年跑了。

    不論是誰,他希望有人能靠那艘飛船逃走的。

    如果那小子的話屬實,他朋友跟中封有牽扯,對飛船了解夠多,指不定真能成功。

    后來為了躲避追捕,也為了完全與過去斬斷關系,祁勒索性帶著實驗體飄到邊緣星系。但事情還能更讓他意外,這小子丟了所有記憶,精神體也變得小只,被他忽悠就一個勁喊他爹,將他當做唯一親人。

    他看到中封的消息時,兩人已經走上不同的道路,便沒執著于真相。

    事后他怎么想都覺得虧,養了個兒子就算了,這小子白瞎了他貢獻出的飛船。

    飛船早沒了,他還在還船貸。

    第53章 一更

    中心星

    從不間斷的會議中抽身, 布赫陰沉著臉,狠狠摔上房門。

    “歡迎…”智能管家剛出聲,布赫反手拋出一本厚重的書, 沉重的書脊撞上發聲裝置,帶來一陣電流滋啦聲, “主…人,休息…”

    “滾!”布赫將手杖丟到地面,克制住心中的暴虐,終端手環上猛然彈出警告,他僵住身體,努力平復下怒氣。

    “檢測到精神域異常波動, 請注射普適性向導素。”

    早年不知事時的改造露出弊端, 布赫揉了揉眉心,打開墻壁上的呼喚鈴找來養在另外房間的向導。

    布赫家族靠精神域篩選繼任者, 對等級同樣有要求。

    人體實驗的成果最終除去弊端被用到布赫身上,幫助他強制拔高等級, 順利奪得皇位,也讓他意識到原來可以人為制造特種人使用。

    若真的有危難時刻,他甚至可以人為制造出足夠多的特種人應對戰爭。

    但這項有利于帝國發展的政令竟然被提前披露,因為違反帝國眾多法律, 他被眾議院聯合指控。

    那群愚蠢的老頭子竟然在合作之后又對他落井下石,擺明了想要借機獨吞下皇室的軍權, 好將皇室架空。

    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如果所有人都能意識到這是項多么偉大的成果就好了。

    可惜, 塔中上一個完全站在他這邊的賈爾斯上個月剛被判處25年監禁,這還是多方運作的結果, 以他的年齡,待上十年就差不多壽終正寢了。

    當然, 能不能壽終正寢還兩說。

    最近進入塔的大多是空有理想抱負的年輕人,他們心中滿是赤誠,很難賄賂成功。

    總之,這種時候出現問題,布赫只覺得自己的兒子簡直是廢物。

    謝恩被帶上軍事法庭,殖民星上的錯漏和烏銘智少將的指責避無可避,就算謝恩是特種人,是內定的下任皇室的繼承人,都無濟于事。

    帝國不會接受這樣一個有污點的繼任者。

    這個兒子算是廢了。

    他的子嗣不多,這樣細數下去,目前在邊緣星系有機會保住皇室殘留的力量的人只剩下薩德一個。

    那個孩子啊。

    他不知道薩德是否和他一心,不到必要時刻,他絕對不會主動讓權。

    “陛下。”被豢養在皇宮做自然向導素供體的向導敲了敲門,猛地被陰沉的眼神釘在原地,他顫著唇,“要現在安撫嗎?”

    “廢話!”手環上的警告鮮紅刺目,布赫發覺自己眼角流出點點紅痕,急忙將向導抓到身邊,指尖融合態顯露,刺向向導的手腕。

    血液中的向導素含量高,幾口下去,他很快壓住了內心的沖動。

    只是向導眼前眩暈,又驚又怕,失血過多昏迷。

    布赫唇邊露出絲冷笑,在中心星他尚且能隨意買下他人的性命,一群邊緣星系的小嘍啰的命,憑什么要他償還。

    通訊接通,他吩咐手下,“謝恩那邊收手,不用管了,好好查查誰放出的消息。”

    反正星網上的錄音都已經被刪除得干干凈凈,網民的記憶不長,隔段時間就過去了。

    星網輿論操縱在平臺手中,只要有足夠多的錢去打點,沒人能動搖他的根基。

    點開被屏蔽得干干凈凈的網絡頁面,他終于覺得舒心-

    涌山星

    小別墅內,祁沐很久沒回這兒住過,加上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合他的心意,十分興奮。

    夜晚降臨,他草草吃了幾口飯便拉著封奚進了自己的屋子。

    父親口中的故事有給他加戲的嫌疑,但大體走向不會有錯,這下祁沐不但確定了祁勒從來沒有動過別的心思,還一并驗證了自己過往的真心。

    “我就說我不可能會背叛朋友。”祁沐很開心,他手中還捏著那枚鱗片把玩,玉質光澤柔和,邊緣圓潤,比一般鱗片重上不少,但意義特殊,他毫不在意這點差別。

    封奚被他拉到床上,被拉著一并盯那枚鱗片,不把東西盯出花來不會輕易停下。

    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封奚敲擊玉石,“挺好的,什么都解決了。一直看它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沒能在現場,但僅憑描述封奚就能推測出當時的驚險程度,如果祁沐沒挺過來,如果祁勒不是個好人,一切都會滑向深淵。

    研究所將錯就錯的舉動給封奚的調查增添了許多難度,導致他們十幾年軌跡交錯。

    “我是在看我們的緣分,不論是在哪都有的緣分。”祁沐心里雖然可惜,但沒到怨天尤人的程度,他很快說服自己,擅自將其當做他們久遠的定情信物。

    他覺得這塊玉石很有意義。

    確認房門閉合,他將玉石捻到指尖,最終放到枕下,俯身貼上封奚的唇。

    別的不說,在他從小生活的房間里貼近彼此,意義挺不一樣的。

    濕潤的吐息糾纏,祁沐說話費勁,但還是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我這些年過得挺好的,我父親他雖然有點不靠譜,但會為了我去參軍,好在戰亂中給我提供更好的資源,教我認識不一樣的東西。所以你也別那么心疼。”

    他算是因禍得福。他也能察覺到封奚心中的波瀾,變質的怨恨不再著地,反過來蒙上些愧疚。

    “我小時候生活不會比這個更好。”祁沐笨拙地拉上封奚的脖頸,將人壓進被子。

    封奚斂眸,仰著頭看哨兵垂下的碎發,身下的被褥帶著這人的氣息,經過時間沉淀,濃縮過往時光。

    置身其中,他能從細節中推敲祁沐少年時每一處喜歡。

    被這種氣息包圍的感覺還不錯。

    他將祁沐發絲揉得挺亂,承著祁沐的話往下說,“不心疼,都過去了。”

    “那還是要心疼點兒的,”祁沐呼吸被揉碎,抬手扒拉住封奚的腕,“不能一點都不心疼。”

    “你怎么這么好意思啊?”剛蘊起的惆悵一掃而空,封奚露出個真切的笑,“你的要求真難滿足。”

    祁沐:“哪有。”

    手指四處碰了碰,但沒深入,一直到祁沐受不住,“別亂碰了,四處點火,滅滅唄。”

    “隔音很好的。”見封奚視線瞥向房門,祁沐一手拍向墻上按鈕,算是徹底反鎖了屋門。

    這玩意是為了應付他的狂化,此時陰差陽錯派上其他用場。

    封奚動作少見急躁,他扯開了布料,指尖壓在流暢腰腹,輕咬上祁沐唇瓣,“你怎么繃這么緊?”

    祁沐挺直腰脊,浸在向導素中只覺渾身舒適,“因為我喜歡你,想到你在我面前,我沒法放松。”

    笑聲自唇間傾瀉,幾乎不可追尋。

    封奚早已習慣祁沐冷不丁表達愛意,還是傾身堵上唇舌,順著因結合愈發牢固的精神鏈接傳遞信息。

    “喜歡說太多會變得廉價,你每次都記不住。”封奚點上他喉骨,徹底將話都堵了回去。

    欲望糾纏,祁沐本來就沒心思開口。

    自從說過這人技術不行,要不要讓他來,封奚像是去了找了大補丸吃,技能點突飛猛進。

    如果這時候鏈接里傳遞的信息能轉化成文字,那一定是扎堆的波浪號。

    溫存至愉悅平復,緩了會兒呼吸,祁沐支起手臂,因為長時間用力,他有點抖,嗓音發啞,“不會變廉價的,你說多少遍我都會喜歡,而且你明明也愛聽。”

    思緒歸籠后,他便反駁封奚的話。

    他用實例引申,“封奚,我愛你。”

    祁沐抬起自然壓在身側的手要去數封奚心跳,路線越過丘陵,熾熱灼上手背,他眼皮先抖動兩下,決定先忽略,“你心跳比剛才快,你喜歡聽。”

    “挺喜歡的。”封奚原本眼神放空想壓下未盡的沖動,這下什么都壓不下了。

    真相揭曉給他帶來的沖擊不見得比祁沐小,長久插在心頭的刺被拔下,雖有淋漓獻血,但足夠舒暢。

    封奚拉住祁沐向后縮的手,強制放在身前杵著。牙尖將祁沐耳垂磨得通紅,才由濕潤吐息打在上面,“…事后說這句話更喜歡。”

    祁沐面上霎時被紅意占據,“冷靜,剛剛我是不小心碰…”

    但口頭勸說不抵用,祁沐也就從了。

    窗外播報的時鐘敲了數下,祁沐用漿糊成一團的腦子算清楚時間。

    “呼,你不是怕我父親發現嗎?明天要起不來了…”祁沐嗓子跟吞了毒藥似的,想冒煙,急需幾顆金嗓子護理。

    “別內涵我體力。”

    發絲纏在一起,遲遲不肯分開。

    祁沐欲哭無淚,“是我嗓子痛,想休息了。”

    封奚掀起眼皮看他,淺色的瞳孔折射出點微光,清凌凌像浮著冰。

    祁沐可恥地看呆了,沒注意封奚翹起的唇角。“不喊嗓子就不會痛了。”

    祁沐又又又可恥地妥協了。

    喜愛隨震蕩愈演愈烈,祁沐心想。

    沒有過去記憶的時候,從見到封奚第一面開始,他就好喜歡。

    現在知道過去的事,他更是覺得,他合該遇上封奚的。

    原來從那么早開始,他們就在互相影響。

    他圈緊眼前人,好確定從來不是幻夢,“等回到終雪星,我們就去登記唄。”-

    窗后只余一盞昏暗燈光,車輛來去的聲音都少有,已經到了眾人熟睡時刻。

    祁沐想到什么,咕嚕咕嚕下床走到儲物柜前,從中抱出個褐色的盒子。

    盒子上沒積灰,看起來常有人打理。

    “我家不想喝營養液的時候就吃這個,挺好吃的,想讓你也嘗嘗。”

    盒蓋推開,露出其中的貓貓頭形狀的餅干,祁沐捏出來一個,“這東西烤起來簡單,之前父親他忙得時候,只愿意吃這個,保存時間很長。如果你喜歡吃,我以后給你做新鮮的。”

    封奚輕咬了口,目光在照常行走無虞的哨兵身上掃視,突然覺得小貓餅干都沒什么味道。

    經過簡單清理,身上沒有粘膩,但能立刻滿血復活,封奚是佩服的。

    他又嚼了兩口,“怎么沒味道?”

    方才他還以為是食不知味,結果是真的干巴巴一塊小貓。

    祁沐就著他那半塊嚼巴嚼巴,“有股淡淡的奶酪味,可能是哨兵口味的,你愛吃什么口味的?我給你烤點不一樣的。”

    怎么說也是祁沐的拿手好餅干,封奚愉快點餐,“多加糖,要甜點。”

    日上梢頭,窗簾籠罩下,透不進一絲陽光。

    封奚睜開眼迷糊了會兒,按開床頭終端,已經將近正午。

    身邊床鋪早沒了凹陷,看起來祁沐走了有一會兒。

    遮光和隔音真不錯,封奚捶著脖子拉開門,與坐在桌前的祁勒對上視線。

    祁勒目光中有善意的打量,好心開口,“昨晚那小子得知真相后是不是興奮地纏著你不睡覺。”

    他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你別讓著他,多使喚使喚他,小沐是哨兵,皮實,別什么便宜都讓他占了。”

    封奚的良心艱難冒出頭,是他起太晚了嗎,怎么哪哪都是誤會。

    “爸…”

    封奚還沒說什么呢,祁勒先驚到了,他視線在自己身上來回看了許久,“你喊我?”

    封奚:……

    發展和他想象不一樣,只能說能和祁沐的性格相處融洽是有道理的。

    廚房門打開,祁沐解下圍裙,端著菜朝餐桌走,緬因貓邁著小碎步鉆到祁勒腳下喵喵叫。

    “乖乖,嗆到了是吧。”祁勒將精神體收回去,確定廚房沒被炸了,他看向桌面上另一道敵人。

    祁沐沒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他臨出終端的新聞界面,“這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嗎?我看傳的人挺多。”

    封奚就著他的終端看過,“是,沒指望這次成功,把謝恩逼下去,烏銘智留下的音頻差不多就沒用了。”

    這次只是鋪墊,他會一點一點把消息傳出去,讓眾議院與皇室撕得不可開交,這些實驗跟特種人相關,最終塔也會被牽連其中。

    直到洗牌結束。

    祁勒小聲嘀咕:“看在你叫我一聲爸的份上,等會兒你就可勁吃餅干,就這個能下嘴,其他的能毒死人。”

    “說什么呢?”祁沐橫祁勒一眼,甜蜜看向封奚,“昨天只吃了營養液,今天吃點不一樣的。”

    “yue”祁勒眼疾手快抓了把餅干塞嘴里,但沒想到這味兒它還會變。

    苦的。

    祁勒苦著臉去拿營養液,兌水就著喝,臨走時他拍了拍封奚的肩膀,“我先陣亡了,你加油。”

    封奚覺得他指尖都開始發顫,但在祁沐期待的眼神中,他還是含在了嘴里。

    味道…

    還不錯啊。

    甜滋滋的,內里的奶酪與糖粉沁在一起,外殼酥脆,比昨天那枚沒什么滋味的小餅干好吃得多。

    祁沐看表情就知道封奚喜歡,和起掌心歡呼,“我就說我很擅長做小貓餅干!”

    衣服掩蓋下,在他的手腕上,掛著枚他早上在封奚頸旁撿到的青色鱗片,盈著一層精神力波動,隨著動作輕輕搖擺。

    第54章 二更

    “怎么又叫小貓餅干了?它叫小熊餅干好不好, 不能因為你捏得小熊像貓就給人家改名字吧?”祁勒漱了口,大概知道了難吃的原因。

    合著這東西就不是給他做的,他就不應該去瞎湊那個熱鬧。

    但看著桌上其他賣相不錯的食物, 他實在是不想動口,便縮在了沙發邊角, 只余聲音還在。“小沐啊,不是我說你,你這見色忘爹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也不提醒一句,我要被齁死了。”

    祁沐拿起毛巾在手上擦了擦,也捻起塊餅干朝嘴里放,雖然知道這味道不是給他吃的, 也做足了心理準備, 他還是被苦得吐了吐舌尖。

    一杯溫水被放到他面前,封奚示意他喝上一口, “對你來說太甜了,可以吐出來。”

    說著他抽了張紙墊在掌心。

    祁勒覺得嗓子眼更卡的慌了, 怎么什么糖都往他眼前端呀。

    祁沐笑得兩眼彎彎,順從地喝了杯水,沒吐出去,他朝祁勒抬了抬下巴, “一看就是沒人給你調五感,我就沒太苦。”

    祁勒又給自己灌了幾口水, 別以為他沒看到祁沐被苦得直皺眉, 誰調五感是為了吃頓普通人的飯?

    祁沐夾了道菜,“而且我這才不叫小熊餅干, 我照著安索捏的,跟小貓長得不一樣。”

    如果不是廚藝受限, 他絕對要把雪豹活靈活現的斑點點上去。

    封奚又啃了幾口安索餅干,笑著看父子倆斗嘴,“你覺得你今天做的菜都怎么樣?”

    他不敢率先試毒,但也不好真的啃餅干充饑。

    那邊祁勒已經喝營養液喝飽了,拍拍手準備回去躺床上連星網看樂子。

    祁沐認真點頭,“很不錯的。”

    聽到兒子吹噓,祁勒不走了,他要留在這兒好好看樂子。

    吃了十幾年了,他能不知道祁沐做的都是什么味兒?

    見祁沐表情不似作假,封奚謹慎撈了片菜葉子含進口,有點過火,但味道真心不難吃。

    是淡口能吃得不錯的菜。

    他又換了道糖醋排骨試,看不出糖醋排骨中排骨的原料,口感很軟,很甜。

    祁沐抓住一切機會嘲諷他爹,撿了塊排骨含到嘴里,順便把安索叫出來吃。“你不知道有個東西叫外賣嗎?”

    “不是,你竟然點外賣?你進去搗鼓那么半天干什么?”祁勒不信邪,認為他倆強行挽尊,但吃了幾口,還真是那么回事。

    這小子還算是沒有賊到家,知道給他的哨兵老父親點幾個對口菜。

    “呃。”想到被他偷偷銷毀的幾道菜,祁沐矜持回應,“想照著外賣研究幾道新菜式。”

    絕對不是發現自己做岔了,偷偷從窗戶哪兒接無人機外賣上來。

    可惜祁勒已經吃了八分飽,面對專門給自己點的幾道菜,苦哈哈夾了幾筷子就吃不下了。

    封奚兩人吃得挺好,剩他自己盯著菜望眼欲穿。

    期間祁沐又有意無意的顯擺他手腕上掛著的輕巧鱗片,直到他父親都看出門道來了,“怎么了,墜著個小玩意這么開心?”

    祁沐咳了聲,眼睛亮晶晶看向封奚。

    被這么暗示幾下,再遲鈍的人也得反應過來,封奚捉住他手腕,指腹貼上去,注入了絲精神力。

    “我就知道這枚是你故意留給我的!”望著越發有光澤的鱗片,祁沐把紅繩又往手腕內部系緊了些,“你之前拿我的那簇毛消散了嗎?要不要我給你補點精神力?”

    封奚唇角笑容擴大些,“我用儀器存著,等回去你再補上點。”

    祁沐覺得這樣不行,高科技哪有天天親昵補充來得直接,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憋出來句:“你家蓄著那么多儀器豈不是很費電?要不然我幫你吧?”

    祁勒嗆了聲,覺得祁沐在硬找理由這方面絕對是天才。

    眼看祁沐現在就露出融合態狠狠拔毛給他的念頭愈演愈烈,封奚只好打擊道:“不要,我不喜歡太禿的,手感不好。”

    “幾根而已,怎么就禿了?而且你拔的時候怎么不說這話?”祁沐咬牙切齒,一把將餅干塞進在旁邊哈哈直笑的祁勒口中。

    “甜死我了!”祁勒顧不上笑了,抽了張紙猛呸-

    終雪星

    巴頓皺眉拎著一沓資料走在前往會議室的路上,其上是對五皇子裁決記錄,因為皇室那邊突然松口,他們這邊的指控取得了可喜的進展。

    不會再有任何意外,他們有能力在三天內將懲罰落到實處。

    星網上的公開審核剛剛落下帷幕,謝恩正被另一行人押著往前走,因為強制連接星網,他的精神有點萎靡,甚至還沒有意料到自己的未來。

    就在剛剛,中心星徹底放棄了他們的繼承人,皇室的位置懸而未決,總之不再可能是他。

    “你們…你們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老不死的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了?”謝恩狠狠地看向在場唯一軍銜比較高的人身上,“告訴老布赫,放棄了我,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負責押送他的人憐憫地看了一眼,手上卻沒有松下任何力氣,“殿下,走吧。”

    謝恩不服,他之前做薩德的跟班,好不容易熬到上位,好不容易遇到薩德來到邊緣星系的機會,好不容易要將人殺死。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但想到仍滯留中心星的母親,他紅了眼眶,如果他不是繼承人,他身份低下的母親隔日便會被掃地出門。

    那個柔弱的向導會不會撐不到他回去?

    可在場沒人愿意聽他的致辭,負責押送他的人冷冷開口,“這是最后一次提醒,謝恩.布赫,你目前被剝奪公民身份,需要前往哨塔服滿五年的基礎勞務期限。”

    從來沒有哪個皇室成員被處以這樣的刑罰,邊緣星系的哨塔可不是中心星那樣有往來貿易的航線,如果蟲潮到來,他會是送死的第一線。

    在邊緣星系掌權的十幾年時間給了謝恩不少經驗,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但沒辦法反抗。

    他或許確實沒有掌權的天賦,過去幾年里,他雖是少將,但運作得當,所能掌握的權力幾乎和祁沐相當。

    可他只學會了給布赫收拾尾巴,在邊緣星系法律缺少的地方縱情聲色,事到臨頭,竟然連靠譜的心腹都沒留下一個。

    他又想起了替他掃尾沒能回來的烏銘智。

    他不禁設想,如果那時候沒有做得太絕,他是不是能得到幾分幫助?

    可沒有如果,他被壓上前往哨塔的航班。

    臨過拐角,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兄長操著那樣的表情,像是同情又像是不屑,視線交匯,謝恩頭一次覺得不堪,歇斯底里看向玻璃后面那道模糊的身影,“薩德,別以為我死了你就能再次上去,老不死的只會整死你!”

    “不過就是出身不一樣,憑什么我永遠比你矮一頭,就連下場也差這么多?”

    隔著重重玻璃,薩德只能聽到墻壁被撞擊得嘭嘭響聲,他張了張口,看著玻璃上留下的蜿蜒血跡,最終還是沒說話。

    鬧劇結束,他也要脫離軍部的保護了。

    吵鬧聲遙遙傳入巴頓耳朵,但他沒選擇回應,只是與歇斯底里的人擦肩而過,推開眼前的門,將新得到的信息歸攏投影。

    屋內眾人已經等待多時,祁沐不在,現在他們需要先把信息整合一輪,好確定真真假假。

    而最引人矚目的絕對是最上方的信息,連續數個哨塔均發布了觀測蟲族預告,在星圖上看去,代表蟲族的血紅小點連成一片直線,大有向內推進的趨勢。

    長官幾個月前對蟲族的進攻趨勢做了預測,而現在,預測一一應驗,最新的攻勢已然來臨。

    確定眾人都已經看過信息,巴頓點頭,“如各位所見,蟲族已經進入交戰區,五天之內就會沖破第一道防線。”

    他們對人工智能的運用十分熟練,但蟲族對此演化出了新的進攻方式,強頻率干擾之下,遠程控制太脆弱,所以無人機往往作為第一線參戰。

    當然,還有另一個更實際的原因,這樣消耗太大,比起蟲族簡單粗暴的生育模式,資源對轟很容易把人類逼上絕路。

    坐在末位的一位將領開口:“要盡快把祁上將叫回來嗎?”

    以蟲族這次的攻勢,怕是要迎來一場硬戰。

    “目前并不緊急,我會盡快將消息傳過去的。”巴頓冷厲的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

    “上將為邊緣星系的前途著想,正盡力聯合星系內力量。如果我們連這第一批蟲族先鋒都攔不下來,可以就地退役,會有更優秀的士兵頂替。”

    后半程會議幾近沉默,軍部留下的人都信任祁沐,能從近日來的大動作中參出隱藏的含義。

    縱使心中波瀾,他們不會中途退縮。

    答案顯而易見,不跟著上將向前,難道要去給皇室當牛做馬嗎?

    他們知道自己的根在哪-

    收到會議總結與前線軍情總結時祁沐剛從涌山星的政務院走出,歸途票就在這幾天,他沒臨時更改行程。

    這次主角不是他,祁沐倚著柱子看后面跟星長有說有笑的自家向導,待人接近,他故意徘徊幾步拉近距離。

    “多虧封先生伸出援手,才能使本星球度過難關。”星長笑得諂媚。

    在剛剛,這位直接解決了他們為難一年的機甲問題,那臺機甲是涌山星的守護者標志,如果損壞,引起的反應很不好。

    常年位于軍部的保護圈中,他反而對祁沐的存在沒什么反應,又得知封奚背后的資本,更是笑得不見眼,“先生,邊緣星系有任何難題,我們涌山星都會在軍部這邊。”

    只要以后航線搭建時,別把他們漏了就行。

    封奚掃視一眼,頷首回復,“不是軍部,是上將本人。”

    合作輕松談下來,兩人走了有點距離,祁沐終于忍不住,拉著封奚衣袖停下。

    封奚不理解為什么祁沐總愛在一些陌生的地方,以要補充精神力為借口,引他拽上手腕,又在充好后纏著他親吻。

    但他一向應允。

    指尖碰在鱗片上,封奚盡可能多得注入精神力,使其一如脫落之日清潤。

    之后,濕熱的氣息纏上,期間還覆著絲絲甜味。

    鱗片遵循地心引力,松松垮垮墜入衣袖,隱沒不見。

    這次的擁吻比之前都長久激烈,封奚迎下祁沐的唇,手指在人后腰處捻了捻,引得哨兵繃緊了身體。

    這算是他們心照不宣的一點小作弊。

    擾亂了祁沐呼吸,借著休息的空擋,封奚側目詢問:“收到什么消息了,很壞?”

    “是很壞,特別壞。”祁沐將揉亂的衣角規整扎進腰間,聲音有些悶,“蟲族來了,往常它們會在繁殖季后大肆掠奪資源,但這次它們的繁殖季太短了,攻勢也比往常要大的多。”

    前線武器損耗觸目驚心,索性今年軍部資金流轉有支撐,彈藥儲備也充沛,否則他又得周旋著尋找資助。

    “你覺得不正常?”封奚抬手替他壓平領子上的褶皺,順便拉了拉祁沐視線范圍外被擾亂的衣服。

    “你怎么連這個都給我揉亂了?動手動腳的。”祁沐臉上紅暈漸消,發現他也將封奚背后的衣物抓得不成樣子,寂默片刻,暗戳戳整理。

    “每年它們的策略都不同,今年是古怪了點,但我能應付,我是怕,”祁沐停下手,抬眸對視,“怕到時候亂起來我護不住你。”

    “而且到時候我輾轉在各個戰區,要很久才能見到一次,想想就難受。”

    “想讓我待在終雪星?”封奚唇間下壓,心中煩躁,“不可能,我是你的梳理向導,別想自己去前線。”

    “唉?沒有這個例子的…”

    就算是梳理向導,他們也只是在二線守著,等哨兵修整時安撫。

    前線不確定性因素太多,祁沐不可能放心封奚過去。

    “而且高等蟲族花樣繁多,前線陣亡率很高。”

    封奚沒指望去一線,但他同樣不想被祁沐混淆概念,“別的梳理向導能去哪,我就去到哪,至少不會是終雪星。”

    “但是…”

    封奚:“你忘了烏銘智說過的話,放心我自己待在終雪星嗎?等援軍到來,終雪星充斥各方人手,你不怕我出事?”

    封奚說的正是他擔憂的,祁沐被拿捏得死死的,勸又勸不得,發泄般在封奚臉頰啃了口。

    兩枚尖尖的牙印打在頰邊軟肉,像印了個戳。

    “既然你非要跟著我,到時候我天天找你做梳理,不許拒絕我。而且,如果有別的臭哨兵找你,你就說你不在!”

    反正都答應讓他跟著,封奚沒順著,“霸王條款,每天只顧你一個,我不得無聊死?”

    祁沐牙咬得直響,“不準去了!”

    第55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中心星大多地區已經被黑夜籠罩, 但帝國討論軍部的論壇卻熱鬧非凡。

    帝國突然改變軍團飛船設計競賽的目的還未揭露,更大的漏洞又顯露出來。

    眾人皆知飛船競賽只是為各個軍團的軍備競賽打個幌子,其內核心還是要對標帝國以后的發展策略。

    連最低等的補貼金都夠一個造船公司無壓力運轉好幾年, 如果研究透徹,說不定能帶著公司的項目飛黃騰達。

    突然將比賽改得模糊就算了, 常年作為帝國軍務符號的皇室成員突然接連爆雷,先是在邊緣星系服役的皇子牽扯入人體實驗,后是布赫被指控肆意豢養向導,剝奪其人權,引來了塔的干預。

    幾天過去,面向布赫家族的指控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但網民們不會輕易丟失那段記憶。

    前線突然傳來急迅, 繼邊緣星系封鎖數天之后,蟲族的攻勢悄然來臨。

    疊加之下, 恐慌自在公民間蔓延。

    一個平平無奇的討論樓。

    0L:雖說首樓祭天,但我還是想有話直說, 問問那邊情況怎么樣?

    3L:每年都有蟲族來,怕什么,憑那些歪瓜裂棗,等它們打出邊緣星系, 咱們都能舉星遷移了。

    4L:上面的真是懦夫,一堆蟲子而已, 憑什么要我們跑?

    25L:對啊, 有祁上將在,邊緣星系再怎么著也能抵擋的住這波蟲子吧!

    108L:在現場, 剛下飛船。有一說一這波攻擊確實不對勁,沖著腹地去了, 外圍還有那么多星球的資源沒掠奪,它們看都不看一眼。

    156L:我突然有一個恐怖的想法……前段時間熱議的那個歪到不知哪去的飛船課題,不會是幫咱們舉星遷移的吧?

    白水白水:陰謀論上了是吧?要我說就算是逃跑,也不會帶上平民,看看今年爆出來的那些事兒。

    187L:額,這么說好像也是。我們中心星垃圾人在這瞎說有什么用?

    201L:不是吧你們住中心星的?合著就我一個域外平民?

    202L:樓上此話怎講?

    204L:回202,各大軍團都開始招收公民服役了,這次事情絕對不簡單,為了帝國,我準備去報名。

    210L:嘶,事態有這么嚴重嗎?我記得邊緣星系這么多年都沒向外求過支援?

    251L:不是,只有我想歪樓嗎?沒人好奇最上面那位后續怎么處罰嗎?

    白水白水:還能怎么罰,頂多皇室放點權力,或者在侵略戰中好好表現。

    366L:開大號刷論壇是真勇,白水我看過你的文,是本人嗎?

    白水白水:我都寫小黃|文了,你就讓讓我吧。

    因為有人心直口快道了正題,為了保住樓層,后續走向逐漸越來越歪。

    白水關閉論壇,叫號剛好排到她,便起身去領梳理向導的號牌。

    她是軍校出身,雖然學的是信息支援課程,到前線沒什么發揮的余地,但隨著課程的推進,她愈發覺得應該與實踐結合,剛好身邊的人都支持,且好友有同樣的意向,她便趁這機會報了名。

    她所在的軍校離中心星有段距離,信息通過審核后便成了第二軍團的基礎士兵。

    查克和她一同報名,這人學的是機械管理,妥妥的后勤。不過幸運的是,他們被分到了同一個支隊,到邊緣星系不愁難見面。

    跟星網上的讀者打好招呼,白水領了制服走出門,順便接起通訊,“齊榆,什么事?”

    被封奚抓去當苦力當了半個多月的未畢業生齊榆苦哈哈回復,“你讓我替換的正文,我都替換好了,為什么要從頭覆蓋一遍呀?”

    白水語中滿含深意,“這個平臺審核有漏洞。為了節約算力,只要每次修改都能通過審核,在十次后,它的審核功能會冷卻半個多月。

    也就是說在修改十次且通過審核后,不論我們往上面發什么,都不會觸發審核。”

    “呃,你想寫更黃的?”齊榆瑟瑟發抖,“我說我可不干了,雖然錢是挺多的,但是我師兄趁機報復,我現在甚至直接被收編成軍部的線上維修員了,還沒工資!”

    “行了,你去玩吧。”白水對師兄倆天差地別的智商無語了,跟齊榆隨便交代幾句就掛斷了通訊。

    在同一聯系人分組下,她點進封奚的社交賬號看了眼,里面的分享只有寥寥,卻有強烈的私人風格,與平日低調的中封掌權人形象差別顯著。

    最上面一條,幾塊不同顏色的小熊餅干堆疊到一起,有一塊被掰開了,糖心有流出來的趨勢,拍得很香,是很普通的生活記錄。

    諸如此類的分享挺多。

    而在通訊界面陳列著幾句簡短的指導,與之相對的,還有事成之后天價酬金。

    比她做營銷號賺多了。

    皇室正因網上尋不著源頭的爆料手忙腳亂,卻想不到還有更大的等在后面。

    比起封奚發給她的資料,現下流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眼看著馬上有機會把討厭的文搞掉,封奚心情不錯。

    等到替換之后,除了那些在本地保存的文件,有關他的創作會盡數換成皇室的罪證,怎么想都是件令人身心舒暢的事。

    戰爭已經開始,身為上將,祁沐雖然不需要第一時間前往前線應對,但也不能在終雪星坐以待斃。

    他們回到終雪星商議出戰略后,便需要前往最近的哨塔處理高級蟲族。

    軍部后勤已經整理好了所需物品,他們只需要踏上行程即可。

    帶上幾件要緊東西,封奚在軍部會議室前等到祁沐。哨兵本來冷著面容,剛看到來人,臉上疲憊一掃而空。

    “我就知道你會一早來找我。”祁沐又湊過去舉起手,鱗片在封奚手上捻動之后才收回來。

    可惜現在是在軍部,到處都人來人往,他們不好走太近。

    “嗯。重要的東西我都已經收拾好了,你看還缺什么?”封奚把清單遞過去,在今天之后,他們就要與前來支援的先鋒軍團匯合。

    “帶你一個就夠了。”祁沐沒個正形,圍著封奚走來走去,怎么都覺得他這副裝扮悅目,但看到其上別著的肩章,他還是壓了壓眉心,“不是說要做我的梳理向導嗎?你怎么穿的機甲師制服?”

    “哦,想穿就穿了。”封奚抬手壓他頭上四翹的發尾,引的這人視線追隨,視線被引走,大大削弱了哨兵的氣場。

    祁沐試圖形容,“向導制服上面有標志,我特意給你申報了個雪豹紐扣,你去試試啊。”

    封奚抬眸覷哨兵,他就是因為上面那排呆萌的雪豹頭穿出不來。

    雖然帝國內向導的制服很流行根據精神體細化,但這種頗似動物園飼養員的衣服,實在是與他不搭。

    盡管再心動,封奚不樂意,祁沐只好收手,心中暗暗意動。

    誰讓他的向導會的太多,三份工作,三份制服,想穿哪個都有理,他只能承受這點落差了。

    封奚不看他也知道祁沐腦子里轉的什么東西,從行李中抽出一套最近剛定制完成的衣服在祁沐面前比劃。

    上面也是小雪豹,不過是對祁沐身上制服的改版。

    祁沐后退了一步,他說封奚前段時間怎么好端端要了他一套衣服。

    那時候他自作多情,覺得封奚想到時候借著衣服上的氣息思念他遠在前線的哨兵。

    “你要干什么?”他舉起雙手抗拒。

    他們正在祁沐的辦公室,外面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昭示著遠不平靜。

    可惜衣服被他推了推,松了力又彈到他面前,封奚從后探出頭,聲音無端發冷,“想讓我穿,你先來試試。”

    好羞恥。

    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羞恥。

    “別,我老實了!”祁沐覺得他還是要捍衛自己僅剩的那點節操的,軍部關于他的形象已經很撲朔迷離了。

    “晚了。”封奚擒住他雙手,一枚枚解開扣子。

    為了一分不少地討回報酬,他抽出祁沐視覺感知,將人壓在桌面換了個干凈。

    最后的薔薇徽章別在肩頭,祁沐已經大汗淋漓,隨著視覺抽離,安全感也會多少喪失些,他將封奚的衣袖抓得挺皺,腕上的鱗片松松墜在掌心,卻因為向導素縈繞愈發充盈光澤。

    看著終端上照出的自己的全身圖,祁沐裂開了。

    “換就換了,還不帶上點你精神體的特征。”對封奚的精神體,祁沐向來是饞得慌的。

    可惡的小蛇就是不肯見他,他天天捧天長捧天短的喊,這小蛇倒是堅持底線。

    不見就不見,每次他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身上總會留下點蜿蜒爬行的痕跡,一看就是捧天使壞。

    吊得他越來越好奇捧天究竟是什么模樣。

    封奚說要強制把精神體喚出來,但祁沐一口回絕,他要讓捧天看到他的超絕魅力,心甘情愿拜倒在安索的絨毛下!

    不給他使用精神勝利法的機會,封奚又拿出一個帽子,“還有這個,來試試。”

    帽子頂端豎著兩只毛茸茸的耳朵,黑白斑點,用的全息投影,如果祁沐用融合態,他的耳朵剛好能替代投影鉆出來。

    祁沐覺得他可能是在不知道的時候怎么惹到封奚了,衣服躲不過,這帽子他還能躲不過嗎?

    “咳,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正事要做,要趕路了,得抓緊時間。”

    看著哨兵落荒而逃的背影,封奚摸了摸鼻子,心安理得把自己的向導制服壓到箱底積灰。

    房門被敲了幾下,篤篤作響,沒等封奚開口,外面的人走了進來,他與薩德對上視線。

    皇室已經沒人能主持大局,布赫又絕不肯離開中心星,邊緣星系的權柄又落到了薩德身上。

    沒看到上將的身影,薩德與好友匯報,“如你所料,自從那些腌臜事被一個個爆出來,我適時替父親排憂,他漸漸肯交給我在這邊積攢的人脈。”

    “皇室在邊緣星系的軍團將由我率領,”薩德肩上墜著幾顆星,少將軍銜,已與哨兵時期相當。

    他笑著握拳與封奚相碰,“來邊緣星系這么長時間,多虧了你照顧。沒有你和祁上將,不再是特種人,我怕是永遠也不可能得到這些。”

    算是一次交底,封奚喊住轉身欲走的友人,“如果你見到的是祁沐,會說什么?”

    薩德朝后擺手,“感謝一番,然后跟他表明立場,告訴他我會支持邊緣星系獨立。但對你,我覺得不需要說也能轉達我的想法。”

    “再好好道個歉,當初總覺得執行官大都是瘋子,擔心上將傷了你,明里暗里說了不少壞話,現在我已經刮目相看了。”

    封奚眸中涌出星點笑意,推開門,側眸看向站在門外從沒有遠離的祁沐。

    “聽夠了嗎?”軍帽在他指尖旋轉,封奚拉著人想要回辦公室。

    祁沐還算有政治頭腦,至少知道隱在背后探聽盟友的真實想法。

    但下一句,哨兵仰著腦袋,“你的朋友竟然對我刮目相看了,你說小安會不會也對我改觀了?如果可以,等這波蟲族解決,我們登記過后,請親友一同舉辦婚禮唄。”

    算了,扒開雪豹腦子一看,原來里面全都是戀愛腦。

    封奚一把將帽子焊在祁沐頭頂,結果這哨兵不僅沒再害羞,欲拒還迎似的支起毛毛耳朵,頂得帽子朝側面歪。

    不得不說,這設計挺好看的,他能想象出毛絨耳朵厚實的觸感。

    嗯?

    封奚內心警覺,他怎么無縫銜接想到這些來了?

    能把祁沐美化得那么有政治頭腦,他自己該不會也是個戀愛腦吧?

    封奚眼角抽了抽。

    不,他不接受自己是戀愛腦。

    第56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封奚最終還是沒能抵得過超絕毛絨耳朵誘惑, 在祁沐頭上捏了捏才收回手指。

    他的動作極為克制,松軟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指尖,但他們已該啟程了。

    祁沐顯然對這種蜻蜓點水式的接觸很不滿, 他都做出那么大的犧牲了,哪能只換來這些獎勵?

    反正門還關著, 他大膽拉著封奚肩頭靠近,“別光摸呀,你還沒答應我呢?哦對了,之前說登記的事,你也沒怎么答應。”

    “小奚,你不會后悔了吧?”

    封奚挑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后悔了?如果不是那時候你平白拖延, 我們現在已經登記了。”

    人都湊到身邊了,他便伸手捏了捏祁沐的耳垂, 看立耳舒服地抖動幾下,他也不自覺勾唇。

    他對祁沐身上每一處都很喜歡, 甚至比起融合態,他更鐘愛觸碰祁沐的身體,看這人情不自禁的反應。

    可惜這呆呆的哨兵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會笨拙的抬起尾巴纏著他, 卻沒想過被碾動尾巴尖的時候,自己的表情有多抓眼。

    祁沐發現了, 雖然封奚沒穿他特意定制的制服, 但身上是老老實實別了牌子的,以后他可以理直氣壯趁著閑暇找封奚梳理, 而且只有他一個人能找封奚梳理。

    兩人對視片刻,祁沐又想去親吻, 封奚突然使壞,“哥哥你怎么在要緊時刻也滿腦子廢料呀?外面人來人往的士兵知道他們的上將長了個戀愛腦嗎?”

    語氣極為矯揉做作,裝得很不走心。

    但這一聲哥哥喊得祁沐腿都軟了,“我哪有那么…你別叫我哥哥。”

    他是比封奚大了兩歲,但這人從來都不肯松口,這時候突然改口喊他,他受寵若驚。

    偏偏封奚好像還叫上了癮,“哥你反應怎么這么大?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看門好像響了,你只顧得上和我說話,一點沒聽到吧。”

    祁沐沒辦法反駁,頭一次覺得自己嘴笨,他扭頭決定逃避,一把拉開門,與門外的副官對上視線。

    巴頓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目光從不自然顫動的貓耳朵上移開,對著窗外的云彩報告,“長官,您和封向導的居室已經安排妥當,訓練模擬艙全部就位,可以啟航了。”

    話中另一位主角十分松弛向后靠上辦公桌,內襯規整扎在腰間,修長五指搭在桌面,正輕敲著,一副閑適派頭。

    只是他身上有幾處凌亂的不像樣,給他規整的穿搭搭上幾分破碎,稍微打破了點游刃有余的觀感。看那亂的樣子,不像是自己能扒出來的。

    巴頓理智收回了好奇心,與之相比,他們上將簡直是另一個極端,耳垂泛著紅意,穿得松散,帽子更別提了,可愛得讓只有鳥類精神體的巴頓想入手一個。

    但想到雪豹鋒利的牙齒,他含淚假裝盲人。

    “長官,我去通知其他少將。”

    雖然封向導的到來拯救了他們上將岌岌可危的精神域,是邊緣星系的恩人。

    但是吧,巴頓咂摸了下。

    怎么感覺再過幾年,長官他能眼巴巴追過去做中心星的贅婿。

    門再次合攏,封奚忍不住想笑,“哥哥,你看到你下屬的表情了嗎?你的形象…”

    祁沐一把捂上他的嘴,有點惱羞成怒的意味,他將帽子抓下來扣到封奚頭上,“這個臉要丟一起丟,總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在背后做話題主角。”

    雪豹耳朵在封奚頭頂應聲跳了兩下,祁沐鼻尖一熱,拉著封奚轉身沖出房門。

    只要速度夠快,能看到他這身衣服的人就不會多,況且,這套衣服最出格的就那頂帽子,其余只在紐扣上點綴了雪豹的元素,不被喊下來仔細查看,大多看不清晰。

    但心中給自己的安慰是一回事兒,事實上,又是另一回事兒。

    哨兵眼神一個比一個好使,各個勾著眼看熱鬧。

    順利到達艦隊,祁沐懸著的心已經死了,一路上的目光紛紛擾擾,他覺得他撲朔迷離的形象可以蓋棺定論了。

    不過這次是封奚和他一起出洋相,祁沐心里很平衡,他通過權限認證,先一步走進飛船,轉頭看向封奚,“你怎么突然改口了?我之前讓你叫你都不叫。”

    封奚正歸攏行李,聞言抬頭,“不是說要登記?如果準備婚禮,總不能一點都不改口吧?”

    他停頓片刻,饒是他這樣說什么都能面不改色的人,也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面上涌起些熱意。

    “老婆。”

    這聲音細如蚊吶,但祁沐硬生生憑著他滿級的哨兵聽力全部捕捉了進去,“你你你…老婆?”

    雖然不是很在意稱呼,但封奚還是皺眉回問,“為什么你也要叫我這個?你要喊另一個詞。”

    “還是說哥你認為我們太生分?”

    在死亡連問之下,祁沐有點懷念過去那個矜持到半推半就才肯跟他貼近的封奚了,破冰行動太快,他還沒做好改口的心理準備啊。

    以后再喊!

    祁沐很快給自己找好理由,“現在還沒登記呢,我們什么都沒有,我先不喊,對了,我提前讓人準備了模擬艙,在里面教你各種武器和蟲族的應對方法。”

    他心想,他可真是個天才,回避了一堆死亡問題,還能變相催促封奚著急登記。

    封奚偷摸著勾起唇,這么一折騰,祁沐不就完全忘了他身上的豹豹制服?

    細算起來今天做事有些出格,喊個哥哥就能站到道德制高點,不虧。

    可憐的哨兵分毫沒意識到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

    同步好模擬艙的訓練信息,他先帶封奚在軍方內部的訓練模型中熟悉武器。

    現代武器大多依托于機甲或飛船,而這兩樣又為封奚所擅長,沒多久他便能熟練應用,打得比祁沐手下的士兵還好。

    剩下差的幾分準頭很難靠后天訓練補償,這是特種人之間的差異,縱使封奚是S級向導,體能有B級哨兵水準,也難以彌補。

    他的體能相對向導來說已經高得不正常了。

    祁沐猜測這其中有實驗的影響,在印象里,剛進研究所的封奚分化方向是哨兵。

    完美通過各種單兵武器的情景訓練,祁沐邀請封奚進入異星的蟲族副本。

    將靈敏度與現實調整到相差無幾,封奚呼出異星內的排行榜查看,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都沒有怎么登錄過異星。

    光應付現實世界的蟲族就夠讓人煩惱了。

    游戲內武器和版本更迭得很快,隨著地圖展開,祁沐的第一早就易手,被壓到了不知道哪兒去。

    用積分兌換了一把常用的武器,封奚看向地圖上接近的蟲族。

    他和祁沐被分到了兩個方向,沒人在旁作弊,剛好趁著這個機會驗證下他的學習成果。

    幾聲槍響,路過的低級蟲族悄無聲息死去,攻擊從它的弱點直線進入,沒留給它們任何反應機會。

    直到附近的蟲族全沒了身影,封奚收起武器,看向面板。

    連續430次擊殺讓他短暫進入排行榜,引起附近玩家一片驚嘆,不乏有人跟在他身后蹭補刀積分。

    積分于他無用,只要不妨礙他操作,封奚沒什么反應。

    “好厲害。”祁沐的私迅彈出,他剛應對完一只高等蟲族,一眼撇到連擊排行榜頂端掛著的人,“快點來找我啊,你的王子被邪惡的蟲族擄走了,性命不保。”

    說著他干脆利落地扭斷了只沒眼力見來打擾的蟲族脖頸。

    綠色的腐蝕液體四濺,祁沐面露嫌棄將其拋下高塔。

    封奚冷酷回復:“親愛的公主,竟然要我去救就要擺正態度,別擅自給自己加戲。”

    他換了把好槍,到底還是朝著哨兵所在的位置趕去。

    異星的底層架構盡可能模擬現實,傳聞他們有著最先進的運算核心,在強大主腦的計算下,這里甚至能預測出大致的現實走向。

    這也是帝國將邊緣星系與蟲族數據導入的原因,玩家在蟲族肆虐的星球不斷重生,最終目標是無數光年外的蟲星與蟲母。

    每一次擊殺,帝國就會擁有更精確的數據來推算與蟲族的消耗戰持續到幾何。

    可惜游戲中的進度雖然比現實快上不少,但距離劍指蟲星還有段時間,完全沒法給現實的戰爭提供幫助。

    清空彈匣后,封奚丟掉手上最后的武器,他斷斷續續遇到了幾只高級蟲族,頭一次不在祁沐協助下應對,消耗很大,但收獲不錯。

    理論弱點接連付諸實踐,他敢確定自己的經驗比軍校生只多不少。

    地圖上屬于兩人的標志幾乎重合,封奚四處掃視沒看到目標身影,他正想打開聊天框問問人死哪兒去了。

    “小奚~”

    聲音遙遙從空中傳來,封奚不可思議抬頭。

    祁沐坐在高塔頂尖,狂風吹得他作戰服獵獵作響,忽略那頭不夠長的黑發,倒真像童話中被困塔頂的公主。

    見他看過來,哨兵露出明媚笑容,“親愛的王子,你終于來了,那么多蟲族覬覦我,還好沒錯過。”

    做不了王子,他對公主身份接受神速。

    封奚嘴角抽了抽,玩家看有樂子瞧,已經自覺圍了過來,鬧哄哄影響五感。他不禁催促,“我已經來了,你不下來?”

    “當然下去,接住我。”祁沐不覺尷尬,信仰一躍。

    封奚瞳孔收縮,為了不讓這個剛大開殺戒的哨兵慘死當下,他只好伸手去接。

    兩人指尖相碰,積分轉移提示響起。

    封奚賬戶上積分暴漲,直接躍上積分榜首位,看樣子祁沐把能找到的高等蟲族都屠了個遍。

    “接住我了!”祁沐仰著腦袋等封奚夸他攢積分速度快,卻只等來一句拒絕。

    “你快站穩。”封奚要感覺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祁沐:“不行,我已經付過報酬了,你如果推開我,立刻把你的身份從王子轉成傭兵。”

    封奚:……

    半晌,他無奈開口:“手臂斷了,被你砸的。”

    祁沐從幾十米高的塔跳下來,沒把他砸死就不錯了。

    “啊?”祁沐這才注意到封奚的手臂不自然垂下,完全沒像平常一樣圈上他的腰身。

    他有點尷尬,“不好意思,那我辛苦掙來的積分給你做醫藥費好了。”

    見人總算站穩,封奚喚出面板治療,“我的戰績也不錯,沒遇到高等蟲族而已。”

    祁沐:“我帶你去!”

    連續幾天,為了避開觀眾,他們跑了不少偏僻的地方,將蟲族知識都補充個遍,飛船逐漸也接近目的地。

    這天臨近下線,祁沐突然拉住封奚,“這兒的觸覺感官模擬挺到位的。”

    封奚抬眼看,“是?”

    “想到咱們第一次親吻了。”

    他說的是上次在異星臨別時啃的那一口。

    當初還把自己嚇下線了。

    封奚面色古怪,“怎么算親吻?”

    不知為何,祁沐有點不好的預感,“嘴巴貼嘴巴?”

    “那從十幾年前就有了,你一發瘋就安索上身到處舔,別告訴我在中心星那幾次失控你沒感覺。”

    “十幾…年前?”祁沐心中懷疑自己的禽獸程度,“你沒揍我?”

    “單說異星這次,想揍你也得見到人影啊,還好。”封奚接受良好,不然第一次被啃就該氣死了。

    祁沐立刻表心意,“別氣別氣,等到哨塔,我在一線滅殺高等蟲族,薩德帶領的軍團駐扎守衛,你如果想的話,可以隨軍處理低等蟲族練手。”

    “嗯,”封奚指尖挑上祁沐下巴,堵住了這張一著急就顧左右而言他的嘴,“剛剛想說什么?”

    祁沐愣了會兒,半晌才開口,“在異星模擬的親吻和現實挺像的,像吃果凍。”

    封奚想徹底堵上祁沐這張嘴了,怎么關注的點都奇奇怪怪。

    第57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推開人下線, 封奚理了理衣物,拿起指揮官報告查看。

    航程數天,前線已經呈現膠著態勢, 低級蟲族一掃便空,特高級蟲族又攔不住, 勉強將蟲子拖在紅線之外。

    硬說起來這場戰爭是邊緣星系的自衛戰,但皇室的黑料爆得太早,布赫急于做出成果洗刷負面言論,便將視線放到遠洋戰區,使得這場戰爭有幾分打進蟲星的氣勢。

    帝國內部并不是鋼鐵一團,各個星域有繁華有落后, 平日里并不湊到一起去, 負責軍務的皇室已經表了態,他們那些軍團不給點面子說不過去。

    于是便成了難得的帝國聯合景象。

    更值得一提的是, 皇室最終沒能沉住氣。

    邊緣星系散落著太多罪證,布赫不知道還剩下多少要命的證據, 索性破釜沉舟,派來了星艦,好在戰爭結束后第一時間壓制軍部,重新取得主動權, 及時銷毀罪證。

    放出第一波證據時,封奚沒料到布赫反應過度, 但無論怎么說這發展都深得他意, 軍部的武器損耗會因為這批支援大大降低,似乎真有徹底解決敵人的機會。

    況且, 皇室銷毀證據的速度遠比不上輿論爆發的速度,來邊緣星系有什么用, 布赫最應該重點關照的地方是星網。

    當務之急還是先揮退蟲族。

    而作為帝國戰爭武器的星艦在速度上極其突出,已隨著軍團到達邊緣星系。

    戰略早已制定,艦隊各司其職,即將為前線補充上力量。

    以各軍團的力量,只要順利到達作戰點,這波攻擊輕而易舉便能擋下。

    封奚合上報告,據他所知,皇室名下的星艦到達了邊緣星系,但所配備的武器可沒多少,只是個花架子。

    布赫打定主意沾各軍團的光,只要眾議院那邊交代的過去,皇室就要一直敷衍下去。

    掃全會議重點,他閉了閉眼。

    長時間航行帶來的輻射積累讓封奚有點疲憊,他打開終端查看時間,打算處理過堆積的事務便去休息。

    走廊上突然傳來異動,私語積雜在一起,大都含著震驚,封奚抬眸,終端的提示與窗外的飛船一同出現。

    說是飛船也不對,他所在的艦隊比起這么個龐然大物被襯托得過于渺小,像細小隕石撞向星球。對面暗銀色的金屬外殼似是能吸收光線,在星空中壓出漩渦。

    這是艘星艦。

    軍部的人大多沒見過這般龐然大物,震驚過后又開始四處巡視,好奇究竟是哪方勢力所有。

    先鋒軍團擁有星艦的不過寥寥,而為了合作愉快,軍部的將領大多已將他們的標志熟記于心。

    可哪個都對不上,剛剛興起的興奮轉為疑惑,疑惑遲遲得不到解決又轉為慌亂。

    再過不久,他們便要匯合,這艘星艦究竟來于何方?

    巴頓與祁沐正巧在廊道上,隔著透明金屬的微光,巴頓絞盡腦汁思考窗外船身上鏤空的船翼徽章與哪個軍團相關。

    徽章底部是波浪,似乎寓意著海洋,而上半部分背景又是滿目星河,襯得其間的船翼渺小又顯眼。

    較年輕的將領沒考慮太多,猶豫一瞬便開口,“這是哪個軍團沒提前報備就來做好人好事了?巧得先和我們撞上。”

    “會議展開了那么多次都沒提出要過來,這么長時間也不在公共頻道報備,你真覺得是好意?”年長的星長皺眉,他的星球早表明立場,負責軍部后方補給,跟在軍部身邊只是為了確保能及時得到消息。

    他的話與在場許多人的心思相吻合,如果真是好意,為何不提前說呢?

    什么幫助要悄悄來?

    幾輪討論過后,將領們又回轉來看站在廊道中間的祁沐,想問問上將的看法。

    不管是下馬威還是怎樣,這終歸算是好意的幫助。

    細數起來,這還是他們見到的頭一個星艦,有些人已經有些沉不住氣,想要去參觀。

    巴頓對他們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等以后他們邊緣星系發展起來,區區星艦而已,封奚在這兒,他們能沒星艦?

    更何況讓他們上將去問也太沒有氣勢了,于是巴頓掃了他們一眼,清了清嗓子拉來視線,“都別愣著了,星艦而已,前線等著很多艘呢,作戰的時候都能看到,不急這一時。”

    “誰想去就自己去問,別眼巴巴看著長官。”

    副官大多傳達上將的意思,將領們心中可惜,也明白這些道理,搖搖腦袋想要散去,當然也有許多愛好者站著,想趁著難得空閑看看前沿科技的集大成者。

    知道這艘跟他們沒關系,他們能給自己打氣說以后會有。

    但戰爭總有傷亡,誰知道明天是怎么樣呢?以后會有,他們真不一定能看到。還不如抓住現在的機會,至少能看過癮。

    “咱們艦隊上是沒有星網嗎?”上將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個兩個都不會用終端查查是吧?”

    祁沐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甚至因為封奚提前打的招呼,他幾乎已經能確定下答案。

    這星艦……

    將領們面面相覷,到底還是有幾個人舉起他們的終端搜索。

    接二連三的吸氣聲響起,沒搜索的人等答案等得抓心撓肝,“別只顧著吸氣啊,給我看看!”

    巴頓也后撤了幾步,低頭看內容。

    霎時,他瞪大雙眼,窗外那枚徽章赫然是中封船業的變種,相似到一眼便能瞧出來。

    他悄悄抬眼,深覺自己剛才的話多余,但余光撇到祁沐勾起的嘴角,巴頓又釋然了。

    嗨,他起到一個欲揚先抑的作用,也算是有作用了。

    祁沐的嘴角已經翹沒邊了,“看到是誰的了嗎?提前泄氣滅自己威風。”

    驚訝聲更是此起彼伏,幾位年輕的將領朝祁沐詢問,“長官,這是封向導帶來的?”

    其實他更想問是不是來代表軍部的,但猶豫了一圈,還是咽了回去。

    中封愿意派星艦過來給他們撐場面已經夠好了,再指望太多不現實,吃相也難看。

    祁沐矜持點頭:“對。”

    更多的他沒許諾,祁沐也是剛接到消息,之前只是負責打通航線,確保星艦悄無聲息到達。

    “封向導厲害!”

    “對啊,實在是太好了!”

    在場低沉的氣氛一掃而空,再也不可能埋怨半句。

    既然是來給軍部撐場子的,當然是存在感越低越好,省得皇室那邊找事。

    頭一個開口的年輕哨兵笑得開懷,“果然是好人好事,長官,我們能在上面訓練嗎?”

    軍部沒有隨星艦作戰的經驗,來時雖然大家面上不顯,但心中還是少了幾分底氣,甚至已經做好了被軍團嫌棄的準備。

    祁沐被左一句右一句的疑問打得暈頭轉向,手指剛碰上腕上鱗片,廊道盡頭的房門打開。

    眾人視線皆隨之移動,封奚正朝腕上扣終端,疑惑看向聚集著的人,“星艦已經同步停泊了,不上去看看嗎?”

    祁沐感覺他身邊的哨兵們視線內容很危險,簡直想越過他撲到他的向導身上搖尾巴了!

    絕對不行!

    可惜被這巨大驚喜沖昏了頭的年輕人們管不了太多,年長的將領也要沉不住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封奚一言一行。

    “交接口在2號出口。”封奚言簡意賅,星艦那邊有指導人員,剛好讓將領們先過去熟悉環境。

    祁沐警惕地湊到封奚身邊,擋住半邊身子,朝眼中閃紅光的手下放冷氣,“你們是聽不懂話嗎?還不走?”

    怕什么來什么。

    年輕的哨兵原本還不敢表達自己的激動,怕引起祁沐的不滿,但現在祁沐都走到封奚身邊了,他激動過去將兩人一起摟了把。

    年輕哨兵挺有活力,抱了把就松開跑向出口,而其他人有樣學樣,紛紛效仿。平時都挺沉穩,這次實在壓不住驚喜,一個比一個幼稚。

    “別…”封奚朝后退了步,讓祁沐擋下了狂風暴雨,“別激動。”

    “封向導,自從你來了邊緣星系,這兒改變可太多了,能不激動嗎?”星長笑瞇瞇看年輕人互動,“有了星艦,咱們的腰桿子可挺直了。”

    再沒有被利用完即棄還趁機勒索的道理。

    人走得差不多了,祁沐捋了把亂糟糟的頭發,哀怨看向封奚,“你就讓我擋著!”

    他差點被壓扁。

    瞥見旁邊還有個臨陣倒戈的人沒走,祁沐更是怒目而視,“巴頓,你還敢在這兒看著?”

    不幫他拉開人就算了,還在這兒瞧熱鬧。

    “我這就走!”巴頓已經邁開步子了,想到什么,又賊笑著轉過頭,“長官,大家都猜你和封向導怎么相處,這下大家都知道了,封向導為您一擲千金,愛得深沉!”

    祁沐抓了塊閑置的掛牌丟他。

    沒了旁人,封奚只覺得落在身上的視線存在感忒足,他捻起祁沐手腕上鱗片試圖蒙混過關,“呃,我看它有點掉色,得盡快充點精神力進去。”

    祁沐:^-^

    祁沐笑得實在瘆得慌,封奚只好抬手給他整理身上布滿褶皺的衣物。

    雜亂的哨兵信息素被他用向導素一一沖淡,一套流程下來,祁沐又是個干干凈凈俏哨兵了。

    “說好的讓我去看星艦,現在讓那群臭哨兵領先了。”

    語氣挺平淡的,但封奚能聽出其下深意。

    得,原來是在意上不能第一個進去了。

    封奚隨意替他壓了壓額上碎發,“他們進去是熟悉基礎操作,只需要簡單引導。”

    “但你不一樣,我想教你星艦的基礎架構,教你如何調整星艦內分區,每處都想教給你。

    所以不需要與他們比,你是星艦的另一個主人。”

    祁沐…

    他得意的尾巴尖都要冒出來四處搖擺了。

    第58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遏制住晃尾巴的欲望, 祁沐喉結滾動,“你這樣說話我會很想親你。”

    “你親得還少嗎?”封奚懶懶看了他一眼,在終端上敲擊幾下, 打斷了對方一直傳個不停的消息。

    終端被移開,他極為克制的在祁沐唇上落下一吻。

    可惜終端那頭的人偏要煞風景, 消息又將屏幕點亮了片刻。

    祁沐身后的虛擬尾巴搖晃幅度逐漸減慢,親了下還不收手,仰著頭詢問:“誰跟你發消息?”

    這話沒任何質問的語氣,卻不像友好的問詢,完全出于占有欲望作祟。

    “嗯?”封奚打開聊天界面,有些苦惱, 他短暫捏了捏鼻梁, 強打起精神,“小安。”

    他這次算是把中封的壓箱底寶貝都帶來了, 雖然隨行而來的有許多用于邊緣星系產業基礎建設的儀器,是為后續發展打基礎, 但沒法改變他目前在倒貼的本質。

    通訊界面消息陳列。

    封安:哥你這么久不回中心星一趟也就算了,什么都往那邊搬,偏偏不讓我過去。

    封安:那邊又亂起來了,我看星艦到了, 上面帶了不少你設計的飛船,真不挑一架飛回來嗎?

    好好的一次公務交接被思兄心切的封安搞得不倫不類, 權限徹底交到封奚手里就草草結束, 開始悉心勸導封奚回頭是岸。

    在封安視角下,遠洋戰區都打起來了, 他哥還一點都不愿意回來,封奚在那邊又沒羈絆, 留下的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被祁沐迷得團團轉。

    這才幾天!把中心星的人都拋腦后了,封安深覺心里酸酸的。

    封安話中滿是不安,總覺得星網上鋪天蓋地的戰報內容不靠譜,還是先避避風頭合適。

    封奚敲了條消息回去:“事務繁忙,勿擾,你穩好中心星的老骨頭。”

    他試過安撫,可惜封安就是多愁善感,比他記憶中的爹還能擔心,只能冷處理。

    以目前戰局推測,遠洋戰區一個月內就能平復,屆時中封搭建的平臺便能趁機運行,鏈接邊緣星系大小星球。

    與后續成本縮減程度相比,前期的投入并不算大。

    對于封安,祁沐完全沒有好的應對舉措。

    家人這道坎只能等邊緣星系真安定下來再過,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能否保證封奚不受傷。

    于是他只是縮了縮脖子,正牌伴侶的氣勢逐漸消減,“小安啊,你聊你聊,不用在意我。”

    他仔細辨別了番封奚的神色,“你現在挺累的,先休息吧,我去穩住那群折騰人的哨兵。”

    眼前哨兵突然賢惠,封奚垂下眼,眼睫打下團陰影,襯得眼下青意更深,“嗯。”

    安排了這么大一團事,是得好好休息休息-

    二十天后。

    一線哨塔,第二軍團的士兵巡崗結束,端著武器的手臂酸得發痛,他們三三兩兩竊竊私語,談論著邊緣星系這幾日見聞。

    棕色頭發的哨兵將武器保險扣上,身腿搭在桌面,發著牢騷,“來之前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想著條件肯定會差,但沒想到這么差啊。”

    他們大多軍校出身,沒經歷過大規模戰役,來到這里后一天中有大半時間都用來巡視,就為預防蟲子滲入。

    時間長了,他們已經從害怕蟲族到期待他們早點降臨,否則他們這次來邊緣星系只顧著走道了,連武器都用不上幾次。

    查克睡在臨門的床上,也參與進了話題,“你們哨兵還能摸摸武器,像我,后勤給你們加熱營養液,別提多慘了,不過實習報告是有了,不愁畢業。”

    他這話引得一陣哄笑,多少讓這幾日沉悶的氣氛消散了些,棕發再次開口,“這附近也有高等蟲族啊,怎么到我們這兒一個都不停下?”

    又一個人開口:“我聽副團長說,咱們這線的蟲族目標都挺明確的,一點都不停,打的是速度戰,不然不會讓我們一天天崩這么緊。一旦讓蟲族進來就完了。”

    說是這么說,可來前線這么久一次都沒遇到過,足夠他們掉以輕心。

    查克翻了個身,剛摸出終端,聽到棕發同伴抱怨:“要我說,實在不行追著打去,圍著哨塔算什么事?

    我們離S加哨兵是差的遠,但100個人合作還比不上嗎?不至于談高等蟲族就這么露怯吧。”

    話音剛落。

    終端上彈出的信息與窗外的爆炸聲一同傳到耳邊,查克目光瞬間凝滯,軍團長的警報閃著紅光在屏幕上跳躍,“一級警報!迅速防御!”

    高頻呼嘯的振翅聲幾乎將窗戶震碎,幾個眼疾手快的哨兵迅速帶上耳罩,擋下音波攻擊,但離窗極近的棕發還是受到了波及。

    他被震得眩暈,盡管在同伴的幫助下戴上了防護耳罩,耳道還是不可遏制地流下鮮血。

    所幸哨兵恢復力強,廊道左右數個房間的士兵全部整裝待發,背上武器跳出窗戶集合。

    他們平日里是會嘴上逞強,但到這時候懼意同樣不可避免,查克是后勤,獨自朝避難所趕,在掩體之后才敢回頭看眼戰況。

    巨大的蟲族翅膀足以遮天蔽日,在槍林彈雨中仍穩著身形降落,似乎沒什么武器是它的對手。

    口頭相傳遠沒有親眼所見震撼,說是蟲族,其實它們更像是幻想作品中的異星怪物,巨大的口器稍微橫掃就能啃禿一片建筑。

    查克吞了吞口水,一頭鉆進避難所。

    低等蟲族的尸體如雨般墜落地面,敲得土地吱吱作響,腐蝕性的酸液將規整的建筑灼得面目全非,沒人想讓這種東西沾上皮膚。

    棕發扣開保險,擊落數只低等蟲族,來之前學的作戰知識情急之下全都忘了個干凈,他依舊在用打靶的手法對敵,笨拙又吃力。

    機甲凌空對上高等蟲子,他認出這是副團長持有那架,棕發心中暗暗生出期待,他們副團長同樣是S級哨兵,機甲技術更是純熟,沒道理敵不過。

    可事實偏不如他所愿,在蟲族的精神攻擊下,機甲搖搖晃晃堪堪避過襲擊,沒有向導近距離維護精神域,哨兵沒機會發揮全部的實力。

    棕發愣住了,險些被身側的低等蟲族砸傷。

    一股拉力傳來,由遠及近的飛船一連攏下數個即將受傷的士兵,將它們放到安全地帶后,調轉船身飛回了戰場。

    那是…執行官的飛船。

    機甲從飛船駕駛艙彈出,雕刻著薔薇劍標的機甲替下副團長,身形快到幾乎無法被肉眼捕捉。

    沒等待蟲族發起精神攻擊,它的頭顱已被斬下。

    戰場一瞬靜默,副團長將手抵至額頭行了個軍禮作為感謝,扭頭去清理稍低等級的蟲族。

    棕發震驚張大了嘴,這一刻他才懂為何高等蟲族難殺,哨兵的精神域反而成了累贅,只有反應夠快,才能在被影響前迅速反殺。

    如果邊緣星系的支援未到,他們這次定會損失慘重。

    棕發再次拿起武器,心中無端升起強烈敬意。

    清理很快結束,祁沐從駕駛艙跳出,作戰服流暢利落,沒有半分狼狽。

    他這次是來見第二軍團的軍團長,也是提前預測了蟲族的可能路線。

    但預測成功并沒有使他感到興奮。

    這處哨塔已經接近邊緣星系腹地,但蟲族的目標還要更深,它們行蹤分散,路線詭異,擺明了有擾亂視線的想法。

    “這處不會再有蟲族來了,”祁沐展開地圖給軍團長,“立刻遷移,最終攻擊地點是這兒。”

    而這處位置,離二線只有幾光年距離。

    軍團長不疑有他,被救了幾次,他現在十分相信祁沐的控場能力,當即號召所有士兵啟程。

    祁沐再次趕向下一處途徑蟲族遷移路線的駐扎地。

    又斬殺一只帶頭的高等蟲族,他在育母前站定,刀尖扯出團還沒發育完全,只成透明質感的卵膜。

    如果不是從育母體內剖出,沒人能把這東西與卵扯上關系。

    最近這樣的育母越來越多,軍部已經提取有效成分驗證,結果正對比分析。

    卵內黑線似的血管彈動了下,沒逃過祁沐視線,他刀尖一轉將其戳破,血管竟自發團成一團,因為胎膜被割斷,從中流出軟塌塌的幼蟲。

    副官在身旁站定,盯著傳來的報告,盡可能簡潔歸攏,“長官,檢測的結果說明,這些育母體內的卵基因型表達與中心星育母及中轉星M27育母接近,每種卵表達不同,但分化盡頭大體一致。”

    當初追著薩德跑的育母?祁沐突覺漏掉了什么,他快步走進軍部臨時搭建的會議室,在放大的路線遷移圖上查看。

    這路線是他擊殺數個擾亂視線的成蟲后繪制而成,大體會存在誤差,只能做參考。

    一旦帶著這些東西最終目標是薩德所在二線的預設去看,路線顯然更加清晰明了,少數幾個不符合常理的成蟲行為軌跡也能完全剔除。

    連續數天超額使用精神力讓祁沐額頭作痛,他下意識撫上腕上紅繩。

    許多天沒有向導素注入,其上墜著的鱗片逐漸暗淡,卻依舊能起到幾分安撫作用。

    他壓著直跳的額心,忍住心悸,迅速下達指令:“回二線哨塔,立刻!”

    星艦就停在星軌之上,即刻出發,他們有時間趕在蟲族之前!-

    二線。

    封奚剛伏案處理全業務,簡單指導幾句師弟的機甲維修工作,他點開終端看了眼。

    或許因為正出任務,祁沐已有一天時間沒上線。

    軍部的后勤也在二線待著,人來人往,他還不算無聊。

    又搗鼓了會兒,他抵達事先約好的巡視地點,薩德所率領的軍團駐扎在附近,他并不需要做什么,只站著記錄飛船數據。

    與前線緊張的氣氛不同,二線的日常堪稱輕松,薩德應付過布赫要求的日常匯報,轉頭看到封奚身影。

    “你改造過的飛船真不錯,我手下不少人都說其中的輔助系統好用。”

    他們同樣守著哨塔,每日嚴格巡視,只需要解決意外漏下來的流浪蟲族。

    “附近星球無異常?”封奚照常詢問。

    這話其實有些多余,皇室的星艦就停在附近,其上的雷達能捕捉絕大多數異動,如果有異常,薩德一定會第一時間開口。

    “當然。真要說的話,”薩德聳了聳肩,“你不覺得最近太平靜了嗎?一個蟲族都沒漏下來。”

    “當然,這是好事,我單純覺得有點怪而已。”

    “確實。”封奚沒辦法分析出個所以然,想到什么,“當初追著你跑的那些育母,還有出現在你腦海里的聲音,軍部有研究出什么嗎?”

    他那時候被卷進麻煩的事,沒關注這些。

    薩德搖頭,“他們那些結論都有點往玄學發展的趨勢,我不太信。”

    “有個老教授他信誓旦旦說有星靈的影響,說我當初的精神域事故導致我的精神域失去了星靈守護,才被蟲族覬覦。”

    封奚也覺這理論荒繆,“蟲族本來就能奪取精神力。”

    薩德:“是吧,怎么,我是什么香餑餑,能引起蟲母覬覦,我還能當蟲母的大補丸嗎?”

    封奚因他夸張的反應發散思維,“作為布赫的一員,你竟然一點都不信星靈?”

    皇室中流傳有許多星靈的傳說,其中最多的便是布赫是人類中頭一個得到星靈祝福,成為特種人后,他帶領人類適應了星空的旅途。

    信仰星靈的人不在少數,皇室絕對是其中代表。

    “信個鬼。”薩德罵罵咧咧,“真有星靈,我父親他不會搞那些人體實驗,直接求星靈祝福不就好了。”

    沒在這話題上深入,兩人決定前往附近星球瞭望。

    如果讓封奚重新選一次,他絕對不會再做這個讓他后悔多年的決定-

    從星艦上醒來時,封奚只覺太陽穴有強烈的鼓脹痛感,他還沒來得及掃視屋中全貌,先與雙陰沉狠戾的眼睛對上視線。

    布赫哼笑了聲:“醒了?真夠久。”

    封奚目光凝滯,如果他的時間感知沒有出錯,布赫一直隱在星艦上沒被人發現。

    他到底想干什么?

    布赫看出了他的疑問,但沒心思解答,他手指挑著封奚的終端,“驗證解開,你主動,還是我找人逼你?”

    封奚偏頭看了眼,屋內沒幾個他認識的,他被攔腰束縛在座椅上,手腕勉強能動,“拿過來。”

    布赫對他的反應嗤笑了聲,揚起下巴示意,“給他。”

    終端解鎖,時間在他遇險后三個小時。

    最上面壓著的消息映入眼簾,在他們與蟲族正面相遇前十分鐘,祁沐打來了緊急通訊。

    可惜那時候他正掌舵盡力避開蟲族,沒聽到。

    布赫嘖了聲,“祁沐倒是機敏,離那么遠就料到了,看來不能在這邊多留。”

    封奚皺眉,“你動的手腳?”

    “我舍得嗎?我現在可就他一個繼承人,”布赫不悅,“純是那孩子倒霉,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找到了救他的方法。”

    直覺這方法對自己不利,封奚抿唇,“你要對我動手?祁沐馬上到,他會找到我的飛船。”

    他與薩德前往瞭望星的路上正面遭遇蟲族,薩德與他軍團下的士兵在另外的軍艦,損失慘重,而薩德更是直接被擄走。

    他追擊了段,殺掉幾只成蟲,卻被攔途的星艦阻射了枚眩暈彈,醒來就到了這里。

    “以你的能力,不以星艦追擊,卻要攔下我?”封奚灰藍色的眼瞳中滿是嘲諷,“你們怕蟲族至此?”

    布赫身影僵了瞬,惡著聲音反駁,“那行可不是普通的成蟲…算了,你有機會親自看上一眼。”

    拿走終端讀取信息的人又走了回來,小聲匯報,“沒有發現泄密資料,很干凈。”

    “不是他爆料?”布赫擺手,“無所謂,這么好的實驗體在眼前,無論如何都不能放走。”

    老布赫的眼中壓滿沉凝,看向封奚,“還是S02叫得順口。”

    第59章 見…見家長?!

    突兀的刺痛自脖頸傳來, 注射針頭抽出,帶出點點血跡,針管內熒綠藥劑清空, 不知有何作用。

    “老實聽話,讓我高興了, 指不定能滿足你一點心愿。中封還掛著你父母蹤跡的懸賞,你也很想見他們吧?他倆可是也在船上。”老布赫的話猶炸雷般響在耳邊。

    他的父母同樣在星艦上?!

    盡管知道這是加深他精神波動好促進藥效的把戲,封奚仍舊無法遏制心中氣憤。

    他斂眉看向布赫,“你拿他們做了什么?他們…還活著嗎?”

    知道自己絕對踩到了痛處,布赫唇邊笑意愈發明顯,“身體活著, 算活著嗎?”

    “要是你認為這算是活著, 那他們就是活著。沒記錯的話,你有十幾年沒有見過他們了吧, 豈不是都忘了他們的樣子了?他們可是一點沒變啊。”

    或許因為星際輻射的影響,封家出特種人的概率比皇室還大, 布赫如今仍記得當年那對精彩艷艷的特種人。

    兩個都是S級,那場爆炸發生時皇室的救援船停在附近,本想著趁機拉幾個特種不聲不響消失,誰知道撈到了重頭寶貝。

    可惜這兩人一齊陷入了神游, 精神域雖在,精神力卻像是為了什么突然抽空, 很影響實驗。

    但腦域受到如此大震蕩, 還能活下來已經很厲害,布赫沒深究過。

    藥劑注射完成, 封奚努力平復下呼吸,“你給我注射下了藥劑, 我還能怎么配合你?”

    最極端的可能是布赫讓人給他注入了不可逆改造藥劑,但現在的情況是這人還需要他去救薩德,雖然不知道會用什么方法,至少能暫時保住性命。

    終端被泡入屏蔽信號的液體中,屏幕暗淡熄滅,布赫搖頭,“再等等,等適配結果出現我再告訴你。”

    星艦沒有停下,多年來對蟲族的獨立研究讓皇室掌握了不少秘密,誰能想到如日中天的蟲族根源下隱藏著一個無法忽視的隱患。

    所有蟲族均鏈接于蟲母懷抱,可什么樣的存在能承受住這樣巨大的精神消耗呢?

    這個疑問驅使著研究員不斷深入剖析蟲族社會構造,當他們將蟲族的腦域特種人的精神域合并一起研究時終于有所發現。

    精神域與蟲族腦域,兩者皆是高維投射,幾乎同源。

    而低等蟲族吞噬特種人精神域后向高等升級的本質便是引起了蟲母的注意,精神力輸送往蟲母,升級只是蟲母的獎賞。

    知道了蟲族升級的條件,他們手下又擁有許多特種人,制造高等蟲族似乎成為一件十分簡單的事。

    可惜這些蟲族的心中永遠只有他們的母親,縱使沒有見過一面,它們依舊下意識吞□□神力向母親傳導。

    簡直是可怖的習性,滿身皆是不確定性。

    蟲族對人類發瘋似的侵略似乎有了答案,但這仍然不能解釋兩者的相互轉化關系,還有蟲母究竟是如何抵抗巨大的精神力消耗。

    “如果不是薩德那小子一直出事,我們也沒機會陰差陽錯發現那款試劑,”布赫拎起一管與注進封奚體內相同的藥物,“瞧,只是一款簡單的打碎精神屏障的藥劑,居然能讓那孩子被這么多蟲族覬覦,特種人的身體可真是神奇。”

    藥物的疼痛反饋逐漸出現,封奚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頸邊因忍痛泛起點點青意,“你的實驗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哪里?我還不是想幫他恢復精神域?可惜他犟的厲害,不領情。”布赫看向一旁顯示的數據,眼中突然迸發出喜意,“不愧是當年最好的試驗體,這數據…”

    他起初還擔心能不能適配,但現在這滿屏皆是頂尖的數據,讓他生出了些別樣的心思。

    何不趁著機會多注射幾管記錄數據?

    實驗員有條不紊注射,布赫撫上下巴,“果然是當年中心星測出的最有潛力的哨兵,這樣的數據才能承受得住各種實驗嘛。”

    深覺這步棋走得不錯,布赫走到主控室,看向星圖,“還有多長時間到達蟲星附近?”

    蟲族對薩德精神域的覬覦出自蟲母意愿,既然抓到人,它們一定會返回蟲星。

    掌舵手立刻測算,“回陛下,還需一天期間,只需一次躍遷就能到。”

    時間剛剛好,屆時藥劑也起了效用,能引得蟲族放棄薩德,轉而投向更美味的食物。

    布赫想起船艙中放置的保命用的飛船,那是他自此次飛船設計競賽中挑選而來,輕便,續航又長,不易引起蟲族注意,就算蟲族反撲,他也可以丟下這一船人獨自逃離。

    船員不知道他的心思,疑惑聯通接入的通訊,“這里是第一軍艦。”

    通訊那頭響起壓抑著怒火的聲音,“薩德,你人呢?封奚在哪?軍艦呢!”

    巴頓正站在旁邊搜尋著雷達內所有的飛船蹤跡,最終搖頭,“皇室星艦不在附近星域,據所有目擊者供述,薩德自六個小時前就不見蹤影。”

    祁沐猛地將終端摔向了桌面,強制打開軍用頻道,縱使腦子一團亂麻,他還是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冷靜。

    在推斷出蟲族目標時,他就盡可能快地給封奚發去了提醒,但沒人回復,那時他便覺心中不妙。

    可航行需要時間,他再急也沒用,盡管動用了最高躍遷次數,還是沒能趕上。

    只相差幾個小時而已,卻能生出這么多變數。

    高強度的巡航讓所有士兵都很疲憊,但想到出事的人,他們毫無怨言,一寸寸地搜索起附近星域。

    瞧著不斷觸碰手上紅繩的長官,巴頓張了張口,卻如何都說不出安撫的話。

    精神力成為了最后確認安全的佐證,只要這片鱗片沒有消失,祁沐便能說服自己封奚情況并不危急。

    只要不消失…

    鎖定不上封奚的終端,他們只能嘗試不斷呼叫突然消失的皇室星艦。

    接信員突然跑了過來,“長官,那邊有回復了。”

    “什么?”祁沐立刻看向記錄下的信息,怒意不可遏制地冒出,“他們說要在這時候調遣回歸中心星?”

    接信員:“按照他們發信的區號,已經在數個星域之外了。”

    無數個突兀的念頭不斷的襲上祁沐腦海,一切不解似乎都串聯起來。

    為什么薩德突然消失,星艦又如何在將領消失的時候獨自被調遣,星艦聯絡區號的不同。

    那里絕對有叛徒,或許他們一并出了事,也有可能是薩德獨自背叛,畢竟烏銘智死時仍留下了句提醒。

    “解譯區號,在星圖上規劃出最近路線,追擊。”

    可內心的不安已經達到頂峰,數日未經梳理的精神域叫囂著渴望,鱗片上殘留的精神力是解渴的甘泉,渴水的旅人只敢小心沾染,生怕耗盡-

    布赫指導手下發出那樣一句消息后就全面屏蔽了所有接收消息的渠道,以免泄露自身的位置,他又踱步回了關押特種人的房間。

    星艦足夠大,不然也不會藏起這么多東西,他在觀光梯上升,滿目皆是令他自豪驕傲的實驗體,每處研究突破皆標記明白。

    他心中已經在暢想這次迎戰蟲族帶來的榮譽與權力,但這遠遠不夠,這只是他爭權路上的一個開端。

    等到皇室徹底踩著眾議院獲得全部公民的支持,他會公布數年來研究的成果,告訴他的子民布赫家族對于特種人研究事業的推動。

    這將給無數個飽受精神域困擾的公民帶來解救的希望。

    布赫哼著歌,拉開了關押高等特種人的房間,因為自身等級的劣勢,他總愛在心情不好時在這里漫步,看看高等特種人引頸受戮的畫面。

    但這次,他看到了不一樣的場景,原本被關押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向導如鬼魅般現身,維生裝置通通關閉,代表著眼下所有充當標本的特種人徹底走向死亡。

    藍色的不明生物一閃而逝,在精密儀器上滋下不小的水花。

    布赫后退了幾步,滿心的不可思議,“你是怎么出來的?這不可能!”

    他明明在這人身上帶夠了限制,封奚就算過去再厲害,他現在的分化方向也定死了是向導。

    封奚手里捏著把能源槍,那是他從關押他的人身上繳獲而來,祁沐不僅教了他如何應對蟲族,也教了他怎樣通過特種人的優勢躲過攻擊。

    加上本身的精神力優勢,他很快掙脫了桎梏。

    “我父母在哪?”

    封奚可以選擇冒著風險在船上選擇飛船逃離,但心中的遺憾還是催促著他進入了這些房間。

    雖然記憶已經模糊,他依舊記得他的母親是個溫柔的哨兵,紅色長發,精神體如同她一般明媚。

    而他的父親雖時常因中封的事皺緊眉頭,但在家中從不放任負面情緒流淌,時常喚出懶洋洋的精神體同他研究飛船構造。

    年幼時的記憶如同夢般虛幻,但他仍不可控制耽于其中。

    可這間屋室內關押的皆是完全不能稱之為活人的實驗體,他們的身體唯一的作用只有拖著靈魂不得安寧,還要受仇人的窺探,簡直惡心透頂。

    布赫原本是擔心的,但他看到封奚的狀態后,突然又放心了下來,他毫無作態地舉起雙手,“在最里面的屋子,你要去看看嗎?”

    等藥效發作,他不信封奚還能好好站在這里。

    當初這管藥劑讓薩德昏迷了三天。

    封奚將武器抵在布赫太陽穴,拉人到暗室門前,“打開。”

    布赫明顯能察覺到這人的手有點抖,心中愈發安穩,伸出根手指驗證,“好了。”

    封奚沒松開他,反手干脆地在布赫腿上灼出傷痕。

    見布赫吃痛跪在地上,沒心思用他的惡心的眼神四處亂瞟,封奚不自覺皺緊眉心,抬起手在額前按了按。

    感覺突然出現了幻覺。

    奇怪的聲響不斷在腦海出現。可又不像是薩德形容的那般蟲族不成語句的誘惑。

    溫柔的中性聲音飄蕩在腦海,緩慢得讓人有些恍惚,“…封……封奚…”

    似乎在喊他的名字,但封奚不知該作何應對,他盡力壓下心中因聲音而起的詭異平和,深吸了口氣在房中掃視。

    這屋子進出都需要生物驗證,所以現在還不能解決布赫。

    況且他雖有意讓邊緣星系和中心星決裂,但不愿讓邊緣星系擔上謀殺皇帝的罪名。

    身形傾斜,堅硬的金屬硬殼在玻璃上劃出刺耳的嚓啦響,猛的讓封奚回了下神,他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視線在房間內一寸寸掠過,封奚咬緊牙關。

    在幾步之外巨大的液體艙之中關著兩人,巨大分數的神經管連接其上,無法改變他們早已離去的事實。

    紅發在綠色的液體間漂浮,封奚的指尖隔著玻璃碰上艙中特種人的眉心。

    因為早已死去,身體不再衰老,兩人還保持著數年前的模樣。

    一分未變。

    他們身上沒有傷口,封奚不禁猜測他們的死因。

    精神力全部消失……

    父親雙眼閉著,但封奚似乎能想起眼皮下覆蓋著的與他如出一轍的霧藍色瞳孔。

    指尖在艙壁輕輕地敲擊幾下,輕到像擔心打擾里面人的安眠。

    “爺爺很想見你們一面。我會把你們葬在他與奶奶附近的。”

    “封封…奚…你…”

    明明涌現著悲傷的情緒,但腦海中雜亂的聲響愈來愈重,封奚額角直跳,忍不住吼道:“閉嘴。”

    在門口爬行的布赫猛地頓住身體,抖如篩糠,察覺到似乎并不是對他所說,他才逐漸平復了身體。

    暗暗回了眼眸打量,布赫堅定爬向放置麻醉槍的一側。

    回復中建立了鏈接,腦海中的聲音反而更加清晰,“你想見你的父母嗎?”

    封奚眉頭皺得更緊,“你是布赫的分身嗎?為什么你們的借口一模一樣?”

    星靈被他卡了半晌,訕訕道:“因為我看他這個借口很好用,而我真的能讓你見到你的父母。”

    話中邏輯縝密,不像是蟲族模仿人類,封奚覺得疑惑:“你是誰?為什么能跟我對話?”

    難道布赫給他注射的藥劑拿錯了,誘惑他的種族換了一個?

    “我是星靈,傳說中的星靈。”

    封奚:“你說你是蟲母我都肯信,可星靈不行。我的家族沒有信仰星靈的傳統,你應該去找布赫。”

    星靈又噎了會兒,“我真的是,是我的祝福下才出現了特種人,我可以幫助你恢復精神域,重新建立屏障。”

    “原本在二十年前我就要找上你的,但那時候我正跟在另一個黑暗哨兵身邊,沒顧得上,再回過神的時候,你已經被擊碎了精神域,我沒法聯系普通人。”

    “姑且算你說的是真的,”封奚手撐在桌面上,“那我成為向導這么多年,為什么不來?”

    星靈沉默了會兒,“我受傷了,為了延誤蟲族的侵略,我這二十年一直在借助那位黑暗哨兵的精神力補養,最近我試過附在那個黑暗哨兵的精神體身上找到你,但是一直被驅趕。”

    離奇的借口,封奚突然覺得這段敘述十分熟悉,“你是殿下?那個黑暗哨兵是竺泉?”

    “對哦,我害怕說出來你不信呢。”星靈語氣突然歡快了幾分,“既然你信任我了,可以幫我個忙嗎?”

    “我沒說信任你,”眼看劇情要朝著動畫片的方向發展,封奚抬手又射向布赫試圖伸出的手上,他的語氣十分凌厲,“別動小心思。”

    見封奚如此不近人情,星靈在封奚的精神域抖了抖。

    它來自高維,與常人對話的條件十分苛刻,黑暗哨兵是最容易與它接觸也最容易幫到它的存在,于是它數年間一直在尋找黑暗哨兵。

    可黑暗哨兵中也分等級,二十年前它在忽悠竺泉打敗蟲母統領邊緣星系,但從零開始談何容易。

    后來它又找到了一個分化等級足夠強的黑暗哨兵,它扒在小封奚身邊看了一眼又一眼,就等著分化建立契約,可就在它疏忽之時,小封奚被卷入飛船襲擊。

    那時它聽到了封奚父母強烈的愿望,出于私心,它同意了父母的生命交換。

    如果封奚活下來,順利分化,它能找到新的對抗蟲母的人選。

    可惜封奚真正分化的時機不對,不等他發揮出黑暗哨兵的優勢,就被注射了瓦解精神域的藥劑,徹底剝奪了星靈幫忙的機會。

    就算再急也沒辦法,它找不到人幫忙,它的本體尚在遠處抵擋同樣自高維降臨的蟲母,消耗很大。

    雖然目的沒有達成,但它依舊不想看無辜的人承受試驗的痛苦。

    彼時的竺泉仍是個什么都不認識的搗蛋鬼,除了應它的要求照看封奚的朋友,一點用沒有。

    “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成功的話,蟲族會完全消失。”星靈小心翼翼開口,“而且我也能幫你免去藥劑的副作用。”

    封奚壓下嘔吐的欲望,“既然你說只有黑暗哨兵能幫你,現在我能幫你什么忙?”

    “你用精神力將蟲母拉進精神黑洞,我會剿滅它,只有你能拉它進去。”

    見封奚依舊疑惑,星靈在封奚的腦海里畫了個圈,“我一直在挑選黑暗哨兵中厲害的人選,可他們再厲害都難以到達蟲星附近。雖然黑暗哨兵們不用擔心蟲族對精神域的危害,但這也意味著他們的精神攻擊大多不達其意,差到極點。”

    “訓練這些都需要時間,可你不用,”星靈在蟲星與星艦之間的距離上畫了個叉號,“你不用追著它們走,蟲族會被吸引著來追你,它們會把你當做竊取我力量的窗口,試圖從沒有屏障的精神域中獲得源源不斷的精神力。”

    “而你又是S級向導,你的精神攻擊天然強大,無需額外的試煉。”

    示意圖清晰明了,但封奚還是對突然遇上星靈感到暈乎乎不可思議,“繞來繞去講得差不多了,可其中的風險呢?”

    精神域中升起的星星扭曲了瞬,“呃,挺大的。”

    這也是他找黑暗哨兵的另一個理由,黑暗哨兵個性使然大多獨來獨往,沒什么社會聯系,還很容易有大英雄主義,沒伴侶牽掛。

    “如果失敗,你會被蟲母吞噬,它會很強大,邊緣星系有一半的星球都會被蟲族掠奪。”

    “但是勝利的概率有百分之六十!如果你贏了,邊緣星系的居民都會感謝你,蟲族的侵害會永遠消失。”

    “可惜我在15歲之前就已經沒有了個人英雄主義。”封奚冷笑,他整日勸祁沐說不準逞英雄,他今天竟然要去逞強一次,真是風水輪流轉。

    藥劑對精神域帶來的破壞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封奚身形搖搖欲墜,最終倒向桌面,心中不禁咒罵。

    該死的布赫究竟給他注射了什么鬼東西。

    意識被星靈拉進精神域,封奚仰頭看大海上滿天的星星,猶覺夢幻,“所以星靈的本體是星空?那植靈呢?”

    星靈有點吃驚封奚到這時候還有心思打聽旁的事,但它很樂意為之解答,“植靈是古藍星植物的化身,與之相對的,精神體可以叫做動物靈,因為人類徹底離開了孕育他們的母星,所以曾經的故土得以升維。而我包含更廣,可以調節另外兩者的表達。”

    像玄幻小說。

    封奚暗暗點評,他將捧天從水里拉出來。

    因為精神域正在被藥劑改造,捧天狀況很差,掙扎著扭動身子,沒法固定下大小。

    星靈撒下星光,安撫下捧天,星輝在小龍身上轉了轉,“雖然常理來說精神體都是古藍星的動物,但誰能保證不會變異呢?”

    在封奚幾乎摻了刀子的眼神中,星靈尷尬笑了聲,它覺得它講的挺哲學的,“行吧,這和圖騰崇拜有關。

    既然古藍星上的一切能升維,圖騰自然也能降維,或許你當時的心情與際遇與蛟化龍類似,引起了它的回應,就鉆進了你的精神域。”

    說著,星靈戳了戳小龍的背脊,引得捧天一甩胡須啃了一嘴星輝,“它脾氣這么暴躁,說不定能一口咬死蟲母呢?”

    捧天哼哼哼趴到封奚肩頭,噴了口帶著水汽的吐息,它從爪子間扒出幾團毛,嗅了口,盤著不動了。

    封奚抽了團出來,“你什么時候拔的?”

    安索知道它偷偷掉了這么多毛嗎?

    盡管是在精神域,但來自伴侶的具象還是壓下了幾分焦躁,封奚指尖捻了捻,垂下眸,讓人看不出眼中的情緒。

    星靈有些忐忑,星輝潑灑涌向封奚眼前,勾頭查看,“你不會要哭了吧?就算不成功,我盡力也能把你帶回來的,別擔心。

    實在不行,你設計出的那些飛船批量生產些,人類也不是不能逃跑。”

    封奚心中剛涌出的傷感被星靈擠散,他搖頭,“我會盡力的。”

    精神域內不止被注入了消除屏障的藥劑,甚至多了點拓展寬度的藥,布赫這是對他下了死手。

    可清醒之際,老皇帝瞇著雙眼,雙手與雙足腿上都繃著紗布,一副虛與委蛇模樣,“我好心給你拉了點等級,父母也給你看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他把有定位隱患的終端塞到封奚手中,扯了個不由心的笑容,“如果逃不出去,想聯系誰,試試吧。”

    可離開星艦,茫茫星海中哪里能連上星網發送消息呢?

    封奚痛得昏昏沉沉,精神域被強制劈砍擴容的痛感許多年前別無二致,星靈齊齊閃爍著給他加油打氣,“撐住啊封奚,經過這次擴容,你的勝算升了五個百分點!”

    封奚覺得聒噪得很,但又沒辦法讓星靈強制閉麥,眼看他被塞進自己來時的飛船,自動駕駛向蟲星。

    “我不是儲存器,不能擴容,別廢話了,”封奚按開終端,果然沒信號,便敲星靈,“給我加強信號,我要聯系人。”

    星靈使勁渾身解數組了個信號加強陣,推著飛船速度慢下來,“你要聯系誰?”

    “家室。”終端被不間斷的消息卡了片刻,封奚就著微弱的信號堅持打了條通訊。

    可能會卡得不行,但他覺得只有這種實時通訊能讓他的哨兵稍有安心。

    哪能那么輕易安心,封奚抿唇,他甚至不能確定能不能平安回去。

    對面似乎守著通訊,很快便接通,慌亂的交接聲響起,祁沐沉著聲威脅,“不管是布赫還是薩德,邊緣星系所有哨塔都已經戒嚴,你出不去的。”

    “是我。”封奚嗓音有些啞。

    “他們威脅你做什么?”祁沐要瘋了,指尖幾乎按進桌面,“…封奚,你現在怎么樣?”

    封奚看了眼窗外炫目的星空,“心情還不錯。”

    他報了個航線坐標過去,“布赫的星艦會沿著這條航道走,別讓他們跑了。”

    “他們把你丟下了?”祁沐完全沒法放松,“你先說你的坐標,我很快去救你。”

    “來不及了。”封奚突然覺得,原來身處在危險時刻是說不了多少話的,只消幾句就能交代完成,“如果我沒能回去,記得我的房間中所有密碼都是我們匹配結合那天。

    你手上的鱗片消散了,我房間中還保存著一枚,別拿出來,沒儀器支撐會立即消散,作紀念吧。”

    沒說太多,他掛了通訊,無視了不斷打來的信息。

    “只說這么幾句?”星靈愈發有了自己在作孽的自覺,漂浮的速度都慢了幾分,“他會很擔心你。”

    “那你為什么要找上我?”封奚面無表情,點開提前聯系好的人發送暗號。

    就算他回不去,皇室的丑聞也要公之于眾。

    只要丑聞跑得快,就算祁沐怒極殺了布赫也不會帶來指責。

    星靈沉默,擠在封奚身邊說起蟲母的弱點-

    上將的低氣壓讓空氣都有些凝滯,他們原以為那通通信是用作威脅,已經準備分析解困,但沒想到是道別。

    “追蹤地址。”祁沐語中凝著寒冰,深吸了口氣轉身查看星圖。

    封奚不說,他會自己追過去。

    沒有進展。

    封奚的信號簡直像是被星靈祝福,任憑信息處如何追蹤也只能看出飄忽不定,無法鎖定。

    如果不是幾個被引力栓死在原地的星球突發奇想起身蹦噠了幾圈的話,不可能組成這樣的信號。

    但這話誰都不敢說,祁沐的心情已經降到冰點。

    實在追蹤不到,他們只能先去攔截布赫。

    雷達顯示接近,祁沐沒有猶豫便打開了星艦上的武器裝置,轟下對面星艦的側翼。

    沉寂多時的皇室信號交接迅速,布赫的聲音蘊滿怒氣,“祁沐,你是要造反嗎!”

    祁沐沒有回話,又開了一炮。

    原本在加速逃離的星艦被轟掉了動力裝置,逐漸停滯,布赫的語氣中帶上驚慌,“蟲族還沒解決,你這時候殺了我,一會讓中心星暴動!”

    又一炮,星艦徹底停擺,布赫再顧不上自己這輩子的收藏,著急跑向逃生飛船,挑出打有中封標識的一艘,彈射出艙。

    在茫茫星海中,只有中封的安全系統能確保他生還。

    只要能聯系上中心星,他立刻定下祁沐的罪,就地解散軍部!

    可惜就算安全系統靠譜,布赫一個完全沒有飛船駕駛經驗的人依舊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飛,驚慌壓得他精神恍惚,甚至覺得飛船上的智能系統在與他說話。

    是了,中封的智能系統經由封奚完善,他會不會在離開前動了什么手腳?

    周邊一片黑暗,布赫越想越害怕,精神域涌上陣陣強烈的痛感。

    糟糕!

    逃得驚慌,他沒帶上必要的藥品,此時遭遇精神反噬,他控制不住融合態,在座椅上劃出一道道爪痕。

    “登艦。”

    在祁沐命令下,兩艘軍艦合并,無數證據被搜集,觸目驚心。

    他們的速度足夠快,離封奚失蹤才過去一日,憑皇室星艦上遺留的信息,找到封奚的可能大大增加。

    祁沐站在封奚曾到達的暗室前,他能嗅到還沒有完全消散的向導素,可里面什么都沒有。

    只有兩具尸體。

    祁沐下意識摸下手腕上的鱗片。

    從封奚出事開始,只要有時間,他便時時握著,像抓住最后一縷希望。

    他只敢虛虛握著,怕汲取太多精神力讓它提前消散。

    他小心伸出指尖碰,卻撲了個空。

    嗡的一聲,他的腦海脹得要炸開。

    祁沐急忙捋起袖子,低頭拼命搜尋,想確定是他沒摸對地方,畢竟鱗片是會移位的。

    可沒有。

    哪里都沒有。

    一定是他這兩天用的精神力太多,鱗片自然消散了,祁沐告訴自己,不能想太多。

    下屬的腳步聲急匆匆接近,急急敲了下門后開口,“長官,布防在蟲星附近的哨塔捕捉不到蟲母的腦域信號了!”

    鮮血自唇角留下,有些是他壓制不下融合態,又咬得太緊,導致犬齒幾乎穿過唇肉,有些則是永久結合帶來的反噬。

    來傳達消息的下屬猛地退后了一步,“長官,您是要精神暴動了?”

    血腥氣隨著呼吸漫上所有感官,被調節過的五感重新回到最初的雜亂,所有信息都急著往他腦海沖,祁沐握緊拳,“限制環和降噪室準備好。”-

    精神黑洞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沒有任何光芒,但因為星靈到來,這里被點點星芒籠罩。

    封奚成功拖著蟲母進了黑洞,眩暈最后一刻,他只來得及聽到金靈的特殊警報。

    不知道身體被蟲子啃了還能不能回去。

    昏迷前最后一刻,他的腦海里只來得及劃過這樣一個無聊的問題。

    回不去的話,他的哨兵會很傷心的。

    可能聽到了他的心聲,正與蟲母纏斗的星靈分出一縷意識飄到他身前,“別想這些了,你的父母在前面等你。”

    雖然心中覺得就算這次見不到,以后見到的機會也有很多,但想到祁沐,封奚還是決定放棄開這個地獄玩笑。

    精神黑洞中也沉著不知從哪里來的太空垃圾,有些破碎的精神域飄在半空,向他探出些觸角試探又收了回去。

    被精神疾病吞噬的特種人大多留下了些蹤跡在這兒。

    繞過不知從哪個精神域上剝落來的樹枝,封奚順著星靈化作的軌跡向前走。

    明明懸浮在空中,他卻能如履平地,星靈同蟲母的纏斗聲音不散,封奚已詭異平復了心情。

    這地方會吞噬一切情緒,直到精神力徹底消散。

    但封奚還是會在看到那兩人時瞳孔震顫,抑制不住心中激動。

    紅發的哨兵先藍眸向導察覺到他到來,她的臉龐一如離開時年輕。

    二十年不見,封奚已經比父母還要高了。

    哨兵將不聽話的紅發攏到而后,笑著看了眼封奚與向導如出一轍的眼瞳,“小奚總說別人會嘲笑他的眼睛,說他不像你,當初鬧著讓咱們帶他去做基因矯正,你騙他會變的,不知道小奚還記得不。”

    “沒想到你說的還是真話,這眼睛真像你,我都要羨慕了。”

    “記得。”眼眶涌上熱意,可他只是精神體狀態,終究留不下淚,“為了轉移我的記憶力,你們才帶我上了那躺航班。”

    即便是八歲的封奚也有基礎生物知識,當然知道沒有基因校正,瞳色不太可能改變了,他還是抬手遮擋眼眶,“后面我偷偷背著你們去基因矯正了,不然我哪來的這么像的瞳色,你們這么大的人了還沒有生物常識。”

    Y83的實驗當然涉及基因矯正,他的瞳色不過是實驗的副產物,但他不想在最后的時刻依舊讓父母傷心。

    “爸,媽,當初是我任性,對不起。”

    紅發哨兵俯身與封奚擁抱,發絲一如既往帶著香味,“旅游地點和航班都是我們挑的,你道什么歉?”

    向導彎著霧藍色的眼眸,沒詢問兒子轉變的分化方向,“既然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不要說傷心話,你媽年年念叨著你,我和她說不能這樣,哪能盼著孩子到精神黑洞來,我們待在這兒老老實實等著就好了。”

    封奚同樣給了父親一個擁抱,“爸,我替你清理了中封,那些害過我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在他看來,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可迎接他的只有父母迷茫的眼睛。

    封奚指尖微不可查地彈動。

    所以,是因為這部分執念已經被吞噬了嗎?

    “沒事,我認識了個很好的朋友,叫祁沐。”封奚試著描述,“他是個高等級的哨兵,精神體是雪豹,毛茸茸的,和媽媽的一樣可愛。”

    “啊,好摸嗎?好摸的話一定是個小天使。”

    封奚笑著點頭,“很好摸。”

    精神體是滑溜溜爬行動物的向導父親嗯了聲,“是在點我嗎?”

    “沒有。”紅發哨兵笑著攀上向導肩膀,“你只提了這個朋友,表情也很不對勁哦。”

    封奚大大方方點了頭,“他是我的哨兵,永久結合了。”

    兩人都震驚睜大了眼,神態如出一轍,引得封奚勾唇,“我很喜歡他,雖然還沒有登記關系,但快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

    紅發哨兵與向導對視一眼,“那一定也是個很好的孩子。”

    “爺爺他前幾年走了,但他為我領養了弟弟,叫封安,人不錯,就是小孩子心性,黏人,整日瞎操心。

    明明我告訴他就算中封破產了也沒事,卻還是在小事情上膽戰心驚,有他在,我前幾年過得也挺熱鬧的。”

    為了論述自己從來沒有孤獨過,封奚講了很多,直到打斗停息,星靈再次裹挾著一身星輝到他身旁停下,閃著光聽他們訴說。

    哨兵再次整理了她明媚的發絲,“星靈,你什么時候帶我兒子離開?”

    即使提前了解過前因后果,也會為見到孩子開心,她依舊擔心封奚無法離開。

    星靈閃爍了片刻,支支吾吾開口,“出了點問題,我得花點時間恢復下,但你們放心!我會很快的。”

    “就是……”星靈撒嬌似的圍著封奚轉了圈,“這里和外界的流逝時間速度不同,可能要外面的人擔心了。”

    封奚臉色臭了起來,他的母親也厲聲詢問,“為什么這么不靠譜?”

    向導父親雖然不怎么說話,但嚴厲的目光一絲不茍盯過來,將星靈看得無比心虛,“最多…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

    它回轉身子,留下一團星輝應急,“現在外面才過去7天,如果有急事就聯系我。”

    多了許多與父母相處的時間,但在封奚眼下,兩人的身形已經很淡了。

    他們的執念完成,封奚做好了告別父母后獨自逗留一段時間的準備。

    可一陣精神波動涌來,他轉頭看向逐漸展開裂縫的位置,總覺熟悉。

    厚實的爪子扒開空間,探進一截,雪白毛發上點著黑色斑點,赫然是只雪豹。

    封奚嘴角難以壓下,父母同樣察覺出異動,一同回望。

    紅發哨兵的精神體出現,護在幾人身前。

    火紅的狐貍尾巴甩動,喉中發出威脅低吟。

    封奚向前一步,亮出掌心讓安索走近,等安索向上蹭,他在上面摸了摸,“媽,這是小沐的精神體,很乖,可愛嗎?”

    毛絨控母親立刻走上前,不顧安索威脅,撓了撓安索下巴,“果真是個小可愛。”

    神智附身在安索身上劈開生死間隙的哨兵愣住,一時沒控制,差點讓安索咬了岳母一口,察覺目前情況,雪豹僵著巨大的腦袋,呆在原地。

    “嚶~”定格半天,安索就地一滾,亮出肚皮,好險避過尷尬。

    “真乖。”封父也上面摸了把,接著摟住封母手臂,“既然有人來接你,現在就走吧,這里不是長待的地方。”

    安索起身挨個蹭了蹭幾人,惹得紅發哨兵直笑,“我們的小奚有好好長大呢。”

    有貼心的家人,也有愛極他的伴侶,沒留下什么憾事。

    星靈發現了還有這樣一個不花費力量就將封奚送出去的辦法,急忙用星輝引出道路,直到裂縫口。

    安索緊貼著封奚的腿向前,在祁沐操控下時不時轉頭向后望,但封奚知道會是什么樣的景象,他沒有向后看。

    隨星輝傳來的聲音愈來愈小,“小沐,我們沒法參加你們的結合儀式,只能在這兒祝福了。”

    “要和小奚開心走下去。”紅發哨兵明媚的笑與向導霧藍色眼蘊著的溫柔是最好的祝福,盡管兩人身形消散,這份祝福永遠映在了安索與祁沐黑沉瞳孔中。

    幾乎走到裂縫,雪豹的尾巴緊緊纏在封奚腿彎,他垂眸,手指在上絞了簇毛,“你是怎么找過來的?”

    可惜雪豹不會說話,只能睜著黑洞洞的大眼睛看他,封奚搓了把豹豹頭,“出去告訴我,如果沒有宇宙風暴,在蟲星附近找我,我會順著最近的航線回歸。”

    安索又嚶了聲,兩人的身影逐漸沒進裂縫。

    在生與死的模糊間隙,哨兵始終死死拉著他的向導,直到看到光芒。

    意識落進實體,封奚在閃爍著安全駕駛最高警戒的飛船中清醒,金靈的聲音響起:“檢測到主人蘇醒,逃生模式是否關閉?”

    “做得不錯。”封奚看過行程記錄,再蟲星崩潰的時刻。

    中封優秀的安全系統讓他沒被波及,如果能把這記錄掛出去,不知道得讓多少人折服。

    “你怎么想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星靈還未消失,它要看著封奚真正安全。

    “有感而發。”設定最近的航線,封奚猶覺肌肉酸痛。

    藥物在精神域上的后遺癥被星靈消除,但在身體上的副作用還要時間才能消失。

    “看,照我說的總沒錯,這么快就把你送回來了,我們可是去拯救世界了。”星靈四處飛躍,在行道上劃出一條閃亮的光輝。

    封奚沒同意,“糾正一下,把我帶回來的是我的伴侶,不是你。”

    宇宙中的星星都明滅了瞬,像星靈眨了眨眼,“別秀了,我知道他在乎你。”

    封奚沒忍住,又勾了下唇。

    是超級在乎。

    第60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特種人的精神域會在死亡時瞬間泯滅, 其中由精神力化作的實質也會一并消失。

    手腕上鱗片消失,無論如何都指向一個可怕的事實。

    祁沐握著手不肯松開,總覺得鱗片靜靜躺在手中。

    可直到掌心鮮血淋漓, 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他不能這般耽擱下去,祁沐拍上了降噪室的呼叫鈴, 他要去找封奚的下落。

    醫生第一批到來,他們了解過大致情況,給出的治療方案只是用藥物壓下結合帶來的影響,如果祁沐同意,最好徹底洗去結合的影響。

    無論如何,邊緣星系不能失去上將。

    無論是擊退蟲族帶來的榮譽, 還是因布赫失蹤醞釀的風暴, 都需要祁沐在前。

    可醫生依舊被嚇住了。

    高等級哨兵發狂時帶來的壓迫感遠非言語能形容,如果沒有限制環, 他懷疑自己會被隨時可能失去理智的哨兵扭斷脖子。

    但祁沐只是眼睛發紅,移開掃向醫生脖子的視線, 強忍下心中暴虐。

    他知道自己嚇到了人,垂眸不與任何人對視,“注射什么藥能讓我出去時保持理智?”

    為了防止他突然爆發融合態掙脫枷鎖,除限制環外, 他還被注射了抑制精神力的針劑,隔絕他與現實的感官。

    像套了層膜, 醫生的話在這層膜上撞擊, 過了幾秒祁沐才理解其中意思。

    “您目前的狀況很不穩定,一般的藥物沒法壓制您的精神暴動, 如果這次強行壓制,后續的不良反應越來越大。”

    祁沐用因疼痛而生銹的腦子思考了番。

    意思是說, 要用有副作用的特效藥,就算這次壓下去,以后的反噬只會越來越嚴重。

    他的精神域本就一團糟,好不容易遇到喜愛的人悉心修飾,這次崩潰,又回了本來的模樣,精神圖景中雪山倒傾,風暴遮目。

    “給我用上。”祁沐閉眼感受針劑進入體內,額角繃得極緊。

    新的腳步聲傳來,祁沐慢了拍抬頭,與祁勒對上視線,他抿唇開口:“父親…有線索嗎?”

    祁勒自兒子提出請求后就帶著早已解散的傭兵隊伍重新接單,甚至求上了邊緣星系的傭兵組織。

    大家自發清掃起遺留的蟲族,同時不斷搜尋消失的封奚。

    祁勒搖了搖頭,他看著已經推空的針管,有些不忍,“小沐,不論怎樣,你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如果你失去理智,我們找到人的可能會大大降低。”

    “答應我,這是最后一次超量注射可以嗎?如果小奚回來看到你的精神域崩成這副樣子,他也會生氣。”

    祁勒將手搭在祁沐肩膀,微微施加了點重量,這是他幫助年幼的祁沐克制暴躁時的常用動作。

    “大家都在努力找,蟲星那邊圍繞的蟲族太多,等剿滅得能進人了,我會立刻帶隊過去搜查,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蟲星附近的星域被蟲子密密麻麻籠罩,磁場信號都不穩定,有進無出,他們的人進不去,只能干著急。

    可往常安撫意味極強的動作下,祁沐偏過頭,細長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陰影,給他的神情籠上一層陰翳,“不。”

    祁沐抬頭,任父親看到他眼中偏執,“父親,呆在這里,我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降噪室隔絕了精神力沖擊,他感官本就混沌,在這層屏障之下,什么都察覺不到。

    他要出去。

    出去就能感知到了。

    祁勒后退一步,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出去吧。”

    藥物一管管注射,帶著軍部的氣氛愈加凝固,所幸軍部提前的布局下,各星球的領導者已形成堅固的聯盟,盡管祁沐缺席幾天,并不影響與中心星的談判。

    邊緣星系擰成一股繩,而帝國眾議院與尚存的皇室成員正博弈爭吵。

    布赫帶來的丑聞弄得人盡皆知,星網上億瀏覽量的文章全是這些東西,看到的人太多,壓都壓不下去。

    于是眾議院又要舉行面向公民的聽證會,審判犯下大錯的布赫家族。

    邊緣星系拒不合作更是讓本就混亂的一切雪上加霜,作為皇室資本的星艦毀于一旦,沒了軍方限制,各大星域同樣趁機獨立,帝國崩潰趨勢難以遏制。

    祁沐沒時間管這些,他白日巡航皇室星艦曾路過的星域,絞殺星球上彌漫的蟲族,不斷推進與蟲星的距離。

    夜晚,他則進入登有封奚信息的全息艙模擬,嘗試推算出封奚的選擇。

    第一天,蟲族曾占據的星域被奪回,沒有任何封奚留下的蹤跡;夜晚,他在異星中用封奚的賬號刷盡了相鄰星域的蟲子。

    第二天,又奪回了一個星球,可什么都沒有,他只能寄希望于夜晚有所收獲。

    第六天。

    連續高強度的掃蕩帶來的消耗巨大,引起了后方不滿,士兵也漸露疲態。

    蟲族數量眾多,人類已經取得決定性勝利,盡管將領能感受到祁沐的執念,可停戰的想法愈演愈烈。

    高強度掃蕩對士兵身心皆帶來惡劣影響,機械式的戰斗讓不少人崩潰。

    將領們從前幾日的欲言又止,到站在祁沐身邊喋喋不休,雜亂的聲音讓祁沐身形搖晃了下,最終跌倒在全息艙旁。

    停戰。

    祁沐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傭兵身上,可沒有軍隊協助,他們的進展愈來愈慢。

    他又注射了管藥劑,躺進全息艙。

    在異星模擬睜開眼,他看到了早就等著的封安,竟然瑟縮著后退了步。

    “對不起。”祁沐只能說出這句。

    可沒什么用。

    封安果然暴怒,他操著等級頗低的游戲賬號,因為沒怎么打過異星模擬游戲,連攻擊都有些錯位,顯得有些滑稽。

    “你道什么歉?你憑什么道歉?你憑什么!”

    封安有些過于激動了,祁沐更感覺額頭脹痛,他站在原地承受下攻擊,掉了點血。

    可接著到來的并不是指責,“你要緩緩,祁沐,你得休息!”

    封安僅憑戰報上的消息就知道這人到底連軸轉了多少天,常打異星的齊榆找上了他,告訴他祁沐晚上也不休息,讓他幫忙勸勸。

    他知道齊榆在封奚手下干了段時間,對邊緣星系比他了解。

    這段時間,封安也沒休息好過,他同樣需要祁沐傳來點好消息。

    起初聽到這消息他是氣憤的,祁沐不僅沒保護好他哥,現在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等他哥回來了,豈不是要傷心!

    “既然現實里搜索不到,你就想其他辦法!你不是特種人嗎?精神鏈接,信物,精神域,你試過嗎?”

    封安對特種人并不了解,這些只是幻想作品中常出現的元素,但不抓住這些幻想,他覺得祁沐會生生把自己熬死。

    祁沐看了他一眼,機械地向前殺了只蟲子,“我們的匹配度…”

    …不高。

    就算是達到90以上,他也沒法憑空與封奚聯系。

    “生死間隙呢?”封安咬唇,祁沐是S加哨兵,傳說中高等級哨兵能劈開裂縫尋回自己的向導。

    “…我不知道怎么做。”祁沐搖頭,那些大多是出于文學設定,他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擅長的,只有殺蟲族,他會用封奚的數據復現斬殺蟲族的瞬間。

    之后…

    他也不知道做什么。

    疼痛從側頸襲來,為了時刻捕捉信息,他每項感知都拉得很高。

    封安掄了拳,仍不解氣,“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在這里干什么?做做樣子嗎?”

    “一副行尸走肉的表情,你就想這樣騙過自己?”封安是真的動氣,看被痛懵了的哨兵,他惡聲惡氣道:“我哥他一定會回來,不用你在這里假裝相信,實則麻痹自己。”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哥能回來!”

    “是,你有特種人的方式判斷。但是我也有我的判斷,當初我哥一個人在宇宙中飄了幾個月,喝著過期的營養液都能回來。

    現在只是失聯,萬一他只是滑到精神黑洞了呢?精神力消失說明不了什么……”

    “精神黑洞?”祁沐停下腳步。

    他已經打到蟲星附近,蟲族地圖的邊界一目了然,進了這道線,他會遇到蟲母,然后不斷嘗試,直到試出封奚用過的方法。

    只有精神域受傷的特種人才會滑到那里。

    那他呢?

    以他的精神域狀況,瀕死時刻,同樣能進去。

    異星中的蟲母與現實腦域強度一致,有了新的嘗試方向,祁沐利落引爆了精神域。

    沒顧得上封安,祁沐被彈下線,踉蹌著爬出艙室,從儲物柜中扒出數瓶藥劑。

    這些是解除特效藥藥效的試劑。

    他的精神域平復下來很難,但對于如何將精神域攪得混亂,讓自己滑進精神黑洞,他有些頭緒。

    注射關頭,祁沐猶豫了片刻,緩緩走到搜羅來的封奚的物品旁。

    因為要帶領軍部剿滅蟲族,他將封奚的東西都搬了過來,此時挨個用指尖又碰了遍。

    他一直沒打開封奚說的保險箱,生怕看了就再也等不到人了。

    但現在,他小心輸入了密碼。

    鎖口彈開的聲音很清晰,祁沐探手進入,摸到了一封信。

    那是他寫的信,但明顯厚了些。

    祁沐抖著手抽出信紙,在軍部特殊的紙張下,壓著封由封奚寫就的信。

    上面就兩個字:駁回。

    駁回他的解除結合請求。

    兩封信貼在一起,是封奚難得的幼稚行為。

    祁沐難過地勾起嘴角,指尖卻觸碰到了不一樣的東西,淡青色的鱗片夾在兩封信中間,上面纏著絨毛編成的繩子。

    保存精神力的儀器工作間帶起細小的雜音,祁沐呼吸微滯,迅速將那枚朝保險箱中遞。

    生怕晚了就消散了。

    有引路的信物,祁沐看向藥劑,一只手仍握著鱗片,單手拆封,扎向手臂。

    生死間隙在哪,祁沐不知道。

    他只是要去找自己的向導。

    心中只剩下這樣一個念頭,他的神智落入安索體內,精神黑洞中縈繞的疼痛、壓抑、絕望壓得他喘不過氣,無聲將他往外推,但祁沐沒后退。

    藥劑推得只剩半管,祁沐任由手臂墜落,在空中濺射三兩滴血跡。

    屏障愈來愈薄,祁沐隱約間覺得熟悉的向導素氣味明顯,幾乎纏在鼻尖。

    一定在這兒,他盡了全力。

    雪豹尾巴打著旋撲向他的向導,從沒想過后路。

    “小奚,我來帶你回家。”

    千言萬語,最終化作安索的嚶嚶聲-

    沉靜的船艙內,封奚能看見遠處愈發接近的船身徽章,他看向跟了一路的星靈,“祁沐他進入精神黑洞,有后遺癥嗎?”

    星靈又支支吾吾,在封奚冷得要結冰的眼神下開口,“后遺癥肯定是有的,他又沒在我的保護下進去,而且進去的手段也有點偏激。”

    “解決。”

    星靈扭捏著轉了轉星體,“我沒法再干擾了,干擾途中會影響世界屏障,到時候再漏進來幾個異族就麻煩了。”

    “但是我給你留了份禮物,有你在,后遺癥很快就會消失。”

    封奚想再問,但星艦已經到達眼前,星靈也不再回話,星星逐漸沉寂下去。

    只相隔幾天踏上甲板,心中感慨倒輪換了好幾遭。

    祁沐沒掩飾自己的激動,他率先走出,毫不顧忌撲進封奚懷抱。

    臂彎圈得很緊,封奚安撫拍了拍,余光掃過,發現他在邊緣星系認識的人幾乎都來了。

    祁沐仍承受著精神域的痛苦,他鼻尖在封奚頸間磨蹭,輕嗅了幾口,用兩人才能聽到的氣音,“小奚,你的味道好像變了,好聞。”

    封奚能察覺到祁沐狀態不對,但情況特殊,他只是圈上祁沐腰身,“嗯,讓我看看你的精神域。”

    祁沐偏過頭,話語帶上些鼻音,“不給。”

    他才不讓封奚看到他把自己的精神域造成了什么樣。

    為了徹底轉移封奚注意力,他不顧周圍視線,狠狠啃了口身下人喉結,又抬頭碾在唇瓣。

    痛苦與愉悅交織,祁沐抑制不住沉溺,幾乎能品出些血腥氣息。

    “你走這么長時間,我想你。”祁沐借著換氣時間蹭在封奚耳尖,悄悄舔了口。

    封奚盡可能釋放了足夠多向導素,手指捏在祁沐下巴尖強迫與之對上視線,“讓我看看精神域。”

    他在精神黑洞只待了少許時間,遠沒有祁沐焦急,他更想現在立刻解決后遺癥。

    究竟是什么后遺癥?

    祁沐又湊上去咬人,拉著封奚朝住處走,路過圍觀眾人,他挨個盯回去,“封奚現在是我的,不許看。”

    祁勒嘴角抽動,“得了,你的向導,當然是讓你先領走。”

    封奚指尖在祁沐手心轉了圈,引得后者不禁握緊。

    好像更黏他了?

    可祁沐一直挺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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