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是被食物的香氣給熏醒的。

    睜眼便看到曦兒正沐浴著月光，鼓著腮幫子在咀嚼食物。

    大祭司不禁在心里給她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他看中的靈魂之主，小小年紀就能夠處變不驚。

    換成其他小孩，一睜眼發現自己到了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要么嚇暈，要么哭死。

    可她居然還有能笑著吃東西，未來的領袖果然與眾不同！

    對上紫零眼神的一瞬間，曦兒就知道，他對沒有絲毫的惡意。

    眼下這種情況，他與她單獨到了荒野上，他對她依舊只有濃濃的關切之情。

    紫零還是那個對她滿懷慈愛的零爺爺，她也還是他滿心尊敬和愛護的小主人。

    這下子，她徹底放心了。

    曦兒吃的是麻辣牛肉干，邊吃還邊含著一根竹制的吸管，吸吮著一瓶果汁。

    麻辣牛肉干的香味兒最是刺鼻，也最是誘人。

    細魔族打從出生起，就沿襲了植物的特性，只會吸收各種養分，從沒有吃過任何食物。

    甚至也沒有哪個細魔族人會去嘗試用牙齒和舌頭去品嘗食物。

    他們吞噬妖獸和修士時，也是先把精華部分吸干，剩下沒營養的干尸。

    他們雖然長著尖銳的如同鯊魚般的利齒，但只有在咬死獵物時，才會用到。

    所以盡管人類的食物聞著味道很香，大祭司和他的族民們也從沒想過要嘗嘗味道。

    曦兒之前好容易掙脫了他的束縛，看著他如同破爛的大海帶的本體，自然也就沒想過要喊他吃。

    但是現在他醒來了，重新化成了人形，而且還目光灼灼盯著她。

    她當然就不好意思吃獨食兒了。

    “零爺爺，你要不要嘗嘗我的麻辣肉干？很有嚼勁兒，很香的。”曦兒笑著遞過去一把肉干。

    紫零第一反應是拒絕，但他看到小女孩善意的表情，燦爛的笑容，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畢竟今后他會一直陪著她，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為止。

    他想盡量去學習她的生活方式，如此才更能夠體會她的各種感受。

    樂主人之樂，苦主人之苦，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契約奴仆該做的。

    于是，大祭司成了細魔族民中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開啟了咀嚼吞咽食物的先河。

    別小看吃東西這件事，它對于動物來說，是一種本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但是對于細魔族來說，卻是一種勇敢的嘗試。

    這就好比讓一個爬行動物，嘗試直立行走一樣，是徹底打碎三觀的重大改變。

    大祭司把第一根牛肉干塞進嘴里，沒好意思大口咬斷，而是學著曦兒那樣，一點點將它嚼碎。

    牛肉干在他的口腔里散發出陣陣奇異的味道，這種味道與聞到的味道完全不同。

    口腔內，因為這種神奇而美妙的滋味兒，不自覺地分泌出名為唾液的液體。

    舌尖兒上傳來的感覺，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那是一種，名為幸福的感覺。

    大祭司對于幸福這個詞兒，其實沒有過體會，他只是從人類的口中聽到過這個詞兒。

    那些嘴里說著“好幸福”的人類，會露出一種特別感人的表情，讓他看了之后，都不忍在第一時間吸干對方。

    但是此刻，舌尖兒上傳來的美妙滋味兒，讓他覺得，除了“幸福”，再也找不出更合適的詞匯來形容。

    他想要一直延續這種“幸福感”，所以他不舍得把嚼碎的肉干吞咽下去。

    但是咀嚼的時間長了，牛肉干里面的各種調料味兒都慢慢消失，肉干本身的肉味兒也淡了。

    他只能戀戀不舍地把它咽下去了。

    曦兒在一旁看著他的吃相，忍不住問：“零爺爺，你是不是牙齒壞掉了，吃不了這么硬的肉干？

    對了，我這里還有媽媽做的蛋糕，特別軟，沒牙齒的老人也能咬得動。”

    曦兒取出一塊柔軟蓬松，散發著香甜味道的蛋糕，一分為二，遞給他半塊兒。

    紫零接過半塊蛋糕，只吃了一口，那香甜柔軟的滋味兒，就令他再次體會到了幸福感。

    他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他習慣性地接住變成了綠珠子的眼淚，遞給曦兒收起來。

    曦兒以為他是因為眼下的處境才難過，便安慰他道：“零爺爺，你別擔心，我這里還有很多吃的，我們不會餓死的。”

    在她們家里，契約獸都是家人和伙伴，來有什么好吃的，從來都是大家一起吃的。

    所以曦兒對于自己的契約仆從紫零，也當成了平等的伙伴。

    她會喊他零爺爺，也會與他分享食物，就算食物短缺，她也不會吃獨食兒。

    這在她看來，再正常不過，她做這種事，也是自然而然，沒有半點兒刻意。

    但是紫零卻是被她的行為感動得哭了。

    原來，人類的食物這么好吃！

    可是曦兒作為他的主人，愿意跟他分享如此珍貴的食物，可見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

    “我不擔心，曦兒也不要擔心，有我在，定會護曦兒周全！”紫零鄭重道。

    他想自稱老奴，稱呼她小主人，可是曦兒不喜歡，她非要喊他零爺爺，并且讓他叫她曦兒。

    紫零雖然按照她的喜好來稱呼，但在心里，始終堅持認為，他就是她的奴仆，而她則是他的小主人。

    大祭司展開神識掃過四周，然后就發現了遠處水洼里的族民。

    那是一些處在饑渴中的低階黃魔，他們的本體干枯缺水，根系也不發達。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們的狀態，那就是茍延殘喘。

    大祭司不禁有些失望，他倒是不擔心他們會作妖，而是擔心無法從他們口中打聽到他想知道的信息。

    不過比起完全的荒蕪來說，有一些活著的族民多少也是一點安慰。

    但他害怕族民們的本體會令曦兒產生疏離感，所以他決定等明天天亮之后，再去與族民們相見。

    極度缺乏營養的族民們，只有在白天日照充足時，才能夠化出人類的形態。

    夜晚，他們只能以本體躺在小水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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